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心不死。就算你亲自来要人,我的回答仍和之前一样。”云苏根本不给纪尘诉说机会,手一扬,直接拒绝。
纪尘并不死心,望了廊道上与冉紫御交谈的楼雪色一眼。
“帝都有妖邪作乱,已有许多无辜百姓遭受其害,云将军可以坐视不理,但不该阻拦司常监救人。云将军既然与君墨离熟识,应该从他口中听说过楼姑娘天赋异禀,如今为了帝都百姓的安危,还请云将军高抬贵手,容楼姑娘帮我几日。”
“有她在,你就能平定妖邪、护佑帝都了么?”意外地,云苏对纪尘的浩气之词嗤之以鼻,“我且问纪大人一句,在明知道敌人是你无法应对的妖邪的情况下,你有几分把握保证楼雪色安全?”
纪尘语塞,本就不算坚定的目光愈发犹豫起来,看样子早就想过这问题,却始终没有明确答案。
一声冷笑自面具后低低传来,云苏转身,一不留半点商量余地的口气结束了这场短暂交谈。
“她是我玉门军的人,我有责任护她安然无恙。如果你有保护她的能力,随时可以禀明皇上她的重要性再与我一争高下;如果你没有,那就别再提这件事。没有特别理由,即便是皇上开了金口,我也不会把她交给任何无能之人。”
纪尘没想到云苏如此难应付,愣在原地无话可说,只能望着阁楼之上的楼雪色无声叹息,柔柔目光里依稀带着几分愧疚。
他想保护黎民百姓,又不希望连累楼雪色陷入危险。两难抉择下,他最终选择了前者,虽说听起来大公无私、值得称颂,但违背了对楼清玉的承诺却是不争事实。
另外纪尘还有几分惊讶。
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云苏竟会对楼雪色如此执着。
是喜,是忧?
阁楼之下发生的事情,楼雪色并不知道,此时她所有精力几乎都被用来应付冉紫御。
冉紫御的确有听云苏的话向楼雪色道歉,不过这歉道得不算真诚,至少在楼雪色看来,冉紫御仍在为险些败在她手下一事耿耿于怀,口气十分生硬。
“你若不服,有机会再打一场就是,何必非得不情不愿来道歉?你觉得不甘心,我听着也不舒服,多此一举。”
楼雪色根本不期待什么道歉,无奈的是,冉紫御心有不甘却非得等她一句原谅才肯走,固执得像是个笨蛋:“云将军让我来道歉的,你不接受,我就不走。”
“他让你道歉你就道?他说的话是金口玉言吗?”楼雪色气得发笑。
“我只知道要服从云将军的命令,其他一概不管。”冉紫御皱着眉,比楼雪色更有成熟韵味儿的脸庞上反而浮现出稚童表情,“你快说接受道歉,说完了我好回去复命!”
帝都的人都是吃什么长大的?钉子吗?怎么一个比一个倔强不知变通?
楼雪色一点都不想跟冉紫御争执下去,脑子一转,忽而想到绝佳妙计。
“着急回去复命是吗?好啊,我可以接受你的道歉,不过你必须回答我三个问题。”楼雪色伸出手指在冉紫御面前晃了晃。
冉紫御立刻变得警惕:“什么问题?涉及军机的一个字我都不会说。”
“我没那么无聊,军机之类与我毫无关系,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楼雪色眨了下眼,见冉紫御半信半疑没有反对,上前一步凑到她耳边轻道,“你有没有见过云苏真容?”
冉紫御楞了一下,摇摇头。
“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戴面具?是身份隐蔽怕被人认出,还是另有隐情?”
这次冉紫御没有摇头以对,白皙脸颊上多出几许骄傲:“云将军一向光明磊落,戴面具才不是为遮掩什么。”
话说一半,冉紫御的表情突然从骄傲转为失落,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低下头双肩一垂,飒爽英姿中揉进几分女子柔美之态。
“云将军十四岁那年在边陲遭遇伏击,带着三百多将士浴血拼杀,总算保住一条命,可是他的脸却被战火烧毁了…后来云将军就戴上了面具,一直到现在。不过他不是因为害怕被人嘲笑,而是不想吓到将士们,致使他们分心。”
44.第44章 误惹春光
“她只问了这两个问题?你不是说,她提出的是三个吗?”
议事堂明亮烛光下,云苏单手撑额,另一只手无聊地拨弄着狼毫笔。
冉紫御隔沙盘站着,冷静沉稳模样与白天的莽撞截然不同:“她的确有问第三个问题,不过属下觉得那问题实在无聊,不提也罢,并没有什么要紧关系。”
云苏停下动作,抬头淡淡一眼,看得冉紫御心虚低头。
“紫御,你做我副将也有两年多了,知不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从青铜面具里传来的声音终归是不真实的,然而那份感觉语气不会走样,听得冉紫御越来越心慌,微微红了脸低声呢喃:“知道,将军说过,我不会撒谎…”
“那你还对我说谎?”云苏稍微拔高音量,看冉紫御身子一抖,他却又缓和下语气,“说吧,楼雪色最后问了你什么——就算是脏话也没关系,那是她的错,与你无关。”
尽管有云苏保证在先,冉紫御还是有些犹豫,嚅嗫半天才慢吞吞一个字一个字挤了出来。
“她问我…问我将军您和苍逸王世子是…是怎么养成这坨狗屎…性格的…”
云苏半天没动静,房间里死寂如无人。
过了足有半晌,细沙滑动的声音总算打破沉寂,云苏张开手掌眼看砂砾自指间滑落,面具之后比夜色更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
“紫御,吩咐下去,今晚无论我房里传出什么动静,任何人不许踏进阁楼半步。违令者,明天自己捡狗屎吃去。”
通常人们愤怒时会表现得非常激动,一眼就能看出。
而有一种人正相反,他们的愤怒很难察觉,是像潺潺小河一般缓慢流淌,一丝一缕沁入,待到身边人发觉时,往往已经被滔天洪水包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夜之后楼雪色才恍然发现,云苏就是这种人。
云苏体内与生俱来的罡气令阁楼周围半只孤魂野鬼都见不到,纵使楼雪色对他的性格为人暂时保留意见,有关终于能安享睡眠这点她还是十分满意的。
前提是,云苏不来打扰她,不会像之前那样卑鄙地赏她一缕迷烟,然后坐等她醒来看笑话。
平心而论,云苏给予楼雪色的待遇已是营中最好,她可以住在阁楼内,又不必面对与云苏同室而居的尴尬——卧房自有云苏独自享用,她只能睡一墙之隔的狭窄书房内,还得是地铺。
不过这也比挤营帐好,至少没有鼾声和汗臭味,还能忙中偷闲使用营中唯一的浴室洗澡。
在向冉紫御狠狠嘲讽了云苏恶劣性格这天晚上,楼雪色心情大好,洗完衣服后随手从书柜上抽下一本书翻看。
尽管书上变化多端的阵法让她眼花缭乱,借着心里的快意,楼雪色还是看到油灯即将燃尽。
紧接着,单薄房门那边传来一声闷响。
“开门。”
是云苏的声音。
楼雪色不悦皱眉,迅速翻身跳起落好门闩。
“夜深人静,猫狗都睡了,云将军还不睡么?这么晚还到处活动的可没几样好东西。”拍拍手上灰尘,楼雪色扬声道。
门外传来一阵衣衫窸窣,但没有脚步声,显然云苏还站在门前。
少顷,依旧是他淡如流水的口气:“把门打开,最后说一遍。”
也不知怎么,今天楼雪色格外兴奋,平时那些沉稳都跑到九霄云外,一心一意就是想让云苏不痛快。
慢悠悠躺回地铺上,楼雪色好整以暇闭眼,枕着手臂懒散道:“将军知道我是女儿身,总不会不要脸面硬闯进来,否则就不是一句误会能解决的了。长夜漫漫,将军睡不着的话可以聊聊天,我睡我的,你说你的,在外面站上一夜,有什么心结都能解开了。”
不管怎么说,云苏毕竟是名扬四海的将军,声誉在那里摆着,楼雪色才不信他敢闯进来。
云苏在门外站了半天,连续三次让楼雪色开门,结果自然是徒劳。
第三次被拒绝后,云苏不再叫门,而是换成一种带着危险味道的语调。
“不开是么?这是你自找的。”
楼雪色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头,猛地起身试图堵住房门,可惜晚了一步,单薄门闩根本禁不住云苏一脚踢过来的力道,清脆一声后断为两截。
“别进来!”
“我进来了。”
两人话音几乎在同一刻响起,随着房门打开的吱嘎声响,云苏单手负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狭窄书房静了一下,很短暂,而后云苏迅速转身,一声不吭。
他只想给楼雪色一个教训,告诉他军营之中应有尊卑之分,可是谁能想到,楼雪色此时刚洗完外衣,身上就只穿着中衣呢?!
云苏为自己的莽撞陷入沉默,楼雪色也没好到哪里,僵着身子飞快把来时的旧衣衫套上,回头看看云苏依旧背对自已,一咬牙,抬脚朝他后背就踹了过去。
她爱干净,就算不能天天洗衣服也要保证脏了就清洗,白天与冉紫御那一番拳脚相争沾染不少灰尘,所以她才早早收拾完云苏的房间,然后缩到书房里洗完衣服关上门。
全然没料到,云苏真的会不顾礼节闯进来。
云苏被楼雪色狠狠踢了一脚,伸手绕到背后揉了揉,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穿好了么?”
身后没人答话,只听一阵风声袭来。
无可奈何向前一步躲开攻击,云苏转身,毫不意外撞见楼雪色冰冷表情,满怀怒气的拳脚雨点似的纷沓砸来。
楼雪色是真被惹急了,盯着云苏紧追不舍。
云苏自知理亏,只躲不还手,被逼得实在无奈才勉强反击,不过十招便借破绽之机闪到楼雪色身后,用力将她手腕捉住。
“早知道你脾气这么差,我该先讲好规矩才对。再怎么说也是你不敬在先,这一次就当扯平,如何?”
“要扯你自己扯!”
再次故技重施一脚踩向云苏,楼雪色一脱身又鼓足了劲打过去,登时房中一片混乱狼藉。
交手的二人皆是全神贯注,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团形状不定的和灰黑色影子正悄悄从窗子缝隙中钻进屋内,贴着房顶无声向二人逼近。
45.第45章 阴灵入侵
“没完了吗?我敲过门,是你不肯开。”
“不开门你就硬闯吗?什么将军,分明就是地痞流氓无赖头子!”
“打就打,别乱摔东西。”
“摔的就是你的东西!”
阁楼顶层传来阵阵争执吵闹声,楼下盛将军和冉紫御对视一眼,各自无奈摇头,都有几分想不明白的莫名表情。
外面冷冷清清,屋里打得热闹,发觉自己在拳脚功夫上不是云苏的对手后,楼雪色索性见什么扔什么,花瓶砚台脸盆,所见之物凡是能搬动的全都丢向云苏。
这是胡搅蛮缠的打法,楼雪色记得师兄说过,女人就该这么打架。
以前她对此不以为然,现在想想,面对比自己强悍的对手时也只能这么做,不然呢?难道任由云苏擒住她双手,心平气和却把她气个半死?
余光瞥见摆柜上还放着一只麒麟玉雕,楼雪色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拎起麒麟角就要朝云苏砸去,冷不防瞥见屋顶中央一团乌黑暗影,蓦地心就一阵紧缩——云苏就站在那团暗影之下,暗影中伸出一条半透状的雾气触手,距离他不过一只手臂的距离。
“别动!”楼雪色陡然变了脸色,疾声低喝。
云苏被她突变神情弄得一头雾水,当真停下动作凝立原地,就在那一瞬间,楼雪色调转方向,抡起玉麒麟直直砸向那团暗影。
砰地一声,玉麒麟撞在屋顶发出巨大声响,麒麟角应声断裂掉地,房顶也出现一块深深凹陷。
那团暗影似是有生命一般,见行踪被发现急忙缩成圆形一团,拼命往凹陷处的裂缝钻去。
“什么东西?”楼雪色本以为云苏看不见,结果云苏回头看上一眼,马上跳到楼雪色身边,下意识挡在她身前。
“受人操纵的某种阴灵。”楼雪色言简意赅回答,眉头一皱,把手伸向云苏,“剑给我。”
云苏拔剑递上,楼雪色接过剑,划破食指在剑身上涂抹长长一道血痕,再纵身一跃,锋利剑尖绕着那团暗影在房顶画了一个圈,沿着边缘留下殷红血迹。
二人缠斗时蜡烛火焰不幸遇难,房中仅剩一盏孤零零油灯发出黯淡光芒,楼雪色的血痕就在那片昏黄光芒中渐渐融入房顶泥料内,闪动着一种诡异的猩红光泽。
那团暗影似乎很惧怕楼雪色的血,一碰触血痕边缘就猛地凹陷一块,连房顶缝隙也不敢再钻,被困在血圈里团团打转。
“你也看得见吗?”楼雪色扭头问道。
云苏点点头:“第一次看见,算我倒霉。”
楼雪色吊着眉梢瞥了他一眼。
那意思是说,因为跟她在一起所以才看见的;再进一步讲,云苏认为那阴灵是她引来的。
虽然的确有这可能。
“花瓶递过来。”
楼雪色执着剑对准阴灵,朝角落里倾倒的花瓶扬了扬下颌。
接过花瓶后楼雪色才小心翼翼放下剑,目光仍谨慎地锁定在阴灵上,手指在花瓶边沿抹上一圈血迹,而后四下望了望,皱起眉头微微迟疑。
小片刻后,楼雪色无声叹息,无可奈何看向云苏:“抱我一下。”
云苏没动,反而后退半步。
“…云大将军,正直一些可以吗?你这破房间连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我只是需要你当下人肉凳子,没想给你机会占便宜。”
“那还好。”云苏长舒口气,“我以为你要占我便宜。”
狗屎性格流氓气质,楼雪色心里暗骂。
在云苏这个人肉凳子的帮助下,楼雪色总算能碰触到房顶,捧着花瓶将瓶口对准那团阴灵,猛地一扣,那团阴灵便挣扎着落进花瓶里。楼雪色以手覆盖瓶口,指点云苏融化蜡烛混着她的血将瓶口一点点封住,这才松口气坐在一片狼藉中。
“现在还不清楚是谁放出的阴灵,也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不过既然你能看到它,说明这团阴灵并不纯粹,里面一定混了施法者的某些东西,血液或是皮毛之类,而且这个施法者肯定是活生生的人。”
楼雪色已经尽可能说得简单明了,云苏却还是摇头表示不懂,指了指不时自己震动一下的花瓶:“怎么处理?”
“烧掉。普通火不行,必须用桃木生火。还有就是不能把花瓶倒过来放,否则阴灵会借助地气逃走,那时就麻烦了,这东西比游魂野鬼凶上百倍。”
这段插曲虽险却不失为一个缓和机会,刚才两个人大打出手的事此时已抛到脑后,仅剩下过于安静的紧张。
少坐片刻缓过神,云苏将花瓶立在墙角,踢开地上杂物打开房门:“你先收拾一下,我去让盛将军连夜砍株桃木回来,注意些什么、怎么烧,明天你亲自监督着做。”
楼雪色闷闷应了一声,目不转睛盯着花瓶,有些心不在焉。
她尚不能确定这灵魄主人的目的,是她,还是云苏?若说是为云苏罡气所吸引,想要吸取罡气辅助修行,不是没有可能;若说是盗取生魂的人发现了她想要复仇,也不是没有可能。
总之,眼下他们两个人都可能面临着危险,而敌人尚不清楚是谁。
楼雪色感觉自己就好像身处一团浓稠迷雾之里,且这迷雾比她想象得大得多,剥开一层,还有更厚一层,正将她引入距离原点越来越远的险境之中。
更加不幸的是,如今让她琢磨不透的人更多了。
君墨离,纪尘,云苏。
哪一个能够交付信任?总是不远不近做旁观者的君墨离?与妹妹关系匪浅的纪尘?还是隐藏在面具之后,连真面目都不曾知晓的云苏?
又或者,她只能独自一人,谁都不可信?
第二天一早,一夜未睡的盛将军让人抱来整整一捆桃木,按云苏命令,配合楼雪色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处理掉了那只花瓶。
神不知鬼不觉,就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云苏不知所踪外。
一人一马,仍是面具戎装,那时的云苏正驾马疾驰,片刻不停奔向皇宫,被萧索秋风掠过的眼眸内,一种沉甸甸的光芒闪耀着,比即将到来的冬日更加寒冷。
46.第46章 改变决意
颖阑国皇宫始建于四百多年前,历经多朝翻修扩建,如今已占据帝都凤落城近一半面积,富丽奢华难以想象。
云苏走在白玉珠镶嵌的路上步履匆匆,完全没有珍惜那些昂贵白玉珠子的想法,每一步都很沉重,才一迈进凤萧苑拱门就引来某人啧啧叹息。
“什么事这么严肃?大半夜传信过来,现在又满腹心事似的,有哪个不得了的人招惹你了么?”那人坐在游廊栏杆上,见云苏走进便跳下栏杆站起,深呼口气,“楼家二小姐?”
云苏回头看了眼宫门外,无人。
“她倒没什么。刚才来的路上遇见芷清公主,说是奉了皇上命令特地来警告我,让我老老实实带兵,别四处走动。”带着嘲讽之意的冷笑流出面具。
“皇上啊…”那人若有所思呢喃一声,抬头看看满园衰败秋色,浅浅勾起嘴角,“当年不是还让你忘记我的名字么?结果你越叫越顺口,现在索性连姓氏都省了,真是大逆不道。”
云苏耸耸肩,面对那人时,一身冷肃之气渐渐消弭。
“我不念你的姓是因为难听,‘步’这个姓氏,怎么叫都觉得别扭。”一封信忽然出现在云苏手中,上面“云将军亲启”五个字规整有力,直直送到那人面前,“这是前两天睿亲王世子送到营中的信,你看看吧,远阁。”
步远阁接过信拆开,飞快扫上一眼,一声哑笑:“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一个怎么都对淮良侯家二小姐这么感兴趣?在给你写信前纪尘就去御书房找了不下三次,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要不是最后把问题推到你身上,说不定他还会继续来找。”
拿回信,云苏没有收回衣襟内,而是撕成条握在手中,走到篱笆边一条条喂给了山羊。
“我说你能不能客气些?好歹这是宫里养来增添风景的羊,你总这么乱喂东西,万一病了死了怎么办?”
“那你来喂,我就可以撇清干系了。”
似乎已经习惯云苏把什么麻烦都推给自己的作风,步远阁只有摊手苦笑的份:“罢罢罢,不与你计较,你还是给我说说今天来的原因吧,见你一面我可要费好大周章。”
云苏动作有一刹停顿,再开口,语气里少了几分玩笑之意。
“昨晚有奇怪的东西潜进我房中,可能和司常监正在调查的案子有关,但不知道目标是我还是楼雪色。我原以为有罡气护佑可以远离这些东西,如今看来,是我小瞧对方了。”
步远阁略作沉吟,道:“最近帝都着实不太平,司常监忙成一团。尽管上次楼雪色的发现起到一些作用,仍是没能抓到为非作歹的凶手。只是我没想到这世间还有敢于侵扰到你地盘的妖邪,下步你打算怎么办?”
“本想留她在营中,方便观察接触,如今看来不得不改变策略。”云苏回身,手中纸条已然半点不剩,“明天我亲自送她去司常监,暂时分开几天。如此,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可以判断敌人的目标是谁了。”
倘若昨晚的攻击是有针对性的,那么对方在失手的情况下肯定会再度伺机偷袭,能得知暗处敌人目标是谁,总比现在茫然不知所措要好上许多。
然而云苏也有隐忧,说话间,语气难免缺乏坚定。
步远阁敏感地捕捉到云苏的犹豫态度,轻轻“咦”了一声:“你在担心她是否能应付过来?这可不像你的性格。”
“远阁,我说过,如果能将楼雪色收为己用,她将是一枚非常有用的棋子。反言之,假如其他势力将她拉拢过去,对我们来说就会是个巨大阻碍。现在这种情况下,谁能先得她信任,就等于抢先一步。”
怀疑目光在云苏身上上下打量,步远阁一脸不信态度:“真想让你把面具摘下来,我好看看你现在是什么表情。其实说白了,你就是不想让她过多与纪尘接触对吧?”
“是又如何?”云苏淡然反问。
步远阁无言以对。
“这些年你我试探他不少次,每一次他都不肯明确表态,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决定站在睿亲王那边。倘若真是这样,楼雪色与他接触未必是好事,毕竟纪尘对付女人很有一套,难保楼雪色不会投靠他。”
云苏的担忧合情合理,却总让步远阁有种不愿接受的抵触感,才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远处传来一阵宫嫔嬉笑声。
“我先走了。”一转眼,云苏身影便隐没在拱门之后。
次日,云苏在没有事先打招呼的情况下,突然提出要送楼雪色去司常监,这让楼雪色愣怔好半天。
“司常监查案陷入僵局,纪大人来信请你去帮忙。”云苏麻木着语气简短回答,听起来还有几分不悦,“只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你必须回来继续服役,无论到时候是个什么情况。”
提起司常监,楼雪色自然而然先想起纪尘,再听云苏口中叫着纪大人,基本上已经猜到纪尘在司常监地位不低。
饶是如此,见到司常监内坐居高位的纪尘时,她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