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这还差不多!我美滋滋地接过膏药闻了闻,淡淡的薄荷味儿十分清凉。
我站在楼下目送郭浩然开着他那辆银灰马自达飞驰而去,转身就往楼里冲。
“筱小姐,您好!”我正伸手去摁墙上的开关,就被黑旮旯里忽然响起的声音吓得跳起来:“我的妈呀!大晚上的你干啥站这儿吓唬人啊!”
昏暗的灯光下,小司机的表情有点儿怪异,明明就是一副笑脸却又硬生生憋着不笑出来。“干嘛!专门儿笑我来着?!”我知道自己这造型独特了一点儿,不过好在已经揭下了颧骨上的纱布,不仔细看也没那麽好笑吧!
“陈先生让我接您去一个地方!”他说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一看就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人。我迟疑地问他去哪儿,他只说去了就知道。脑袋里忽然闪现出昨晚他站在客厅里看我的样儿来,我想了想便小声回答他:“我不去。”
他的表情有点儿着急:“您不能不去啊!”说着又焦急地看了看别处,“陈先生受伤了。”受伤了?昨晚上不还好好儿的麽,怎麽这麽快就又受伤了!
坐车上的时候,司机才跟我说:“昨天夜里我送陈先生回大院儿的时候都还没什麽异常,一家子老老小小的人都回大院儿了。谁知今天早上我去大院儿接陈先生上班的时候,却看见他和小苏打起来!”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个小苏十有八九就是指的苏文烨。
“小苏是陈先生的表弟。不知道两个人有什麽矛盾,陈先生当时拔了警卫员的配枪就指着小苏,连扳机都扣上了,吓坏了一院子的人。最后还是老先生说了几句话,陈先生才把枪对着院子西边的靶子将子弹放出来。”
我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坐在前面,回头看了看我又说:“陈先生性子坳,我们说什麽他都不听,待会儿您帮着劝劝他吧。他和小苏都是一家人,不知道为什麽会产生这样大的矛盾。我认识陈先生这麽多年,从来没见过他发这麽大的脾气!”
我觉得喉咙上像堵了块儿东西,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跟犯扁桃体炎似的发疼。他偏头疑惑地看了看我:“筱小姐?”我咽了咽口水,轻声回答他:“嗯,知道了。”
原以为他会载着我进陈万钧楼下的小区,却没想到目的地是一幢高楼的脚下。司机替我打开门,又浅埋着头笑着说:“陈先生在顶层,您请上去吧!”
这地方我没来过,下面几层像西餐厅,往上走却又像酒店的住房,明明没有商场,却装了好几个观光电梯。我站在徐徐上升的电梯里时,心里又开始胡乱地紧张,最近我越来越害怕见到他,这是跟以前完全不同的害怕。
顶层的装修很复古,四角屋檐下挂着古典灯笼罩,罩子里的光明亮又饱满,脚下的地砖镶嵌着发出幽兰光线的地灯。他站在栏杆前看风景,夜风把他的袖子吹得来回晃动,听见有动静他便转头看着我。
当我看见他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上出现一块儿非常不合宜的淤青时,心里觉得又难受又好笑。他站在一盆盆兰花的前面看着我不说话,我走到他身边,不自觉地跟他保持一点距离,转身看着楼下的夜景。
他往我跟前走了两步,用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问:“还疼吗?”轻柔的声音像夜风拂过一样,我更加觉得别扭,只敢不做声地摇头。
他又不说话了,我看了灯接着看了花,最后又看着这城市的霓虹闪烁,唯独不敢再看他。近距离地站在一起,我能明显地感觉到他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最后到我实在忍不住偏头看他时,冰凉的双颊已变得滚烫。
他难得地轻松一笑,指了指自己散着淤青的额角:“我们都一样。”我忽然觉得内心很安宁,像平静无澜的大海一样,充实又柔软。
当江边焰火升上天空时,他从背后轻轻将我抱住。五颜六色的焰火在半空中极短促地盛开出最大的花朵,接着又消散不见,新的炫丽赶紧重新填满消散的空间。应接不暇地烟花一朵接一朵地绽放,半空里是,江水里也是。他将头埋在我的肩窝,发烫的双唇不断磨蹭我的脖子,嘴里的低喃虽模糊,可我仍听清楚了他一声又一声地唤我“言言”。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潜水的新面孔冒出来,我真素十分滴开心呀!╭(╯3╰)╮
今天十分给力的连更三章,孩纸们都应该表示赞同我明日的稍作消息哈!
43
43、四十三 ...
夏天又到了,大朵像棉花糖似的白云在湛蓝的天空里漂浮着,窗户下边儿的银杏树十分挺拔,翠绿的叶子被阳光照得近乎反光,风带过簇簇树叶,看上去像不断舞动的小蝴蝶,又像无数个金光点点。
“外面真热呀!”周彤递给我一冰激凌,又扯出一张纸巾擦汗,“言言,你是不是中暑了?最近老见你心神不宁的!”
我撕开冰激凌的包装纸,一边吃一边说:“我倒盼着能中暑!这两天儿我都快被我这亲戚折腾死了!”她嘴里嚼着半口冰激凌,忽然惊恐地说:“哎呀!你快停下,那个来的时候可不能吃凉的!”
我只好不舍地咽下嘴里的冰渣,目送她把这人间美味儿带去厕所。
其实我那亲戚刚走,将才只是随便拣了句话敷衍周彤而已。我这两天心里堵的慌,有时候闷得就像雷阵雨之前黑压压的天空一样,有时候又会忽然心跳加速、慌乱不已。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午饭那会儿周彤跟我讲狐狸精爱上一凡间书生的故事,其实就是《聊斋志异》里边儿老掉牙的段
子。我听了半天,就记住了那小狐狸精说的那句“用我三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我明明认真听来着,可吃完饭后连故事里的主角儿名都记不清了,偏偏对这句话记忆犹新,像刻在脑子里似的。
我觉得这句子特有诗意,也不知蒲松龄那老头儿是怎麽想出来的,扪心品着品着就莫名其妙地想起在顶层看烟火的那个夜晚来。
夜风把胳膊都吹凉了,可抵着他胸膛的后背却十分灼热,我闻着他身上曾经十分熟悉的气息,连动也不敢动。他一遍遍低喃我的名字,发烫的唇舌渐渐开始啃噬我的脖子,到后来便一小口一小口地像吸果冻般吮着我的双唇和舌头,我几乎紧张到不知所措。
原以为三年之后就会解脱,各自过回互不干涉的生活,可他却像换了个人似的,频频出现在我面前。从前我只知道他的冷漠专横无人能驾驭,可现在又觉得他温柔起来更让人惶恐不安。
我觉得命运很奇妙,以前是我非常乖觉地迎合他的喜怒无常,现在却是他以温和如流水的态度来招架我的蛮横无理。明明那麽恨他来着,可我却丝毫没有反抗他的吻,我究竟是脑袋长瘤了还是眼睛生疮了!
想到这里内心就烦闷不舒服,周彤回来时给我捎了一杯温水:“喝点儿这个,免得肚子痛。”我接过杯子就猛地往嘴里灌,一杯热水下肚非但没舒缓到心情,反而更加烦躁郁闷。
下班的时候我给张茜茜打了个电话,从跟苏文烨那人渣打过一架后,我就有段儿时间没再联系她了。
她的精神状态十分好,金棕的波浪卷披散在□的肩头,讲话时依旧眉飞色舞。从逛完街到坐在烤肉店里边儿的木沙发上时,嘴里都还在叽里呱啦地说话,人那脸蛋儿红得就像大公鸡头顶上的鸡冠子一样。
面对这样生龙活虎的张茜茜,我实在不想说出那件事扫她的兴。这不,她刚跟周彤八完吴彦祖的婚后生活,就又把目标转向了我:“我说你怎麽一脸便秘样,一句腔也不答?”
“这不看见你了麽,肠子打结。”我十分愉悦地看着她横眉冷眼的样儿,正经的周彤赶紧帮着圆场:“言言今天那个来了,身体不太舒服!”
那妮子愣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哇KAO!见血了不早说啊!来来来,缺什麽补什麽!”说着就把一大碗鸭血粉丝汤往我跟前推。
刚吃到一半儿,周彤便接到男朋友的电话先走了。她临走前满脸通红、十分尴尬,那意思是走了对不起咱仨的友谊,不走又对不起男朋友的深情。我就见不得人为难,于是特善解人意地跟她说:“你要有事就先走吧,咱们啥关系呀!大不了下回你再请咱俩撮一顿就行了!”她随即猛点头:“那咱们说好了,下回一定由我来请客!”
张茜茜半开玩笑的教育她:“小妹妹这样惯着男朋友可不好,你得让他惯着你啊!”周彤娇羞一笑,小声地说:“其实都是他惯着我呀。”
她走后张茜茜就没再说话,只埋头一个劲儿地吃东西,到半匝啤酒罐都见底了才恶狠狠地开腔:“我就嫉妒被男朋友惯着的女人!”我看着她认真的表情,一时不知道说什麽好,她忽然又认真地看着我,“言言,你也是时候该找个人重新开始了。他表哥那样的人始终跟你不太适合!”
我开门见山直接问她:“姓苏那小子都跟你说什麽了?”她掰了掰木桌上的竹签子:“也没什
麽,反正我知道你还跟他在一起。”张茜茜这样的反应只能说明苏文烨那渣滓当着她的面儿狠狠骂过我了。
“你没长脑子还怎麽着,他说什麽你就信什麽!”我气恼地问她,“你跟他在一起这麽久,你真的了解他麽?”她看着我的表情有点儿古怪:“我不了解他,难道你了解?”
看着她不明就里的茫然样子,我仍是无勇气把事情全盘托出,只劝她:“你真得多了解了解他,多打听打听他的生活圈子!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小心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她不耐烦地将烤鱼棍子往桌上一搁:“你怎麽跟我妈一样,总这样诋毁文烨!我谈我自己的恋爱,过我自己的生活,碍着你们什麽事儿了!你是不是自己失恋就见不得别人好啊!”
这死丫头真是气死我了!陷入爱情里的女人都这样傻麽,连她妈都知道那人有问题,她偏偏死活不信。“我的事儿不用你操心,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她说完就拎着包往外走了。
她现在这状态,怕是我怎麽解释也听不进了。但是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这傻丫头能清醒过来,只希望到时候她别遍体鳞伤才好。
从闹哄哄的饭店出去时,天上的星星都开始眨眼了。我沿着北大街一直往前走,将手里的汽水瓶子往路边儿的垃圾桶里丢时,不经意间就发现了站在落地广告灯箱后边儿的司机先生。只瞥见他讲电话的半张脸,我便火速溜进旁边的麦当劳,二十分钟后再从厕所出来时,那人的身影果然消失不见。
他已经派人连跟了我一礼拜,有时候是上次在医院见过的警卫员,有时候是不熟悉的陌生人,这回又派上了开车的小司机。最近我一直在研究个人潜力的问题,连我自己也被自己的反跟踪能力吓了一跳。
我先是把朝九晚五的上班作息改成了朝八晚六,结果第二天就被那群跟踪份子发现。然后我又借故迟到早退,却在第三天又被他们识破。接着我就开始飘忽不定,想什麽时候出现就出现一阵,想什麽时候溜走就消失一阵,反正上司正好去云南出差,也没人计较你在不在。
正因着如此神秘地来无影去无踪,才稍稍制服了跟踪我的那些个小年轻们。
只是我没想到,正当我为甩掉司机先生而得意的时候,大马路对面儿就出现了辆黑亮亮的英菲迪尼,车速相当快,亮银的轮毂滋溜溜地转。过快的速度加之fx50霸气的外形吸引了不少人顿足侧目,我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尤其是在极短促的时间内,瞟到开着窗的驾驶座内陈万钧阴沉的侧面之后。
车子从前面路口往我所在的这边儿拐时,硬生生迫使后边的一大路车子全部紧急刹车,追尾的车子一辆接着一辆。我慌忙转过身拔腿就往相反的方向跑,也顾不得红灯亮了没,横着就冲向街对面。将好到了人行道的半中央,急速而来的车子便冲到我前面,还未停下就急速拐弯,然后便是冗长刺耳的刹车声。
我被挡在崭新得能倒映出人影的车身前,陈万钧下车后“砰”地一声甩上车门,盛气凌人地站在
马路中间问:“为什麽躲我。”
此刻整条北大街几乎全部乱了套,往北的道路因为他刚刚急速转弯而交通瘫痪,往南的这边又因为他急速的刹车而堵成一片。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七八个高壮的男人,分两批站在道路南北两边出事儿的车子跟前,背向着与之隔了五六米距离的我们。他的专职司机正对下车讨说法的人赔礼道歉:“各位稍安勿躁,所有出事儿的车子全由我们赔偿!”
他则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是站在那里脸色铁青地看着我。
我面对不了频频出现在我跟前的陈万钧,我厌恶自己越来越不会抗拒他的心情。直到此刻,我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仍然是逃。可他用他的车子、用他手下的人,还有他自己,将我围得无路可逃。
作者有话要说:一天不更就发现好多潜水的出来露面╭(╯3╰)╮
两天不更是不是会有更多潜水的出来冒泡泡呀!\(^o^)/~
44
44、四十四 ...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到警车鸣笛赶过来时,陈万钧已经拉开车门把我塞了上去。两个黑西装的男人从大路最边儿上开了一个道,他顺着那个道儿出去再往右拐,就把车子驶离了北大街。
一棵棵树在灯光下的影子明暗交替着斑驳地滑过车前的挡风玻璃。他开口问:“为什麽躲我。”
我有些不服气地呛他:“那你为什麽找人跟踪我?”
他偏头极淡定地看我一眼:“因为你躲我。”我的脑袋瓜在经历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最终还是不得不生出无力的挫败感。“为什麽。”他又接着追问,被挫败感包围的我只得敷衍他:“我也不清楚。”
我的确躲着他了,从那晚在顶层看过烟火之后。我觉得自己变了,本来爱着的人渐渐没了感觉,本来该恨的人却渐渐不恨了。非但不恨,居然还对他生出异样的情绪,不该这样的啊!
车子被停在小公园门前,他开车门前对我说:“把不清楚的说清楚,下来。”然后就“砰”地关上车门,往小湖边儿的草坪上走去。
这里的环境很幽静,又是夏季的夜晚,不少人在此散步,更多年轻情侣依偎在小林子里的梧桐树下缠绵。
他从鹅卵石铺的小路上往草坪中间的小凉亭里走,我慢吞吞地一步步跟在后面,焦躁不安又害怕的情绪一时间全部涌出来。
将好迈过脚下的一块儿石头,脑袋便被从天而降的棍子狠狠砸了一记,我顿时头晕目眩、双眼发黑,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同时,我看见陈万钧发狂似的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
身后有几个年轻人,其中一个还是黄毛绿眼的外国佬,他用流利的英语和陈万钧交谈着。我的脑袋虽被砸得有些浑噩,可仍然清楚这几个人的目标是我,而非他人。因为为首的光头男人已经手握黑色小手枪,并将枪口对准了我。
他的动作很流畅,丝毫不犹豫地就扣下扳机,陈万钧却在此刻甩了一记飞腿,将小手枪踢飞了出去。黑色子弹自枪口火速而出,射进湖边的大梧桐树干里,震得大树晃了几晃,绿叶子哗哗地往下掉。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小草坪上的人慌乱地开始四处奔跑。
我被短短一分钟内发生的变故吓懵了,还没来得及往起站,另一个人就又持刀向我挥来。陈万钧正跟那个外国人打斗,忽然回头往我这看了一眼,然后顾不得危险就俯身冲过来,将我死死护在怀里。
我听见刀子划破衣服的声音,还看见他一直反抗的那只胳膊被一尺来长的西瓜刀划得血淋淋,殷红的血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十分怵目惊心。大面积红色液体从他胳膊上流淌得满地都是,连脚下奶白的鹅卵石都被血染得鲜红。
那个外国人伸手制止了拿着刀子疯狂砍向我的人,他沉重地叹了口气,用英语跟陈万钧说了几句话。陈万钧暴怒地看着他,只说了几个简单的单词。几个人顿时像发疯似的准备上前对我们动手,万幸的是,他的司机带着刚才那七八个青年在此刻冲了过来。
攻击我们的人见情况不妙就跃过栅栏往湖边逃跑,陈万钧手底下的人全部迅速追了过去。
这场杀戮未遂的行动不过持续了几分钟,我却觉得经历了一个世纪那麽长的时间。他紧搂着我的胳膊仍然没有松开,转身看着瑟瑟发抖的我,皱着眉问:“伤哪儿了?”
我终于不可抑制地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摇头,从泪眼朦胧中看着他担忧的神色,我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紧紧环抱过他的肩头。
这个男人毁了我本该有的爱情,毁了我平静无澜的生活,甚至还用我最憎恶的方式威胁我的家人。我以为我恨他恨到巴不得他去死,可是刚才就在他真的差点被人砍死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的心跳差点也跟着停止了。
他迟疑地轻抚我的背,低声说:“到底伤哪儿了,让我看看。”我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一点劲儿也舍不得减退,一边抽着鼻子大哭一边猛烈地摇头。他终于不再问了,只是用两只胳膊把我紧紧抱着。
直到明显感觉到后腰那一块儿被暖流濡湿,我才慌忙把他松开。被血完全浸湿的衬衣袖子黏稠地紧贴着他的胳膊,红色液体仍止不住地往外淌。我看了看他的脸色,觉得越来越惨白,又急忙抬起他的胳膊,却完全不知道该怎麽做。
紧张慌乱的情绪刹那间涌进心底,刚才稍稍止住的哭啼又不受控制地一爆而发。我坐在地上,把他受伤的胳膊轻轻抬起,放自己腿上。就那麽看着他流血的胳膊不停地哭泣。
出人意外的是,我这儿正哭得紧,坐我跟前的陈万钧却突然发出明亮的笑声。我诧异地抬头,看见他笑得两只眼睛都快弯成了月牙状。
从认识到现在,我从来没见他这样开怀大笑过。他的心情似乎非常愉悦,看着我的眼睛里满是惊喜和笑意。我也从不知道,总是冷冰冰的一张脸笑起来时,竟会这样阳光好看。
我被他莫名其妙地大笑弄糊涂了,这个人伤这麽严重都不疼的麽。我一边啜泣一边忍不住问他:
“你笑什麽呀?!”
他似乎笑得更欢畅了,亮亮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盯着我:“你这小丫头,非要我挨刀子才规矩!”
说着就将靠着木栅栏的身体往我跟前倾,不断吐出热气的唇就杵在我鼻子上方那一块儿。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笃定地说:“筱言西你在乎我。”
我又羞又恼地照着他胸膛就推了一巴掌:“胡说八道什麽呢!我怎麽可能在乎你,我才不在乎你呢!”
他就那样顺势靠着白漆刷过的木栅栏,脸上的笑意一直未曾停下,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又说:“总算逮着你了!”
这人发脾气时说话不耐听也就算了,怎麽心情好时说话也这麽不耐听!还说什麽逮着我了,我又不是耗子!
陈万钧的专职司机领着一帮人风疾火燎地赶回来报告时,他已经因大量失血而体力透支了。可即便这样,他仍然顶着一张苍白的笑脸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我不得不气恼地捶他胸膛:“笑什麽!不许笑!”
他难得乖顺地点头:“好好,不笑不笑。”一群旁观的大男人竟都因此深埋着头不敢看我们,特别是那小司机,下巴尖都快贴到锁骨了,却仍然被扩宽的面部肌肉出卖了他窃笑的全过程。
陈万钧在急诊室里缝伤口时,我问了司机小刘才知道,今天那群人果真是冲着我来的。“陈先生在美国念书时,Daisy是他的同班同学。”小刘说到这儿竟还有点儿腼腆,“不瞒您说,Daisy一直很中意陈先生。不过您放心,陈先生并没跟她有过任何纠缠。先生刚回国的时候,那个女孩儿也跟着一起来过中国。后来陈先生很认真地跟她谈了一次,她才哭着跑回自己的家。前些日子Daisy不知从哪儿打听到您的消息,就一直想伤害您。”
他稍稍停顿一下又说:“Daisy的父亲是黑道出身,所以她报复的方式也残忍了些。好在前段时间先生一直派我们跟着您,不然就会更危险了。”
原来他派人跟踪我竟是为了保护我。我想了想小刘口中的Daisy,便问他:“Daisy就是他那离过婚的美国老婆麽?”
小刘失笑着摇头:“那只是陈先生的朋友开玩笑罢了,他并没结过婚。”
我感慨万千地看着他躺在担架车上被护士从急诊室里推出来,连一个字儿也说不出口。短短不过数月,我竟害他挨了两次刀子,可他却什麽也不跟我说。
安静的病房里,红的血液顺着细长的管子通过针头缓缓流进他体内,血的鲜红和被褥的洁白形成鲜明对比。从进急诊室到这会儿躺在病床上,他居然一直睁着眼睛、保持清醒。陈万钧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触碰我的眼睛,哑着嗓子说:“肿了,真难看。”
我听着他沙哑的声音,心里竟忍不住地泛疼。他握着我的手,盯着交叠在一块儿的十指,又疲惫地笑起来。我就着椅子坐在他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让他睡一会儿。
他闻言刚闭上眼睛沉沉睡去,我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又一个劲儿地往外流了。
病房里十分安静。他的轮廓依然硬朗分明,放松的面容看起来十分安定柔和,呼吸声因极度疲惫而轻浅地几乎不能听见。整个房间被头顶的白色灯光照亮,一米远的窗户外尽是城市里的灯火阑珊。一时间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定格下来,我从未有过像此刻般安宁而又难过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