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鸟身蜷缩在她怀里。
柳余给他盖了一块手帕。
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在上一回,还下定决心不要理这三心两意的臭鸟,可等它每天巴巴地拿来自己藏起的食物,那张毛绒绒的脸硬挤出讨好的笑容,那颗心,就又忍不住软了又软。
决心一退再退。
不能这样。
柳余伸手将手帕扯了下来,软弱与温情,并不适合此时的她。
而同时,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耳边又响起了接连几个祈祷,都是对神各种花式表白的。
有温柔婉约派,比如:
“……看见太阳,想到神;看见月亮,想到神;看见青草大地牛羊,都想到……神您永远在我心间。”
豪放派的,则类似于:“……今夜星光璀璨,我在月下晒着裸·露的身体,只等神您乘着清风和稻香,前来与我在麦田相会。”
这个世界……真疯狂。
柳余想。
她重新又念了遍咒语。
那种奇妙的、仿佛与某个强大存在拥有着某种联系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
面前出现了七八幅画面。
而这画面里,果真有拈着花对神祈祷的清新少女,有躺在大石头上、裸·着身体晒月光的蜜色女郎,甚至还有白发苍苍的老妇想要临死前,与神快活一把……
而她似乎只要伸出手指,轻轻一点,就可以回应这些人的祈祷。
柳余选了白发老婆婆。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包裹在一团云雾里,降落。冥冥之中,似乎有股奇特的力量,将她与那老婆婆的神魂对接——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出现,直接斩断了两人之间的联系。
神于半空落下,长长的银发几乎飘到她的脸上:
“贝莉娅·弗格斯,当你选择回应的那一刻起,祈祷就会生效。”
柳余眨了眨眼睛,无辜地道:
“可是……您之前没说清楚。”
神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挺拔的身影如云雾般消散,投入了那副画。
柳余瞥了一眼,发现刚才装着老婆婆的画被黑色的雾气马赛克了。
谁也窥见不到。
神……会和她……
柳余让自己打住这个危险的想法,即使他和莱斯利不同,她也不乐意见到这一幕。
不到十几秒,身前又出现了一道影子。
那沉沉的阴影将她罩住,柳余下意识抬头,却见神那张冰雪铸就的脸上,一双绿眸如汹涌的暗河,仿佛有什么要迸发出来——
可不一会,那暗河就消失了。
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贝莉娅·弗格斯。”
他唤了她一声,就在柳余以为,他要再度开口时,他却如一阵风般,消失在了面前。
她在原地站了会。
连自己都不明白,在刚才那一刻,她到底想了什么。
柳余将椅子桌子归位,就带着羽毛笔往回走。
走到一半,却碰到了卡尔比一行人。
他们像刚放飞过的小鸟儿,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叽叽喳喳个不停——有几个手里,还拿着一支彩虹糖。
“噢,集市上好有趣!卡尔比,我们下次再去!”
“我要再多买几支彩虹糖回来送人!”
柳余心生一股不妙之感。
大概是她盯着彩虹糖太久,让卡尔比误会了。他将手里还没剥糖纸的彩虹糖递过来:
“弗格斯小姐,我多买了一支,但愿您不要觉得冒昧。”
卡尔比就买了这一支。
柳余却盯着他另一只手拿着的黑色圆盘子,上面一根指针不断晃来晃去,盘子上有无数纵横交错的线。
她摆出好奇的表情:
“噢,这个盘子看起来真特别……它是什么?”
卡尔比向她解释:“这是伦纳德小姐在集市上见到的,因为我对罗盘上的星图很有兴趣,就买了下来。”
“是您能买的”
柳余看了娜塔西一眼。
她好像对这个罗盘并不感兴趣,只是一直盯着自己:
剧情变化了……
本该去娜塔西手里的罗盘落到了卡尔比手里,虽然不知道变化的原因是什么,可如果是卡尔比的话……
问他要过来,应该不难。
她心想着,笑得就越发亲切柔美了,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清纯与娇艳兼具,在人群里简直闪闪发光。
卡尔比的脸一下就红了,还不等柳余开口,一股脑就将罗盘和彩虹糖塞了过来:
“这,这个给您!希望您不要嫌弃!”
“谢谢,卡尔比先生。”
柳余脸上的笑更灿烂了,甜得像是能糅出汁儿来。
卡尔比羞窘得跑了,这个知识渊博的少年意外得清纯,其他人也纷纷跟柳余告辞,她抱着得来不费工夫的罗盘和彩虹糖高高兴兴地回了庭院。
才到庭院,门还没开,绿螳螂就“丁零当啷”来送食物了。
篮子里,是三块绿油油的、像是用植物汁液混合面粉做成的饼,还有一小片干奶酪,肉卷,和牛乳。
玛格丽特像清风一样经过,在快要走过她时停了下来:
“噢,瞧瞧,今天是什么晚餐?”
“噢是波利饼!怎么会有波利饼?”
她惊讶地眉毛都一高一低了。
柳余将东西从篮子取出,打发绿螳螂走:
“波利饼?为什么不能有波利饼?”
玛格丽特更惊讶了:
“噢我怀疑你以前一定是活在另一个世界……波利饼的寓意,是‘忠诚’。”
“这也有寓意?!”
柳余顿时觉得,手里的饼不香了。
“噢,当然……很久以前,有一叫波利的,他很爱他的夫人,可他的夫人却与马夫厮混。波利发现了,很痛苦,就特地下厨做了一块绿色的饼,给他夫人吃,他想警告他的夫人,可他的夫人不明白。最后……被砍死了,这件事当时很轰动,后来,这饼就叫波利饼了。”
玛格丽特丝毫不知道,自己说了一个多么惊悚的故事,耸了耸肩,“……不过我想,也许是厨房的八爪鱼今天想来点酸的。波利饼很酸,很酸,很酸。”


第一百零一章
柳余面无表情地啃了一口。
酸涩的口感, 让这绿油油的饼看起来更可怕了。
“玛格丽特小姐,您要来一块吗?”
“噢不,我今晚减肥!”玛格丽特看着她吃, 眼睛鼻子都皱一块了, “……正好,最近肚子上长了些肉,我就不吃了!再见,幸运女孩!”
她提着轻巧的步伐走了。
柳余也吃不下这重口味, 放到一边,吃了干奶酪,肉卷, 还喝了牛乳。全部吃完, 就开始研究起那块罗盘。
暗沉普通的一块铁盘,冷冰冰的手感, 其上纵横交错着银线暗织的网格。
为什么……它会这么轻易地到她手里?
也许是坏运气久了,难得这么轻易地得到,柳余反倒有些患得患失。
旁边银色的西洋镜里照出一个窈窕侬纤的少女, 她发间粉色的花朵在壁灯晕黄的光下, 有种朦胧的美感——
难道,真的是因为这幸运花的缘故?
柳余若有所思,等意识到, 才发现, 自己捏着罗盘在镜子前傻站了很久。
罗盘没什么反应,明明在小说里,它一碰到娜塔西, 就像碰到了知己,光芒大作, 而现在,只是黑沉沉的一块铁,黯淡无光。
柳余试了试传说中的“滴血认主”——
很显然,这东方的法子不适用于西方。
她和这罗盘天生磁场不合。
折腾了半天,柳余放弃了。
她将它藏到了屋子的最高处,那儿,有一块突出的岩石——放好,还用灰扑扑的石头盖住了。
谁也不会想到这儿。
柳余像只藏了食物的鼹鼠,梳洗好,就心满意足地躺到床上睡觉了。
睡着前,还在想:明天一定要让神教她六十个字符才行……这样她就能尽快学会神语,看懂铁片。另外,弗格斯夫人可等不了太久……
一肚子的心事沉沉地压着,让她的眉毛紧紧攒簇,而过了会,又舒展开来。
梦里,是一泓幽幽的月亮。
银色的月亮飘啊飘,飘到她手里,被她一捏,捏出了两泡水。
柳余吓了一跳,就醒了。
天亮了。
玛格丽特和伊迪丝在庭院外交谈。
“伊迪丝小姐,早安!这么早,您去哪儿?”
“丽娜神官传话,说神召唤我!”
“噢,你真幸运!你回来,一定要告诉我,神长什么样……我猜,神一定特别美……”
柳余的意识立刻清醒了:
神召唤伊迪丝,为……什么?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当她左手拿着书,右手拿着羽毛笔跨进大殿时,就看到她平时坐的台阶上,蓝裙子的伊迪丝就坐在那儿。
她正捧着书,专注地看着。
而她背后的神座上,神已经坐在那儿。
他一只腿支着,左手就撑在那腿上,整个人懒懒散散地靠在一边扶手,微侧着头,和伊迪丝在说些什么。当她进来,还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望无际的深海。
柳余若无其事地走到台阶之下,右手置于左胸,行了个礼:
“神,早安。”
神未答她。
柳余却已经抬起头,笑得自然又亲切:
“神,我想,今天也许我可以一次学习六十个基础字符。”
“弗格斯小姐的笑,总是那么让人如沐春风。”
“谢谢,那么——”
“——今天我答应了伊迪丝。”
神道。
柳余一愣,她看入他的眼底。
纯净明媚的一片绿,波澜不惊。
“我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六十个不行的话,五十,四十也行。”
柳余摆出更谦逊的姿态。
她能感觉到头顶炽热的温度,像是有人在用烫得火热的刀片切开她的头盖骨,看清里面到底有什么。
神良久不语。
柳余抬头,却见他微敛的双眸下,是乍冷的拒绝。
于是她知道了,他今天不会再教她——
起码现在不会。
“那么,不打扰您了。”
柳余还朝明显有些紧张的伊迪丝小姐露出个鼓励的微笑,而后带着书和笔,去和其他的圣子圣女们坐了。
也许,她能求助下卡尔比。
听说他是个语言天才。
卡尔比挪出了一个位置,热情地招呼她:
“弗格斯小姐,坐这儿!”
柳余朝他笑了笑,顺势坐了下来:
“卡尔比先生,早安。”
卡尔比笑得像朵太阳花,他问她:
“弗格斯小姐,早安。昨天的彩虹糖好吃吗?”
“非常好吃,很甜。”柳余笑出了一排整齐的牙齿,“还有……谢谢您的罗盘,我很喜欢。”
卡尔比挠了挠后脑勺,他的脸又红彤彤得像苹果了:
“您、您要是喜欢,我回头,再、再去给你买点!”
柳余微笑着说谢谢,而后摊开书:
“卡尔比先生,听说,您学什么语言都很快。”
卡尔比凑了过来,他眯着眼辨认看柳余膝上的书,而后晃了晃头:
“噢,神语。”
他努力睁大他那双有些圆溜溜的眼睛:
“弗格斯小姐,这神语……我可一窍不通。”
“那是神的领域,我想……也许是因为弗格斯小姐是神契约的神仆,才有这本领。我,无能为力。”
“那您能跟我说说,您平时学习语言时,都是用什么样办法?”
这就难不倒卡尔比了。
他那张略带婴儿肥的、白净的脸舒展开,看起来可爱极了:
“噢,您要不听听……但愿能给您帮助……”
可爱的少年,与娇美的少女一个专注地说,一个专注地听,气氛看起来十分融洽。
只是年轻的圣子圣女们感觉有点……怪。
今天的神殿既让人感觉不到花香,也感觉不到气流——它像是被冻住了。
可左右看去,一切都还是原样,神高坐于神座之上,虚空内星球不断旋转,金色的墙壁上狂兽正威严地看着他们。
没有任何变化。
时间悄悄流淌。
柳余发现,卡尔比说的几个语言技巧十分实用,即使放到神语上,也是适用的。对着他的笑容就不由更加真挚起来:
“谢谢,卡尔比!你帮了我大忙!”
卡尔比挠了挠头,似想起什么,对她发起邀请:
“……再过三天,就是神之国度的秋收节!那天会非常有趣,我、我想邀请您……噢不,您愿意出去看看吗?到时,你会看到满城的焰火……”
“对了,其他人也会去,包括您的妹妹,伦纳德小姐。”
卡尔比补充了一句。
娜塔西?
柳余想起那个毫无动静的罗盘:也许……不是这只罗盘?
“我接受您的邀请。”
她笑着答应。
卡尔比立刻就高兴了:
“那、那到时见!”
一阵风过,神座的人消失了。
圣子圣女们立刻就发现了。
“噢,神今天离开得真早。”
“看起来,神……有什么困扰。”
窗外下起了大雨,天阴沉沉的,瓢泼一样的雨打在透明的窗玻璃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响声。
外面一下子黑了起来。
圣子圣女们面面相觑,他们看起来有些不安。
丽娜神官站出来:
“神离开了,你们也该离开。”
她看向柳余:
“弗格斯小姐留下。”
圣子圣女们纷纷站起来,提花篮的提花篮,拿书的拿书,他们小心翼翼地沿着墙边走,谁也不敢靠近正殿中央,生怕被那阴影吞噬了灵魂。
伊迪丝经过柳余时,小声地道:
“我知道,神不是为了我。”
柳余看向她:“也许,神只是偏爱你我这样的长相。”
伊迪丝摇头,却什么都没说,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所有人都离开后,大殿一下子空旷了起来。
丽娜神官走到她面前,她将她的花篮递来:
“弗格斯小姐,我能拜托您一件事吗?”
“丽娜神官,请说。”
柳余接过花篮,却看见花篮里,有一碟子玫瑰色的……星星饼?
星星饼上还冒着热气。
“我想请您将它送到神的身边。”
“星星饼?我记得,神并不喜欢人类的食物,为了避开,他还会在绿螳螂来前离开。”
“看到外面的雨了吗?神之国度,四季如春,它是被神眷顾的土地,常年充满着阳光,空气里洋溢着花香……从没下过雨。”丽娜神官脸上有着忧伤,“现在,它下雨了。”
柳余一愣,她想起一个荒谬的猜测——
“您的意思是……”
“所以,我想请您将这些星星饼送过去。几天前,神让伊迪丝小姐在厨房,做了许多——我想,神也许会喜欢这些星星饼。”
“您可以自己送。”
柳余道。
丽娜神官摇头:“弗格斯小姐,您是尊贵的神仆,是得到神认可的信徒,您和我们不一样。”
柳余想起今天没有达成的目标,接了过去:
“神在哪儿?”
“请随我来。”
丽娜神官领着她,绕过无数长廊,最后,走到了尽头。
一条被白光笼罩着的长廊。
“前面,就是神的内殿。”丽娜神官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我们无法进去。但您身上有神的烙印,您能过去。”
丽娜神官虽然经常板着脸,但性格不坏。
她不会害她。
柳余踏上了长廊,一步步稳当地走了过去。
当踏上最后一个台阶时,金色的大门“轰然”洞开——比之前更华美更精致的殿堂,对她敞开了。


第一百零二章
入眼, 是无尽的奢华。
金色的、如流淌着金子一般的华美殿堂。
纳撒尼尔无比昂贵的水晶,在这里到处都是。
嵌了绿宝石的鎏金壁灯,随处怒放的红色蔷薇, 雪白的嵌了金丝的毛绒地毯……
圆形的穹顶上, 是一副巨大的壁画,浓墨重彩。
壁画上,身披金色铠甲的男人站于高山之巅,胯下, 是一只纯白的独角兽。而他目光所及之处,黑白两大阵营如被收割的麦子,一茬茬倒下。
鲜血浇灌着苍茫的大地。
白鸽在天空之上飞翔。
而男人银色的长发, 从盔甲精美的镂纹里飘出来。
柳余仿佛闻到了空气中铁与血的气息, 她被迎面而来的磅礴气势震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只和华美殿堂毫不相称的小胖鸟跌跌撞撞地飞来, 它像是喝醉了。
[噢贝丽……你、你怎么到这儿了……你、你在看、看什么?]
“看画。”
柳余仰着头。
[画?噢,那画啊……]
斑斑打了个嗝,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你喝酒了?”柳余惊讶地, “他居然给你一只鸟喝酒……”
[嘘……]斑斑飘到地上, 翻了个身,[不要告诉神……斑斑,斑斑偷喝了一口, 就、就一口……你、你是来找神的?他、他就在里面, 一直、一直往前,走、走到头,你、你就会看到了……]
斑斑还没说完, 眼皮就耷拉了下去,不一会, 响亮而有规律的鼾声就响了起来。
柳余:……
她将斑斑放到一边,用手帕盖好,提着花篮,踏着雪白的绒毯继续往里。
内殿比想象中要大,柳余一连穿过几条长廊,才到了斑斑说的尽头。
金色的大门微微敞开着,她之前见过的狂兽盘踞在门上,它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闭上了。
晕黄的光,从里面流泻出来。
柳余提着花篮走了进去。
阳光被晒得蓬松柔软,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伏在桌前的男人。
金色的、雕满了缠枝花纹的长形桌子,桌旁,是铺着蓬松被子的鎏金大床,雪白的宽袍和长长的银发旖旎在一色的宽椅上,衬得那个一杯杯喝酒的男人,有种清透、又执拗的矛盾感。
阳光打在他身上,那执着鎏金杯的手骨节分明,像最上等的白玉。
柳余走到了桌前。
他似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是丽娜神官让我送来的。”
柳余恭敬地行了个礼,而后将篮子里的星星饼放到了桌上,她知道,刚才的打算破灭了。
神的心情,确实不怎么样。
她的四十个字符,泡汤了。
他喝了一杯酒,没理她。
“那神,再见。”
柳余提着空花篮,转身往外走。
“坐。”
他道。
柳余转过身:
“您可以叫伊迪丝小姐来陪您。”
男人抬起头,那双绿眸泛起微微的涟漪,很快,又变成了平静:
“她进不来。”
“您可以跟她契约。”
柳余面色平静地提议。
“我也可以毁去纳撒尼尔。”
他温柔地笑。
可柳余却从那平静的口气里,听到了威胁。
她坐了下来。
神从半空中,又招出一个鎏金酒杯,倒满酒,推到她面前:
“喝。”
黄澄澄的酒夜在杯中,像是清透的琥珀。
柳余喝了一口。
绵密又醇厚的口感,品起来,倒像是……樱桃。
“很好喝。”
她放下酒杯。
他却与她碰杯:
“我一杯,你一口。”
说完,一仰脖,漂亮的下颔线露出来,性感的喉结往后滑了一下。
酒杯里的酒干了。
柳余又喝了一口。
酒却像永远都喝不完似的,两人谁都没说话,沉默地对着,整整喝了大半天…
直到天黑,窗外,雨还未停。
柳余有些醉了。
脑袋里,开始蒸发起热气,有些晕乎乎的。她知道,不能继续了,年轻的男女在一块喝酒,容易出事。
“时间不早,我该走了。”
她向他告辞。
他却将桌上的碟子推过来,当眼神一对,柳余才发现不对劲。
他……像是醉了。
指着盘子:
“吃!”
“我……”
对着一个明显武力值超过自己的男人,柳余没想起冲突,她拿起盘子上的星星饼,正要张嘴,星星饼就被一股力量打掉了。
玫瑰色的饼掉在地上,碎成了两瓣,乍一眼看起来,像颗破碎的心。
“您干什么?”
柳余看着地上的星星饼,又看看桌边的男人。
“你吃过了!”他控诉般看着她,玉白的脸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就在三天前,噢不,四天前!”
“您醉了。”
“我没醉!我记得,那天,图书馆……你看我的眼神,就像,就像……一个陌生人。没有星星,绝对没有!”
他用强调的语气。
柳余没有答话。
她想起图书馆,神将她抵在书架上细细端详的情景,心中不由生起一种让人不快的猜测:
“您……一直在监视我?”
“噢,当然!他理所当然地道,“我的羔羊群里,混进来一只狼,我当然得保证羔羊们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