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被宋谨誉打断了话以后,喜妈妈就匆匆的回了太夫人的厢房。
她进去的时候太夫人还在诵经,喜妈妈在一旁微微的站了片刻,方才看到太夫人骤停了手中的木鱼,随即缓缓的睁了眼。
喜妈妈见状,连忙上了前将太夫人好生的从厚厚的蒲垫上搀了起来,然后又扶着她坐到了窗边的软榻上,随即拉过了小杌子径直坐下,一边给连太夫人仔细的捶着腿一边道,“也不知怎的,世子爷突然来了。”
太夫人一愣,低头问道,“世子爷来做什么?”
喜妈妈摇了摇头,“世子爷身后还带了个…白、白大人,老奴自不好多待,是以也不知道世子爷来做什么?”
“你说白卿?”太夫人神色一黯,捏着玉串佛珠的手不由的紧了紧,连指尖都有些泛白了。
喜妈妈无声的叹了口气,点头道,“是。”见连太夫人抿嘴不语,她又道,“按老奴说,您心里头悬着也是有悬着的道理,这才刚开年,九姑娘磕磕绊绊的事儿就没消停过,可方才老奴过去同姑娘聊了那么几句,便能听出姑娘也是长了颗玲珑心的。您是看着姑娘长大的,她不亲您还能亲谁?不过是怕您见了她又来气,气坏了身子,这才左右躲着您的,就是想等着您消了气。”
连太夫人垂了眉梢看了喜妈妈一眼,暗中松了捏佛珠的手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原想着万事皆有章法,是怎样,就怎样。小九中了状元,这也是天意,既是天意,就不可违。”见喜妈妈连连点头,太夫人却是叹了一口气,忽转了话锋道,“但自打她进了宫,事情就一桩接着一桩,我这才想到,小九她本就是逆了天…”
“太夫人…”喜妈妈闻言,忽然捂住了连太夫人的手道,“九姑娘就是九姑娘!”
太夫人一怔,眼中忽然涌上了盈盈清泪,竟是不住的点头道,“是,小九就是小九,所以阿喜,我要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的时候,早点替小九则一门本分的好人家。咱们连家不缺金不缺银,仕途官场也不求,本按着说小九也早就可以嫁作新妇了,偏我也有私心,想再多留她几年,这才…”
“全家上下,谁又舍得九姑娘这么早就嫁出去给人家做媳妇的?一日新妇一日熬,您也是心疼她。”喜妈妈也低头抹了抹眼泪,再抬头却是强颜欢笑道,“不过您瞧,这么多年了,姑娘她都是平平安安的,可见呐,咱们太老爷在天有灵是一直保佑着姑娘的。”
连太夫人闻言淡淡的笑了笑,可眉宇间的愁思却未见消散。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有人扣响了门扉,紧接着连凤玖那轻盈悦耳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祖母,我留了世子爷和白大人在庄舍用午膳。”
喜妈妈闻言微惊,连连抽了帕子伸手按了按太夫人的眼角,又轻轻的转头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痕,方才深吸了一口气站起了身,然后在太夫人的示意下快步上前拉开了门…

第三十四章 雨度清明

那天午膳,太夫人并未列席,她对连凤玖的说辞是,“你们小辈聚在一起热闹罢了,我杵在那儿,谁都不痛快。”
连凤玖知太夫人素来不喜欢闹腾,又觉得她应还在恼着自己不懂事,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点了头,又悄悄的吩咐了喜妈妈几句贴己的话,方才退出了太夫人的厢房。
午膳不过简单的五菜一汤,地地道道的农家口味,倒是吃的宋谨誉食指大动,连添了两碗饭。因为知道他们要赶路,连凤玖也不敢拆酒,只能吩咐厨娘舀了两碗农家自食的酒酿给宋谨誉解馋,却不曾想白卿也偏爱这一口,倒吃的比宋谨誉还要多。
用了膳,喝了消食茶,连凤玖便亲自将两人送出了庄。
宋谨誉一身骑术是和宫里头的师傅学的,抡起马鞭自不在话下,可连凤玖却是第一次看到白卿骑马,倒不知他竟也是个中高手。
“行了,一脸病怏怏的模样,赶紧回去吧。”宋谨誉座下的高头骏马通体墨黑,时不时轻踏着前蹄,“哼哧哼哧”得呼吸着,甩头的时候鬃毛飞扬,灵动潇洒的很。
连凤玖羡慕的扬起了头,伸手摸了摸马儿的前额,一边点头一边道,“什么时候让我也骑一下就好了。”
“姑奶奶,求你死了这条心吧。”宋谨誉惊得都嫌弃了起来,不耐烦的倾身拍掉了连凤玖的手道,“你好好在庄子里待着,等我回来找个托词让你进宫去陪陪皇后娘娘。”
连凤玖心一暖,只觉宋谨誉虽平时看着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但其实还是向着她的,不由点头道,“你们也是,此行前去丰台,一路顺风。”说着她又看向了一旁的白卿,朝他颔首一笑。
骏马嘶鸣,飞蹄踏尘,宋谨誉和白卿两人齐头并进,不过眨眼的功夫,就随着一抹尘絮消失在了连凤玖的视线中…
转眼四月伊始,杜鹃归芍药艳,木香上升,百花争放,春意渐浓可见。
可或许因为清明将至,是以刚入四月没多久,便就淅淅沥沥的开始下起了雨。
连家的祖坟分两块,宗族这一门大多葬在七宝山,不过也有些旁系是葬在天音山这里的,是以往年隔三差五的,连家也有举家在太夫人的庄子上过清明祭祖的习惯,因为按着连老爷的意思,不管是宗族还是旁系,都是连家的先祖。
可是今年这一趟,庄子这儿只来了连家未出阁的几个姑娘,却不见连家二老。
连凤玖出庄舍去迎的时候心里便奇怪的紧,是以一边给七姑娘打伞一边就问道,“怎的不见父亲母亲还有五姐姐?”
六姑娘连凤瑶在后头笑道,“感情是天天在庄子上吃了睡、睡了吃的把你都给舒坦傻了吧,哪儿有马上要做新娘子的姑娘家过清明的?”
大周历代敬畏鬼神,素有新娘子或者过门的新妇不沾清明的说法。
“我知道五姐肯定埋头秀嫁妆呢,那父亲母亲呢?怎么不同你们一起来?”连凤玖转头冲六姑娘问道。
连凤瑶道,“母亲陪父亲先去七宝山了,说是今儿晚上就过来。”
七宝山。
不知为何,连凤玖的心蓦然的顿了顿,这三个字仿佛魔音一般穿透她的耳鼓,搅得她思绪如波涛翻涌一般层层袭来。
本这不过就是连家清明扫墓的一个祖坟之地,可不知为何,眼下“七宝山”三个字竟会变得莫名的刺耳。她依稀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似母亲的声音,娓娓道来,却带着一股子僵硬感。
“小九!”忽然,七姑娘连凤珺轻轻的拢了拢连凤玖的手臂,然后从她手中抽回了油伞仔细的收好搁在了屋檐下,随即道,“你想什么呢?都出神了。”
“啊?没有。”连凤玖回了神,忙上前掀开了门帘道,“祖母吩咐人熬了薄姜汤,说是你们到了以后定要让你们每人喝一碗驱寒…”
几个姑娘的声音由响转轻,渐渐的沉入了屋舍深处,却是扑衣香,花香乱熏;纷雨声,笑声细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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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雨势渐大,天气也似乎一下子凉了一些。
晚膳过后,几个姑娘在连太夫人跟前尽完了孝道,便齐刷刷的挤进了连凤玖的厢房。
六姑娘对账本,七姑娘拉着连凤玖在软榻上咬着耳朵,八姑娘窝在角落捧着一本异志话本看得津津有味。虽是一屋子安静,却分外的其乐融融。
说起来连家九个姑娘并非都是连夫人所出,其中大姑娘、四姑娘、六姑娘和八姑娘是府上姨娘所生。可是也不知是连夫人心宽仁爱还是连老爷家风甚严,总之就连凤玖所知,这几房姨娘所生的几个姐姐也都是记在连夫人名下,成了嫡女入了族谱的。
这样的规矩在大周并不多见,可连凤玖却始终觉得一直碌碌无为的父亲在这件事儿上却是极为明智的。
至少,旁门高户大院里那些嫡庶女之间的勾心斗角在连家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而打从连凤玖有记忆开始,看到的便是姐妹和睦团结齐心,即便说是姑娘家偶尔有闹个小别扭的,那也是气不过三日的。
是以每每有姐姐出嫁,连凤玖便要唏嘘好些时日,兴许因为她是幺妹,所以身上承载了更多的姐妹情深,也就往往更舍不得姐姐们。
因此在独身小住庄舍近一个月后,连凤玖便格外珍惜与几个姐姐的相处,也隐隐的透出了几分平日几不可查的娇羞之态来。
“五姐姐这回可是急的很。”七姑娘的话一下子拉回了连凤玖的注意力,“六姐来的时候五姐恨不得拖着六姐不让她走呢。”
连家五姑娘,琴棋书画样样都行,针黹女红更是手法精湛,偏对账本却是一窍不通,看到就犯晕。
连凤玖闻言果然抿嘴笑了起来,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五姑娘对着账本那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免感叹道,“都道术业有专攻,六姐姐的女红做的也就一般,五姐姐又何必较真。”
那边的六姑娘闻言从一堆账本中抬起了头道,“且说五姐,别扯了我。”
连凤玖闻言俏皮的一吐舌头,却听一直默默无声的八姑娘突然道,“五姐哪儿是急自己的术业不精,她根本就是怕婆家嫌弃她不会看账本罢了。”
连凤玖一听,摇头道,“若说主持中馈,左右还有账房先生,如今大一些的府宅也有请女账房的习惯,精什么便做什么,只盼五姐别顾此失彼才好。”
“她那是当局者迷,你呢是旁观者清。”六姑娘搁下了笔,合上了一本刚校对好的账本道,“不过如果你等到自己出嫁的时候也能有这般认识,那就不枉五姐给你做个前车之鉴了。”
七姑娘、八姑娘闻言皆放声笑了出来。
整个连府谁又不知道,九姑娘自小聪慧有加过目不忘,写得一手漂亮的卫夫人,习的簪花小楷精致有韵,偏也和五姑娘一样,对上了账本却就成了睁眼瞎。
连凤玖闻言佯装生了气,却是憋着笑意下了软榻出了屋子。
外头是袭月在守门,见了连凤玖出来,她自然的迎上了前问道,“姑娘要去净房么?”
连凤玖点点头,一边自己伸手从架子上取了披肩系在了身上,一边道,“我自己去就成,你现在去厨房看看点心做好了没?今儿六姐姐她们赶了这么久的路,回头吃了点心也好早些睡个安稳觉。”
袭月应声点头,并了连凤玖一起跨出了门槛,然后一个往左去了厨房,一个往右去了净房。
时过戌时,风雨微寒天横墨色,疾骤之声呼啸而过,这清明确是遇到了个糟糕的天气。
连凤玖一边想一边入了净房,不一会儿就从里头走了出来。因她一直念着给六姑娘她们备点心的事儿,便是没有回屋,径直往厨房走去。
这一路,中间要穿过一个窄窄的中堂回廊,连凤玖没有掌灯,只能沿着墙根借由中堂窗户里透出的光踏步行路。
可忽然,她眼前一晃,只见廊子里猛地就窜出了好几个斜长的人影!连凤玖一惊,吓的脚一软,直接就抵着回廊的圆柱坐了下来。
外头非常暗,借着微弱且摇曳的烛光,连凤玖只能看清那几个人都戴着斗笠披着蓑衣,一看就是从外院进来的。
连凤玖心中一紧,唯恐是有什么胆大的野贼冒雨行窃作歹,便是刚想开口高呼,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老爷,是直接去母亲那儿吗?”
连凤玖身子一僵,下意识的就往柱子后头靠了靠。
母亲?
“恩,先去母亲那儿,孩子们…就先别惊动了,只怕这会儿她们也要睡了。”
不等连凤玖回神,连老爷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连凤玖静静的在圆柱一旁坐着,侧耳听着那阵阵纷乱的脚步声渐渐变远后方才站起了身。
中堂里烧着的朝天烛燃着高烈的火苗,更将连凤玖一颗心照得七上八下的。
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父亲、母亲此番和六姐姐她们分开入庄,是有别的原因的。

第三十五章 夏露无声

正是雨入空阶滴夜长,月行云外借孤光。
连凤玖站在暗处,浅浅的呼吸完全被坠雨的声音所盖,阴冷的湿潮拉扯着她内心的煎熬。她知自己应该立刻回屋又或者直接去厨房看看夜宵的,可不知为何,脚下的步子却不由自主的跟着连家二老身影消失的堂屋走去。
雨天湿滑,她又没有打伞,不过眨眼的功夫,身上便沾满了水气。
连太夫人的厢房近在咫尺,窗照烛光盈盈亮,对影似剪寂成双…连凤玖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廊子口,一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
或许这本就是她想多了,父亲、母亲不过是因雨夜赶路怕祖母担心,再加之夜深更重,所以才悄然入庄,先去祖母屋里报个平安的。又或许清明小节,宗族本家有什么事儿要找祖母帮忙不方便说给小辈听的,是以才单独去找了祖母的。
此时此刻连凤玖整个思绪七上八下的,脑海中又一直吊着“七宝山”三个字,翻来倒去的不得安生…
偏就在这时,有人从后面喊了她一声。
“小九?”
漆黑的长廊,声有回音,一层一层被雨水吞没,却还是吓得连凤玖猛的回了头,力道之大差点扭到了脖子。
“你在这儿做什么?”身后,是提着油纸小灯的六姑娘连凤瑶。
“六姐。”连凤玖瞬间松开了握紧的拳,抬了眉眼笑道,“我刚出厨房,想着既做了点心要不要让祖母也尝尝,后又想祖母素来不在晚上进食,便犹豫了。这不正巧撞着六姐,可吓了我一跳呢。”
六姑娘笑道,“你就这点胆子啊,我看你这么长时间还不回屋,想着你是不是掉净房里去了,七妹妹让我出来寻寻你,谁知道这黑灯瞎火的你竟一个人走了这么远。”
“哪儿远了,不过几步路。”黑夜遮去了连凤玖眼眸中闪过的不安之色,她其实鲜少撒谎,可是只要有心,却也能撒的滴水不漏。
六姑娘闻言,伸手牵过了连凤玖的手,姐妹俩便是说笑着顺原路走了回去…
待两个姑娘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隔着紧闭的门扉听动静的喜妈妈方才蹑手蹑脚的走回了内屋厢房。
屋子里灯火通明,檀香缭绕,可在场的人却都是面色凝重沉气压神,丝毫看不出有亲人小聚的欢愉感。
到了连太夫人跟前,喜妈妈便轻声道,“她们回去了。”
太夫人本是闭着眼的,闻言便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睁开了眼,对着站在桌边的连老爷和连夫人道,“你们也是粗心,便是天大的事儿也不该如此莽撞,这么多人一下子涌进庄子,要不被人发现也难,有天大的事儿不能先把场面做齐了再私聊么?”
连夫人眼眶盈泪,端庄瑞秀的脸上写满了微惊,而连老爷连保山闻言,则是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母亲教诲的是。”
太夫人见状,不动声色的冲喜妈妈点了点头,喜妈妈便心领神会的退了出去。太夫人随即道,“说吧,出了什么事儿?”
连夫人闻言便是柔肩一颤,堪堪的张了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连老爷在一旁看了心疼的拍了拍爱妻的肩,然后抬头对上了太夫人的双眸道,“娘,七宝山那儿…有人在打听小九的事儿。”
太夫人手中本拨着玉串佛珠,闻言便是手指一僵,拇指指尖顿时卡在了两颗珠子中间。
“谁?打听的又是什么?”太夫人问的言简意赅,眼中露出了犀利之色。
可连老爷却是默默的摇了摇头,沉了片刻方才道,“这趟先去七宝山也是菡芝临时起的意,我们动身以前谁都没有告诉,直到在官道要和小六她们几个分开,菡芝才说了我们的去意。”连老爷说到这儿顿了顿,见太夫人又拨起了串珠,他便继续道,“我们到的时候老槐刚下山去用膳,等我们都烧好了香他才上来。母亲你也知道,每回咱们去七宝山,都是要去老槐家坐坐的,今儿便是也不例外。可才坐下,老槐就说大约是冬至的时候,有个生人来打听过小九的墓。”
“生人?”太夫人皱了眉。
连老爷点了头道,“老槐是家生子,他爹那会儿就开始给咱们连家先祖守灵守坟了,这一晃都三十多年过去了,七宝山人迹本就不多,一张生面孔老槐是肯定不会弄错的。”
“都打听了些什么?”
“打听连家的祖坟是不是在这儿,坟堆里头是不是全是连家先祖,这里头最小的一个是不是一个小孩儿。”连老爷回忆道,“其实刚开始的时候老槐以为他不过是山脚下周家村谁家的新婿,因为那人穿的整齐体面,只是一身干净的长衫却是双手空空,看着便也不大像是来祭拜谁的。但是那人问着问着就越发奇怪了,竟向老槐打听起了小九的事儿。”
“老槐怎么回的他?”连太夫人又一次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连老爷道,“老槐只笑不言,他说那人问的急了,自己就说了一句:东家的事儿咱们不能私议,更何况我不过是个守陵人,连东家正宅的大门都没迈进去过,又哪里知道东家的事。”
“那人信了?”太夫人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连老爷为难道,“说是说信了,这么多年了咱们的说辞不是从来没有变过吗?可是老槐看到他下了山以后往南走了,只怕是进了周家村的。”
“母亲,你说是不是小九在天…”连夫人接了话,却是还没说完就被太夫人的利眸给扫得禁了声。
连夫人一怔,伸手捂住了嘴,无声的掉起了清泪。
太夫人见状心头一软,不由的叹气道,“如今隔墙有耳,方才若不是喜妈妈从外头进来看到了阿九,只怕今儿咱们的一番话就都要被她给听去了。”
连夫人咬着唇,默默的苦笑了一下。
太夫人又道“这么多年你都忍住了,怎么才有一点风吹草动的你却这么沉不住气了?”
连夫人闻言,微微的低下了头,一旁的连老爷见了不免道,“母亲您也别怪她,她素来都是…只要一沾着阿九的事儿,她就紧张的不得了。”
“既心头有事儿,那明儿咱们就去慈安寺请了慧觉法师来做三天的水陆道场吧。”太夫人对连夫人说完后又看向了连老爷道,“虽可能不过只是凑巧,可你也要留个心眼,阿九的事儿定不能马虎,若是咱们自己疏忽酿成了大错,你爹泉下有知也不会瞑目的。”
连老爷慎重的点了点头,轻声道,“您放心,儿子已留了阿金在七宝山,若是再有有心人打听咱们连家的事儿,阿金马上会回来通报的。”
连太夫人点点头,眉宇却未见松懈,张了口又对连夫人道,“其实这两日我总在琢磨,是不是等小九嫁了人,日子就能安生些?”
“娘!”连夫人猛的抬了头,虽脸颊上还挂着明显的泪痕,可眼底却透出了舒心的笑意,“您…也这么想?”
太夫人一愣,确是没料到自己竟和媳妇想到一块儿去了,不免轻语道,“虽姑娘家出嫁讲究齿序,按着说今年是小五、小六,她怎么着也要轮到明年了。可阿九是幺妹,上头姐姐多,一年…也能生出不少事端,我想着若是有好的人家,咱们就说八字测了她姻缘宜早不宜晚,也是圆的过去的。”
连夫人闻言不住的点头,见老太太话止后便忙不迭道,“不瞒母亲,媳妇早就有这个想法了。都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阿九那活脱的性子,我和她爹是镇不住了,不如找户知书达理的人家,早早让她做了人妇,一来能收心,二来也能换个日子换个活法。”
“说到人家,若论和咱们家门当户对的其实也不少,但偏阿九慧根足心气高,只怕要让她点头,还要费些神思。”太夫人附和道。
可连夫人显然不这么想,闻言不由的直摇头,“母亲,父母之约媒妁之言,谁家姑娘成亲听的是姑娘自己的意见的?”
“这倒是。”太夫人点了头,脑海中思绪微涌,便是细细算道,“这两日闲暇我也一直在则亲家的人选,虽大姑娘她们都嫁的不远,可阿九,我想你们定都是存了心思要留在身边的,那宣城里头,适合的其实也不多。”
“皇亲国戚、世族贵胄就免了吧。”一直没有出声的连老爷突然道,“小丫头现在一心还想着往宫里头跑,若是嫁了个当官的夫婿,只怕离得近了总会生出些什么是非来的。”
太夫人和连夫人闻言一同点了头,太夫人随即道,“正是如此,所以才少,我想着若是咱们也挑不出合适的,不如就请了冰人来作荐,总比摸瞎的好。”
“合适的难找,可也未必没有。”连夫人闻言,踌躇了小片刻,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这么说你有好的人选了?”太夫人倒是没想到媳妇想的比她还要长远。
“母亲,您觉得裴大夫裴雁来如何?”连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眼处神采奕奕,确是一扫方才的愁云惨雾,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被吊了起来。

第三十六章 孤宅沉寂

第二天一早,连凤玖起的比往常都早。
正在厨房张罗早膳的张家嫂子见了她不禁挥着擀面杖道,“九姑娘今儿是怎么了起这么早,可是昨儿晚上没吃饱?”
连凤玖一阵汗颜,只能干干的傻笑着帮张家嫂子打起了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