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雪色抱着披风眼看君墨离钻进帐篷里,恨不得几个白眼翻死他。
“自以为是的楼姑娘,等你闯荡几年江湖再装作有经验吧。”君墨离好整以暇侧卧帐篷中,一副享受神情。
楼雪色深吸口气,转过身不去看他,憋着一肚子火捡枯枝、生火堆,缩在篝火旁取暖。
将夜,林风越来越紧张,一阵连这一阵,即便楼雪色不畏寒暑,仍很难消受割得脸颊生疼的刺骨寒风。
从剑门赶往帝都时还未到初秋,天暖日长,并不觉得昼夜兼程有什么难熬之处,可如今…
楼雪色知道这又是自找的麻烦,去也无可奈何,毕竟她自幼成长在剑门,从未下山游历凡尘俗世,根本不懂得如何在各种严苛环境中生活。
“多放些枯枝,火烧旺一点,夜里就不用再填了。”
简易帐篷中忽然传来君墨离慵懒声音,两块用油纸细心包好的肉干滚到楼雪色脚边。
“泡着水吃。吃完进来休息,明天早些赶路。”
167.第167章 相偎之夜
有厚厚的桐油布抵挡寒风的确暖和许多,再把披风披在背上,外面燃着篝火,驱赶走严寒的暖意让楼雪色渐渐有了几分困倦。
“小苏,进来。”
听到楼雪色呼唤,小苏一声长鸣,自枝头俯冲进帐篷,一头钻进楼雪色怀里。
“怎么说也是我借你暂用的帐篷,不该先跟我打个招呼吗?或者你管好这扁毛畜生,让他别总虎视眈眈盯着我。”君墨离对小苏仍有几分忌惮,刚说上两句话,又招来小苏扑翅膀咕咕恐吓。
楼雪色抱好小苏,吻了下小苏头上灰白相间那撮软毛,慢道:“这么大的帐篷,加小苏一个能占多大地方?别小肚鸡肠的。”
君墨离无语摇头。
其实帐篷很小,那一卷厚桐油布也就圈出巴掌大的地方,君墨离一个人在里面都不能自由自在横摆四肢躺着,楼雪色进来后二人就只能靠坐。
想舒舒服服躺下睡觉,简直是奢望。
“再怎么说你也是个世子,即便投入门派学武,应该不会像那些侠客一样风餐露宿到处奔波,哪学来的这些?”为了防止自己先睡过去丢脸,楼雪色没话找话闲聊。
“不是行走江湖时学的。”君墨离向后仰倒,蜷起膝盖头枕双臂,“我随军队去过漠北,路上云苏教会我怎么支帐篷,怎么防蚊虫,还教我辨别许多能充饥的植物。说起来,那时候他年纪也不大,却比我懂得许多。”
远离帝都后,楼雪色对云苏的名字已经没有太强烈抵触,听君墨离说起往事颇有几分好奇。
“是在他出事之前吗?还是那之后?”
君墨离反应半晌才明白楼雪色所说那件事是指什么,几许怅然清笑:“之前。那之后…那之后我们就不再是一路人了。”
云门军的损失,云家的损失,还有云苏所失去的东西,那些不是一句兄弟情就能弥补的。
楼雪色一直对云苏永远没有表情和温度的面具耿耿于怀,也对君墨离和云苏所代表的不同势力感到怜悯。
没有你争我夺的权势纷争,他们又怎会走上各自不同的道路?
曾经她天真以为,我命由我不由天,只要想做,没什么事做不到的;及至经历这一系列风波,被卷入尔虞我诈中走上一遭,她恍然明白,许多事,他们身不由己。
无声叹息,楼雪色的心又软了几分。
“君墨离,你为什么选择投身到那些纷争中去?像秦先那样远离一切不好吗?就算不能与云苏继续做兄弟,至少不必站在他敌对的一方。”
“秦先是亲王世子,即便什么都不做也有皇室宗亲这层关系庇佑。苍逸王府却不同,如果我不做些什么,我担心父王甚至无法安享晚年。”君墨离语气清淡,仿佛是在聊很平常的话题,“至于云家,有我在中间斡旋,总比两方势力激烈冲突要好吧?有时候敌人未必非要置对方于死地。”
君墨离的回答,楼雪色很容易理解。
譬如某些可以对云家派系造成重创的举动,如果换做其他人,也许会很高兴这么做;倘若负责这件事的人是君墨离,他就可以尽量避免冲突,以此减少对云家的伤害。
只是这样不停衡量斡旋,他必然很辛苦。
“被权势功名束缚着,到头来究竟能得到什么?伴君如伴虎,再位高权重的人,不定哪天就会身败名裂成为监下囚。”
君墨离懒懒闭上眼,一声有意无意轻笑:“怎么你也开始忧心这些了?不是与你毫无干系吗?”
“我是楼家的人,总不能眼看爹爹在权海中沉浮挣扎。”
楼雪色回答得十分自然,陡然发现自己的回答跟君墨离没什么不同后,立刻陷入沉默。
很久很以前,在失去娘亲时,她仿佛一夜间成熟长大,即便没有对父亲加以憎恨,却终归无法报以好感,觉得就算哪一天父亲死了自己也不会有半点伤心难过。
而在她回到帝都之后,这些心情,一点一点发生改变。
如果是年幼时的她,看着现在的自己一定觉得很荒唐吧?她竟然想要保护父亲,保护楼家,保护一些许多年来她素未蒙面的亲人。
肩头忽然一凉,披在背上的披风被君墨离扯了过去,用力一甩,安安稳稳将二人包裹其中。
“你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子,老老实实当个红尘里来去的凡人就够了。”淡淡开口,君墨离伸出手指在楼雪色脸颊上用力一点,“超凡脱俗的仙子有你这么差脾气的么?长得又丑。”
前半句,楼雪色挺想感谢君墨离的,后半句,想感谢他全家。
感受都主人的不悦,小苏咕地一声跳了起来,一爪子朝君墨离连上抓去,狭小空间内君墨离想躲都没地方躲,幸亏小苏被楼雪色一把抓住。
“睡觉了,小苏,别弄脏爪子。”
摸了摸自己险些破相的脸,君墨离连连倒吸凉气:“让它离我远些,我还指着这张脸吃饭呢。”
“脸都不要了,还指它吃饭么?天方夜谭。”楼雪色翻个白眼,双臂圈紧膝盖,侧脸枕在膝盖上打算歇息。
这姿势实在难受,却也没有其他办法,这么小的地方,根本不容她躺下好好休息——除非把君墨离赶出去。
君墨离见楼雪色不再理他,盘膝坐着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扯出颈间红色吊坠把玩,不过一会儿就见楼雪色开始左晃右晃,一副将睡未睡的迷糊模样。
收好吊坠从腰间悄悄拿出火折子,君墨离点燃一支颜色古怪的香在楼雪色身边晃了晃,缭绕白烟散开时,楼雪色嗵地歪倒在他肩上沉沉睡去。
小苏咕咕两声,黑色眼珠瞥了君墨离一眼,也乖乖闭上眼睡着。
“连这小家伙都知道我没有恶意,你总提防我做什么?”君墨离任由楼雪色倚着,动也不动,目光望向外面篝火,唇角弧度清浅,“好好睡一觉吧,别把自己逼得太累。”
小心翼翼为楼雪色盖好披风,君墨离用结实肩膀支撑着,忽而低头,在她微凉眉心间落下淡淡一吻。
168.第168章 阴气结界
楼雪色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过,尽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歪倒在君墨离身上,枕着他肩头睡了一宿。
君墨离似乎没有动过,就那样坐着熬了整晚。
“脾气这么暴躁,我怕惊醒你暴打我一顿。”揉揉发麻的肩膀,君墨离漫不经心道。
安眠之后心情大好,楼雪色主动赦免了君墨离嘲讽之罪,收拾好东西带上同样精神十足的小苏,继续踏上通往剑门的路程。
君墨离没怎么睡,精神头还算可以,只是话比之前少了许多,楼雪色偶尔问他些什么也只是三言两语敷衍回答。
“你这人很难相处,时好时坏,时远时近,比云苏更让人捉摸不定,就像是…”
楼雪色一时想不到该怎么形容,皱着眉欲言又止。
君墨离侧头:“像什么?遥不可及的贵公子?”
“完全不像,说是漂浮在臭水沟里的菜叶还差不多。”
“剑门弟子的夸人方式还真特别,一定积攒了不少怨恨,难怪你们一个个这么凶悍,是为了赶走看你们就心烦的敌人吧?”
打嘴架,楼雪色自认不是君墨离对手,一声唿哨唤来天空中自在翱翔的小苏。
一个眼神示意后,小苏凶残地扑向君墨离,翅膀爪子并用,很快就让君墨离呈现出被人打劫一般的狼狈状态。
君墨离抬起手臂抵挡小苏,向楼雪色露出一个平和笑容:“今晚我请你开荤吃肉,炖鸟汤随便喝。”
楼雪色翻翻白眼。
“小苏,再给他脸上添几道花纹,省得他没记性找抽。”
又打又闹走出十多里地,道路渐渐变得平坦平直,已经能够隐隐约约看见剑门所在的万峰山山脉。
就在这时,小苏忽然尖啸一声冲天飞起,盘旋在楼雪色头顶不停鸣叫。
“有状况。”楼雪色勒马停步,蹙起眉打量四周。
这一段已经远离驿路,再往前走都是杂草丛生的崎岖山路,四周是黄绿掺半的枯草和常绿灌木,远处还有一片片黑洞洞的茂密树林。
但是,没有响动,任何声音都没有,也没有风,仿佛时空被凝固一般。
“太静了,就算没有飞鸟走兽,至少该有风吹过的声音。”君墨离提马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人影,而那种怪异感觉越来越强烈。
楼雪色开始有些担忧。
易华师叔曾告诉她,荣格是某个小教派的教主,懂得许多邪门法术,而这些法术与中州地区大不相同,纵是修行精深的师尊们也不排除被击败的可能。
如果是荣格追来了,她一个人或许还有可能逃跑,可是君墨离怎么办?
他不懂法术,也没有罡气护体,随随便便一只小鬼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楼雪色闭起眼细细感受,好像有一小股阴气在前面不远处流淌,另外还有一团十分混杂的灵气在更远处,而离她较近的地方,什么都感受不到,一片虚无。
深吸口气,楼雪色沉下眼眸,低声道:“是结界,有人在这里圈了很大一片结界。”
“换个我能听懂的说法。”君墨离眉梢动了动。
“天地万物都需要灵气滋润,牲畜草木,还有人,都是一样。一但长期得不到灵气灌养,活物就会变得死气沉沉,多半都会枯萎衰败,最终走向消亡。而一些灵性较高的活物会滋生怨念,释放出部分阴气,这些阴气聚集多了会对生人有害。”
君墨离再仔细查看,周围果然是一片缺乏生机、死气沉沉的感觉,但他并未感到任何不适。
“那些阴气被结界阻隔着,无法逸出到我们这里,所以感觉不到。”楼雪色看破君墨离的困惑进一步解释,自己却也有几分不解,“这结界似乎范围很大,绕过去将会浪费很多时间。不过即使我们直接走进穿过结界也没关系,短时间内,阴气对生人是造不成太大影响的。”
“那你的建议是什么?”君墨离道。
“现在还没有太好建议。”楼雪色摇摇头,表情十分谨慎,“横穿结界应该不会伤害到我们,但如果这是荣格设下的结界,没道理这么容易就让我们通过,一定还有其他陷阱。”
至于是真有危险还是虚惊一场,这取决于结界是谁设下的,而这个问题楼雪色和君墨离无从解答。
君墨离仰头看看半空中焦躁不安的小苏,抬起手臂挥了挥手,小苏竟然出于意料地顺从,飞到他肩头咕咕两声,漆黑眼珠警惕地盯着前面平静小路。
“真是荣格设下的陷阱,我们就非走不可了。”指了指远处耸立群峰,君墨离侧头,“荣格应该也知道我们可以绕行通过,这么大漏洞他不会忽略。若是我们绕行避开这片结界区域,其他地方必然也有荣格的陷阱等待着,没什么区别。”
所以他们只能前进,不能避开,另一个选择就只能调转马头打道回府。
不过楼雪色相信,她回头也不会一帆风顺,既然荣格追来了,那就绝不会轻易放她离去。
该怎么走,答案不言自明。
“你身上有辟邪的玉佩吧?”楼雪色瞟了眼君墨离领口,“保管好别弄掉了,等下看到什么都要保持镇定,别慌。”
话罢,楼雪色连询问机会都不给君墨离,忽然拔马靠近,一只手托住他下颌。
“闭上眼,我让你睁开再睁。”
君墨离无可奈何闭眼,总觉得有几分怪异——不知情的人从远处看,这景象是不是像极了他被楼雪色调戏?
胡思乱想没能持续太久,君墨离陡然感到眉心一痛,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同时有一股温热液体顺着眉心留下,痒痒地划过皮肤,而后被温热指肚擦去。
“行了,可以睁眼了。我不会开天眼,这符咒只能让你在短时间内能够看到阴灵一类东西,维持时间最多不超过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内我们必须穿过这片结界,拖太久的话,即便有什么阴灵凶煞跑到面前你也看不见了。”
君墨离睁开眼,楼雪色已经低头忙着去擦手上血迹,眉心被刺破的地方还隐隐作痛。
他有些不解。
楼雪色为什么不用她自己的血?是因为他的血阳气更足?
不管怎样,只要不是报复他昨晚偷吻她就行,真是那样,结果恐怕不止额头被刺破流血这么简单了。
169.第169章 地煞尸阵
骑马继续前行十几步,楼雪色看见草丛中隐没着一块石头,石头上点了一滴血迹,已经发黑干涸。
“这应该就是结界的边缘了。”
君墨离也看到了那块石头,深吸口气:“破坏掉不行么?”
“不行。”楼雪色立刻摇头,“设立结界要付出一定代价,譬如力量之类,破坏结界同样也要付出代价。鬼知道荣格这结界下了什么怪法术,贸然破坏掉,很有可能遭到结界反噬。”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除了硬闯过去好像没别的办法。
硬闯还得付出眉心一点殷红的代价。
君墨离不懂法术之类,楼雪色说什么他就得听什么,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紧随其后随机应变,除了一声自嘲叹息外,也没有其他什么能贡献的了。
马蹄才踏入结界,立刻有一股阴冷之气袭来,楼雪色和君墨离都忍不住抖了一下,暗暗握紧缰绳。
小心翼翼往前走了一段路,周围依旧死寂静默,唯有笃笃的马蹄声听起来万分真切突兀,而先前感受到的阴气越来越弱,走出百步时,几乎已经感觉不到。
“不是什么好兆头。”楼雪色压低声音道,“有什么东西正在吸收结界内积攒的阴气。等下随机应变,别离我太远。”
君墨离动了动眉梢,似乎有几分不开心。
这话应该是男人对女人说的,换成楼雪色对他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仿佛他成了毫无用处的拖油瓶。
又走出一段距离,小苏忽然俯冲下来飞到楼雪色马前,不安地盘旋啼叫,像是在提醒楼雪色不要继续向前走。
楼雪色不得不停下马召回小苏抱在怀里,还没等重新握稳缰绳,周围忽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
那种咯咯声有些像人在发抖时牙齿撞击的声音,却异常之大,十分规律有节奏,小苏听了那声音便猛地挣扎飞出楼雪色怀抱,低空盘旋着,啼叫声尖锐刺耳。
声音越来越大,君墨离一手捂住耳朵,微微蹙眉:“这就是你经常要面对的状况?”
“没这么怪异。”楼雪色摇头,目光警觉地盯着周围动静,“荣格擅长的大概都是些异教秘术,与我在剑门学习的大相径庭,阴毒得很。如果不是他招数难辨,当初易华师叔也不会折在他手中。”
换句话说,要对付荣格,楼雪色并没有完全把握。
咯咯声逐渐变大,已经到了足以湮没话音的地步。随着声音增大,附近的地面也开始震颤,几块被浅雪覆盖的草皮慢慢隆起,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从地下钻出来。
不需要楼雪色叮嘱,君墨离很自觉地拔出剑做好准备,提马缓行到楼雪色身侧。
齐马并肩,各顾两面,楼雪色和君墨离配合得一如既往十分默契,只是比任何一次配合都要严肃凝重。
此处只有他们二人,孤立无援,面对隐藏在暗处的荣格,凶险程度难以想象。
当地面隆起处有一尺高时,那种咯咯响声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寂静与一片阴风缭绕。
楼雪色数了数,从左到右依次有十个隆起土包,以他们二人为中心呈扇形分布,心里猛然有了不祥念头。
“如果这下面埋的是尸体的话…”
楼雪色呢喃声未落,一只干枯发黑的手臂突然从最近的土包里伸出,长到不可思议的指甲乌黑坚硬,泛着诡异光泽。
“居然猜中了。”楼雪色一声低笑不知是苦涩还是感慨,拉了一下身侧的君墨离,语气缓慢低沉,“有机会就逃,什么都不要管,只要你不出手,这些东西不会追你——这是只针对我而设的,地煞十尸阵。”
君墨离转了下剑柄,轻微剑吟让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
“听着有些恶心。”
楼雪色叹息:“不止恶心,还很难缠。除非同时毁掉全部十具尸变的尸体,否则这些恶心家伙会不停借助彼此力量复生,循环往复,直至达成目的。”
两个人,且一个还是对法术一窍不通的人,怎可么能同时击倒十具尸变尸体?
君墨离终于明白为什么楼雪色让他找机会就逃走,这样看来,想要破掉这个听起来就很讨厌的阵法相当困难。
地煞十尸阵是地地道道的中州法术,起源于天演道分支,最初是为了对付一些十分凶悍的妖兽,那时还是以十种不同家畜尸体为媒介。
后来天演道分支某些心术不正之人将这阵法加以改变,成了最适合对付数量较少敌人的最佳阵法,因其手段残忍、破坏惊人,而被列为禁术之一。
楼雪色从没有想过,只从师父口中听说过的地煞十尸阵有一天真的会出现在她面前,而且还是经过缚灵之术灌注更多阴气的,纵是她知道该如何对付那十个尸变尸体,却无法破解这阵法。
若是破解不了,无论她逃到哪里,这些凶尸都会跟到哪里,为害一方。
埋在地下的尸体已经全部爬出,十具尸体都已高度腐烂,浑身上下一股股冒着粘稠黑水,看不出颜色的破烂衣衫都粘在腐烂皮肤上,阵阵腥臭随着阴风隐隐传来。
君墨离揉揉眼睛。
他能看见凶尸身边缭绕着浓厚黑气,还不断有从地面渗出的小缕黑气被吸附过去,汇聚到一起。
那黑气大概就是楼雪色所说的阴气。
“我宁愿看不见,现在…想吐。”捶了捶气闷的胸口,君墨离叹息道。
楼雪色瞥了他一眼。
这种时候还能说废话,可见他还没被吓破胆,不过等一下就难说了。
“使出全力吧,君大侠。”
楼雪色毫不犹豫拔出黑金匕首,指尖轻抵君墨离剑刃,一抹血色在雪亮剑身上蔓延开去。
“马上你就会发现,这些凶尸,可能要比你遇到过的武林高手更难对付。”
楼雪色话音落地的瞬间,那十具凶尸像是得了统一号令一般,双脚并紧高高跳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她冲来,缭绕周身的阴气像是被风吹歪斜的火焰,无声无气飘荡在后面。
170.第170章 迫入绝境
群峰耸峙的万峰山内,一间临时搭起的竹屋里传来阵阵怪异咒语,沙哑阴沉之调令屋外的人汗毛耸立。
“你确定要这么做?”一身锦帽貂裘的肥硕男人怀疑道。
旁侧,柳寻香呵气暖着手,用力跺了跺冻得发麻的双脚:“荣格仙尊曾与楼雪色交过手,如果不是楼雪色设下陷阱使诈,又有那么多人帮她,绝对不会是荣格仙尊对手。隆大人若是不信,只需静心等候便可,用不了多久荣格仙尊就会给我们带来好消息。”
“我不是问你这个!”隆大人恼道,“我是说,为什么你非得对那个女人动手?三皇子殿下是要你想办法除掉云苏,你带我兜兜绕绕走了这么多天,结果却告诉我来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是为了除掉一个女人,这算什么?!”
柳寻香摆摆手示意对方冷静,不无得意笑道:“隆大人有所不知,这楼雪色与云苏关系极近,多半是云苏恋人。若能除掉她,云苏必然大受打击,进而无心战事,到那时贵国率兵进攻颖阑国,还怕打不过一个失魂落魄的年轻将军吗?”
柳寻香说得有理,隆大人思忖片刻后冷哼一声,继续腆着肚子紧盯竹屋动静。
荣格已在竹屋内做法多时。
案上,并列摆放的十只草人无风自动,剧烈震颤,不时有稻草突然断裂,荣格便将指尖一滴血涂抹到草人身上,很快草人便被染红,泛着诡异之色。
渐渐地,草人颤动减弱,荣格无声裂开嘴角阴恻冷笑,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脸颊。
从玉门军三百多将士那里吸来的生魂之力用得很快,光是设置这法阵就耗去大半,如今他的身体已经从壮年又退回到老年,满脸皱纹横生。
“除掉你,那个人罡气,就是我的…”
皱纹越来越密集的唇瓣发出呵呵冷笑,荣格用力一挤指尖伤口,一大滴血滴进草人身体,发出一声诡异爆响。
被凶尸围困的楼雪色和君墨离已经坚持超过半个时辰,那些凶尸速度快、力量大,数量又多,对付起来很辛苦,亏得他们二人拳脚功夫都不差又能默契配合,这才勉强维持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