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眷者?一个失去手臂的神眷者?神殿不会要的……即使出来,你们依然穷困潦倒。”罗德尼公爵哈哈大笑,“我可是公爵,可以给你们提供更好的生活,不仅仅是财富……只要你的女儿跟了我……”
他继续来抓她。
浓重的酒气几乎要将柳余熏晕了。
“不,我求求您了,”从来不可一世的弗格斯夫人几乎跪下来,她扯住胖子公爵的袖子,无助地道,“求求您别碰我的女儿,她什么都不懂……我会伺候好您的,什么都行……”
柳余终于感觉到,这具身体的孱弱,尤其是损失一臂后——
也许对待黑暗生物,还能有一战之力。
可她的力气,却不足以对付一个成年的男人。
这时,走廊尽头的门开了。
柳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白色身影揽了过去:
“盖亚?”
盖亚低头:
“你还好吗?贝莉娅?”
晕黄的灯光里,青年的侧脸美得如天神下凡,无与伦比。
罗德尼公爵痴痴地看看:
“弗格斯夫人,我再加二十万卢索,让你的女儿一起……我敢保证,没有人能出更高的价了……”
“滚!滚!”谁知,这话竟惹怒了弗格斯夫人,她不再示弱,推搡着胖子,“罗德尼公爵如果不想担上逼死贵族遗孀的名头,请给我赶快离开!”
罗德尼公爵被惹怒了。
他指着弗格斯夫人的鼻子:“……贵族?……弗格斯夫人,整个城邦里谁不知道,你就是个给点钱就能上的臭婊·子?……自从那你那平民丈夫死了,你们弗格斯一家的开销,不都是你从床上赚来的?……”
柳余惊呆了。
她楞楞地看向前面那红色的、气得不断颤抖的身影——
是这样吗 ?
小说里,对继母继姐的描述,都是从娜塔西的角度来看的……
“闭上眼。”
就在这时,她的眼睛被捂住了。
而世界,也恢复了寂静。
再听不到那罗德尼公爵的叫嚣,柳余拿开盖亚的手,发现那公爵不见了。
弗格斯夫人惊惶未定地看着盖亚:
“莱斯利先生,罗德尼公爵他……”
“我丢到外面去了。别担心,他以后都不敢来。”
盖亚并未多说,他伸手替柳余将一绺金发别到耳后,才有礼地颔首,“我想,我该离开一会。”
他果然离开,将空间留给了这一对母女。
弗格斯夫人脸色煞白:
“贝莉娅……”
她捂住脸:
“别这样看我。”
“母亲,为什么 ?我们没钱了吗?”柳余道,“不是说,伦纳德叔叔留给我们很多财富吗?”


第六十八章
昏暗的走廊里, 穿着吊带真丝裙的女人有种被时光浸淫过的美——
如果她不开口的话。
“伦纳德?那个死鬼?!”
弗格斯夫人尖利的嗓音擦过耳朵,有种刀片锉过砂纸的不适感。“如果不是他,我们怎么会被所有贵族嘲笑?……财富?!他所拥有的财富, 都在那十几条船上, 跟着海洋一起飘走了……”
“唯一留给我的,就是娜塔西那个贱民!”
她用痛恨的语气道。
“母亲,您的意思是……”
“是的,没钱, 一块卢索都没有。”
弗格斯夫人抖着手,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卷纸烟,食指和中指夹着, 就着“火擦”、深深吸了一口, 又吐了出来。
隔着迷离的烟雾,弗格斯夫人那金色的卷发, 雪白的皮肤,和殷红的嘴唇,呈现出一种画报美人的质感。
尤其是当她纤长的手指夹起一根粗粗的、土棕色的烟卷吞云吐雾时, 那种冲击感就更强烈了——
她还是轻佻的, 傲慢的。
尖利的嗓门,夸张的动作,对仆人的辱骂和苛刻, 时常让她显得毫无修养, 她看起来就像个大脑空空、刻薄恶毒的女人。
这一切,和书中描述的几乎一模一样。
可奇异的,柳余一点都生不起反感。
似乎注意她的视线, 弗格斯夫人手忙脚乱地按灭了烟头、扔掉,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贝莉娅……你别生气, 我不抽了,我不抽了……”
她以前总是背着她抽的——
柳余偶尔能闻到烟味。
不过,这时候弗格斯夫人的表现,让她感觉到奇怪:
她像是一个被抓到逃学的坏孩子,对着比她小一辈的女儿有一种天然的气弱。
不过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又觉得合理了。
哪个母亲被女儿撞到这种事,都无法坦然。
“那娜塔西……”
“娜塔西?!那个总是哭哭啼啼的小贱种?!我早该赶她出去才对。这个房子可是弗格斯家的,她一个平民——没资格住。要不是看在她还有用,能在厨房帮些忙,我早就把她赶出去了。”
弗格斯夫人用一种格外冷酷的语气道。
“那您为什么从来不说?”柳余惊讶地道,“外面还有些人传您,说您为了获得伦纳德叔叔的财富,和情人合伙杀死了他……”
“噢贝莉娅……”弗格斯夫人用那双浅棕色的眼睛看着她,眸光无比温柔,“……那也比让你知道真相强。”
“所以……您从来不说?”
柳余明白了。
伦纳德“莫须有”的遗产,可以掩盖一个贵族遗孀从床上挣钱的“真相 ”。
“别这样看我,请原谅一个母亲的自尊。贝莉娅,我没有别的本事……”
“……你时时刻刻都以弗格斯家族为荣,当年我嫁给伦纳德时,你甚至有整整半年没有跟我说过话……你说我轻佻,配不上你的父亲……可身为一个母亲,怎么能忍心看着女儿,仅仅因为没有一件丝绸裙子而整日哭泣,甚至不愿意去索伦学院……”
“所以,您嫁给了伦纳德叔叔?”
柳余看着这个羞窘得无地自容的女人。
“是的。一个平民,拿着他所有的财富、凭借他的花言巧语娶了贵族的遗孀,却不善待她……他明明应该永远地供奉她,却死在了冷冰冰的海洋里,带着他所有的财产——”弗格斯夫人恶狠狠地、咬牙切齿地道,“他还不够该死吗?他就永远该下地狱去!”
她的话语里,完全听不到对伦纳德、她那个平民丈夫的一丝怜惜。
柳余沉默了。
伦纳德不无辜吗?
娜塔西不无辜吗?
可面前这个苦苦支撑的弗格斯夫人……她也是被生活摆布着、愚弄着啊。
弗格斯夫人上前握住她的手臂:
“……贝莉娅,你拥有无与伦比的美貌,你天生高贵,你应该享受这世上最好的生活,就像别的贵族小姐一样……可没有人愿意娶一个被诅咒的贵族遗孀,除非是一无所有的懒汉……母亲也是没有别的办法。”
“所以,”她看着她,用全部的爱意,“……你会怪我吗,贝莉娅?”
柳余像是被那眼神刺穿——
她瑟瑟发抖,却一句话都答不出来。
她无法告诉这个可怜的母亲,她所付出的一切,那个本该承受她全部爱意的女孩,她……消失了。
面前的,只是个冒牌货。
沉默的对峙中,弗格斯夫人眼里的火消失了。
她双肩耷拉下来:
“……我该想到的,贝比,你那么骄傲。”
“不,”一股冲动攫住了柳余的喉咙,“贝莉娅不会怪你的。”
她认真地看着弗格斯夫人:
“贝莉娅很幸福。”
“真的吗,贝莉娅?”弗格斯夫人抬起头来,眼睛前所未有得亮,“你不怪我?”
“真的,贝莉娅永远不会怪您。”
柳余编织了一个美好的谎言。
又催促:
“母亲,您该去睡了。”
弗格斯夫人却没听从,她一把抱住她:
“噢,我从来没这么高兴过……贝莉娅,你无法想象我有多高兴……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噢,我太高兴了……”
“可是母亲,以后别这样了。”柳余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我会赚到足够的卢索,供您生活。”
“好,好,不做了!不做了!”弗格斯夫人高兴地揩泪,“我的贝莉娅终于长大了……我真高兴……”
她紧紧地抱住她。
柳余一动不动地任她抱着,她看向走廊上的壁灯。
灯光很暖,怀抱很暖,暖得…让人都忍不住软弱了起来。
贝莉娅,你真的,真的很幸福。
她想。
弗格斯夫人被催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柳余被闹了一通,彻底睡不着了。
她回屋拿了块毛毯,披在肩上,就这样拢着下楼,一路出门,逛到了弗格斯家的小花园里。
她找到了第一次来时坐着的地方。
坐下,高高的灌木丛像上次那样遮住了她的影子。
入秋了,灌木丛的叶子开始有一点泛黄。
天空和她第一次见时一样,像一块巨大的深蓝宝石,她仰头看了一会,自言自语:“……是满月呢。”
“满月?”
这时,旁边出现一道影子。
影子坐了下来,熟悉的、松雪一样清冽的气息包围住她。
“……满月是什么?”
“月亮是满的。”柳余指着天空,“看到了吗?”
“看到了。”
当对方回答时,柳余才感觉到这话的失礼。
他看不见。
她收回视线,侧过头去,恰恰看见对方流光似的银色长发在随风飞舞。
她出神了一会,才道:
“很抱歉,今天……让你看到了一些失礼的事。”
“贝莉娅,不需要道歉。”
“那你……会看不起我吗?”
柳余可是知道,这个世界的鄙视链有多严重。
“不,贝莉娅,我永远不会看不起你。”盖亚微微低头,夜色里,柳余看到他那双灰绿色的眼眸专注地“看”着自己,“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有什么困扰住你了吗?”
“你想听?”
“有关于你的,我都想听。”
听起来,真的很温柔呢。
柳余想,神祇真的很擅长蛊惑。
也或许……是此时的月色太温柔。
让她忍不住想诉说。
“如果有一样东西——”她组织着语言,“你想要了很久,期待了很久,可它却从未来到你的身边。渐渐的,你对它没了期待,你不再渴望它。可这时,它突然来了。来的模样,也不是你期待的,既不温柔,也没涵养,可它很热烈、很专一。”
“你……会怎么做?”
“这取决于你的心……贝莉娅,你还想要吗 ?”
柳余想到了弗格斯夫人那双泪光盈盈的、充满了爱意的眼睛。
她深深地看着她——
不,不是她。
是贝莉娅。
原来……你还在渴望吗?
母爱这种东西。
“不想要了。”
她已经长大了。
可头顶却被轻轻按了按,柳余抬头,却见盖亚“看”着她,冰霜一样的脸,被月色浸得温柔:
“可是,贝莉娅……让那个小女孩,不要继续哭泣了。”
“什么?”
柳余没听明白,讶然地看着他。
“我希望,有一天,当那个小女孩说起不要的时候,是满不在乎的语气,因为她拥有全世界、所以对一切无所谓;而不是站在门外,看着门内的玩具,不敢靠近。”
“盖亚……”
柳余呆呆地看着他。
青年灰蒙蒙的眼睛,映着冰盈盈的月色,这一刻,竟也有了剔透的质感。
他微微笑了起来。
“贝莉娅,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是吗?
柳余想。
值得……最好的一切?
那他“看到”的,认识的,喜欢的,是自己吗?
不,不是的。
他和弗格斯夫人一样,看到的,是披了无数层壳的丑陋生物,是那个假装信仰光明、爱他爱得如痴如醉的女孩,而不是她——
一个冷硬的、坚定的无信仰者。
“……才不要。”柳余嘟囔了一声,将头深深埋入他的胸膛,赖皮似的,“盖亚,我走不动了,你抱我回去。”
顷刻之间,她已迅速恢复了常态。


第六十九章
“玛吉!地板你又没擦干净!”
“萝拉, 快点!杏干奶酪,玛德琳甜饼!噢该死,贝莉娅一会就要醒来了……”
柳余是在一阵熟悉的鸡飞狗跳中醒来的。
弗格斯夫人富有生机的嗓门极具穿透力地传到二楼, 她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 意识才渐渐回笼。
昨晚是盖亚抱她回房的。
他彬彬有礼地和她互道晚安,替她拉好被子,吻了她的头发和额头,才和她告别——不得不说, 在大多时候,他都表现得就像个十分出众的、优雅而有礼的贵族绅士。
这让她产生了一些不真实感。
盖亚的形象,在她面前不断摇摆, 像是被割裂成了两半。
一半, 是属于阳光的,当他平静愉悦时, 就像个优雅的绅士,温柔而迷人。一半,却属于黑夜, 当他被激怒时, 就像个独裁的暴君,并且,独裁的对象只有自己。
他酷爱掌控她, 那时,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从身到心的满足感,就像他真的对她产生了热烈、而无法自控的情感。
柳余无聊地发了会呆。
甚至朝空中发了个光明弹,在光明弹炸成烟花时, 才掀被下床。
她在窗沿发现了一支小小的蔷薇花。
洁白的花瓣上,甚至还滚动着露珠, 像是才从枝头摘下。枝叶上的刺被细心地拔出,她将蔷薇花插入了床边的蓝色细颈花瓶里。
洁白的小花在细窄的瓶口舒展,美丽极了。
盖亚送的。
毋庸置疑。
她甚至能想象出那副画面。
白袍青年迎着第一缕阳光,踏着清晨的露珠,走入弗格斯家的后花园采了一朵蔷薇花,而后托鸟儿衔到她的窗台,好让她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它。
正如他昨晚说的那样:
“……当我决定接受你的爱时,我便会认真对待,绝不敷衍。”
这便是他的认真对待。
柳余轻轻拨了拨花冠,微微笑了起来,下楼时,撞见弗格斯夫人。
她一看见她,立刻就从嚣张的螃蟹萎缩成了胆怯的鼹鼠。
“贝、贝莉娅……你起来啦?昨晚睡得好吗?”
她讨好地向她笑笑,很奇异的,这样年纪的女人,竟然也会让人生出一股“天真”的错觉,只是这一切,在她又一次抓狂地对着欧仆们怒吼时,消失了。
和小说里,真的一模一样呢。
柳余想,微笑地道:
“母亲,我想吃您刚才说的玛德琳甜饼,还有……盖亚呢?”
“玛吉!将玛德琳甜饼、可可饮,还有奶酪拿到餐厅!这些仆人真是越来越懒……”弗格斯夫人习以为常地抱怨了声,才道,“莱斯利先生出门了,我为他准备了马车。”
“出门?”柳余惊讶地道,“母亲,他看不见!”
“那又怎样?”弗格斯夫人耸了耸肩,“我们弗格斯家可没有强留客人的习惯,而且,你知道的……虽然我很感激莱斯利先生昨天的帮忙,可并不赞成你嫁给他!”
“昨天您还和他相谈甚欢!”
“是的是的,无法否认,莱斯利先生确实是个相当讨人喜欢的年轻人。可贝莉娅,你是我最爱的女儿,我得为你打算……一个瞎子,将来,你们怎么过日子?他当你的拐杖,你当他的眼睛?噢别天真了,这个世界……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弗格斯夫人相当刻薄地道,“你也别这么看我,贝莉娅,我没逼他走 ,他自己要出门,我还准备了马车。”
柳余无奈地:
“……我知道,您肯定是说了些难听的话……不过,他不会被逼走的,只是,请您对我的客人客气些。他可不是一般人,连布鲁斯大人都对他赞赏有加。”
她知道,一搬出布鲁斯主教,准保有用。
果然,弗格斯夫人立马就变了个脸:
“布鲁斯主教?噢,光明神在上,我是说了些不好听的……这,这可怎么办?”
“没关系,盖亚他不会计较的,他很宽容。”
确切地说,是压根不在乎。
“母亲,再给我叫一辆马车,我去找他。”
柳余一口喝掉可可,又吩咐玛吉将甜饼和法棍装起来,盖亚离开她,让她有些不安,尤其是想到第一天经过城邦中央、那座光明神雕像的异状时——就更加坐不住了。
“嗳,贝莉娅,城邦那么大,你怎么找?不如等车夫回来——”
“不!”少女风一样跑出去,“母亲,我去碰碰运气!”
弗格斯夫人只好叫了马车送她出去,又语重心长地嘱咐:
“贝莉娅,你记住,在一个男人没有向你求婚前,自爱。”
“噢!当然,当然!”柳余笑得一脸纯洁,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不会忘记的。母亲,晚上见!”
“晚上见,贝莉娅。”
她轻轻吻了吻弗格斯夫人的脸颊,挥着手离开了。
…………
柳余当然不是漫无目的地找。
从湖底出来后,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能隐隐感觉到盖亚的方位:东,还是西;南,还是北。一个大方向,虽然不那么具体。
胖车夫的脾气显然非常不错,毫无怨言地随着这位贵族小姐的指示,不断调整路线。
在整整走了两个多小时后,马车停在了一扇雕着蔷薇花纹的黑漆大门前。
门前制服笔挺的年轻门卫警惕地盯着马车。
车夫弯腰打开车门:
“弗格斯小姐,到了。”
柳余扶着把手,笨拙地下了马车。
她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尖塔建筑,音乐喷泉,和蔷薇花门。
这是……索伦学院?
盖亚他,为什么来这里?
她若有所思。
“弗格斯小姐,门进不去。”
车夫告知她。
“你就在这等。”
没有登记过的马车是不让进的:在她已经从索伦学院毕业的现在。
柳余执着小阳伞,像一个高傲的贵族那样走到门前:
“我请求进学院一趟。”
她惊人的美貌,显然让门卫记忆深刻。
只是,对着少女长及脚踝的金发和冰蓝色的眼睛,年轻的门卫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了会,才屈身行礼 :
“弗格斯小姐?您从光明学院回来了吗?”
柳余注意到,他落到她左肩时的眼神透着怜悯。
“是的,我的徽章落在学院了,想进去找一找,行吗?”
她对着门卫温软地笑。
“噢,当然!弗格斯小姐想进随时可以进!”
在门卫痴迷的眼神中,柳余成功地进了索伦学院。
一靠近,那感应就不那么准确了。
柳余只能沿着林荫道一路往里去,不过,她大概猜得到,盖亚来这儿干什么。
他最近对“找回自己”这件事十分感兴趣,现在恐怕是来“寻根溯源”的。
石雕神像…
音乐喷泉…
她记得,是在喷泉后方的假山,要经过一片火红色的灌木丛。
在柳余撑着阳伞,慢悠悠行走在校园时,她早就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毕竟,这样的美貌不多见。
可更不多见的,是她少了一臂的曼妙身体,当风吹起她金灿灿的、波浪一样的长发,吹起她雪白的裙摆时,那少了一臂的空荡荡的袖子也随之荡起——
一个少年拦住了她。
他穿着一身白底金边的学院制服,人又瘦又小,头发抹了油往后梳,一张油腻的路人脸朝她风流一笑:
“弗格斯小姐?好久不见。”
柳余还注意到,这人往脸上涂了不少粉。
可惜,遮不住那十来颗硕大的朝天痘。
“您是……”
她将遮阳伞往上一提,冰蓝色的眼睛露了出来,成功见到对方呆滞的眼睛,就准备绕过他。
在擦肩而过时,却被拽住了。
空荡荡的衣袖落到对方手里,少年摩·挲了下:
“弗格斯小姐,您不记得我了?王子的舞宴上,您可是和我跳了好几支舞……噢,您还说,要嫁给我。我的父亲是罗德尼公爵。”
罗德尼公爵?
那个胖子……弗格斯夫人慷慨的资助人?
柳余呆了呆:
这可真是好大一盆狗血淋下来。
“我没说过。”她冷着脸否认,视线不自觉往远处的火红色灌木丛看,只期望盖亚不在,“您肯定误会了。”
“弗格斯小姐,这就不对了,您当时还收了我一个蔷薇花戒指作为信物……当然,这是您一厢情愿的,不过,我罗德尼家不介意多养一个情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