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俊朗又技艺高超的琴师若是死了,岂不是大大可惜?”
芷清公主走下软榻,一步一摇,纤腰如蛇,媚骨仿若天生。
走到姑苏长止面前时,芷清公主停下****双足,纤纤玉指沿着姑苏长止脸颊明朗轮廓轻柔划过,带着几分惊艳赞叹:“之前怎么也没想到,姑苏公子竟是如此标致的人物,拿那几个帝都里拈花惹草的世家子弟与你比,实在是有辱姑苏公子高洁。”
姑苏长止得体浅笑,没有丝毫失礼。
“公主最是爱惜人才,对音律歌舞也有精妙鉴赏,能有机会为公主抚琴,姑苏公子真是天大的福气。”
旁侧,柳寻香如往常一般,孜孜不倦奉承献媚。
作为一国公主,芷清公主又摸又蹭的,显然有失身份,以前吓坏过不少琴师。
姑苏长止却是个例外,即便芷清公主不停用魅惑销魂的目光撩拨,他依旧从容不迫,既不躲也不尴尬,令得芷清公主对他好感倍增。
就算这种时候,柳寻香也不忘偶尔显示自己的存在。
“听闻钦东国皇子燕过也是琴艺中的高手,但因其身份高贵,想要闻其抚琴机会难得,不知与我颖阑国南北两位大家相比是个什么水平。”
“钦东国?那弹丸之地吗?”芷清公主嗤笑,满眼不屑,“几十年前还是我颖阑臣国,哪年不得千里迢迢往宫里送金银布帛和宫女朝贡讨好?穷山恶水出刁民,那种小国能有什么音律大家?竟拿钦东皇子与昙音和姑苏公子相比,你也真是糊涂到家了!”
柳寻香躬身:“微臣糊涂。不过时常有关于钦东皇子燕过的消息传出,说他其实是私生子,生母为名动中州的‘玉指琴仙’,若真是如此,想来他也有天赋异禀的可能。”
芷清公主倒吸口气,身侧姑苏长止一声轻叹:“玉指琴仙吗?那倒是个极响亮的传说。”
“若是玉指琴仙慕青衿的后人,那就另当别论了。”见姑苏长止也有惊叹之意,芷清公主立刻转了口风,一声娇笑,“管他什么皇子太子的,钦东国那种小地方,要什么他们不得跪拜着送来?即便是皇子身份贵重人家不肯,发个兵吓唬吓唬也就解决了,再不行,那就干脆灭了钦东国,把人直接抢过来。”
这话要是放在前朝说,那绝对是搞垮两国关系的大事件,可在曳凤宫中,不过是无数狂妄念头中最平凡普通的一个。
姑苏长止低眉顺眼一味浅笑,对芷清公主荒唐言论不予评价,却把目光悄悄落定在柳寻香身上。
身为闻名遐迩的柳书名家,柳寻香奉御召入六艺阁,官拜四品文臣,已是文人雅士中极其难得的高位。
如此荣耀加身,却还整日泡在曳凤宫与一位几近疯狂的公主厮混,他图个什么目的?
世间谜团无数,不是每一个都有答案,一如此时戮亲王薛南城所陷困境。
云苏不在时,君墨离变成了风水居内最不情不愿的守卫,除了品尝楼雪色厨艺那半个时辰,差不多他一整天都是木着脸装顽石。
仅有的诧异表情,出现在薛南城推开风水居店门时。
“茗娅失踪了。”开口第一句话,薛南城说得艰辛痛苦,嗓音低沉沙哑。
楼雪色大吃一惊,急问之下得知,在薛南城暗示薛茗娅想让她与楼雪色单独交谈后第二天,薛茗娅便从戮亲王府无声消失。
但凡能想到的地方,薛南城都亲自找了个遍,一天下来没有任何结果,迫不得已只能来找楼雪色。
“如今她能自己行走,真想藏起来的话,去哪里都有可能。”楼雪色也一样着急,在前堂来回踱步。
薛南城心急如焚,早没了平素沉稳冷漠:“你会那么多神通,没办法找到她吗?”
“我若能用法术找到她,你会比现在还痛苦。”楼雪色含糊其辞,沉眉想了想,忽然转向君墨离,“我记得纪尘说过,你在追查烟花庐爆炸案时,曾经从凤落府借来两只嗅觉相当好的猎犬,能不能帮忙再借来一次?”
君墨离一直在桌边把玩折扇,听楼雪叫他才微微抬头,看了看薛南城,又看了看楼雪色。
“戮亲王需要帮助,我自然要出分力。”
话外意思,这忙帮了也是看在薛南城面子上,跟她楼雪色无关。
不过这种时候计较有没有关系就太扯淡了,楼雪色迅速翻了个白眼,重重一下拍在君墨离肩头:“帮,那就少说废话,现在就去借!”
半个时辰后,牵着猎犬的君墨离和秦先出现在风水居门前,一个衣衫平整风姿落拓,一个满身爪印沮丧至极。
帝都之内无小事,凤落府接手的案子往往牵涉到王公贵族,少不得要些上档次的帮手,饲养猎犬查案就是先帝时特批的。
这两只猎犬嗅觉灵敏,通识命令,而且出奇地十分听从君墨离的话,被带到戮亲王府嗅过薛茗娅之前穿戴的衣衫后,很快就沿着薛茗娅留下的味道,一路往城北狂奔。
凤落城北郊土地庙内,薛茗娅正靠坐在破旧香案上,抱着酸痛的双腿瑟瑟发抖,满面泪痕。
门外,一抹身影无声跨进,背后刀刃在阳光照应下,反射出冰冷光芒。
143.第143章 杀人灭口
猎犬一路狂奔,从戮亲王府直出北城门,再到数里地之外的土地庙,出发时十来人的队伍就只剩下三个,包括秦先和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在内,其他人全部被远远甩在后面。
楼雪色、君墨离和薛南城都是功夫不弱的人,紧跟猎犬直至土地庙外,看着两只猎犬停在原地焦躁转圈,一直朝土地庙狂吠不停,心里都隐隐有种不祥预感。
“茗娅!”薛南城喊了一声,没人回应。
一阵北风吹来,带过隐隐约约的血腥味道,楼雪色深吸口气,默默抬起手臂指了指土地庙左侧雪堆。
一大滩血,殷红刺目。
薛南城已经再按耐不住,离弦之箭似的冲入土地庙内,楼雪色和君墨离牵着猎犬动作稍慢,不等追过去,土地庙内传来野兽般阵阵怒吼,撕心裂肺。
楼雪色曾去过楼清玉出事的地点,那一大滩血痕至今记忆犹新,她甚至无法想象,自己的妹妹究竟遭遇了怎样可怕的伤害,那场景又是多么可怖。
而当她看到躺在土地庙内的薛茗娅时,那股恼火与极度痛苦纠缠的感觉,又一次向她袭来。
薛茗娅躺在已经冻结的血泊中,失去光泽的双眸空洞望向前方,微启口中大股鲜血涌出,一直流淌到地面,与胸口狰狞伤疤里流出的血汇聚。
同样的刀伤,同样的死因,就连那一刀深入的方向切口都极其相似,显然杀害薛茗娅的凶手,与杀死楼清玉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薛南城跪在血泊上,紧紧抱住妹妹的尸体,浑身战栗不止,就连呼出的气息也是冰冷颤抖的。
再怎么冷漠,他心里终有一块温暖之地,他对任何人无情麻木,只把浓烈的温柔留给唯一亲人。
如今,这仅存的柔软,再也寻不回来。
楼雪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劝上一句“节哀顺变”听起来比较有人情味,可是她知道,那是毫无意义的安慰。
曾经历过失去至亲之痛的她再明白不过,这种时候任何东西都无法让痛苦平息,这种心口被剜上一刀的伤害,无可弥补。
“人已经死了,痛苦和自责无可避免,但王爷要知道,这些都毫无用处。唯一能够让自己解脱的方法,就是找出凶手,为她报仇。”楼雪色站在尸体旁边,语气平静。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她是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般。
心里再痛,没人会怜惜,没有人能抚平。
那么就将痛苦深深收藏吧,何必等谁怜惜、盼谁宽慰?积累的痛苦越多、愤怒越多,报仇的动力才越大。
君墨离也没有说话,侧头看看楼雪色,手指动了一下,却没有任何行动。
“她手里有东西。”视线扫过薛茗娅尸体时,楼雪色忽然有所发现,指了指薛茗娅紧攥的左手手掌。
薛南城缓缓扭头,盯着那只拳头呆愣片刻才小心翼翼去掰开,一条被捏皱的衣衫碎片滑落,跌到冰冻的血泊上。
君墨离眼疾手快,拾起碎布小心展开,看着上面两个扭曲的血字拧紧眉头。
“香炉。”君墨离看向薛南城,“这上面写着‘香炉’两个字,应该是薛小姐死前留下的线索。王爷可有什么想法?”
巨大悲痛让薛南城连出半个字都很艰难,颤抖着抬起手臂指向凤落城方向,强自忍声道:“她房间…供着佛龛,上面有个香炉。”
楼雪色将猎犬绳索交给君墨离:“我先赶去戮亲王府看看,你帮王爷把薛小姐尸骨运回去——干嘛?”
话说一半时,楼雪色忽然被君墨离拉住。
君墨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微微闭眼侧耳细听,少顷,忽然猛地将楼雪色拉到一旁,同时从袖中落出一支梅花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地射向门口。
梅花镖携着风势直直射穿雪堆,噗地一声闷响,似乎扎进了什么东西里;在那边声音响起的刹那,楼雪色身后泥塑像也发出一声轻响,而后当啷一声,一把极其小巧的短刀掉落在地。
如果没有刚才君墨离拉那一下,那柄短刀早已没入楼雪色心口。
楼雪色来不及道谢,脸色一沉飞身跃出土地庙,只见一道身影从雪堆后面闪出,飞快往对面树林里跑去。
“别妄动。”君墨离更快一步拦在楼雪色身前,“那人身法迅疾,行动无声,轻功定然极好,钻进林中你未必是他对手。”
难得一条活生生的线索,就这么放弃实在可惜。
楼雪色有些不甘,低头看到地上一趟血迹,立刻松了口气:“他受伤了,跑不远,追着血迹一定能找到他。”
君墨离点点头,回身返回土地庙内,屈起单膝半蹲薛南城身边。
“王爷一向利害分明,应该知道这时候该做些什么。我和楼姑娘会去追捕凶手,其他必要的事,请王爷万万不要耽搁,否则便是给了凶手和幕后之人逃脱机会。”
薛南城仍沉浸在痛苦中,没有回答,君墨离也不逼迫他,起身快步走出土地庙,和楼雪色一人牵一只猎犬,往凶手逃走的密林中搜索而去。
荒郊野岭,林深崎岖,鲜有人走的山林中满是积雪,行走起来远比平地吃力。
君墨离在前面开路,循着血迹和歪歪斜斜脚印往林深处走着,楼雪色紧跟在他身后,黑金匕首已经滑落掌心,随时准备脱鞘而出,饮血而归。
走到一处稍微平坦的空地时,君墨离忽然停住脚步,蹙起浓密剑眉:“脚印和血迹都断了。”
楼雪色放开猎犬,猎犬也只是不停狂吠,在原地一个劲儿转圈不前。
人不可能凭空消失,而在这密林之内,前有左右都有可能藏匿着伺机而动的凶手,头顶树枝庞杂,也是栖息危险的绝佳场所。
楼雪色和君墨离不约而同提起万分警惕,缓缓挪动脚步,默契地渐渐背对靠拢,两双眼睛紧盯四个方向,不需言语,倒也配合得天衣无缝。
气氛紧绷的密林中,二人头顶突然降下一道黑影,毫无预兆提刀袭来。
144.第144章 林中激斗
楼雪色对各种气息十分敏感,那道凛冽杀意突然冲来时,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向一旁躲开。
君墨离稍慢她一步,侧身向后退了半点,瞅准那人下落时的破绽一掌推过去;那凶手倒也不是吃素的,眼见君墨离攻过来,倒立中双手猛地一撑地面,连连后翻,飞快远离君墨离,又掉头向楼雪色冲去。
黑金匕首一横,楼雪色做好迎战姿态,还不等一招交手,凶手却又突然转向,再一次出其不意向君墨离发起攻击。
楼雪色倒吸口气,忽而明白为什么凶手总是盯着君莫离不放。
她有黑金匕首在握,而君墨离,一直是赤手空拳。
这会儿楼雪色万分后悔没有听云苏的话,没能把他送的燎云剑佩带身边,情急之下也只好将唯一的武器丢给君墨离——通常来说,剑门弟子通过试炼才能拿到的黑金武器,是一生最荣耀象征,如此珍贵且有灵气的东西,没人愿意让外人沾手。
只是事关生死,情况紧急,哪里还能考虑这么多?
匕首凌空飞去,凶手余光瞥见,料到君墨离得到武器就再难对付,急忙半路收住身形伸手抓向黑金匕首。
君墨离习武多年也不是吃素的,发觉凶手意图后,一脚踢起地上松散积雪,连着冻硬的泥土一起打到凶手脸上,凶手的眼睛被乱七八糟一堆东西迷住,吃痛眨了几下。
就这眨眼的功夫,君墨离已经更快一步将黑金匕首拿到手,借着凶手冲来的势头反手一挥,在凶手身前留下长长一道伤口。
刚才在土地庙时凶手就被君墨离的梅花镖所伤,这会儿旧伤重叠新伤,越来越多的血流出洒落,转染眼红了地面。
按这个流血速度,用不了多久人就要废掉,到时候别说追问幕后主使,恐怕就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了。
楼雪色抬头看看周围,实在找不到其他东西可以代替武器,一咬牙,索性提着拳头冲了上去——反正她的目的不是致人死地,既然那凶手已经受伤,那么生擒他应该不会太费力。
眼见楼雪色奔来,君墨离眉头一紧,加快速度巧妙转到她与凶手之间试图阻拦。
凶手带伤强袭,已经是强弩之末,似是料到无路可走,竟放弃抵抗站在原地,露出一抹古怪笑容:“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管你是人是鬼…真是鬼的话,那就再死一次吧!”
楼雪色心口猛地一揪,却不等她做些什么,那凶手忽地从腰间扯出一只蜡封的小球高高举起。
“趴下!是毒烟!”君墨离脸色陡然一变,飞身上来将楼雪色扑倒。
江湖之上各种暗器层出不穷,有些阴损之人潜心研究,弄出一种叫做百丈倒的暗器。
这种暗器不以利刃伤人,而是在鸽子蛋大小的蜡丸里封入剧毒粉末和火药,需用时捏开蜡球用火折子点燃,混着火药的毒粉便会被点燃四溅飞散,凡接触到毒粉者,轻则全身皮肉溃烂,重则一命呜呼,最是阴险狠毒。
楼雪色和君墨离距离凶手太近,林间障碍多崎岖不便奔逃,唯一能减少伤害的办法也就是紧贴地面躲避毒烟,然而这也是下下策,不可能毫发无损。
按照那凶手速度,君墨离本以为毒烟马上就会被放出,扑倒楼雪色后等了片刻,却依然没有听见火药燃烧时发出的滋滋响声,倒是有几声翅膀扑棱声传入耳中。
仓促回头,君墨离和楼雪色齐齐愣住。
那凶手一手举着火折子,正要点燃蜡球的动作凝固在一瞬间,本该捏着蜡球的另一只手里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连凶手本人也愣在原地,半张着嘴仰头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又一阵翅膀扑棱声响起,一道黑影从凶手身后树梢扑落,直奔楼雪色飞来。
“小苏!”楼雪色眼睛一亮,惊呼出声。
千钧一发之际,那只由她饲养的苍鹰奇迹般出现,咕噜一声,将还没有完全捏碎的蜡球吐到地上。
君墨离眨眨眼,几许惊叹:“这扁毛畜生还挺能干的,比你伶俐多了。”
楼雪色回头一瞪眼,小苏像是感受到主人心意似的低鸣一声,哗啦啦展开宽大翅膀,朝着君墨离脸上就是一阵扑打。
“别闹!先办正事!”
好不容易摆脱小苏纠缠,君墨离踉跄站起时已是满脸划痕,深吸口气想要去追凶手,意外发现凶手还愣愣站在那里——两个人一只鹰躺在雪地上嬉闹的场面太美,八成是把凶手给看醉了。
身负重伤又放下武器、丢了暗器,再怎么折腾,凶手也只能乖乖就擒。
君墨离解下腰带,动作熟练地将凶手双手反绑,又塞了一只冻硬的野果在凶手嘴里防止他咬舌自尽,而后拖着凶手钻出树林。
树林外,楼雪色惊讶发现上次到玉门军送信的年轻男子身影,就是云苏根据云苏描述,极有可能是五毒之一的那位。
“殇,你把这扁毛畜生带来的?”君墨离丢下凶手,指了指头顶盘旋的小苏。
殇挠挠头讪笑:“我去玉门军送信,冉将军和盛将军哭着喊着非让我把这家伙带给楼姑娘,正巧回来的路上发现少主往这边赶,我就一路跟来了。刚到这边还没找到少主你人影,这家伙突然就飞了出去。”
又一声响亮啼叫,小苏在半空盘旋两圈,俯冲到楼雪色肩上,高傲地仰起头。
苍鹰极有灵性,楼雪色又对它进行过训练,即便没有主人指导也能分辨出危险。关键时刻小苏表现得毫不逊色,精彩地化解了一场危机,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没有车马,薛南城也已经不在土地庙中,想来是听从君墨离的建议先一步赶回城中,是而君墨离和楼雪色只能打昏凶手,简单处理伤口后拖着凶手走回凤落城,直奔戮亲王府过去。
到戮亲王府时,府上正一团乱,在府上伺候多年的老姑姑见楼雪色等人进门,急忙小跑过去将一封满是香灰的信塞到楼雪色手中。
“王爷说几位来了就把这封信转交给你们,他先行一步。”老姑姑眼圈通红,扑通一声跪在楼雪色面前,“姑娘,求你快去拦住王爷,别让他做傻事啊!薛家就他这么一根独苗了!”
145.第145章 命案源头
楼雪色深吸口气,匆匆打开信浏览一遍,心中暗道不妙。
信是薛茗娅写的,里面交代了她所知的一些秘密,包括楼清玉的死,以及逼迫楼清玉并引诱薛茗娅成为权谋棋子的某位朝臣。
毫无疑问,杀死薛茗娅的凶手就是受那位朝臣指使,被失去至亲之痛激怒的薛南城已经没有冷静理智可言,先行一步便是说,他独自一人去找那位权臣复仇了。
“如果这个人被戮亲王杀掉,其中更深内幕就再也问不出来了。”楼雪色匆匆收起信,转身面向君墨离,沉着道,“赶紧找人,必须阻止戮亲王。”
君墨离揉了揉额角,语气索然:“清醒些行吗?好歹你得先告诉我,戮亲王去找谁了。”
楼雪色这才想起信还没有让君墨离看,一拍额头无奈道:“忙晕了。这人你应该认识吧?信上说是一个叫柳寻香的,权势非常之大。”
“…你确定是柳寻香?”君墨离半信半疑,“他根本算不得权臣,只是六艺阁的掌书郎而已,官居四品,却没有任何实权。”
“什么官我不管,我只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薛茗娅不会绞尽脑汁留下一条假线索。你若不愿帮忙也好,告诉我柳寻香在哪里,我自己去。”
楼雪色的语气让君墨离颇为不悦,皱皱眉,口气清冷几分。
“有什么火气自己解决,别拿我撒火。我之所以在这里是受人所托,保护不好你便是我失信,不用你处处提醒你我二人之间淡薄关系。”
君墨离与楼雪色的关系一直这样,时冷时热,忽远忽近,吵得面红耳赤也不是一次两次。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口吻的确不太友善,楼雪色只得摇头,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说话。
一说话,少不得又与君墨离冲突。
殇比君墨离更擅于缓和气氛,刻意在前面带路把二人一前一后分开,君墨离沉着脸不说话,他便自告奋勇承担起一边走一边为楼雪色说明的任务。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柳寻香这个人,在外人看来实在简单得很。
出生东南之地,家境贫寒,但自幼写得一手好书法,弱冠之年便独创了飘逸洒脱的新派别,再加上能言善道、八面玲珑,二十四岁时被皇帝召入帝都,担任六艺阁掌书,不到两年便扶摇直上,成为四品掌书郎。
其他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因为六艺阁多半文臣都常年居于宫中,与他接触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市井间更多流传的,也就是他的笔墨而已。
“也就是说,要找柳寻香必须进宫?”脚步停在皇宫正门前,楼雪色蹙眉问道。
殇无可奈何点了点头。
楼雪色几度出入皇宫,深知这皇宫大门没那么容易进,索性停下脚步回身,干脆直问:“君墨离,你有不经允许出入皇宫的权力?”
君墨离把玩折扇,漫不经心:“没有。亲王才有资格,我只是个郡王世子。”
“那你跟来有什么用?”楼雪色气得抢过折扇一把丢掉,“我还以为云苏让你来帮我,是因为你无所不能,现在我要进宫去找柳寻香,你连门都没法进,你让我一个人怎么找!”
“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能找?天太冷脑子冻住了吗?”
君墨离字字是钢刺,楼雪色懒得吵,卸口气一声嘟囔:“我不是不认识路么…”
“哦,路痴。”君墨离摆出恍然大悟模样,一脸同情地啧啧两声,“我还以为心高气傲的楼二小姐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呢,原来还有这么低等的毛病,真不明白秦先是怎么被你迷住心窍的。”
提起秦先,楼雪色就无话可说,狠狠瞪着君墨离气道:“除了冷嘲热讽不会别的,要你何用?”
“用处多多,就譬如刚才,如果不是我及时把你扑倒,你现在还有命在这里朝我大喊大叫么?”
楼雪色倒吸口凉气,脑袋一扭,看向一旁站着的殇。
果然,殇听了君墨离的话,露出一副“居然有这种事”的惊诧神情。
天气不热,楼雪色却有种脑袋隐隐作痛的感觉,尤其是看到君墨离或者听他说话的时候,真恨不得抽歪他的嘴再暴打一顿。
无力感蔓延楼雪色全身,叹口气,声势陡然变弱:“我不跟你吵了,太累。现在正事要紧,赶紧想个办法把我弄进宫,再晚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