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神!”
而在山呼海啸般的狂热里,柳余却感觉到了冷, 还有不动声色的怒——
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像被寒冰冻住了。
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过来, 贝莉娅·弗格斯。”
他道。
柳余没动,即使裙下的双腿忍不住颤栗, 但她还是站直了。
“您……”
“你忘了你的诺言。”
一只手伸了过来, 柳余下意识撇开,面具后面的绳却断了。
“啪——”
极其轻微的一阵声响。
面具掉了下来。
露出一张比玫瑰更娇艳、比初雪更明净的脸庞。
她的头发,比阿克琉的金子更纯净。她的眼睛, 比头顶的星辰更闪亮。她的嘴唇……
“忠诚。”
他道。
不等柳余回话,他扬起了双手,宽大的袖子被风吹得轻轻扬扬。
“路易斯。”
无数浅金色的光点从天而降,大地像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洗礼。
黑暗, 恐惧,厄运, 在这一刻,远离了这片土地。
信众们开始大声祈祷。
路易斯无声微笑。
他僵硬地躺在地上, 那张苍白的脸惨得像要淡去——他也确实在淡去。像是一场无声的涤荡,路易斯也成了被清扫的尘埃,随着这漫天的光点,变成了齑粉。
斑斑“咦”了一声,嘴巴一张,那浅紫色的花朵就掉了下来,被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接住。
“修鸠花?”
那声音带着疑惑,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拂,浅紫色的花就变成了花屑,纷纷扬扬地落下,洒到了两人中间。一些粘到了他的白袍上,还有一些,落在了她的裙摆。
柳余恭敬地低下头去:
“神,您来了。”
神并未回答她。
柳余只感觉一个眩晕,眼角的余光才瞥到人群里,伊迪丝站在一个别着花朵的男人面前,下一个瞬间,已经站在了神宫,一个陌生又带了一点……熟悉的房间。
她看到了那张纯金打造的、雕着缠枝花纹的大床,看到了床边的落地西洋镜——上次来,明明被打碎了。还有熟悉的方桌,椅子……
“您……”
才开口,就被丢到了床上。
柔软的被褥托住了她。
“您想干什么?”
柳余皱着眉问。
她没跑。
在神的领域,能跑到哪里去呢?
挣扎或者逃跑,都不过是无用功。
她甚至还有闲暇想:路易斯这回……死透了吗?应当没有,这人就像是九命猫妖,有着断尾求存的本事——何况,她那一匕首插进去,绝不是活人的胸膛,连人类都不是。
“你在想那罪恶之徒。”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浓重的血腥味带着重重的阴影,一起将她罩住。
他站到了床边。
柳余想起了他在祭台上的话。
“……难道就没有看到,我插入罪恶之徒胸膛的匕首?至于忠诚……我的忠诚,一直给的都是莱斯利,不是您。”
“莱斯利?”
他像是笑了。
冰凉的手指搭在她的下巴,迫她抬头,让她看向自己。
“贝莉娅·弗格斯,你太容易自我感动……清醒一些,想想过去,别美化它。从头到尾,它都不过是一个谎言——不论是你对光明,还是你对‘莱斯利’。包括现在,别表现得像个受害者。你,不配。”
柳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
她感觉自己包在骨头外面的一层皮,被眼前人血淋淋地往下扯。于是,她那些阴暗的、肮脏的、小心翼翼掩藏的心思,就这么被暴晒在了阳光之下。
是的,她用谎言欺骗了莱斯利。
却在之后,又努力地把这段爱情包装得深情又伟大,她愤怒、苦大仇深,表现得像个受害者——
就如现在,她潜意识知道他对她的特殊,却还在自我欺骗、自我标榜,而明明,她还在利用这份特殊,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她从没变过。
她还是那个自私自利、野心膨胀的柳余。
她看向他。
壁灯落到他漂亮的眼睛里,可那眼里的厌恶,就像面前的,不过是招他讨厌的、他生命里的一块烂藓。
柳余被这轻蔑的眼神刺痛。
是的,她是烂藓。
被丢到这个世界、人人欲除之而后快的烂藓。
可那又怎么样呢?
烂藓也想活下去啊,活得像个人,不,更好更自由的人。
“那您呢?高高在上的您呢?您鄙薄我,为什么还要趁着酒醉,和这样一个女人上床?”她朝他亮出了爪子,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在我努力将您和莱斯利分开的时候,您为什么,总要时不时地出现,来撩拨我的心?”
她将身上的斗篷解开,丢到他的脸上。
而后跳下床,试图离开。
手却被箍住了:
“站住。”
男人拉住了她。
斗篷掉在了两人的中间。
“我,撩拨你的心?你这样一条毒蛇?”
他用嘲讽的语气道。
柳余抬起头,正视着那双世上最纯净的翡翠都不及的眼睛:
“……那您为什么要出现在图书馆三楼?您明明知道,我在那。别说是巧遇,您的领域内,如果您不愿意,一只蚂蚁都靠不近。星星饼,奶酥塔,幸运花,还有……您主动吻了我,您要我陪伴在您身边,您让我进了谁也进不去的内宫,您喝了酒,您还碰了我,碰了我这条毒蛇……”
她也露出嘲讽的笑:
“要我提醒您,您那天,是怎么……”
她指了指自己,“用与您脸蛋极不相称的热情亲吻我的吗?又是如何……”
她停下了让人意味深长的话。
“是酒精的蛊惑。”
他低头,声音很冷静。
柳余却觉得,手腕都快要被捏断了。
“那您现在敢吗?就站在这儿,别动。”
他看向她。
冰冷的银发,和苍白的面孔让他看起来简直像个没有生命的石雕。
“对我来说,这世上没有敢不敢,只有想不想。”他道,“我现在,不想。”
她手伸到后面,一扯,大红色的裙子像花一样绽开,下落。
他的绿眸黯淡下来:
“……一条毒蛇。”
她上前一步,拉下他的脖颈:
“是吗,不想?”
他倔强地站着,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是的,不想。”
她亲了下他,又抬头端详着他面上的神色,他一动不动,像是僵硬的木头。她又亲了下他,他依然一动不动,可身体却微微往后侧了一下。
“莱斯利。”
他僵在那儿,可紧绷的背部让他看起来像是要奋起一战的斗士,随时要将面前的毒蛇撕碎斩杀。
她重新踮起脚尖亲他。
气温渐渐攀升,两人像是回到了过去,树林,灌木丛,马车,弗格斯家……任何一个他们曾经有过记忆的地方。
“吻我。”
她命令他。
他愣住了,可嘴唇却微微张开,向她提出邀约。
柳余却突然退后,她看着他,眸光自上而下地扫过他,而后露出似讽非讽的笑:
“您,不想?”
他站在那,面孔还是冰冷的,唯独耳尖悄悄地红了一点。
撇过头去:
“你从今天起,住在这儿。我去将你的东西拿来。”
在那白袍消失在门后时,淡淡的声音传来:
“另外,我是个正常的……十分正常。”
“我需要另外一间房!”
柳余朝天空喊。
什么动静都没有。
过了不到几秒,一个包袱凭空落了下来:“记住,不要让我发现第三次,你和路易斯。”
这时,柳余已经穿好了衣裳,披上了斗篷。
她拎起包袱往外走,打算另外找个偏殿住——谁知,还没到门口,就被一道金色的光膜给挡住了。
“我不要住这。”
她又道。
一只灰扑扑的胖鸟儿颤颤巍巍地飞进来,它翅膀上挂着一个篮子,气喘吁吁地钻进了光罩里:
“斑斑!”
[贝比!快,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柳余一眼就看到了一篮子的彩虹糖。
奇异的,这些彩虹糖,很好地安抚了她刚才躁动的、焦虑的、所有复杂的情绪。她渐渐平静下来。
“哪来的?”
“斑……”
斑斑挠了挠头,[在外面的一个角落找到的,很漂亮,对不对?斑斑吃过啦,特别特别甜呢……]
“……哦。”柳余想起另一件事,“你找到情人鸟了吗?”
斑斑的脑袋耷拉下来:“……没有,她们都不喜欢斑斑的红衣服……但我找到了一朵修鸠花,修鸠花一直很受雌鸟们欢迎,但还没等我送过去,就被神弄碎了……”
小胖鸟嚎啕大哭。
“那是修鸠花?”
柳余一愣。
代表着偏执、独占的花。
[噢,当然!斑斑找了很久,好不容易找到……]
小胖鸟喋喋不休。
柳余随手从篮子里取了块彩虹糖,往它嘴里一塞,斑斑立刻嚼了起来,不一会,就忘记了自己失去情人鸟的痛苦。
她也给自己剥了颗糖,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
倒是比卡尔比的糖味道好了很多呢。
她不想多想,她现在只有一个目的,成神,救下弗格斯夫人。
——————
当晚,神没有回来。
第二天早上,早餐篮是由斑斑叼进来的。
[螳螂哥哥进不来,只有斑斑可以,斑斑是神宫里最重要的吉祥物!]
它骄傲地挺起胖胸脯。
“……哦。”
柳余吃完煎小羊排,培根卷,还有一杯牛奶,就去了神殿。神就坐在神殿上,圣子圣女们来得很早,纷纷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和神。
他们许多人都看到了祭台上的一幕。
神染血而来,明明是万星日,却在祭台上出现,还揭开了神仆大人的面具,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她。
“弗格斯小姐,您和神,是什么关系?!”
他们藏不了心事,直白地问出来。
柳余充耳不闻,走到属于自己的书桌前,她和神谁也没看彼此一眼,就开始了今天的教学。
今天的基础字符,像凌厉的刀枪,远远看去,都觉得眼睛被刺得疼。
她学了八十个。
下午的祈祷不用她处理。
“回去。”
“您忘了,您答应我,亲自教我神术。”柳余知道,自己脸皮厚,但无所谓,“我想学以前莱斯利救我时用的神术,治愈术,可以吗?”
她低垂着头,摆出谦恭的姿态,好像昨天那个伶牙俐齿的人不是她。
神座上的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一挥手,玉白的手掌上出现一张羊皮卷。
柳余只觉得手中一空,握着的羽毛笔就飘到了他的手里。
那修长的手指握着羽毛笔,轻轻在羊皮卷上滑动,如一副美丽的画卷。
他停笔,羽毛笔和羊皮卷一起飘到了她的面前:
“回去。”
“有一些字符,我还没有学过。”
柳余低头看了一眼,立马就看到了几个十分复杂的字符。
神看了她很久:
“以后会学到的。”
“我有一个朋友受伤了。”她仰起头,用那漂亮的、会说话的大眼睛盯着他,“我想尽快学会。”
“等待,也是一种才能。”
他道。
柳余按下了急切,将羊皮卷放到了她的篮子里,提着篮子朝他行了个礼,走出了神殿。
当晚,神依然没有出现。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
时间悄悄地过去,十天内,柳余和神,除了基础字符和每天必有的一卷羊皮卷外,再没有额外的交流。一个总是恭敬地低着头,一个总是平静地讲着课,除此之外,连个眼神接触都没有。
整个神宫,陷入了一种奇怪的、说不出来的氛围。
平静,但紧绷。
柳余当然也感觉到了,不过,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每天的基础字符和神术课,已经占据了她大部分的精力,至于神冷冰冰的态度,她一点不介意。
原本,一切都很正常。
第十天。
斑斑提来篮子,她吃完,洗漱,穿好晨衣躺到床上时,突然碰到了一具冷冰冰的……
尸体?!
她险些张嘴尖叫,嘴巴却被捂住了:
“闭嘴。”
“神?!”
柳余弹出了一个光明弹,在阴暗的、被床幔紧紧遮住的地方,神那过分昳丽的脸庞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他躺在那儿,薄薄的羽被盖住了大半个身体,敞开的玉色胸膛像是最美丽的艺术品。像是不适应这光线,他眯起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像齐刷刷的鸦羽。
“您来这儿做什么?”
她惊讶的声音都变了调。
“这是我的房间。”
他用平淡的语气陈述。
“可它现在属于我了。”柳余不可思议地道,“还是说,您……”
“你属于我,贝莉娅·弗格斯。”
他转过头来,还未消失的金色光芒里,那脸美得像是世间最美的精灵,“就和这世界上的一切一样。”
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道。
柳余很想往他脸上扔石子,骂一声:呸,想得美,神棍头子。


第一百零八章
光明弹的最后一丝余光熄灭了。
帐幔里一下子变得黑黢黢的, 只有月光悄悄地透进一丝来。柳余看见他漆漆的眉峰,和挺拔的鼻梁勾勒出的阴影。那一双绿眸也陷在阴影里,半明半灭, 犹如一泓流动的、潺潺的春水。
柳余险些受到迷惑。
但她很快清醒了过来:
“不, 我不属于谁。”
“我用一根肋骨重塑了你, 贝莉娅·弗格斯。”他看向她,传递过来的眼神温柔而冰凉, 仿佛在看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一样, 不带任何一丝温度, “……你的现在,来自我的赐予。”
“……你当然属于我。”
他理所当然地宣布。
柳余敢肯定, 他就是这么觉得的。
也或者, 神的生命里,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有什么东西不该属于他。因为不属于他的, 比如黑暗, 都被他消灭了。
“我属于我自己。”她强调,像是在告诉自己,“比如一个孩子, 虽然他的生命来自父母的赐予,但他的人格、他的人生,却应该由他自己掌控。”
神并未说话。
看向她的眼神,好像她只是个跟他闹脾气的孩子。
他不认同这一点。
柳余没有再继续。
她无意说服他, 他们来自不同的世界,接受着不同的意识熏陶, 谁也无法认同谁。
“那您,今晚要在这睡?”
她指出现在最重要的问题。
“是的, 当然。”
“那请您另外给我准备一间房。”
柳余微笑着请求。
神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能看到她不够温顺的脊梁。
他一言不发地转身,背对她。
长长的银发像海藻一样披散在雪白的床上,月光在他银发上跳跃。
柳余闷不吭声地掀被,下床。
可当脚要跨出床沿时,却碰到了一层金色的软膜,她立刻就辨认出来,这是防御魔法罩,还是最高级的那一种,十二星芒阵——她最近接触到的有关神术、魔法阵的知识,非常多。
她的脚立刻缩了回来。
“您——”
“——最近有些不安全。”
神慢吞吞地道。
“你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还有谁能在您的神宫撒野?”
柳余当然不信。
“……不论如何,我得保护我的属民,我的财产,”他转过身来,目光淡淡地划过她,“当然,这也包括——你。”
柳余抬眸,黑暗中,他的眼睛依然清澈明媚,却也冰冷高贵,看起来——
似乎没有任何商榷的余地。
她明白了。
他在告诉她:
神的意志不容违背。
“那您,会睡您的财产吗?”
柳余直白地问。
她能感觉到,他看着她的眸光冰冷,带着某种强势的压迫力。
这是上次他们爆发冲突以后,第一次这样直接地正视彼此。她试图让自己变得温柔顺从,起码,表面看起来是——可显然,失败了。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他,总是很难做到克制。
“一位淑女,不该说这样粗鲁的话。”
柳余笑了:
“我本来就不是,您早该知道。”
她看着他的眸光,带着微微的挑衅,蓝色的瞳孔跳跃着愤怒的焰火,还掺杂着某种狡黠和得意:
“我希望您说,您不会。这样,我才能在您身边安寝。”
“那你可以闭上眼睛了。”他闭上了眼睛,两只手交握在胸前,“我不会和一块石头睡觉。”
“您说我是石头?”
柳余不可置信地道。
“——磨砺我意志的石头。一块石头,当然需要时时刻刻放在身边。”
他睁开眼,狭长的眼睑下,一双眼睛看着她,“还不睡?”
柳余躺了下去。
枕头很软,像是棉花糖,但不会伤到脖颈。
她闻到了旁边熟悉的气味,雪松一般的清冽冷峭……梦里似乎闻过许多次。
她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平稳的呼吸传来。
他睁开了眼睛。
看向床幔,幽幽的月光如碎银一样点缀其间,淡淡的蔷薇花香萦绕在鼻尖,他又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
柳余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人了。
只有旁边浅浅的凹陷提醒她,昨夜不是一场梦境,神确实来过,还睡在了她旁边。
斑斑用翅膀提着篮子进来,和往常一样,她洗漱、吃早餐,又去了神宫。
神已经坐在了神殿的神座之上。
他们没有任何眼神接触,就开始了一天的教学。
大概还有五六天,一千个基础字符,她就要学完了。
不过,治愈术的字符,她已经完全掌握了。
在下午时,柳余向神告退,并告诉他:
“我要去找玛格丽特小姐。”
“玛格丽特?”神座上的男人拧着他那形状优美的眉毛,想了半天才想起,“可以。”
柳余这才有些高兴起来。
她决定,将那些能带来愉悦感的彩虹糖也分给玛格丽特一些,十来天没见,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
少女高高兴兴地提着篮子出去,华丽的白色裙摆随着轻快的脚步飘荡,露出小巧的鞋尖,不一会,就消失在了殿门之后。
神支着额头,目光投向无尽的虚空,白色的袖口松松垂下来,被一只小胖鸟踩来踩去。
他似乎毫不在意:
“鸟,你说,她喜欢你,还是更喜欢那个叫玛格丽特的…”
斑斑猛地抬起头来:
[玛格丽特小姐?!噢,贝比当然更喜欢斑斑!]
小胖鸟骄傲地挺起胖胸脯:
[……不过,斑斑敢肯定,相比较神您,贝比一定更喜欢玛格丽特小姐!您总是凶她!]
“你今晚的虫子没了。”
神安静地道。
小胖鸟一听,嚎啕大哭:[坏神,大坏神,居然要饿可怜的斑斑……斑斑饿了,就再也没有魁梧的身材,再也不会有漂亮的雌鸟看上斑斑了……呜哇呜哇……]
它的黑豆眼悄悄地睁开一点。
“两顿。”
斑斑打了个嗝,立马不哭了:[知、知道了……斑斑要瘦一点、精神一点,才会很英俊……]
————
柳余不知道,那边斑斑还被欺负哭了。
她在原来的住处找到了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看起来比平时要沉郁上许多。
细嫩的脸上,一道深深的伤痕很显著,皮肉有些外翻、没好透,看起来整张脸都有些可怖。
“……似乎比受伤那会还严重。”柳余将篮子放下,“你没去找神官要些药?”
玛格丽特摸了摸脸:
“……是不是看起来特别丑?”
“有点。”柳余老实地道,“不过,我能治。”
“可我现在不想治,我得留着,告诉自己,以后不要轻易相信男人的鬼话……噢,那太蠢了。”玛格丽特捂住脸,怪叫了一声,“我玛格丽特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栽到了一瞎眼睛的男人手里。”
她的眼眶有些红。
柳余知道,她并没有走出来。
玛格丽特没有她说得那样潇洒。
她剥了颗彩虹糖给她:
“您试试吗?”
玛格丽特不太稀罕地接过来,彩虹糖只是看起来漂亮些,跟街面上的其他糖没什么区别,一样的甜腻。
等一入口,表情都变了,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飘飘然:
“这糖……”
“噢,这不是彩虹糖。”她小口小口地抿,“弗格斯小姐,尊贵的神仆大人,这糖……倒让我想起传说中一种快乐糖。快乐糖是用神宫最珍贵的七彩花碾成汁做出来的,吃下去,能让感觉快乐。外面的彩虹糖只是赝品。快说,是神赐给您的吗?”
柳余一愣,表情有些怔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