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白卿却摇头道,“无妨,世子爷已经输掉在下身上带的五百两银票了。”
连凤玖闻言黛眉皱得都快打成了结,压根就顾不上和白卿你一言我一语的耍太极,扭头就冲到了桑吉的跟前,晃着手中沉甸甸的玉佩道,“这阴阳同心玉堪称玉中极品,我也只在皇后娘娘的寝宫见过,五爷有没有兴趣和我赌一把?”
桑吉双手抱环,居高临下的睨着眼看着矮自己一截的连凤玖道,“阿九,每次都要让你帮宋二收场,可马上宋二就要娶媳妇咯,你莫不是要嫁去宋家做小?”
桑吉的话一出,赌桌边乱乱的就笑成了一大片,宋谨誉也有些恼羞成怒了,不禁伸手指着桑吉骂道,“桑吉,一码归一码,今儿在场的都是什么身份,你也不收收性子,回头丢面子的不还是你自己。”
而连凤玖自然也没想到桑吉竟会没脑子到这种程度,当下便想要发作,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白卿的声音。
“五爷此言非然,怎的阿九成了帮世子爷收场了?她分明是帮在下来赢回赌资的。”
周围的笑声顿时变成了一片哗然声,连凤玖见状顺驴下坡接口道,“白大人之托,我不敢推辞,莫不是五爷不想给白大人一个翻身的机会?”
桑吉自然知道白卿的来头,见状便是嘴角一抽,万般不情愿道,“自然不是,白大人您误会了。”
“既如此,那便开桌吧。”白卿笑着点了点头,一脸的人畜无害,搁下茶盏的时候还不忘嘱咐连凤玖道,“阿九,切记,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说罢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翩然的踏出了中庭…
第二十七章 雨中闲听
连凤玖已经不记得她兜兜转转了多少圈才在花园角落的凉亭里找到了假寐的白卿。若要细比,她觉得方才在赌桌上的那三局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可找白卿,却起码浪费了她小半柱香的时间。
她跑的气喘吁吁,掌心间紧握着的那块玉佩隐隐生热,似和她的肌肤粘在了一块儿。
园子里静谧无声,隔着淅沥的雨声,还能听到清脆的鸟鸣,舒然惬意得紧。可她的脚步声太乱,一踏足便扰了四方清净,白卿未睁眼,却早已醒了八、九分。
看他凭栏歇靠任雨沾,连凤玖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上前叫醒他,正犹豫着,忽听白卿问道,“赢了?”
连凤玖吓了一跳,猛的往后一退,惊魂未定道,“你醒着啊!”
“你能在这种地方睡着么?”白卿睁开眼,反问道。
连凤玖忍不住翻了一记白眼,刚想说话,却听白卿用清冽的声音道,“女孩子家家,不要翻白眼。”
连凤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红了脸,只觉面子里子好像全都丢光了,不禁撇嘴道,“谢白大人慷慨解囊。”她说着顺手一扔,手中的阴阳同心玉精准的就跌落在了白卿的怀中,“桑吉给的银票我给了世子爷,他欠你多少回头大人和他算吧,我只欠大人一块玉。”
她说罢转身就要走,却听白卿接口道,“阿九,你是赌技了得还是运气太好?”
连凤玖回头,见白卿已经簌簌起了身。
雨境如罩,让人的心也不自觉的沉淀了下来,连凤玖帮宋谨誉赎回了玉佩,心情自然不错,闻言便笑道,“三姨娘有个表兄弟娶的是母亲身边的陪嫁丫鬟,他还没成亲的时候是在广安街的曹记布庄做伙计的,当时曹记的边上就是一点红。”
“赌坊?”白卿笑道。
连凤玖点了点头,狡黠的一眨眼,然后道,“徐宽别的本事没有,耳朵却特别灵,用心了准能赢,他虽不大沾赌,但每每来府上,六姐姐都会拉着他玩色子,我多少学了点皮毛,六姐姐那技术才叫精通。若是今儿她在,桑吉可就没这么好下台了。”
“宋二知道么?”
“知道什么?”凉亭湿气重,只站了一会儿,连凤玖的鬓发细丝就全部沾在了脸颊上,说话间她试着把鬓丝理顺,却抹得一脸的水汽。
“你赌技了得啊?”
“哦…”连凤玖恍然大悟,“哈哈,他只当我不过运气好罢了。”
“他也够好骗的。”白卿说着,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方薄帕,静静的递到了连凤玖的眼前。
连凤玖一愣,感觉下意识伸出去的手有点抽搐,刚想说句打趣儿的话缓解一下气氛,忽然觉得鼻息间檀香一沉,眼前一暗,她整个人就被白卿搂在了怀中,然后又被迫顺着他快速移动的步子躲到了假山后面。
他环着她腰身的手力道不轻不重,却容不得她扭捏半分。
连凤玖不明所以,张开了嘴就要冲白卿喊,却终究慢了一步,声还未出,白卿那宽厚的手掌已经轻轻的盖在了她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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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间,有说话声从不远处传来。
“办个赏灯会,你自己却不出面,一屋子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你也不怕闹出乱子。”
“有什么乱子可闹?端茶递水的人都在边上候着,回头到了饭点,吃点酒热闹热闹也就散了,更何况还由着他们开了局,赌大赌小都是自己喜欢,我瞧着一点也不乱。再说,这赏灯不过是你喜欢罢了,那些个人也就是来凑个数的,什么有头有脸的,无非就是些纨绔的二世祖而已。”
…
声音戛然而止,惹得连凤玖大气也不敢多喘,非常配合的缩在了白卿的怀中。
虽不见其人,但从交谈的内容听来,其中一人必定就是睿王府的主子十三爷本尊。虽然她和白卿也算是客,但到底还是未经允许私自在园子里乱窜了,此举可大可小,白卿这能避则避的主意没错。
只是,两人眼下搂在一起多少有些暧昧,连凤玖耳畔全是白卿沉而有序的心跳声,“咚、咚、咚”,一下一下的,震得她心里头莫名的发慌。
忽然,其中一个优雅的声音又慢条斯理的响了起来,“您是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过听闻皇上晚上也要过来,您到时想摆家宴还是皇宴可要提前和厨房打了招呼才是,免得手忙脚乱怠慢了圣上。”
“你也来吧。”
“还是算了,皇上见了我又要问这问那,你我都不是愿意多解释的,何必又闹个心烦。”
“未明…”
唤声一出,连凤玖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未明、未明,上官未明啊!
感觉到了她的异样,白卿环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的就加重了力道。他本意只是提醒,却一个不小心让两人更贴近了些。
连凤玖被他捂着嘴本就心有不满,眼下又被他几乎是掐着一般搂住了腰更是恼的要命,当下就抬了眼皮重重的朝他翻了一个白眼。
耳边的对话声隔着雨声已渐渐消远,连凤玖已经做好了白卿会出口责她又没有女孩子家家的样子,又或者会很嫌弃的冷言放手径直转身的准备,却没想到,他的脸在自己的视线中竟一寸一寸的开始放大…
白卿这一吻,柔的好似蜻蜓点水,却仿佛在她的唇齿间点燃了一簇火苗,热得她整个脸颊顿时烧了起来,连着心也闷闷得难受。
初尝浅吻,连凤玖怒大于喜,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清醒的意识就是去推白卿,谁知他又快了她一步已先直起了腰身。
那颀长的身材正好遮住了连凤玖头顶的光亮,在他身影的笼罩下,连凤玖清楚的听到白卿说,“阿九,我方才说了,女孩子家家不要翻白眼…”
不用连凤玖挣脱,白卿已随着话音松开了手。
看着连凤玖仓皇失措的跑出了自己的视线,白卿忽然挫败的反手一掌击在了身后与亭齐高的乌石假山上。
“该死!”
在这之前,白卿从来不觉得自己会遇到所谓的情绪失控,他一直觉得心存欲求才会为情绪所困。可对连凤玖的这一吻,根本就不在他的掌控中,甚至,竟是他自己鬼使神差一般主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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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的第二日,天就放了晴,雨洗天霁,湛蓝的朗空飘着卷云舒舒,令人觉得心旷神怡,可偏偏这阳春闲景却令连凤玖的凝思愁神看起来更加的惨淡不悦了。
一行人一路舟车劳顿到了庄子已过晌午,知道太夫人要来,老庄头早已经备好了午饭,却早也凉透了。是以当太夫人携着连凤玖下车的时候,老庄头见了她们的第一句话就是,“太夫人,饭菜刚拿去热了,您要不先喝口水洗把脸,等等再开饭?”
太夫人看了一眼黏儿黏儿的连凤玖,笑着点头道,“路上吃了点东西,也不怎么饿,先进屋吧。”
“好嘞。”老庄头闻言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然后一边张罗着人卸车上的行李一边迎着太夫人和连凤玖进了屋。
连凤玖昨儿从睿王府回来以后就愁眉苦脸魂不守舍的,远比平常要沉默许多。眼下在庄子的南屋落了脚,她也不似以前那般到了新的住处就东走走西串串的,却是安安静静的靠在窗棂边怔怔得看着外头发呆。
一旁的袭月和舞月正在忙着收拾箱笼,见状不免凑到一块儿咬起了耳朵。
“姑娘这次被老太太呵斥着拉来了庄子,心气定是不顺,可这一直苦着一张脸的也不是办法啊,回头老太太见了又要不高兴了。”舞月一边叠着衣裳一边偷偷的瞄着连凤玖,心里担忧满满。
袭月闻言,也叹气道,“那有什么法子,老太太往年也是一到了三月就回来胥县小住,少则三个月,多则要住到立秋,姑娘在宣城东走西跑惯了,眼下到了乡下,和关了紧闭有什么两样。”
“乡下也好!”袭月话音刚落,舞月便撇嘴道,“人少事也少,吃吃喝喝一日就过去了…”
两个丫头在角落嘀嘀咕咕的聊着聊着就偏了题,话茬直往连府赵管家儿媳妇生的双胞胎而去,可那碎碎的欢谈却丝毫没有引起连凤玖的兴趣,因为此时此刻她满脑子只有一个疑惑——白卿为什么要亲她?
是啊,白卿为什么要亲她?
昨日睿王府内,当十三爷和上官未明走远了以后,白卿却突如其来的吻了她,而且这看似登徒子一般的风流举动在他做来却该死的优雅。
可是连凤玖却不懂了,被轻薄是一回事,可他吻她的动机是什么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当时从睿王府仓皇跑出来的时候,连凤玖就已经想的一个头两个大了,可想到今天她还是不懂,自己翻白眼和白卿吻她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扯淡的关系。
难道她看着是这么随便的女子吗?就因为她经常身着男装官服出入皇宫,就因为她为官不怠誓与男儿比肩,就因为她把宋谨誉当兄弟和他时不时的同进同出,又或者…
或者什么!
突然,连凤玖拍案而起,“啪”得一声震得矮几上的茶碗盖“呯呯”作响,惊得舞月吓掉了手中的花锦云缎对襟上衣。
“白卿,你个登徒子!”连凤玖眼含怒火愤然起身,咬牙切齿的从嘴里蹦出了一句话,然后愤恨的冲着两个丫鬟喊道,“袭月,摆饭!”
第二十八章 意外再见
在坚定了白卿就是个披着楚楚衣冠的登徒子以后,连凤玖只当那日雨中的一吻是被一只恶虫给叮咬了。
反正如今她官也辞了,家也离了,想必以后和白卿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过多的交集了,她便努力告诫自己不要太把睿王府发生的事儿放在心上。如此一自我安慰,她心里头自然就豁达了许多,也就渐渐恢复了之前热络的性子。
庄子生活平和而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连凤玖每天辰时起身,先陪着太夫人打一套长生拳,随后祖孙二人再一起吃个早膳,然后就结伴徒步出院子去巡庄。
到了中午回来,老庄头早已经准备好了午膳,一日面食一日米饭,荤蔬搭配再加个热汤,还有一碟老庄头家自己腌制的小菜,爽口又下饭,连凤玖每次都能吃整整一碗饭。
午睡起来约莫未时三刻,连凤玖便会给太夫人读一个时辰的书,然后再独自出门到庄子里头转悠转悠,如此一晃,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日晌午过后,连凤玖刚伺候了太夫人睡下,便听到外头隐约有嚷嚷声。
她轻轻的给太夫人掖好了被角,然后对一旁守值的画眉道,“记得温一壶茶,等一会儿祖母起来的时候要喝的。”
画眉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送连凤玖出了厢房。
一入前庭,嚷嚷声顿时就大了许多,连凤玖本不想私自插手庄务的,但又怕外头的人动静太大吵到了连太夫人午休,便是在门口转了身,径直走了出去。
院子外头围着七八个青壮的庄民,拥着老庄头正在七嘴八舌的争论着什么。见到连凤玖出来,有人咳嗽示意,争执声才渐渐小了下去。
老庄头是背对着连凤玖的,并未看到她出门,所以也没有停下口中的说辞,“按理说这事儿是应该找个人出面去问问,可若是寻常人家,我倒也能做这个主,但那户人家看阵势便是非富即贵的,我若去,也不知道人家…”
可老庄头说着说着就觉得周遭氛围有些不太对,他心中一顿,连连回头,果不其然看到身后正站着一袭绿衫黄裙的连凤玖。
“九、九姑娘。”老庄头吓了一跳,忽然有些惶恐道,“老奴愚钝,这个点太夫人应是睡下了吧。”
“出了什么事儿?”连凤玖点点头,却是答非所问。
老庄头闻言一怔,犹豫着左顾右盼了一番,还未开口,却被身旁王家老三给抢了白。
“九姑娘,庄子南边那块空地年前的时候被人买去啦,没几天就开工修宅子咯,找了咱们庄子还有邻庄的好些人去干活,今儿本该给工钱了,可那工头却说给不出钱。”
“给不出钱?”连凤玖一愣,转头问老庄头道,“蒋伯,你方才不是说那户人家看阵势便是非富即贵,怎么会付不出工钱?”
老庄头为难的摇了摇头道,“三儿他们今儿个去讨说法,结果人还没进门就被赶出来了,这不他们就想着让我出面去问问,按着说修葺那么大一个宅子也是花钱的主儿,怎么也不会付不出工钱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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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凤玖闻言一皱眉,如电光火石般的思绪瞬间闪过了脑海,这才张大嘴道,“你们说南边的空地…难道是陈家庄那座破了好几十年的老宅子?”
王家老三连忙点头道,“正是正是,就是那宅子。大家伙儿都知道,那宅子是陈家庄最早的一个主子的私宅,后来那主子被抄了家,庄子虽被人接手了,可宅子却败落了。所以当时有人来打听,说是要买下南边那块地,陈家庄还敲锣打鼓的热闹了好几天呢,分明就是笔横财。”
“老宅修葺也并非易事,既这么难啃的骨头都咬下来,这点工钱还能欠着?”连凤玖闻言也有些不解,却也不多犹豫,立刻对老庄头又道,“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法子,虽然修的是陈家庄的宅子,但咱们自己的人也不能吃了闷亏,蒋伯,不如我和你跑一趟吧。”
老庄头本也有意让主子出面,闻言便是一拍大腿道,“有九姑娘这句话老奴就放心了。”周遭围着的庄民也都知道连凤玖的来头,听到她有意帮大家出头,也都纷纷点头舒展了笑意。
王家老三更是又抢了白道,“咱们出人出力,到头来不过是想讨个说法,今儿有姑娘替咱们撑腰,咱们的工钱肯定有着落了。”
连凤玖闻言,汗颜的摇头道,“我这可不能保证,不过说法咱们肯定是要去讨一讨的,零工、短工也都是干活的,没得叫咱们的人白出了力气。”她说罢便是微微的整了整衣衫,然后让老庄头带了路。
一行人声势微壮得走至庄子口,连凤玖便先让大家散了,只留了老庄头一人陪她继续前往。
三月午后的庄子很是静谧,挨家挨户的都在屋子里干活,动静声响皆不大,以至于王三儿养的那一只大黄狗的叫声显得格外的抢耳。
为了配合老人家的步子,连凤玖刻意放慢了脚程,老庄头感激在心,又惊讶这个小主子的细心,不禁略带疑惑的问道,“姑娘怎的让三儿他们几个都散了?俗话说人多势众,咱们这一老一少的,只怕回头要吃了暗亏的。”
连凤玖听了笑着说道,“蒋伯,祖母处事向来主张以和为贵,今儿咱们虽说是占了理,要去讨个说法,可人一多难免有以众压寡之嫌,更何况那里本就是陈家庄的地盘,咱们带着人去闹,左右也说不过去。”
“姑娘心里有理,可听三儿说,那宅子的主子却像是个不讲理的。”老庄头暗暗皱眉。
“有理没理去瞧一瞧便知,若是他们硬要颠倒是非,那咱们就去报官,这么多人被欠了工钱,官府一定会有个说法的。”连凤玖慢条斯理的解释着,再抬头的时候,却发现那修葺一新的陈家老宅已经赫然映入了眼帘。
粉墙黛瓦、檐立瑞兽,高粱阔门,玲珑气派。那宅子,哪里还有一点破旧的模样,新得仿佛是仙法换景一般,让周遭的乡庄黯然失色,成了灰灰的尘石之衬。
连凤玖怔怔的看着远处,不由也感叹道,“难怪他们吵着要工钱,这宅子可是花了不少气力修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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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老庄头点头道,“没日没夜的,连年节也不休息几天。”
“那庄子的主子也聪明,挑在了冬闲动工。”连凤玖说着,脚下的步子便微微的快了几分。
谁知老庄头闻言却叹气道,“姑娘不懂工活儿,冬闲人是不忙,可寒冬腊月的活儿却不好干啊。”
连凤玖恍然大悟道,“还是我把事儿想简单了。”
主仆二人说罢便是再无赘言,只专心赶路,不一会儿便到了新宅门口。
三月的风已是和煦微暖了,倘若静处着不动,自然舒坦,可若是在温日下走上几里路,那也是够呛的。更何况连凤玖还是一袭里外两层的裙衫,头顶的双云髻上还规规矩矩的插着一支金镶玉蜻蜓簪,簪坠流苏,随人而动,晃荡起来说不重也是假的。
是以在宅子门口站定后,连凤玖紧紧的暗喘了好几口大气,方才冲老庄头点头示意。
老庄头得了令,几个跨步上前便是叩响了朱门铜环。
没过多久,里头就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崭新的朱红大门被人打开,一个穿着青天水褂的家仆探出了头。
“找谁?”
“你家主人。”连凤玖站在老庄头身后回到,语气淡淡,不卑不吭。
那人一愣,有些犹豫的说道,“可是来讨工钱的?哎呀,姑娘你先回去吧,咱们主子说了,不是不给工钱,是有些事儿耽搁了要缓两日。”
“既是耽搁不是拖欠,那总也要有个期限。”见这个家仆还算是好说话,连凤玖便把握住了机会争取道,“庄子人朴实,说一便就是一,不会多有纠缠。我今日来也不是来催债的,不过是要个确切的说法罢了。你且进去同你家主子说,来访的是宣城连府连凤玖,你家主子若是不愿见,我也不为难。”
那仆人一听“宣城”二字便是愣了愣,随机神色微凝道,“既如此,姑娘不妨稍等片刻,小的去问问就来。”
连凤玖笑而不语,耐心的点了点头。
其实宣城连府的名气并非响亮有尊,之所以报上名号,还是因为此地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胥县,前后也就三个庄子,连凤玖猜想这宅子的新主人只怕不过是个突然发迹了的乡绅财主,那“宣城”二字或许还是能唬得了人的。
可是连凤玖千算万算却根本没算到,最后从宅子里翩然而出的竟然会是——
…
“王妃?!”
“连大人。”
小怀王妃一袭赭红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下着一条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高梳的瑶台髻,精致的飞霞妆,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端庄秀雅明艳照人,宛若那迎风傲绽的春梅,虽不见惊艳,却柔情绰态、馥芳迷香。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来不及寒暄,却是异口同声的问了起来。
柔柔的悦耳之声叠加在一起,令连凤玖顿时觉得有些失态,便是频频后退准备行礼,却闻小怀王妃突然轻笑了起来。
连凤玖不免好奇,微一抬头看了过去,却见那气质宛若璀璨明珠的高贵女子正掩着唇,黑如沉墨的双眸中尽是愉悦之色。
第二十九章 一场误会
“连大人怎会在此?”笑声浅消,小怀王妃又轻问了一次。
连凤玖忙把来意简单的说了一遍,然后解释道,“也不是说今儿过来就是要看到什么真金白银的,不过庄民们有些情绪,若是闹起来总不太好收拾,是以我想能不能来要个确凿的说法,让大家伙儿也能定定心。”
小怀王妃闻言点着头,面露歉意道,“连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如进府小坐,这事儿我也能和你细细说清。”
连凤玖欣然点头,并不忘转身嘱咐老庄头先行回去静候消息。
新宅木香荼蘼,蕊树小长,花影微见,倒和这还未滋长开的初春一般宛若新生,蓄势待发。
小怀王妃在前面引着路,连凤玖在后头碎步跟着,二进的小宅,走了片刻便就到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