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云缓了口气,抱着谭七彩低头走进小土房,外边的那些百姓们也不见外,一股脑地跟着他走了进去,如同一股汹涌的潮水,全部挤进小土房子看热闹,也不怕把这小屋子给挤塌了。
“张大夫!有人来看病啦!”有人喊道。
司空云蹙眉,这么多人一股脑地蜂拥上来,还能给人好好看病吗?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这么多人啊,闹瘟疫了吗?”屋主终于被惊动了,那人从后屋里头冒了出来,是个身材矮小的老头儿,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裳,头发乱糟糟地束成一个球,鬓角的头发不听话地翘起,如杂草丛生的山包。他看上去像是六十多岁,但是头发全是乌黑油亮的,人也十分精神,又像是四十多岁的人一样。
司空云抱着谭七彩盯着他看,他也抱着手肘盯着司空云看,两人面面相觑,双方都不说话。场面一下子神奇地安静了下来,大家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也觉得奇怪,但是谁也不敢随意开口打破这个神奇的场面。
最后先开口的还是张大夫,他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行了个大礼,抬起头说道:“公子不是寻常人,为何会沦落到此处?”
“帮我治好她,其他的问题不是你该管的。”司空云将谭七彩放在屋内唯一的床上,语气冰冷,充满了警告。
“脾气还挺大。”张大夫并未生气,而是弯着眉毛笑了起来。
“快。”
“好好好。”张大夫赶忙点头,然后朝着看热闹的众人挥了挥手,“大家伙儿都回去吧,没什么热闹好看的了,人太多对病人不好,下次大家伙儿再来我这里。”
“好的,好的,那我们告辞了……”百姓们听到这话便心满意足地回去了,他们都知道,下次过来的时候,一定有八卦可以听。
张大夫将他们推出了门,将门关了起来,屋里终于变得稍微空荡了一些,也安静了一些,房子看上去还真大了不少。
张大夫将人赶走之后快步走到床前,看了看谭七彩粉红的脸,又粗略地摸了摸脉搏,皱起了眉头,说:“伤寒了啊,这位姑娘是不是前几日受了寒,又累着了?”司空云点了点头,眼中有隐隐的歉意。张大夫叹了口气说:“就怕落下病根儿啊,我再给她诊治诊治,开服药,先将温度降下来。”于是他伸手仔细地诊脉,慢慢地,触着谭七彩手腕的手指却有些微微的颤抖,眉头也慢慢皱了起来。
“她怎么了?”司空云见状也有些不安,急忙询问道。没想到他一开口张大夫就像是被吓了一跳,小小的人儿猛地蹦了起来,心神不宁地在屋子里兜兜转转,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你又是怎么了?”司空云眉头越皱越深,见他神神叨叨的样子,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两个字来——“神棍”。想到这里他再不犹豫,起身抱起谭七彩就要往门外走。
“喂喂!你干吗?把她放下来,我还得给她治病啊。”张大夫急忙拦下他,神色有些惊慌。
“治病就好好治,在屋子里绕什么圈子。”司空云十分不满。“公子你是不知道啊,这姑娘她……”张大夫张皇失措地说,“我还是第一次诊到这种奇怪的脉搏,跟平常人有着微妙的区别,但是具体是哪里我也说不上来。”
“说不上来就别说了,给我把她的病治好再说。”司空云语气不善,他一把揪住张大夫的衣领子,一面用眼神威胁他,一面说,“我不想在你这里浪费时间。”
“没问题,我马上给她治好!”张大夫害怕地缩了缩脑袋,一溜烟地跑去拿针具和药材。谭七彩依旧昏迷不醒,司空云摸了摸她的脑门,温度依然不低。
“您别担心。”张大夫一面说着一面点燃蜡烛,给针消过毒之后便开始给谭七彩施针,时间慢慢过去,一直到午时,张大夫才喘了一大口气,将用过的针全都收好。这时,谭七彩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阳光从泥屋的土窗户上照射下来,有些刺目,她吃力地抬起手遮了遮光线,看清了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是认识的,一个是不认识的。司空云的心情似乎很不好,见她醒来,面部表情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谭七彩坐起身,揉了揉沉重的脑袋问道:“这是哪?”没有人回答她,司空云一副懒得理她的样子,另外那个小老头似乎有些害怕自己,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不说话。“咳咳……你们在干什么?”谭七彩一脸疑惑,她爬起来下了床,却觉得脑袋一阵眩晕,摸了摸脑门,还是有些发热。
“姑娘……”小老头想上来扶她却有些不敢,他看了看司空云,说,“公子不上去扶着你娘子吗?”司空云一怔,思考了片刻,抬脚正要上前,谭七彩却连忙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而且我不是他的什么娘子……”说到这里谭七彩刚好抬头撞见了司空云类似警告的眼神,瞬间收了声,假装咳嗽了两声不说话。
张大夫疑惑地看了看他们俩,一脸了然的样子,踮起脚尖来拍了拍司空云的肩膀说了句“加把劲儿啊”,然后一溜烟出去抓药去了。
留下司空云铁青着脸站在原地,谭七彩却笑倒在硬邦邦的泥床上。“那是大夫吗?还蛮可爱的。”谭七彩随意地说。
“他说你不是正常人。”司空云却顺势在床边坐了下来,俯身看着她的脸,端详加探究。谭七彩脑袋里一根弦顿时绷紧,想起刚刚那位大夫有些紧张的样子,似乎像是真的知道了什么……她不是神魔鬼怪,但是却是穿越来的,鬼知道这个时代把自己这样的灵魂当成什么,如果真的把自己当作妖怪,那可就惨了。
于是在脑子转了好几转之后,谭七彩笑着反问道:“我哪里不像正常人了?”笑容夸张,演技浮夸,这是她对自己表现的评价,不过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司空云原本还不以为然,看到她的反应之后,反倒凝神看着她,像是真的发觉她哪里不对劲了一样。
谭七彩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眼睛不自然地四处瞟了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尴尬地笑道:“你干吗,我不是正常人,难道还会是妖怪?”
“怎么不会,我就觉得你非常可疑。”司空云慢慢俯下身子,双手撑在她的耳朵两侧,两张脸的距离只有一尺。
谭七彩屏气凝神,脸往旁边扭,不敢直视他,尴尬地笑笑说:“那你说我是什么妖怪?”
司空云的脸距离谭七彩越来越近,最后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他耳旁的发丝,随着重力的作用轻轻地飘落下来,落在谭七彩的耳畔。
谭七彩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若是平时她肯定会一巴掌推开他,可是这时候她十分心虚,而且体虚……“你一定是……”司空云一面说着,一面侧过脸,嘴巴附在她的耳边,热气喷进她的耳朵,用近乎调情一般的语调轻轻地说,“酒妖。”
谭七彩终于受不了了,用最大的力气将他推开,两手抱着耳朵蜷缩在床上说:“你别过来,你别过来,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
“男女授受不亲?亏你说得出口。”司空云冷笑一声,“这是对你昨晚对我所做一切的回报!”
谭七彩一听他的话,也发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回报?自己昨晚对他做了什么?
她一脸惊恐地看着他,问道:“我……我做了什么?你倒是说来听听。”
“你……”司空云刚刚还有些义愤填膺,但是说了一个字就开始卡壳说不下去了,他咬了咬牙,站起身来背对着谭七彩,“你不需要知道。”
谭七彩不知所措地吃力坐了起来,看着这个别扭的背影有些无语,她敏锐地发现,司空云的耳朵似乎有些红红的。
这让谭七彩大吃一惊——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冷漠如冰块一般的司空云都能脸红。
她不知道,昨晚正是她这块发热的躯体,将司空云这块冰融化得所剩无几。
过了一会儿,张大夫手中抓着药回来了。他所谓的抓药果然是直观意义上的“抓药”,谭七彩见他脏兮兮的双手握满了药材,类似蝉蛹和树皮的东西从他的指缝间漏出来,“啪”一声掉在地上。
他赶紧把手中的那些东西都放在小小的药罐里,然后跑回去捡起地上那些散落的药材,放在嘴边吹了吹,笑着嘟囔道:“还好还好,没有浪费掉。”
谭七彩咽了口口水,祈祷那些东西千万不是要煮给自己喝的。
思绪刚到这里,矮墩墩的张大夫便迈开他的腿抱着他那宝贝药罐子,快步来到谭七彩的面前,喜滋滋地说道:“这是我给你配的药,你是在这儿喝呢,还是带回去喝?”
“带回去喝。”
“在这儿喝。”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谭七彩抬起头看着司空云,见他也在看着自己,一副不容置疑、已经将结果决定好了的样子,让谭七彩十分不爽。
“我该听谁的?”张大夫看了看主张在这儿喝的司空云,又看了看谭七彩,不知道该怎么做决定。
“听我的。”司空云率先说道,抢在谭七彩之前,让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回去的路,你要是在半道上就死了怎么办?”
张大夫听了他的话,扶着额头惊叹地看着他,小声说道:“公子你可真行,这么个说话法儿,怪不得她不乐意嫁给你。”
司空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像是在警告他不关他的事。
张大夫乖乖闭嘴,站在旁边一声不吭,但是眼睛却瞄来瞄去地观察他们俩,觉得这两人分外有趣,之后又有新鲜故事可以跟大家分享了。他心想,这个公子虽然长得俊俏,但是似乎不太会讨好女孩子,他就算原本是好心,但是说得这么难听,这姑娘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谭七彩仔细想了想司空云的话,虽然不肯承认,但是确实觉得有些道理——这是哪里自己暂时还不清楚,但是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么肯定还是没有找到回去的路,况且半道上煎药喝也实在是不方便,万一自己煮药喝的时候,他一个不耐烦把自己给甩在半道上,那岂不是得不偿失?还是在这里比较好,有东西吃,还有床可以睡。
她立马转变立场点了点头,同意了司空云的建议。
张大夫惊得瞪大了眼睛,用无比惊讶的眼神看了看谭七彩,觉得这丫头肯定的、绝对的,很不正常!
“那就煎药去吧。”
没人答应。
司空云看了看张大夫,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十分耐心地开口道:“张大夫,你可以煎药去了。”
“啊?哦……好嘞!”张大夫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公子原来是在叫自己啊!于是十分听话地转过身去洗药、煎药,忙活儿去了,忙活的时候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待药罐子放上了炉子他才发现,“唉?为什么是我来煎药?”
可是已经迟了。
这时候司空云已经靠在床边开始打盹儿,疲惫的样子现在才尽数显现出来,这几天也折腾得他很辛苦……谭七彩侧着身子看着他,仔细回忆着这几天的点点滴滴。
她很感谢他没有把她丢下,还背着自己过来看病,虽然过程并不是十分美好,但是结果还是不错的。谭七彩仔细端详着司空云的脸,觉得他的睡颜跟平日里的他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地狱的阎罗王一下子变身成为天上的仙人。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这么仔细地看他的脸。说实话,司空云的长相是十分不错的,若是不了解这个人,他的脸绝对是谭七彩最喜欢的那一款。轮廓分明,但是脸上的线条并不是那种十分刚硬的感觉,似乎比二皇子司空仪的面部线条还要柔和,让人看着心中十分舒服。他的睫毛长而密,嘴唇上面稍微薄些,下面稍厚,谭七彩听说这样的人重情义,不善言辞但忠厚可靠。
忠厚可靠?谭七彩心中暗暗地笑了起来,果然这些流传的东西都是糊弄人的,司空云若是忠厚可靠,那么这天底下人人都是雷锋了。
张大夫一走进门就看到谭七彩坐在床上冲着司空云的睡脸傻笑,不禁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心中便开始想,这姑娘肯定是有什么毛病,不管是脑子还是身体。
谭七彩看到张大夫进来了,赶紧冲着他笑了笑,立刻就想下床,只是浑身无力,动作十分缓慢。
张大夫一见她的笑容,吓得就想逃出门去,但是转念又想,这是我家啊,我为什么要走,要走也是他们走啊!于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苦着一张脸。
“张大夫,您好。”谭七彩礼貌地朝他行了个礼,笑着问道,“张大夫,请问这是什么地方啊?”张大夫没有想到这姑娘对自己竟然是这么有礼貌,跟那位公子是天差地别,这种差别让他一下子还适应不过来,吓得他后退了好几步,这才站稳了脚跟,脑袋上如杂草般的头发似乎看上去更乱了些。
谭七彩没有笑他,而是抱歉地摆了摆手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不……不是你的错。”张大夫也赶紧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将杂草挠成了鸟窝,“是我自己不小心。”
不知不觉地,他心中对谭七彩的防备慢慢地消失了,开始对谭七彩说一些关于这个地方的事情。
这里是距离京城一百多里的山间小城镇,名字也很乡土,叫旮儿镇,真的是名副其实,建造在山旮旯里面,周围不是森林就是山峦,基本上阻断了出去的路,只有唯一的一条小路是人们常走的,也要翻过好几座山才行。
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很少有外边的人来访,所以当司空云和谭七彩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些百姓们才会那么热情地围观。张大夫并不是土生土长在这个地方的,而是在年轻的时候躲避仇人追杀,结果迷路才来到这个地方,顺便定居了下来,所以见识算是比较广的,经常说故事给这里的人听。
“不过时间久了,我肚子里的故事都说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张大夫感叹道。
谭七彩点了点头,她觉得这里就像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一般,人们在此处生活,怡然自得,但是避免不了生活和各类信息的落后,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为他们感到悲哀。“也许,你可以跟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你赞同我的想法?”张大夫十分欣喜。
“为什么不赞同?要在哪里生活是你的自由,之前你躲避仇人追杀,如今过了这么多年,你也应该过你想过的生活才是。”谭七彩十分诚恳地说道。
“好……好。”张大夫十分感动,像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理解他的想法一般,“不如,我就跟你们一起走吧。”
“一点儿也不好。”这时谭七彩的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回头一看,果然,这种泼冷水的行为除了他还会有谁做得出来?
“为什么?”张大夫有些受伤,辩白道,“这里交通太不便,与世隔绝,在这里生活实在不是我所愿,而且,我十分想念我的亲人们。”
“既然你这么想,那么又是什么让你一直没有离开?”司空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既然想念亲人,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回去找他们?”
“因为……”
“因为这里还有需要你的百姓。”
谭七彩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这句话竟然是从司空云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张大夫听到这话,眼睛里竟然泛出泪水来,说:“我……”
“他们离不开你,你也不一定舍得他们。”司空云掀开药罐子的盖子,闻了闻,皱了皱眉头说道。
张大夫一时间说不出话,只是用手捂着脸,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谭七彩恍然大悟,这么多年来,这里的人们应该都与他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并且他是这里唯一的大夫,若是他走了,这里的人们要是有个大病小灾的,找谁去呢?
话题到了这里似乎就终止了,三个人都恢复了沉默,司空云的睡眠被他们的对话打扰了之后,再也睡不着,几个人静静地待在泥屋子里边,各自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只是时不时会有几个热心的村民抱着家里边今天新摘的蔬菜送过来给张大夫,有的说镇上来了客人,那就是大家的客人,有的说张大夫一个人招待不过来,客人们又不喜欢人多,只好送些菜过来算是帮点忙。
张大夫看着那些菜,想起了平日里大家对自己的诸多好,眼中泛起了泪花。
谭七彩喝过药之后,已经是临近傍晚时分,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这时候张大夫却猛地站起身,说:“今晚,你们陪我喝点酒吧。”
也不待两人回答,他说完之后便消失在后门中,过了一会儿便抱着一大坛子酒进了屋里,“砰”的一声放在了桌上,大笑道:“其实我的医术并不是最拿手的,酿酒的技术才是天下第一!”
屋里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张大夫脸上有些尴尬,正要倒酒,耳边却传来了一声轻笑。
张大夫听见那声笑之后,就像是整个人都被一盆冷水泼了个通透,他先是愣在那里,然后便是恼羞成怒。
他原本就不白的脸开始充血,变得越来越红,像是螃蟹从入锅到蒸熟颜色的变化。
“你……你嘲笑我!”张大夫这回是真的被激怒了,他怒气冲冲地将酒坛子抱了起来,又重重地放回原本就不太结实的方桌上,压得桌子震了一震,整个儿都有些晃晃悠悠的。
而引爆张大夫情绪的罪魁祸首司空云却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也不管别人是不是乐意,十分主动地上前掀开张大夫的酒盖,轻轻闻了闻,脸上的事不关己变成了一脸不屑,说:“这酒也能叫天下第一?是这个镇上的人给你封的名号吧?”
谭七彩扶了扶额头,觉得大事不妙。
果然,不出谭七彩所料,张大夫双手握拳站在原地,气鼓鼓地跺了跺脚,脸涨成了猪肝色,一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发起脾气来竟然像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他十分生气地揪着司空云的袖子,说:“你凭啥这么说我,难道你酿的酒能比我的好?”
谭七彩的心中突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她赶紧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张大夫的肩膀,抢在司空云张口之前说道:“他这个人就是嘴巴欠,你把他的话当作耳边风就是了。”
张大夫十分感激地看着她,一旁的司空云却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那你尝尝这酒,评价一下,我的酿酒技术是不是一流?”张大夫也许是太久没有接触过外边的世界了,他十分需要除这个镇子之外的人认可他,谭七彩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太浓烈的期待和渴望,让她觉得说出赞扬之外的话是一种犯罪行为。
谭七彩尴尬地笑了笑,推脱说:“我不会喝酒。”
张大夫皱起了眉头看着她,满脸都写着“你骗我”三个字。
“好,那我就尝一口吧。”谭七彩屈服了,她抓起桌上的量酒勺,给自己盛了一小口酒,然后端起碗抿了一点点。
端起碗的瞬间她已经闻到了浓烈的酒香,他的酿酒技术确实不输给行家,酒酿得很纯正,用的是最正统的古代工艺,还加了一些个人的技巧在其中,给酒增添了不少独特的味道。
若是单单放在古代,这酒确实可算是好酒,可是……谭七彩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司空云,只见他用玩味的眼神看着自己,像是在对她说“你要撒谎吗”。
原本想好一套说辞的谭七彩在看到他的眼神之后,心底不由得泛起一阵心虚,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张大夫静静地等待着她的评价,双眼瞪大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像是一只饿肚子的小狗狗。谭七彩无可奈何,只得开口道:“首先酿酒的原料一般,导致酒的味道受到了很大影响;第二是发酵时候的温度没有控制好,你的酒窖建造得太粗糙,这样是不可以的;第三,你的酿酒器械太差,不能发挥出这酒最极致的味道。所以虽然你很用心地在酿酒,酿得也确实不错,但是要说是一流的水平,我不敢苟同。”
待她说完这番话,张大夫却已经是惊呆了,他怔怔地看着谭七彩,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一遍,神神叨叨地绕着她转了好几圈,这才回过神来。
“姑娘,你究竟是什么人?”
“刚好是同行罢了。”谭七彩笑了笑,将手中的碗放回了桌上,不敢再喝。
“唉,姑娘你说得真是对,有些东西我是知道的,但是你说的酿酒的器械,那些我都没听过,我都用的土方法!”张大夫遗憾地叹了口气,“果然我已经变成了井底之蛙,在我年轻的时候,我酿的酒可算得上是天下第一啊!”
谭七彩微笑着点了点头,他说的话是有些夸张,但是以他的水平,说出这些话也并不为过,在古代,这么落后的条件下,能酿出这种味道的酒已实属不易。
“姑娘你再尝尝吧,然后教教我?”张大夫赶紧伸手抱起酒坛子,将她的酒碗满上,十分热情地说,“我可算是遇着贵人了,姑娘你一定要给我指导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