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凤玖闻言也吃了一惊,连忙问道,“黄大人要来给我布针去淤,真的吗?”
“皇上下令,如何作假?”白卿看上去有些嗤之以鼻,“你且快些上车,送你回府以后我还要入一趟宫。”
连凤玖一听频频点头,便是不敢再有半点磨蹭耽搁的径直和脸露失望却无言反驳的裴雁来道了别,随后就弯腰入了马车的车厢内。

第四十八章 欲为何意

许是因为睡得太多了反而精神有点犯浑,一路马车小颠,摇着摇着还未到城门口,连凤玖就又犯起了瞌睡。
谁知她头才刚垂下,一把折扇就“啪”得一下凌空而降。那力道虽然不大,可却惊得连凤玖整个人差点跳坐了起来。
“再睡下去你人都要睡傻了。”白卿一边说一边往连凤玖怀中丢了一摞崭新的书册道,“最近皇上心血来潮说要修大周明典,礼部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的,结果把一些琐碎的事儿全都推到了国子监。国子监里头那帮老家伙你也知道,各个都是人精,学问见识又非浅薄,光是一句‘书阁书录太乱’就把礼部的人给打发了,闹来闹去闹到了中和殿,华阁老就说那干脆趁着皇上要修明典的机会把东、西两间的藏书阁也一并理一次吧。”
“所以?”连凤玖不明所以的问道。
“所以再休息两日你就随我入宫去整藏书阁,你既过目不忘,定是比别人整的要快的多。”
连凤玖闻言张了嘴,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白卿这种知人善用的法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而白卿却无视着她的夸张神色,接着说道,“整理书目讲究类分归纳,你别以为是个不动脑子的体力活儿,且记得统一用簪花小楷写。”
还簪花小楷呢!连凤玖在心里头“呸”了一声,却还是有些不死心道,“师父让我整理藏书阁是看得起我,不过先头我以为内阁书录,无非就是替各位大人誊奏折呢。”
“奏折也是要誊的。”白卿一开口,又是一盆凉水灌下,于连凤玖而言几乎等于“醍醐灌顶”了。
“白…咳咳咳,师父,我这还在养伤呢。”白卿这是想要了她的小命么?不过就是在皇后娘娘的事儿上让他多用了几分心,多跑了几次腿,多挨了皇上一次骂而已啊,他如此睚眦必报,让她怎么还能好好的拜他为师?更何况她真的怀疑,他到底有什么可以教她的?
可白卿闻言却用眼尾的余光淡淡的扫了她一下后勾着嘴角道,“伤的不过是膝盖而非手指,不是吗?”
连凤玖不可置信的瞪了他许久,半晌才佯装惋惜道,“诶…也难怪师父一把年纪了还茕茕孑立形单影只,如此这般不懂怜香惜玉,又有哪个姑娘敢和师父过日子?”
“不劳你费心。”白卿生生的转过了头。
话头被压了半天,连凤玖总算占了一次上风,因为她看得出白卿说话的时候脸色顿时有些生硬,是以便耸了耸肩,趁胜追击道,“不过也并非我不想尊拜师父,但是清明前我爹帮我去辞官的事儿师父也是知道的,眼下因为皇后娘娘,爹爹对我必定还在气头上,只怕我有心想与师父共进退,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阿九,你放心,这一声师父,我不会让你白喊的。”白卿转头正眼看她的时候马车正好缓缓而止,他的那一抹笑就这样不经意间闯入了连凤玖的视线之中。
白卿的笑,如徐徐春风拂面而过,又如皓月当头明辉尽洒,确是风流韵致,优雅迷人的。
连凤玖只觉得周遭顿时斥满了奇怪的感觉,下意识就转过了头自言自语得嘟囔道,“若是卖笑肯定值钱。”
她这句话声音轻的很,白卿自然没有听到,只起身跨步掀开车帘道,“我现在去拜见一下连大人,你跟着观棋先回白府。”
连凤玖闻言只顺势得点了点头,直到白卿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后她才恍然惊觉:为什么她人在自家门口,却要回白卿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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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连府,花香浅散,熏染衣襟,令人心情舒爽,可连老爷的书房中却是气氛凝沉,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隐势。
暖暖的碎阳破云而入,将整间小屋拢在了一层金辉之下,照得屋内人影绰绰,明暗相叠。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此时此刻,连大人书房之中站着的竟然是连太夫人。
轻暖的日头将这个迟暮的老人照的明瑞有光,竟显得她格外的精神焕发,只可惜老太太的脸上却是怒意微显眼露凌厉的。
“老生总觉大人似一个故人,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老生年纪大了,却是怕混浊不辨,弄错了人。”两人沉默了许久,还是连太夫人先发了话。
白卿站在连太夫人的身后,明知她看不见自己,闻言却依然深深的作了一个揖,然后诚然道,“晚辈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他这句话听似莫名其妙,可连太夫人还是肩膀一怔,随即紧紧的抓住了手中举着的刻纹拐杖转过了身,喃喃低语道,“白文…正…是…真的是你的…!”
她说着说着突然瞪眼如铃,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指着白卿道,“你…你真的是…”那一次在院子里她果然没有看错,这孩子果真就是白文正的儿子!可是不对,当年他和他娘分明已跳崖身亡了,这么多年了,为何他现在却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而且竟然依然沿用父亲的“白”姓!
“正是晚辈。”相对于连太夫人的震惊,白卿的举手投足间却是一派的镇定自若。
老太太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却忽然收敛了惊恐之色,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白卿后说道,“你…眉宇神韵间还是像你娘亲多一些。”
这句话,让白卿的脸色一变,终于略微的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然后道,“今日晚辈前来并非是来找您叙旧的,晚辈想收了阿九为徒,今日是来征求太夫人您和世伯的同意的。”
他语调微轻,字正腔圆中透着抑扬顿挫的韵味,却惊得连太夫人的背上浮起了阵阵凉意。
“收阿九为徒?”连太夫人一双眼角露皱的杏眸眯成了一条细长的缝,她刻意压着心中翻涌的惊骇,却抑制不住微颤的指尖道,“白大人,老生想问你一句,你如此刻意接近我们家阿九,伺机而动,欲为何意?”
白卿一愣,眼露不解道,“太夫人,晚辈不知您所谓的刻意接近是什么意思,晚辈记得第一次见阿九的时候是在云麓书院,那时阿九多大?”白卿微微的想了想继续道,“也就约莫七、八岁的样子吧,师父就说阿九慧根正足,将来若是加以善引则必成大业。”
“呵,慧根正足又如何,不过是个姑娘家,能成什么大器?”太夫人冷笑一声,心里却莫名的轻松了下来。
“阿九乃太夫人的亲孙女,她的性子难道您不知道吗?”白卿说着看了连太夫人一眼,漫不经心的模样像是在引起连太夫人的注意,“她一心为官,即便是连大人帮她辞了官职,可娘娘一出事儿,她便命都不要的就往宫里头冲,但皇宫森严有律,她这般火急火燎的性子有几条命可以丢?”
连太夫人上一刻还沉思在“亲孙女”这三个字中,下一刻就被“丢命”之说引回了思绪,“过两日我会再回庄子上,到时候…”
“别说不过是个庄子,就说以后哪怕她成了亲为人妇,只要皇后娘娘有心思,她就躲不过入宫的命,既然如此,太夫人为何不早作打算?”白卿打断了老太太的话。
“皇后娘娘?”这还真是连太夫人没有仔细顾虑到的。
白卿微微的点了点头,如实分析道,“您不在宫中,或许听着阿九说为官的难易并不真切,但您身在官家,自然也应该知道,放眼整个大周国,宫里头出过几个正经的女官?阿九的身后,若非是皇后娘娘有心提拔,又怎有她如今的身份和地位?”
“可她父亲的确帮她辞了官了。”老太太依然不为所动。
“那若真是如此,后宫出了事儿,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又为何会来找阿九?”白卿直言不讳。
连太夫人闻言果然心一紧,脑海中有些衔接不上的思绪此刻顿时连在了一起。
沈家富贵泼天权势甚大,可这些年皇上羽翼丰满,已养多方势力,自然不会再让一家独大的局面出现。沈家有心筹谋,皇上也是在耐心等候,这两者之间的权衡争夺,其实就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之间的权衡之比。
皇上与皇后,是夫妻更是君臣,阿九高中状元是个意外,可能入宫为官却绝对是人为的。
如此一想,连太夫人自然就紧张了起来。尊者心大,想他们一个小小的连府,别说是皇上了,就是搁在沈家面前都是不够瞧的。
可是白卿那昭然若是的举动也让老太太一头的雾水,思忖间不禁开口问道,“白大人把宫中的时局事态分析的如此透彻,那你不妨和老生说句实话,你又为何要收阿九为徒?老生想白大人也并非是那心血来潮之人吧。”

第四十九章 诡辩高手

“墨客惜才,晚辈于阿九便是如此。”白卿这一说辞,和在皇帝陛下面前的如出一辙,“不管太夫人您信不信,晚辈不过就是觉得阿九既能做大学问,又何须拘泥男女之框?更何况,她的天赋本就少见,可性子倒是有些毛躁,皇宫危机重重,晚辈虽不敢保证一定能让她平安无忧,可左右相护还是做得到的。”
连太夫人好奇的看了一眼白卿,忽然道,“她终归是个姑娘,年岁也摆在这里,或许不出两年,她便要嫁人成亲了。”
“晚辈也希望阿九能有一个好归宿。”白卿抱拳作揖,回得真挚诚恳。
老太太见状拄着拐杖微微的后退了一步,似觉得有些看不懂眼前这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的大周才子了。
若说他一心为才只管学问也是有可能的,但这个理由老太太总觉得站不住脚。且先不说男女大防,就说他们不过是儿时见过几面,堂堂北山子的关门弟子又为何会对阿九惜才如金?
可若说是因为儿女私情那更不像,小孙女几乎是她一手带大的,阿九的脾气性子连太夫人自认还是摸的清楚的,这个从里到外都是大大咧咧的姑娘,若是已经和白卿情投意合了,那多少都是会露出些蛛丝马迹的。
那若是单相思呢?连太夫人诡异的又眯了眼盯了白卿片刻,却很快的否决了内心这个荒谬的想法。倒并非是她折贬自己的孙女,只是阿九容貌并非倾国倾城,性格也不见婉约似水,白卿若是能看上她,这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
而白卿虽不知道连太夫人内心的想法,可多少也猜到她此时此刻必定是腹稿翻飞的,便安安静静的立在一侧,耐性好的令人咋舌。
老太太见状,不由的就想起自己孙女的毛躁劲,再细念方才白卿说及皇后娘娘的那一段,心里不免有些动摇道,“原本不知道那丫头进宫以后还会有这么多的事儿,这些年那丫头心里也和一根筋似的,总想证明什么好女儿不输男,可这世道上,哪里又会有那么多的公平可见?若是当初就知道现在她会落得如此尴尬两难的境地,那时候就算拆了我这把老骨头,我也肯定是要拦着她去做什么官的。”
“太夫人。”白卿闻言挑了眉宇道,“有些事儿该来的躲不掉。”
他似一语双关,可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却是听得连太夫人实在拿捏不住他的心思,只能轻笑道,“如今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皇上也是年少登基,如今二十多年下来,大周算得上是风调雨顺的,白大人胸怀天下智者有谋,能伴君左右也是本事。不过阿九…不瞒白大人,她父亲母亲已经准备张罗给她说亲了,女儿家么,若是成了亲还在外面抛头露面总是不好,老生觉得皇后娘娘和她是故旧私交,一定也是希望看着阿九那孩子幸福的。”
所谓姜还是老的辣,前头几句话老太太看着似占了下风,可不过眨眼的功夫,却是又被她四两拨千斤的给占了理。
白卿一愣,心中忽然微紧,却故作镇定道,“哦,不知哪家的公子如此的有福气?”
老太太一愣,却并不上当的摆手道,“我一个老太婆,家里的事儿几乎都不管了,家女成亲这些事儿,都是她母亲一手张罗的。”
“如此说来可要先恭喜阿九了,既太夫人您如此坚持,那皇上那里我还要去周旋周旋。皇上惜才,想来若是阿九以后成了亲,皇上更可能会委以她重任,毕竟成了亲,也就多少定了性。”
这一将军,将得连太夫人哑口无言。白卿这小子,真是颠倒是非黑白的一把好手,理由张口就来,也不管她这个老太婆一把年纪了受不受得住。
“您说呢?”见连太夫人沉默不语,白卿难得的追问了一句。
连太夫人“呵呵”的笑了笑,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道,“皇后娘娘的事儿如今可有眉目了?”
“已水落石出了。”白卿细细的将这两日发生的事儿告诉了老太太,期间自然而然的将皇上责连凤玖雨中罚跪的事儿给隐了去,末了又道,“娘娘因为这事儿自然伤心欲绝,帝后失心也是可大可小的,朝廷里这两日气氛也糟糕的很,是以阿九就留在了朝仪殿,怎么着也要三五天才能回府吧。”
“留在了娘娘那儿啊…”连太夫人闻言倒是未见惊讶,只微有担忧道,“希望阿九能好好的开导开导皇后娘娘,让娘娘别再心怀顾虑才好。”
白卿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面不改色的继续扯道,“明日一早晚辈要进宫,太夫人您可有话要晚辈带给阿九的?”
连太夫人沉思了片刻后问道,“你…真的要收阿九为徒?”今日一番浅聊,若说老太太已经完全信任了白卿倒也不尽然,只是她确实打消了以前一些沉冗的念头。既眼下短时间内小丫头和皇宫里的一切是脱不了干系了,那能有个在皇上面前说得上几句话的人护着也是好事。
白卿闻言郑重点头,不加含糊道,“此等大事,晚辈不敢口出诳语。”
“既然如此,你便告诉阿九,让她好好听你的话,切莫冲动行事。”看得出来,老太太此番嘱咐也是无奈之举。
白卿闻言弯了腰又作一揖,嘴角勾起的笑意隐没在了垂首的暮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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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白府崭新的厢房内,连凤玖的一阵惊呼惹得窗外梨树上打盹儿的几只灰雀都扑腾着翅膀瞬间飞远了。
可屋子里,连凤玖的惊讶却还在继续喋喋不休着。
“为何我要在你这儿养伤?你到底和祖母说了什么她竟连问都不问的就点头了?你见着我爹了吗?你…”
白卿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等到连凤玖第四个“你”字问出口的时候,他一伸手,就轻松捂住了她的嘴。
“你太吵了。”面对手脚并用、支支吾吾的连凤玖,白卿只不动声色的说道,“既你觉得我这法子不好,那你是打算把皇上罚你跪着的事儿告诉你祖母还有连大人咯?”
他一句话就让连凤玖没了脾气,只蔫蔫儿得软了腰身,后背一沉,径直就靠在了架子床的床框上。
“当然不是。”她随即闷闷的回了一句,突然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瞪着双眸盯着白卿道,“那在裴大夫那儿你怎么说要带我回家的?你分明还说什么我爹那儿你替我担着。”
白卿转身将紧闭着的窗子推开,然后支妥了支架后又回到了床边,似若有所思道,“原是我想简单了。”
“你…”连凤玖气得差点要从床上跳起来了,不禁伸手指着白卿道,“你且别诓我,我伤的是膝盖可不是脑子。”
“那我问你,你是从此想被禁足在家中安安分分的等着嫁人呢还是想遵从自己的心意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儿呢?”白卿用手掌推开了连凤玖的食指,话音即落的时候还不忘补一句,“女孩子家家动作如此粗俗,也不怕嫁不出去。”
和白卿对话,连凤玖的心永远都似那海中扁舟一般起起伏伏的纠结难定,闻言便是懊恼道,“自然若是能两全其美就最好了。”
“你倒是想得美。”白卿垂眸睨了她一眼,“为师能说通太夫人允你做我的徒弟已是费劲了心机,你还想得寸进尺。”
“我又没求…”不过她话音刚出,就眼尖的看到白卿一记厉眸扫过,便是很没骨气的瞬间转了话头道,“师父是能者多劳,想这两日我要在师父府上打扰一二,若是给师父添了什么麻烦还望师父见谅。”
“麻烦谈不上,你这小院独门独户,和我的院子差的远了。”白卿心里笑她欺软怕硬,却不禁又想看她生气的模样,便继续道,“但虽你喊我一声师父,可是普天之下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租子钱什么的也就算了,这两日,你先把书阁的书录誊一遍,回头国子监那些学生也能一一对着来整理。”他说完便指了指床边的那张花梨木窄案。
连凤玖顺势看去,却见白卿指的就是方才在回来的马车上丢给她的册子,不由又惊呼道,“不是要去书阁整理吗?为何要先誊书录?”
“皇宫藏书阁分东、西两间,每一间里头都有九九八十一个书架,每个书架上少说也有近五百本的书册,若是你说这八万册的书都由你一个人来整的话,为师也并无意见。”
连凤玖的声音戛然而止,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静得终于可以隐约的听到窗子外头雀鸟叽喳的清脆声了。
白卿满意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却在门口又停下了步子转头嘱咐她道,“对了,记住,用簪花小楷。”
连凤玖脸上扬起了一个柔柔的笑意,可心里却狠狠的骂了一声——“混蛋”!
整个大周谁不知道,簪花小楷横竖撇捺清晰明白最是好认,可写的时候却很是费劲。
亏他还自称是她师父?敢问天下有哪个师父是这样把自己的徒弟往惨里整的?

第五十章 精于医道

当天晚上太医院的黄大人就匆匆的赶到了白府。他跟着仆役踏着夜色直入三进的垂花门,随即便到了连凤玖下榻的述云阁。
阁内双扣雕花木门尽敞,黄大人有些犹豫的往里面探了探头,却见屋内女子伏案疾书,男子优雅磨墨,只这一眼,倒让黄大人生出了些擅闯夫妻厢房的错觉来。
不过很快的,白卿冷飕飕的话就打破了满室的温馨,“书录若是誊的好回头也能扎册成集,你若是再不用心写错了字,我就让你先去抄三遍法华经静心。”
白卿话音刚落,连凤玖就气的重重的搁下了笔,可她脾气刚想发作,却看到了门口脸露尴尬的黄大人。
连凤玖做官的时候和黄大人是有过数面之缘的,黄时此人四十出头,正是不惑之年,官德有智、奉行中庸,所以这些年颇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样子。但其实对于他的精湛医术连凤玖是早有耳闻的,只可惜要想在这偌大的太医院中占稳一个好位置,光靠医术精湛那是远远不够的。可黄时心宽,却不在意这般的碌碌无为,倒也得了个没有朋党之争的清净。
所以,白卿能喊动他,连凤玖也觉得有些意外。
而话说在看到黄时后连凤玖只能将肚子里的微火暂时的压了下去,随后笑着看向了已经进了屋的他道,“这般劳师动众的请了您来,真是不好意思。”
黄时“呵呵”一笑,随和道,“哪里哪里,刚好顺道来参观一下白大人的新宅子。”
“那您来的可不是时候,应该挑了白天进来转转,现在这乌起抹黑的哪有什么看头啊。”连凤玖瞟了白卿一眼,对着黄时依然是和颜悦色的。
屋子里多了一个外人,确让周遭的气氛都热络了起来,几句寒暄过后,黄时就把话引到了连凤玖的膝伤上。
“还是要让在下看一看才能诊断,若是未伤筋动骨只凝了淤血的话,只要连着布几次针,三天即可痊愈。”黄时说着就用眼神征询了一下连凤玖,见她含笑点头后,便是伸手就想去卷她的裙摆。
可他的手才刚刚碰到连凤玖缎裙的锦料,边上白卿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可是布针疏通双键血?”
“虎口也要布针。”黄时视线微转,对上了白卿认真道,“不过也都是方便的。”
白卿闻言点点头,簌簌起身绕过了黄时,然后搬开了连凤玖面前的矮几道,“扎针双键穴我倒一直想试试看,不然黄兄从旁辅佐,布针的事儿我来?”
黄时闻言一愣,可很快的就欣然点头道,“既白兄想试手,那就由你来吧。”
他们这一左一右的对话却是把连凤玖这个正角儿撇的一干二净的,眼看着白卿已经动手开始卷自己的裙摆了,连凤玖伸手直指白卿一声大喊道,“白亦成,你若是敢拿我一个活人试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这两个人是在开玩笑么?她,连凤玖?试针!
且先不说今儿就算没有黄时没有白卿,她膝盖的伤假以时日也能痊愈,就说今儿就算要布针,那也不是应该由黄时这个正牌大夫来下手么?怎么就轮到白卿了呢?关他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