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笑了:
“难怪我觉得每次吃完,心情都愉快很多。”
玛格丽特小心翼翼地比出两根手指:
“我能不能……多拿两颗?”
“当然可以。”柳余抓了一把,“我有很多。”
“噢,神仆大人的待遇真让人嫉妒。”
玛格丽特耸了耸肩,她看起来没有那么沉郁了,柳余立刻提出,要给她治脸上的疤。
“一点痕迹不会留。”
但玛格丽特还是拒绝了。
“……不管怎样,我得让他愧疚。”
“愧疚?不会的。”
柳余想起那些小说中前赴后继爱上娜塔西的人,他们都像着了魔,没有一个反悔的。
“我也觉得奇怪……”玛格丽特抿了抿头发,“莱恩之前表现得那么坚决,简直像是昏了头,可最近却来找过我几次,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我得出了这口气。”
她看起来不太甘心。
“那等你想治的时候,再来找我。”
柳余又给她拿了十来颗糖,告诉玛格丽特分一些伊迪丝,就提出告辞。
她得去找卡尔比,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卡尔比都没有到神殿去,罗盘碎了,她得跟他道声歉,再赔一个给他。可才出庭院,还没找到卡尔比,就碰到了一脸颓然的莱恩。
莱恩是个长相英俊的年轻人,他的桃花眼盯着人时,总给人深情款款的错觉。只是现在,这个年轻人胡子拉杂,看起来像是遭了风霜、蔫搭搭的小草。
“弗格斯小姐。”他叫住了她,“玛格丽特她……怎么样?”
“您该关心的,是您现在的情人。”
柳余冷冷地讽刺。
“我……”莱恩苦恼地挠头,他那一向打理得干净整齐的头发像团鸡窝似的,“我也知道,我混蛋……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爱的不该是娜塔西,而是……玛格丽特。”
“但当我一对上娜塔西的眼泪时,我又神魂颠倒了。可娜塔西总叫我觉得陌生……”
“莱恩!”
这时,小路里走出了红着眼睛的娜塔西。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莱恩,单薄的黄色裙子被风吹得飘荡,看起来像一朵在风中瑟瑟发抖的小花,脸上的泪淌得像小溪似的:
“你说过,你会一辈子、一辈子……爱我的,还说过,永远、永远不会背叛我!”
莱恩的眼里闪过迷惑。
娜塔西已经走了过来,她纤细的胳膊牵住他:
“我们走,好吗?”
她祈求般地仰着小脸。
莱恩的手搭到娜塔西的手腕,就在柳余以为,要旧景重现时,他竟然扯下了她,避开娜塔西的视线,朝柳余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抱歉,我得告辞。”
而后,快步往外走,好像后面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在追一样。
只留下娜塔西站在原地,啜泣了一会。
她看起来,像是真的伤心,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玩具的孩子一样。
“……贝莉娅姐姐,如果是你,他一定不舍得抛弃。”
“不,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做第三者。”
这是基准线。
“第三者?”
“两人感情里的第三位,就像你一直企图破坏我和莱斯利一样。”
柳余若有所思地看着莱恩消失的地方,心想:
好像……女主角的玛丽苏光环,在变弱?
那么,是不是说明,命运的承载者,换成了别人?


第一百零九章
“抱歉, 我得走了。”
很显然,不论是哪种猜测,暂时都无法得到证实。
柳余彬彬有礼地向娜塔西提出告辞, 而后, 往外走。
她漂亮的白色裙摆旋出一个弧度, 掠过路边的草丛,不一会, 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娜塔西怔怔地看着, 只觉得, 风刮到身上,那么冷。她就像是趴在草丛里仰望月亮的虫子, 而贝莉娅姐姐……却已经跃到了月亮之上, 远得她彻底够不着了。
……可明明, 梦里,不是这样的。
娜塔西抚摸着自己的脸, 喃喃道:
“如果…我是贝莉娅姐姐就好了……”
……
柳余没找到卡尔比, 但也不想回内宫。
她坐到了走廊的栏杆上,仰头看着天,一颗颗星子嵌在黑乎乎的幕布上, 像是漂亮的蓝宝石。
神之国度的天空比纳撒尼尔的更纯净更美丽,她甚至看见过极光——
可她感觉到了寂寞。
这儿的人明明更友善更热情,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更怀念艾尔伦大陆上的一切。
她想念弗格斯夫人, 想念那只黑猫,甚至还想念在艾尔伦学院努力奋斗的时光——
相比较这儿, 她更习惯人们为自己奋斗的模样。
这里的一切,仿佛是虚假而梦幻的泡沫, 让她不安,找不到着落。
她看了会天,收拾好低落的心情,回了内宫。
出乎意料的是,一到夜晚,总是消失不见的人出现了。
他就坐在桌边,一只手支着额头,一只手捻着雕花鎏金酒杯在看,见她来,头也不抬,好像手中的酒杯是稀世珍宝。
桌上放了几碟食物。
柳余一眼就看到了她很爱吃的奶酥塔,杏仁奶,和……可丽饼?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
在神宫这么久,她还没有吃到过这个,那是艾尔伦才有的食物。
神伸出手,那玉白的手指捻起一块饼,看了一会:“……我记得,他很喜欢这个。”
而后,抬头望向她,绿眸如流动的水:
“你也很喜欢。”
柳余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但我记得,您不喜欢人类的食物。”
甚至不愿意看到,丽娜神官曾经提过一句,每当圣子圣女们进食时,神总会消失。
“是的,我不喜欢。”
他将那装了可丽饼的碟子推向她,示意她接过去。
柳余看了他一眼:“您的意思是……”
“吃吧,现在。”
“当着您的面?”
“我想……也许是莱利斯的经历对我来说太过特别。”他道,面色还算平静,“所以,再经历几遍,才不会总是想起。”
柳余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坐了下来,捻起可丽饼,轻轻咬了一口。
神看着她。
少女樱花般的唇瓣微微张开,洁白的牙齿轻轻咬合,那金黄色的饼就消失了一角。
朦胧的灯光笼罩住她。
她拿起水晶杯喝了一口。
奶白色的杏仁乳残留了一滴在她的唇角,嘴唇上亮晶晶的,还有细细的饼屑。
他突然倾身过去,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在那唇角印下了一吻。
少女愣住了。
她像是受到了惊吓,蔚蓝色的瞳孔蓦地睁大,嘴唇还微微张开——
柳余只感觉,那冰冷的丝袍划过她的脖子,而后,他的舌头就没头没脑地闯了进来,熟悉的、像是某种灵魂都随之打颤的感觉,在两人唇齿间传递。
那么近,近得能看清那绿眸里的涟漪,以及那长长的乌鸦鸦的睫毛。
他闭上了眼睛,扣住她的后脑勺,用力地亲吻她。
那力度大得像是要将所有情感都传递过去,她“唔”了一声:
“疼……”
他才轻了些。
身体一个腾空,人已经就被他抱到腿上,他拉过她的手,让她环住他的脖子,重新吻了过来。
恍惚间,她竟然产生一丝错觉,那个吻着她的男人,正是……莱斯利。
死去的莱斯利。
先是唇珠,莱斯利总是更青睐她左边的嘴角,最后,像是要进行一个完整的仪式般,再亲亲她的右嘴角,再和她的舌尖嬉戏……她感觉到体温开始攀升,体内浮起了躁动。
她突然不想抵抗。
熟悉的手臂,熟悉的气息,熟悉的……
“唔……”
她往后仰头,被重重咬了一口。
冷冷的银发披散在她的胸口。
“不,除非……”她让他抬头,他的绿眸里有旧日的恍惚,她的声音颤抖,“除非你承认,你就是……莱斯利。”
他看着她,眼里的雾气开始散去。
披散的银发下,圣洁到了极致的脸上,欲望开始消退。
他清醒了过来。
目光落到她的衣襟,一凝,而后伸手替她扣扣子。
柳余沉默地看着一切,突然明白了过来:
她那么努力地、试图区分开莱斯利和盖亚,不过是因为……他的抗拒和轻蔑,让她太难过、太难过了。
就如同此时。
“你错了。”她喃喃道,“我确实是爱他的……”
他没有说话。
坐在他身上的少女,眼泪扑簌簌落下,像晶莹的珍珠。
“……也许一开始是算计,不,后面也是算计……可在他摸着我的头,对我说,‘孩子,你值得一个宽容的机会’时……在他对我说,‘不要让那个哭泣的小女孩继续哭泣’……在他为了让我高兴,放出满天红莲时……我早就沦陷了……只是,我一直在欺骗自己……我发现得太晚了……”
“所以,我遭到了报应。”她看向他,“我爱的人,轻蔑、鄙视我。”
盖亚的脸,冷硬得像大理石雕。
好像刚才的温柔缱绻,不是他一样。
他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擦去她的眼泪。
声音温柔,神情冰冷:
“够了,贝莉娅·弗格斯。你的谎言,已经够多了。”
柳余不再说话。
她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人的想法真奇怪,上一刻还觉得是这样,下一刻,却又反了过来。她之前不合时宜的愤怒和跳脚,终于有了出处,也许是恃宠而骄,也许……只是,她不甘心。
是的,她不甘心。
他明明愿意为了而死,却在记忆回归时,那么排斥她、厌恶她、轻蔑她。
所以,她不愿意承认,神和莱斯利,是一体。
她情愿,他们不是一个人。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在心里提醒自己。
眼泪渐渐收了回去。
盖亚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三天后,就是神诞日。我带你去街上逛逛。”
“那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柳余问。
她已经掰扯不清,他们之间黏黏糊糊的关系了。
她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那么脆弱。
就像是,被某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撞击到了心灵。
让她一下子也变得脆弱起来。
“你愿意的话,可以当我的神妃。”
他继续提出之前的提议。
柳余依然拒绝了。


第一百一十章
柳余闭上了眼睛。
身边传来窸窣的动静, 他躺到了她的身边。
若有似无的雪松味又萦绕在鼻尖,和他这个人一样,清冷又温柔……
在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 又一阵声音传来:
“……还是, 你想当神后?”
柳余被炸醒了。
睡意像潮水一般褪去, 她睁开眼,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越过了他们之间的界线, 正支着额头, 静静地看她, 那绿色的眼眸在帐幔的阴影下,如神秘而幽深的静湖。
“神后?”
她眨了眨眼睛。
他却摇头, 自己否决了这个提议。
“……够了, 贝莉娅·弗格斯。你被我宠坏了。”
“别太贪心。”
柳余面无表情地拉高被子, 闭上眼睛:
“抱歉,我要睡了。”
她摆出拒绝交流的姿态, 只是脸上残留的泪痕, 让她看起来有些不同往常的脆弱。
他躺了下去,不再说话,只是紧拧的眉头, 像是被某种东西深深困扰着。当身边传来平稳的鼻息时,才往旁边看了一眼。
年轻的女孩已经睡着了。
漂亮的脸蛋红扑扑的,睫毛上残留着的泪珠让她看起来,像个纯洁的安琪儿。
他看了一会, 才闭上眼睛。
————
时间悄悄地过去,神诞日的前一天, 柳余凭着超绝的记忆力和勤奋,提前将九百九十九个基础字符都学完了。
最后, 只剩下一个字符。
“光。”
神道。
他修长的指尖一点,迥异于之前所有字符的金黄色字符从他的指尖流出,仿佛金色的细沙,在半空中凝聚。
它无法被写入纸上,只能飘飘荡荡地在空中摇摆,渐渐凝实,而后,随着浅金色的光线变幻……
柳余出神地看着。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字。
任何一种语言,都无法正确地描绘出它的存在。
它太美了,仿佛凝聚了这世上所有光的精粹,灿烂的,温暖的,又不可捉摸的。
它无法在脑海里停留,既不可描绘,又无法记住。
“我降生之时,吐露的第一个字,是‘光’。”
他转身,看向窗外。
他白色的广袍被风吹起,银发在光中跳跃。
“神说,要有光,于是,天地间就有了光。”
柳余喃喃地道。
神的声音像是穿过亘古,带着悠长的岁月扑面而来:
“……世界的一切,都自‘光’始。光,是永恒。它是过去,是现在,是未来。”
“现在,碰触它。”
“光”飘了过来,在她面前伸了个懒腰。
柳余伸手,试图碰触这个字。
但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本来凝实的字符像细沙一样从她的指间溜走,而后,在远离她的另一边重新凝聚。
“它跑了。”
柳余无奈地转过头来。
偌大的殿堂内,除了她和盖亚,再没有第二个人。圣子圣女们最近来得少了,他们都被神官们派去布置各处的宫殿,因为,神诞日就要到了。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黄金扶手上,金色的竖瞳悄悄睁开了眼。
“……没有人学得会,贝莉娅·弗格斯。”神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绿眸里流淌着的是遗憾,“看来,你也不例外。”
“没有人?您创造的那些圣灵体也没有?”
柳余想起了路易斯。
路易斯写出来的神语,是黑色的。
她最近尝试过,用别的羽毛笔,再蘸上黑色的墨水,可写出来的神语,依然是金色的。如果把颜色等同属性,那么,一切都好理解了。
“没有,那个黑暗使徒也没有。”
他似乎看穿她的心思,直接道。
紧抿的唇角让他看起来冷冰冰的。
“我不明白。”
“我是光,光也是我。而它,”盖亚伸出手指,刚才还调皮地逃开她追逐的字符,像是遇到了父亲一样亲昵地靠上去,蹭了蹭,“是我力量的外化。”
“我创造了它,而其他的字符,也都是自它衍化而来,它们组合成了一套神力体系,你无法掌握它,那么,你学习的一切,都无法闭合成一个圆,它是零碎的,是空中楼阁。”
他告诉她。
柳余似乎窥探到了什么,可那一闪而逝的灵感,就像是空中的流星,等她要去抓,已经消失不见了。
“让我想想。”
她出神地看向“光”。
神看着她:“世上没有人能做到。”
他似乎有些寂寞:
“……即使是我用生命之树的树心创造出的生灵,也不行。”
柳余没听清,她还在专注地看着那变幻的、明明经过视网膜,却无法在脑中留下记忆的神奇字符。
她直觉,有什么被她忽略了。
它是构建神语的最初,缺少它,就无法闭合成一个圆……
这时,斑斑从门口探进来一只鸟脑袋:
“斑……”
[斑斑饿了……斑斑想吃虫子,彩虹虫,噢不,斑斑也想吃嘀嘀谷……该吃什么呢……]
虫子,谷子,虫子,谷子……
明明不是一个物种,却都是斑斑的食物……
柳余突然间福至心灵地想到,是的,“光”已经构建出了封闭而完美的力量体系,它是唯一的、不可复制的。
金字塔已经稳固——
那么,塔尖上永远只会站着一个!
“光”,永远不可能被创造者以外的任何人掌控和驯服。
只要她学习的还是光明力,光明语,那么,不论她学得多好,永远都只会是金字塔的第二梯队,永远都只会从属于光明神。
这是一个死循环,因为,她的力量源于——
柳余忍不住抬头,看向眼前甄至完美的脸庞:
神。
光明神。
可如果,如果另外构建一个金字塔呢?
跳出这个封闭的解构,跳出“光”,跳出这种……命运呢。
柳余的面前,浮现出艾尔伦大陆发生过的一切……她没有被吸干血液,没有被投入监牢,没有被挂上城墙……娜塔西没有伴在神的身边,她的女主光环变弱了……
命运,早就悄然发生了变化……
抗争!
反叛!
跳出牢笼!
“轰隆隆——”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意识里坍塌。
金黄色的字符,在她的视线里扭曲,左冲右突,而后,在某一瞬间,迸裂开来。
无数细小的金沙漫天飞舞。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幻成静谧的深蓝,它在空中不断凝聚、变幻……最后,凝结成一个流动的深蓝字符,没等柳余看清,就“轰”地冲向她。
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还没落地,就被一个宽大的怀抱接住了,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那深蓝字符一下子冲入她的身体。
“贝莉娅·弗格斯?”
出现在头顶的,是惊讶的、带着一丝焦虑的脸。
那样绝顶的美貌下,即使是焦虑,也让人忍不住跟着心颤。
柳余伸手,还没碰到他,就垂了下去。
她的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而在黑暗湮没她之前,似乎听到一声轻轻的:“贝丽……”
应当是听错了。
她想。
他又没喝醉。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就躺在内宫的床上,金色的帐幔上,爬着张牙舞爪的狂兽。
神斜倚着床,目光正投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见她醒来,低头,银发几乎擦过她的脸颊:
“贝莉娅·弗格斯。”
语速比平时听起来快一些。
“我……”
柳余一张口,发现嗓音变了。
从软糯娇柔,变成了带着某种厚度和韵律的华丽、空灵,这让她想起了盖亚,当他念起神语时……
“我怎么了?”
声音正常了,软糯得像是跟人撒娇。
柳余看向头顶。
他华丽的五官近在咫尺:
“你突然昏倒了,我想,也许是……‘光’与你相冲。”
“相冲?”
他轻抚她的脸颊,带着温柔的意味,声音听不出意味:“……毕竟,你对光明并无信仰。”
柳余想起从前无数次当着他的面,宣称“对光明无比虔诚”的过去。
“……也许。”
她闷闷地道。
但心里却突生一种感觉:不,不是这样。
她想起昏倒时冲进她身体的东西,悄悄看向掌心,仿佛看到那白净的掌心上,多出了一个蓝色字符,那字符前所未见,正在不断地流动、变幻,让人目眩神迷。
是…什么呢?
是…像神的“光”一样的字符吗?
但柳余没有因此感觉到,体内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
不,也有不一样的。
她真正感觉到了旁边人浩瀚如深海的神力。那神力,正如一重又一重的潮汐向她涌来。不一会儿,她就面色煞白了——就像是突破了某种界线,而后,清晰地摸到了对方力量的边际。
相比较他,她渺小得连一滴水都称不上——
但在从前,她从没有过这样具象的感知。
青蛙终于跳出井盖,看见了天空。
但这天太宽太广了,它大得让人绝望。
不,不能气馁。
柳余告诉自己,她进门了。
总有一天,她也能变成天空。
这时,天空压下来,在她的眼角留下了一个吻。
冰凉的嘴唇离开她时,轻声道:
“贝莉娅·弗格斯,睡吧……等你醒来,就是神诞日了。”
睡意像清风一样笼来,柳余不一会,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
所谓神诞日,是神诞生的日子。
神宫内到处张灯结彩,前所未有的热闹。
柳余醒来后,就被塞了一条红色的蓬蓬裙,裙摆上缀着一朵朵精致的红蔷薇,领口是小布扣。
“扣子也太多了。”
她抱怨了一句。
面前就出现了一只手。
那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轻轻一拨,就拨开了她,接过她之前的动作,细致而温柔地替她将小布扣一颗颗扣上去,腹部,胸口,锁骨…………
柳余看着面前换了一身白色神官袍的男人。
他银色的长发以一根白丝绦束在脑后,整张脸露了出来。那俊朗挺拔的脸近在咫尺,似乎往前一步,就能碰到他长长的丰茂的睫毛。眼睑微垂,湖绿色的双眸此时专注地盯着那一颗颗小布扣,好像这世上,没有比它更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