“是云姑娘。”
兴致勃勃的猜测戛然而止。
明朗的少年错愕许久,硬逼着自己笑道:“你又戏耍我,我只认识一个云姑娘,不可能是她的。”
“云衣容,就是她。”
第三十章 温香软语已成殇
那样悲惨的事实息少渊不想说出,可他没办法隐瞒程萧白,如果注定会痛苦的话,至少自己可以在身边安慰他。
白皙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去,眼中热络熄灭,程萧白站立不稳,幸好身边有息少渊扶持。
许久,方才呆滞望向带来痛苦消息的那人:“带我去见她。”
息少渊默默点头。
想去便去,该面对的早晚要面对,何况程萧白的要求他不可能拒绝。
府衙偏堂内,身披宽大麻袍的女子瑟缩在墙角,目光涣散无神,年轻姣美的脸上几道淤青,唇角还挂着干涸的血迹。
只那一眼,程萧白的心便碎成了无数尘沙。
云衣容不是他所遇到的女子中最美的,也不是最有才华的,然而只有她在初见时那温婉一笑便夺了他的心,纯净,甘冽。程萧白讨厌那些与江湖武林沾边的人,唯独姐姐夏倾鸾和好友息少渊除外,而云衣容在他眼中从来都与江湖无关,尽管,她跟姐姐一样身处那座神秘而冰冷的七层楼阁中。
破月阁不是很强大吗?为什么连一个柔弱无力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偏偏是她受到伤害?最无辜最不该遭遇不幸的就是她啊!
再多的质问都没有用了,便是韦墨焰亲自来解答他的问题又能怎样?
她已经伤了。
“云姑娘…”呢喃半天,终于带着哽咽唤出了一声。
枯木一般的人并无动静。
毕竟年少,程萧白学不来息少渊的沉默冷静,他只能抱住麻袍下还在颤抖的娇弱身躯,想要用胸口的温度去温暖她冰冷的双手。
云衣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温柔,他怜惜,可他的面容与那个女人太过相似。
“啊…”本来安静如死人的落魄女子猛地推开了抱着她的人,两只早已没了力气的手发狂地拍打在温热胸口上,困兽一般低鸣着,可她眼中的恨意每个人都感受得到。
她是在恨伤害她的人吗?这样露骨的恨意让程萧白痛入骨髓,她不该有这样眼神的。如果那时有他陪在身边,至少可以拼了性命守她不受伤害,一切都不会凄惨到如此地步。
“云姑娘,”任胸前拳落如雨,程萧白将云衣容紧紧抱在怀中,平静得如同忘却一切,只剩唇边一抹清冷惨淡的笑容:“我们成亲吧。”
偏堂一片寂静。
程萧白是认真的。他不在乎云衣容是不是清白之身,他喜欢她爱她,任何事情都阻止不了,一如她闯入他的生命之中。流言蜚语留给世人,只要她不再受伤就足够,他愿意用后半生所有的时间和精力来平抚她的伤口,哪怕,她的心并不在这里。
云衣容无声无息瘫在安稳的怀中,为什么待她如此温柔的人是程萧白,而不是那个人呢?
可笑的是,他居然说要与她成亲。若知道她曾害得红弦与韦墨焰反目,害他最爱的姐姐被一路追杀差点魂归离恨,他还会对她这样好吗?云衣容不恨程萧白,甚至有些可怜他,一个被女人外表所迷惑的可悲男人。
然而,他还有价值,有被她利用的价值。
她恨,她太恨,恨伤害她的男人,恨害她被赶出破月阁的紫袖,更恨红弦!
对,没错,恨红弦,她应该恨的人是红弦才对!如果没有她云家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不会家破人亡;如果没有她,也许那个人会多看自己一眼,会温柔相待,甚至也会承诺三生,至死不渝;如果没有她,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噩梦,永远都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她要复仇,向红弦复仇,让她也尝尝求不得爱别离之苦,让她也试试耻辱与绝望交缠的疼痛,让她也明白,何谓苟且偷生,何谓生不如死!
红弦最重要的人是谁?是韦墨焰,是程萧白,那么,就从夺走她至亲至爱的人开始吧。
“程公子,我已经是不洁之人,这样的我,你还敢要吗?”
“我要的只有云姑娘你而已。”如此带着疼痛怯懦的语调程萧白根本无从抗拒,甚至为之欣喜若狂,他所爱之人,从此将由自己守护一生。
躺在温暖怀中云衣容无声冷笑,那妖佞,无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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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萧白的喜帖时夏倾鸾一颗心才算落地,云衣容没出事已经是万幸,如今又与弟弟喜结连理成百年之好,倒出乎了她的意外——程萧白没有告诉她云衣容的遭遇。
思来想去,也许云衣容并不如自己所想那般纯真善良,但她毕竟是个不懂武功又不熟悉江湖的少女,不可能对破月阁造成什么威胁。比起韦墨焰的观点,夏倾鸾更愿相信人心本善,而这也总是成为他们产生分歧的原因。
与万俟皓月约定的十日之期就快到了,萧乾那边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问遍各堂主管也都说并不知情,既没有证据能证明是韦墨焰指使的,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不是他做的。想起那日林中相见剑拔弩张的气氛,她不敢想象如果万俟皓月真的对破月阁宣战会是何种结局。
她本想要相信韦墨焰的,可他总让她一次次失望。
颈上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但夏倾鸾一直不肯出门,有什么需要商议的事情韦墨焰也不会差人来叫她,一时间,两个人形同陌路,仿若从不相识。她累了,不想再与他周旋下去,既然他的许诺都已作废,自己又何必固守着最初的约定囚禁在他身边?
或许,她该离开破月阁了。
急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被推开的刹那,久违的阳光洒在了地上床上,陌生而刺眼。夏倾鸾微微皱眉,抬手遮挡,恰好看清了来人是谁。
紫袖满头汗水,脸色差得不能再差,想必是硬撑着羸弱的身子前来的,一进屋便不由分说地拉起毫无精神的夏倾鸾:“快去青莲坞,有人自称是万俟家家丁知道那日内幕,阁主已经过去了!”
几天来萎靡的状态被这句话一扫而空,夏倾鸾现在迫切想知道的便是事情真相,不管是不是韦墨焰所为,至少对万俟皓月要有个交代。
“我跟你一起去。”紫袖拉住匆忙欲行的那袭白衣,“你们两个,不能再有什么误会了。”
31-40章
第三十一章 莫论是非真与错
时节已是深秋,便是温暖的江南也微微有了些寒意,青莲坞萧索一片,坞里是满地枯叶残红,坞外是江水烟波浩渺。
踏进青莲坞,骨瘦如柴的男人似乎略带期待地抬起头,然而在目光接触到冰冷面孔的刹那,嶙峋的脊背明显地开始战栗。
“你就是万俟家的家丁?”
平淡的话中并没有任何威胁的味道,可这男人眼中爆发出的惊恐与憎恨仿佛是听了世上最可怕的话。韦墨焰停住脚步,如果这个人真是传信给破月阁自称知道万俟家劫难真相的家丁,断不应该露出这种表情才对,主动约在此处相见的人怎会意外他的到来?
难道其中又是谁的安排?
“你是破月阁阁主!”一声野兽般嘶吼,看似单薄的男人竟向他扑了过来,疯狂的双眸中已毫无理智可言。这般没有章法的攻击如何能伤到韦墨焰,只是稍稍一撤步,瘦得仿佛只剩骨架的身体便狼狈地摔在了地上,猛烈的咳声闷闷从地面与头颅之间传出,看来这男人亦是满身伤病,深入肌理。
他的死活并没有价值可言,但韦墨焰需要来自万俟家家丁的消息,如今除了这男人与凶手之外,再无人知晓当晚发生了什么事,更别提幕后主谋究竟是谁。
淡然身影立于青莲坞中央的小亭,风过,朱色衣角凌空轻舞。
“杀了万俟一族的人,是谁?”
费力抬起头的万俟家家丁愣住,继而尖锐冷嘲:“杀人凶手!你装什么无辜!”
这人,竟咬定是他所为了么?
“为什么认为是破月阁?”
“自然有人告诉我!你们这群杀人凶手!举头三尺有神明,天下人都知道你们嗜杀成性,破月阁所有人早晚都要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原来如此。”果然是有人栽赃嫁祸,企图利用万俟皓月来削弱破月阁的势力,老谋深算如斯,是谁一目了然。韦墨焰负手而立,语中凛寒丝丝逼人:“是谁告诉你的,息赢风?”
那男人瞳孔蓦地一缩,证实了韦墨焰的推测。
万俟家遭到突袭那一夜,他身上连中数刀却侥幸逃脱,幸而被重华门弟子救回。重华门门主听得此事派人将他接入中原好生照料,待他如同亲人,并告诉他一切都是异军突起的邪教破月阁所做,得知公子万俟皓月奔往兰陵后,更是派人不远千里送他到此地相约与少主见面。没想到的是,少主万俟皓月没有等来,反而等来了仇人韦墨焰,那种冷酷凛冽的气质,与息赢风形容别无二致。
哑然癫狂的笑声低低响起,既然落入杀人魔手中,他也不想求饶保命了,倒不如拼了性命哪怕伤他一寸筋骨也好,至少,污了他的眼让他心里有片刻的不痛快。
“什么破月阁,什么一统江湖,我听说当年的武林盟主是你爹?真可笑,自己家都守不住还妄想平天下!世上最可悲的就是你们这些江湖中人,日日与血肉为伴最后不过落得众叛亲离下场!”
细长的墨色眼眸渐渐变冷。
他不喜欢别人提起父亲韦不归,更不喜欢听到众叛亲离四个字——总觉得自己正落入这下场中。
雪白剑鞘直立砸在枯瘦如竹的手指关节上碾动,咯咯几声断骨闷响,男人发出凄厉哀嚎,然而越是被折磨越证明他的仇人在发怒,这便是他要的结果。
“韦家不会再成为什么盟主,万俟一族数十枉死冤鬼会生生死死纠缠着你!用我这条命诅咒,诅咒敬你者转世为畜受人宰割,你爱的人世代为娼任猪猡凌辱!”
杀意弥漫。
接连几处骨骼碎裂之声,宁静的白色剑身毫无感情地抬起、落下,每次都重重压碎最重要的关节,直到地上形容枯槁的男人再没了声音,只余喉间残留的气息随着血沫涌出。
静静地,一场冷漠的杀戮。
谁都不可以提及他所爱之人,那个名字已是他度不过的劫,时时刻刻钻心蚀骨。
暗红液体顺着木质地板蜿蜒流向亭外,染红了干净的天青色衣角。
“杀人灭口,韦阁主来的倒及时。”略显单薄的身影走进小亭半蹲在尸体一侧,修长白秀的手指安抚上那双不甘瞑目的眼睛。
天赐的高雅让万俟皓月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显得雍容自若,哪怕他心里已经混乱如麻,恨不得,用自己无力双手扼死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
接到自称是家丁的人来信,他片刻未曾耽搁来到此地,没想到还是晚了,世上除他之外唯一一个万俟家的人,也随着那些只能存在记忆中的面孔远去,而他只能眼看着,看鲜活的生命如何在那把杀人无数的墨衡剑下片片撕裂。
韦墨焰提起剑,眉间清冷淡漠,他不想解释什么,既然有人设计三方人相会于此,必是吃准他会杀那家丁。只是这一招实在高明,触他逆鳞逼迫杀人,然后巧妙安排时间让万俟皓月出现,只这一条人命便将万俟家惨案推到了破月阁头上。姜还是老的辣,比起息赢风,他倒是个良善之人了。
“既然韦阁主已经给出答案,那就莫怪在下与君为敌,新仇旧怨,总有清算的一日。”
“如果,你还能见到那日。”
忍耐多时的觥几乎是与韦墨焰同一刹出手,刺向万俟皓月的炫目剑芒与侧面袭来的黑色身影纠缠到一起,暂时无忧的夜昙公子则素袖轻抖,一瓶无色清水泼落地面。毒王谷的毒韦墨焰不得不倍加提防,当下身形闪动,在怪异气味包裹的瞬间便后退到小亭十几米开外。
“住手!”一声急喝,两道身影翩鸿而至。
“别过来!”眼见夏倾鸾要踏入有毒气味的范围,韦墨焰与万俟皓月同时惊道。
紫袖下意识拉住身前的人,只差一点,两人就要成为这场争斗的牺牲品了。
万俟皓月与觥站在亭内,外面不远处,韦墨焰面无表情长剑相对。见两方已经动手,紫袖飞身到后者身边阻拦于前,而夏倾鸾毫不犹豫转身奔向亭中优雅风华的身影。
瞬间,心狠狠一沉。
这么多天来她一直不肯相见,如今,竟是要离他而去么?
为了要杀他的男人。
收敛全身的气息,韦墨焰仿若一具空壳——这样就没有人会看出他近乎极致的愤怒了。
想走,除非踏过自己的尸体,否则便是天涯海角碧落黄泉,她都要生生世世禁锢于他身边。
他想要的东西,绝不放手。
第三十二章 负天下一生痴守
曾以为为了报仇可以什么都不在乎,直到被伤得体无完肤,夏倾鸾才明白原来如他一般冷漠无情,自己根本做不到。
至少对他的欺骗,她没办法无动于衷。
埋藏在他无声而宁静面容下的,是比任何人都狠绝极端的脾性,他会冷着脸为紫袖从南疆匆匆赶回,也会面无表情地为云衣容再次向她挥剑,究竟哪些可以相信,谁才是他最重要的人,已经分不清。与其在猜忌中不断跌落,倒不如一刀两断再无牵扯,这样,谁也不会受伤。
看到韦墨焰与万俟皓月交手,她便明白了事情已经无转圜余地,自己必须选择其中一方然后成为另一方的敌人,或者,也可以从此消失于有他们的世间,无论谁胜谁败再与她无关。
只是,她真的放不开。
“韦墨焰,你答应过我不会向毒王谷的人出手,既然你已食言,我也没必要再遵守之前的约定。”
淡漠白衣如她双眼,看不出半点情感,一如站在他身后面对无数刀剑时那般平静。再浮华的云霞也有消散那日,与他相伴的时光如一指流砂,细腻无声,却总要有个尽头,而这终结的一笔,就由她来画出吧。
“从此尘世间再无红弦,这条命你若稀罕便拿去。至于玄机,那东西本不在我手里,你大可放心做你的武林盟主,手掌天下。”
万俟皓月眼中光亮一闪而过。夏倾鸾选择站在他身边已经出乎意料,本以为她的心早陷落韦墨焰这名字不能自拔,却不想,她竟然要舍他而去。
“鸾儿。”万俟皓月只是轻轻唤了一声,如若有意,她一定明白这话中所包含的意思。
离开韦墨焰,从此与江湖再无瓜葛,只要她愿意,那些仇怨他甘愿放弃。
“红弦,你胡说什么。”紫袖一颤,声音都变了调。
身边的人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没有半点气息流露出来,清冷单调的声音仿若亘古不变:“叛逃出阁,你可知下场如何?”
“断经脉,废内力,终生不得再入破月阁领地半步。”
早知他会有此一问,夏倾鸾答得轻描淡写。这一身武功大部分是韦墨焰所授,就算要她还回去也不为过,自废武功的勇气她还是有的。
听这对话倒好像红弦真的要离开破月阁一般,紫袖急上眉梢,前几日的矛盾还没解决,这会儿又冒出个万俟皓月,无疑是火上浇油。这两个人都是说一不二且执拗难劝的性子,再不想办法化解,只怕他们会僵在一处越演越烈。
“都稍退一步,气话说说就算了,何必当真?”还带着病色的脸上硬是挤出抹笑容,紫袖暗中拉了拉韦墨焰衣袖,无奈他根本不为所动。
她和红弦赶到时只见两面缠打,亭中的尸体大概就是交手的原因吧。但不管怎样,说什么要离开破月阁未免太过突然,以他的脾气又如何会放手?这么久了,红弦竟然还不明白她对韦墨焰来说重要到何种地步,如此决定只会毁了她想要保护的人,还有她自己。
一团赤芒划过落于韦墨焰脚前,竟是赤情。夏倾鸾依旧淡漠仿若不知悲喜:“不动手么?那我走了。”
武器是性命的一半,他混着自己血液倾心为她打造的赤情,最终却落得被丢弃下场。韦墨焰忽然想笑,笑自己一腔爱意所托非人,笑夏倾鸾有眼无珠,他为其付出的一切全然不见!
“我还答应过你不伤息少渊和程萧白,这些话,便一起忘了如何?”
“你什么意思?”本想转身离去,听得此言,夏倾鸾蓦地回头,心里一片冰凉。
他是在威胁。
“听不懂?”韦墨焰冷笑,“你在破月阁一日,他们便安全一日,你若离开,我也没必要再手下留情。”
他想杀程萧白和息少渊,再容易不过。破月阁阁主从来就不是什么圣贤君子,他只会凭自己的力量夺来想要的东西,被人说是卑鄙也好无耻也罢,只要能达成目的,那些虚名有何意义?就算是要毁了别人换得她半日相伴,那也值了。
几个人立于风中许久无声。
决定,终归是要夏倾鸾来做,何去何从也只有她能选择。
是为了弟弟继续被他束缚,还是抛却一切回到万俟皓月身边,继续挣扎在复仇与杀戮中或者得一人相伴远离尘世,她要做的决定将改变一生。
”韦墨焰,你曾说在这世上比你更无情的只有我,可如今,我却拿你没有丝毫办法。”漫长的沉寂被打破,夏倾鸾忍着心里蓦然撕痛淡淡叹息,“我答应你继续为破月阁效力,但是作为交换,你必须保证不再伤害与我有关之人——不只是萧白,万俟公子也一样。倘若你再暗中下手,便是粉身碎骨我也会与你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么?若能厮守,他情愿是如此结局。
“过来。”他轻道。
而夏倾鸾也依他所愿,从比海角天涯更遥远的距离走回到他身边。
身后,俊雅如仙的年轻公子闭上眼,默默转身,再一次,埋葬自己的感情为她送别。
“只要你一句话,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你们安然离去。”觥突然开口。那样消沉晦涩的万俟皓月他不想看到。
“算了,这是她的意愿。再说我也不想用这种方式报复,用你的性命去换未免得不偿失。”万俟皓月摇头。今日一切到此为止,这场纷争没有人赢——谁的仇恨都未能得报,他失去带走夏倾鸾的机会,而韦墨焰,失去了她的心。
世事不是往往如此吗?争到最后两败俱伤,付出的收不回,空余寂寥。
“鸾儿,”万俟皓月停住脚步,泛黄的油纸伞被风吹得轻摇。明知她看不见,可那笑容依旧落寞轻淡,灿若星河:“就算死,我也不会与你为敌。”
便有千言万语,这样的温柔也无法回应。
冰冷的手被握于掌中,巨大的力道拖着夏倾鸾不由自主。想到差点就要失去令自己为之混乱的冷漠女人,韦墨焰再也管不得其他,竟当着紫袖的面发狠地抱紧摇摇欲坠的身体,甚至忘了让她伤至如此脆弱的人正是自己。
怀中体香依旧,略带着冰冷的味道。
“夏倾鸾,你再敢逃,我便杀尽天下人。”
第三十三章 若使沧桑如初见
婚期虽然定在两个月后,新郎程萧白却早早就开始忙碌,广发喜帖,张罗物事,还要每日花上大把时间陪云衣容,就连平日极少主动登门的息少渊也因为太久不见,带着安平公主莲施亲自来拜访好友。
云衣容的性格温婉低调,说话也是细声细气毫无半点娇惯,直率火爆的莲施对她好感甚多,愉悦之下送了大量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程萧白站着傻笑,息少渊则苦笑叹息如此败家的一国公主。
“要成亲就趁早,干吗非要拖到两个月后?”急性子的莲施抱怨道。
程萧白耸耸肩:“没办法,要请的人有不少都在很远的地方,而且我姐姐跟那个什么破阁主跑去游山玩水,怎么着也要下月才能回来。云姑娘好歹是破月阁出来的人,我又只有这一个姐姐,当然要等她回来才行。”
“游山玩水?”息少渊笑出了声,“你当红弦姑娘与你一般只知道玩乐?也只有你能这么无忧无虑,想写什么都与戏耍脱不开关系。”
“去七佛山不是烧香拜佛便是赏冬梅初雪,不是游山玩水还能是求佛保佑不成?”程萧白不服气的反驳道。
“七佛山?!”莲施忽然一脸惊讶,“你姐姐和破月阁阁主去了七佛山?”
程萧白点点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件事莲施会如此惊讶:“是要去,但还没有动身。”
七佛山地处江南与中原交界处,自古便是佛家重地,加之冬季漫山素雪红梅的胜景,一直是靖国文人们津津乐道的地方,更是皇亲国戚时常往去烧香的御佛寺所在。若是平时莲施倒不会太惊讶,毕竟七佛山并无禁令,任何人都可前往,但这时候红弦出现在那里就不一样了。
破月阁太微堂堂主红弦,那是在靖国重金悬赏通缉的朝廷重犯,曾有多位朝中要员死在其手下。只是江湖中人并不如寻常百姓,想要追捕抓获并处刑何其困难,尤其她还是与破月阁有关之人。因这些原因,悬挂在各地府衙门前的悬赏告示从来就没人揭下过。数月前都传红弦便是当年被父皇处以满门抄斩的大将军萧守秋之后,若真是如此,她对一些官宦的憎恨杀戮便可以解释了,而莲施震惊的理由也源于此事。
过几日,当年负责监督抄斩的宦官锦公公要去七佛山为父皇祈福。
“萧白,你姐姐什么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