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七彩举起双手,看着它们被仔细包扎过的样子,心中不禁拂过一丝暖意。她就不明白了,同样是一个爹生出的孩子,为什么司空仪和司空云的差别就那么大,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利如刀锋,简直是两极分化。谭七彩叹了口气,不由得想起她刚遇到司空云时他的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脑海中浮现出清晰的画面,她的心脏却忽然“咯噔”一跳。马车!昨晚看到的那辆马车跟司空云初次来时的一模一样!
谭七彩惊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觉得头有点发晕。回想起昨晚具体的状况,马车来时的响声她并没有听到,而在小酒馆打烊之前,她也完全没有看到任何马车的影子,这就说明,最有可能的情况是,这辆马车是在那帮人砸门的时候来的,然后一直在门口停到了夕阳落山,从事情的发生到结束,都在小酒馆的附近。
谭七彩皱紧了眉头,如果那辆马车里边真的坐着司空云,那就代表着,他把这件事从头看到了尾,却不动声色地走了?或者说,更糟糕的情况是,这一切都是他指使的?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谭七彩低头沉思。
门外传来响动,将正在低头思考的谭七彩惊了一跳,竹青带着两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走了进来,她们的手上捧着洗漱用的水盆和一堆看上去非常精细漂亮的衣裳,来到谭七彩的面前。“你在想什么?眉头皱得这么紧?”竹青打趣道,“别担心了,一切公子都会帮你解决的。”“真是太感谢了。”谭七彩总算是听到了一个比较好的消息。
“遇到这种事,公子不可能坐视不管的。”竹青一面信誓旦旦地说,一面还不忘拉着两个小丫头来帮腔,“你们说对不?”“是!”两个可爱的小丫头小鸡啄米般地点头,然后一个帮忙给谭七彩梳头,一个帮忙洗脸。谭七彩可真是受宠若惊,长这么大还没被这样服侍过,一下子整个人仿若飘入云端,舒心得紧。不过没过多久她便开始觉得不自在了,两个小丫头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她们顶着一张粉嫩的小脸利索地给自己梳头穿衣的模样实在是让她消受不起。竹青见她一副不自在的样子,又笑了起来,结果被两个伶俐的小丫头好一番打趣:“竹青哥哥你可别笑傻了。”
“是啊,自从见了这位姑娘,你笑得愈发傻气了。”“小丫头片子,别只会耍嘴皮子。”竹青瞪了她俩一眼,她俩也并不害怕,依旧笑闹着,只是规矩了些。
谭七彩看着他们闹着,觉得真是不可思议,这里是高低贵贱、身份地位分得极清楚的古代,可是在这个王府中,她却感觉并没有明显的尊卑之分,连不知名的小丫头也能跟皇子贴身的仆人打趣笑闹。
一开始她还怀疑,二皇子对待自己这么好,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心中一直抱有防备之心,但是看到他们的相处模式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在这件事情上想得太多了。
说不定,这就是二皇子司空仪以礼绝闻名天下的原因。到换衣服时,竹青躲到门外回避,谭七彩换上了两个小丫头带来的衣裳。这种衣服样式比她的粗布衣裳复杂了许多,她一个人还不一定会穿,不过两个小丫头十分伶俐,一下子就把她收拾得干净利索。
穿好之后,谭七彩被两人推到镜子面前,看到里面的身影之后,一下子傻掉了。心中只回荡着一句话,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一身穿上去,还真的从街边的当垆女摇身一变,成了官家的小女儿。
竹青推门进来也呆住了,面色略红,愣了半晌对着谭七彩只说了两个字——“好看。”
这身衣服的材料光滑舒适,谭七彩弄不清它真正的材质,只觉得一定很贵。她迈出脚走了两步,差点被长长的裙摆绊倒。穿这一身可如何酿酒啊?谭七彩抓起裙摆,尴尬地说:“我还是把衣服换回来吧。”“你穿着这么漂亮,为什么要换回来?”两个小丫头好奇地问。
“穿这么华贵的衣裳回去的话,会显得很奇怪的,而且,这件衣裳太贵重了。”谭七彩也是一时好奇,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还没有穿过这么漂亮的衣裳,有些眼馋,现在衣裳上了身,反倒浑身不自在起来,就像是平日里只穿拖鞋、T恤的小伙子,忽然穿上了一身一板一眼的西装一般。
“你还是收下吧,这是公子他亲自为你挑的。”竹青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给出了最有力的说服理由,“不要拂了公子的美意。”谭七彩沉吟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好吧,那我便收下了,替我谢谢二皇子。”竹青满意地点了点头。
“哦,对了。”谭七彩忽然想起一件事,抓起裙摆来到那幅鹤归孤山图前,指了指上边的朱砂印章问道,“你们可知道,这司空景修是何人?”两位丫头惊讶地张大了嘴,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谭七彩,竹青也愣了愣,随即微微一笑:“景修是公子的字。”谭七彩一听这话也是惊讶不已,这画竟然是司空仪的作品。
她一下子对司空仪这个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他就像一团迷雾,摸不透、猜不穿,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他,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公子无事时会写字作画,这一幅他很是喜爱,便挂在这偏房中,偶尔会来看一看。”竹青解释说。“原来是这样。”谭七彩抬眼看着那幅鹤归孤山图,对这幅画止不住地喜欢。
“若是公子知道你这么喜欢这幅画,一定会很欢喜的。”竹青感叹道。
谭七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已经接近正午,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竹青帮她备好了马车,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她抱着自己的旧衣裳爬上马车,怀里又被竹青塞了很多止血和祛疤的药膏,说:“这些药回去按时抹,才不会留下疤痕。”
“真是太感谢你了。”谭七彩满脸感激地看着他。
“改天请我喝酒。”竹青微笑道。
“好的,没问题。”谭七彩朝他摆了摆手,说了声再见,便放下车帘,马车缓缓加速,飞驰而去。
竹青在门外站了许久,眉头越皱越紧,然后他叹了口气,回到府中,来到司空仪的书房里。
“公子,已经把她送走了。”竹青看着背着手站在窗前的司空仪,说,“她,确实是三小姐。”
“很好。”司空仪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到她的玉葫芦了?”
“嗯。”竹青点了点头,“那是真的吗?”
“绝对不会有假。”司空仪笑道,“若是知道能轻易看到那个玉葫芦,我也不用花那么多工夫找来那件衣裳。”
与此同时,谭七彩已经穿着那件衣裳到达了小酒馆。她下了马车,感谢了车夫之后,便用最快的速度冲进酒馆,希望不要引起人们的注意。
酒馆的门口打烊的牌子依然挂得高高的,远远地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谭七彩皱了皱眉,推开门进去,仍然是一地的狼藉,就像是被刻意保护了现场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也没有任何打扫过的痕迹。她叹了口气往里走,果然听见了王嫂低低的哭声。
可是在冲进酒馆中之后,三股视线同时聚焦在了自己的身上,一个是吓了一跳的王嫂,一个是惊喜站起来的二狗,还有一个是满目震惊的司空云。
司空云?
谭七彩站住脚,满脸防备地看着他。
昨夜那辆马车依然深深地刻在她的记忆中,她完全可以想象,面前的这个人,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和什么样的表情,看着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
司空云的脸色也可以用糟糕来形容,他站起身来,死死盯着她的这一身衣裳,眼中的怒火几乎将她团团包围。
他慢慢靠近她,带着一股沉重的压迫感,让谭七彩觉得呼吸都有些不畅快起来。
“这衣服谁给的?”
谭七彩皱着眉头看着他,不懂他问这个问题究竟是何意,难道这件衣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说话。”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司空云态度很差,脸色很臭,语气很无礼,顺利地激起了谭七彩的逆反心理,她“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站住了脚跟,愤怒地回答道,“我倒想问问七皇子,您不去陪您的新娘子,来我这个破酒馆里干什么?昨夜的热闹看得很开心?看到酒馆的东西全被砸光了,你是不是特别愉悦?还是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指使的?”
“昨夜……看热闹?”司空云微微皱眉,“你看到什么了?”
“别装蒜了,你的马车,就停在酒馆的门口。”谭七彩皱着眉头看着他,“怎么,想赖账?”
司空云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抬脚便走,走到半路又停了下来,留下一句话:“马上把衣服脱了!”
谭七彩差点冲上去跟他拼命,却被眼疾手快冲上来的王嫂抓住了手,眼睁睁看着他扬长而去。
此人真是无耻之徒!
“七彩姑娘,你怎么能那样跟七皇子说话呢!”司空云走后,惊慌失措的王嫂立刻占满了谭七彩的视线,“要是将他惹怒了,我们全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王嫂对不起,要是出了事情,我会一个人承担的。”谭七彩觉得有些愧疚,刚刚正在气头上,忘记了顾及王嫂和二狗,真是失策,“这次事情完全是因我而起,造成的这些损失,我来赔吧。”
“你一个姑娘家,能承担什么?再说,过了这一次,你能保证没有下一次吗?”王嫂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说,“这一次只是坏了些东西,你能赔,下一次万一伤了人,你能怎么赔?拿命来赔吗?有用吗?”“娘你在说什么,这一次受伤的可是谭七彩,看看她的手!”二狗看着谭七彩被包扎得十分厚重的手,十分心疼。
王嫂说得其实没错,她并不能保证以后不会再出这样的意外,也不能保证都能像这次一样只是损失了些财物就能躲过一劫,更不能保证每次受伤都能有贵人帮忙。“她的伤重吗?只是被割破了手而已,伤口浅得很!”王嫂站了起来,情绪有些激动,“二狗,我这一切都是为你好,这种身世不明的复杂女人,我们平常人家还是远离为妙,别等到一条命都搭进去了再来后悔!”谭七彩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响,整个人都有些飘飘忽忽的,只听到二狗奋力反驳王嫂的话,而王嫂的态度十分坚定。
她不想再听下去,蹒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跌坐在床上,咬着嘴唇脱掉了自己身上华贵的衣裳,换上原本的粗布衣。玉质的葫芦从衣襟里跌落出来,她握紧了葫芦,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原本在现代自己便没有享受过拥有亲人的感觉,来到古代以后,她曾经觉得自己又有亲人了,可是这一切的幸福却全是泡影。
“七彩,你在吗,七彩?”二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谭七彩用袖子随意擦了擦眼睛,应道:“我在。”
“七彩,我知道我娘的话让你伤心了,但是她是无心的,我希望你留下来,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希望你能留下来……”二狗顿了顿,似乎在缓和自己的情绪,又像是在暗暗地做出决定,“七彩,你放心,我会好好劝我娘的,你,好好休息。”
二狗的身影越来越远,谭七彩颓然地坐在床上,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心之语?恐怕是真心之语吧,这个“家”,她是不能再久留了。
但是离开这里,她又能去哪呢?
谭七彩一天都没有出房间,饭也没有吃,二狗担心得团团转,王嫂看见二狗那副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二日,谭七彩打开了房门,直接敲开王嫂的房门,跟她进行了长达半个时辰的谈话,并愉快地达成了一致。昨天一天的时间里,她将简单易懂的酿酒知识和一部分配方全部写了下来,交给了王嫂,并用这份东西换得了一些路费。
虽然不多,但是勉强可以撑一段时间,希望那个时候可以找到可以谋生的新工作,谭七彩数着手里寥寥无几的银子,很是无奈。
三天之内,她会置办好所有东西,准备走人。
也算是没有任何留恋了,没有了家人,也没有什么朋友,留在这个小酒馆,没有什么意义。
不过老天爷似乎开始厚待她了,达成协议的第二天,便有官府的人亲自上门来,送上了张松赔偿的银子,足足有一百两。
谭七彩拿着那沉甸甸的银子,觉得生活又重新有了希望。不用说,这一定是二皇子着手帮忙的,她很想跟他传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她将那一百两分成三份,自己拿了一份,剩下的留给二狗和王嫂,就算是对这次意外的赔偿。


第四章 展颜

七皇子府的后花园中,明静清幽的花园长廊上,静静地伫立着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她伸手折下身边一支开得正好的蔷薇,放在鼻尖处轻轻嗅了嗅,说:“好香。”“夫人。”贴身侍女茜儿远远地喊了一声,提着裙裾朝着女子快步跑来。
谭展颜把手中的蔷薇随手扔给茜儿,走出长廊,抬头看了看长廊上边茂盛攀爬生长着的紫藤花,眯了眯眼说:“这花又快开了。”
“是啊,紫藤花开时,这里就变成府里最美的地方了。”茜儿附和道。“哼,花再美,也只是一时,终有一天会凋零成泥,任人踩踏。”谭展颜一下子恍了神,茜儿却很是迷惑,见自家夫人的情绪不佳,也不敢多问,只好静静地在她旁边站着。“消息打探到没有,她究竟是不是谭舒颜?”谭展颜捏着那朵蔷薇,随口问道。
“打探到了,她脖子上挂着皇上当年赏赐的玉葫芦,应该不会有错。”茜儿回答道。
“不过……我总觉得她有些不太对劲,虽然那天只是匆匆一瞥,但是我总觉得她的眼神、她的动作,都跟以前不太一样。”谭展颜皱了皱眉头。
“不过她可真有本事,这样都能将七皇子引过去。”茜儿状似无意地感叹道。
谭展颜闻言,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虽说司空云娶的是她,但是大婚当晚,他竟然没有进她的房间,而且三天两头往外跑,用脚趾头来想都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不行,不能留着她。”谭展颜做了决定,“不过张松的事情刚刚结束,司空云肯定也察觉到了,现在出手不太好,你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什么好主意?”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两人的背后突兀地响起,着实把她们俩吓得不轻。原本花园中就十分寂静清雅,除了零星的花农之外,一般没有什么人,这两人又是刻意避开众人,在此时忽然出现一个人,实在是挑战她们的心脏,而且这个人,还是谭展颜的夫君司空云。司空云像是无意中逛进了花园,无意中听见她们的对话,无意地插了句嘴一般,他随意地朝着向他行礼的两人勾了勾嘴角,懒散地抬了抬手,让她们起身。
“怎么忽然来后花园了。”谭展颜看似随意地一边问,一边跟上司空云的脚步,茜儿则跟在谭展颜的身后,心惊胆战……差点就说出不得了的事情来了。“特意来找你。”司空云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颇有深意。谭展颜脚步一滞,面上却依然挂着笑:“难得你有此闲情,竟然会主动来找我,成婚之后,可没见你正眼看过我几眼。”
“谁让你要做一些多余的事呢?”司空云慢悠悠地在后花园逛着,伸手拂过各色娇艳的花儿,神色却是让人捉摸不透,“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
“但是你也并未阻止。”谭展颜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拦在司空云的面前,仰着头看着他,人比花娇,“你智绝天下,我也没有傻到要在你眼皮子底下做些什么,但是既然我做了,你没有阻止,那就说明你并不想阻止我,我做得也就心安理得。”
司空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谭展颜本以为他要生气,但下一秒,他却忽然微笑起来,虽然眉眼中并没有丝毫笑意。谭展颜此时却是彻底地愣住了,她从小就认识司空云,跟他接触的时间也并不少,但是却从来没有见他这样大笑过,见得最多的笑,无非是冷笑那一类,哪见过他这样笑起来的样子。看着他的笑容,谭展颜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到喉咙口了。
他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你很聪明。”
谭展颜理了理被他摸乱的头发,并不搭话,面色却是有些绯红。“不过,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司空云话锋一转,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敛去,神色又恢复如常,说出的话却让谭展颜十分吃惊,“不要动谭舒颜。”谭展颜面色一冷,不急着答话,抬头看着他,却发现从他的脸上再看不出任何情绪,也猜不出他的任何想法。
“怎么?不答应?”司空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我怎么敢不答应。”谭展颜勉强笑了笑,觉得自己几乎被面前的人看了个透,但是反过来,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想法,自己根本一点都不了解,而且根本就无从了解。“那就好,希望你,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司空云扔下这句话之后,抬脚便走,留下谭展颜和茜儿站在原地,表情各异,心情却都是异常沉重。
“夫人,这下怎么办……”茜儿咬了咬嘴唇,有些手足无措。
原本很简单的事,在司空云的几句话之后,就突然变得复杂起来。如果现在谭舒颜死了,那么司空云肯定会怪到自己的头上,但是如果谭舒颜不死,按照司空云目前的态度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局面会变得不可收拾。
谭展颜很是头疼。
不过不管怎么样,谭舒颜都不能留在京城了,她,绝对不允许!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明日便是启程的日子,谭七彩将包裹打包得整整齐齐,坐在桌前环顾着自己一心打造出来的小酒馆。
到了最后,最让自己舍不得的,竟然只有这些酒。
谭七彩苦笑一声,却见二狗蹭了过来,慢吞吞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了?”谭七彩见他苦着一张脸,不由得问道。
“我想多跟你待一会儿。”
谭七彩看了他一眼,朝他微微笑了笑。
王嫂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最后还是把二狗给说服了,但是他的情绪还是很不稳定,这几天几乎天天在她的身边转悠。
此时王嫂正在厨房里边做着饭,饭菜的香味飘进谭七彩的鼻子,引起了肚子里馋虫们的骚动。谭七彩觉得今晚算是最后的晚餐了,似乎应该到街上去买些熟食回来吃。于是她让二狗去厨房里面帮忙,自己出去买些平日里不舍得吃的好东西回来。又是夕阳落下的时间,谭七彩走在热闹的小巷里,心情如水一般平静。
马上就要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了,说一点都不感伤那是骗人的,毕竟这是自己穿越过来以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落脚点,自己的第二次人生,就是在这里开始的。不过有缘无分,她实在没有理由再待在这里。谭七彩买了一整只烤鸭,三块卤牛肉,抱着大油纸包一面闻着香,一面流着口水往回走。不过刚走到小酒馆的门口,就发觉了情况有点不对劲。
“二狗!二狗!”王嫂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小酒馆里头传了出来,谭七彩心中一“咯噔”,拔腿就往里边跑。一进门便看到了这样一幅景象。二狗躺在王嫂的怀里,不省人事,头顶上满是鲜血,像是被什么钝器砸中了一样,那鲜血流得王嫂手上、怀里到处都是,一片刺目的鲜红,王嫂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如筛糠一般,抱着二狗哭得肝胆俱裂。王嫂最害怕的、谭七彩最忌讳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在自己即将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她们俩的旁边,则是罪魁祸首。
两位高大威猛的侍卫般的人站在一位女子的两边,其中一位的手上,还拿着残破的木凳子,木头的残渣上,赫然有红色的血迹。那位女子则是之前谭七彩看见的花轿上的“姐姐”——谭展颜。对于二狗流了满地的鲜血丝毫不在意,她满面笑容地看着赶回来的谭七彩,朝着她摆了摆手,漫不经心地示意谭七彩,说:“坐。”谭七彩一动也动不了,她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将面前这个满面笑容的女人撕成碎片。
王嫂却像是没有注意到谭七彩回来了一般,抱着二狗马上就要哭晕过去,谭七彩没有听谭展颜的,而是扔下手中的东西直接将二狗扶了起来,用手帕捂住了他头上的伤口。“你对他做了什么!”谭七彩的唇微微地颤抖,二狗头上温热的血液透过手帕不停地流到她的手上,温度很暖,却一直冷到了心底。
“哦,这是你新的小情郎?”谭展颜鄙视地看了她一眼,眯了眯眼睛,“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是到了这里,你还是这般的……”“你知不知道这是一条人命!他只是一个无辜的人而已,你为什么要对他动手!”谭七彩第一次这样大声地咆哮,说完这句话觉得整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二狗平日里那憨傻的笑容不停地在她的眼前飘来飘去,好端端的一个人,自己离开还没半会儿,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谭七彩现在又是生气又是后悔,她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好好的为什么要出门,在家里待着的话,说不定二狗就不会变成这样。“不过是个贱民而已,值得你动这么大的火?若不是他一股蛮劲扑上来,我怎么会对他动手?我的好妹妹。”谭展颜再也不伪装自己了,直接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露在谭七彩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