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门,突然从外打开了。
布鲁斯大人站在门外,慈霭的双目看着眼眶发红的少女:
“弗格斯小姐,让您受委屈了。回去吧,这本该是大人做的事。”
“可她……”
马兰不肯。
“马兰·塞西尔,别忘了神的旨意。仁慈,宽容,忠诚。您的那一套,不要伸到学院这些可爱的孩子们身上。好了,弗格斯小姐、莱斯利先生,卡洛王子,你们该走了。”
布鲁斯大人让他们先走。
少女似是无地自容,捂着脸冲了出去,卡洛王子追了几步,见盖亚·莱斯利还是步态从容,忍不住道:
“莱斯利先生你……”
“卡洛王子想说什么?”
对着这样一张冷淡的脸,卡洛王子什么也说不出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大殿。
少女等在门外,眼睛红得像兔·子,她没走,反倒倔强地站在门外:“昨天在图书馆,你就知道了,对不对?”
“是。”
盖亚从不欺骗。
卡洛王子迟疑地停下脚步,很快,又迈开腿迅速离开,他想,这种时候,骄傲的贝莉娅·弗格斯必定不愿意别人看见。
“那你……后来不肯主动亲吻我,是因为……嫌弃我、我被黑暗使徒玷污……,你听见了卡洛王子的心声,对吗?”
她像是不堪重负,捂住脸蹲了下来,失声痛哭。
少年微微地叹息一声:
“不是。”
“不!是的!”
她抽噎着道,“……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了……你看着我,像个傻瓜一样,上蹿下跳……所以,你瞒着我……你在我房间设下魔法阵……因为你不信我,你以为我跟黑暗使徒有……盖亚,我太伤心了……像马兰大人说的那样,我这样的人,就不配活着……就该去死……”
一道温暖的手,覆到了她的头上。
少女抬起头,隔着一层泪雾,盖亚蹲下与她平视:
“保护,我设下魔法阵,只是为了保护。”
“保护……么?”
少女愕然地道。
柳余也为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惊讶了。
可神从不撒谎。
他的化身,也绝不会撒谎。
“为什么?”
盖亚坦然地、又无比温柔地道:
“贝莉娅,你还只是个孩子。孩子,值得一个原谅的机会。”
细细密密的一层雨突然落了下来。
柳余抬起头,顺着屋檐,顺着高高的柱子,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茫然。
从来没有人说过,你还只是个孩子。
从来没有。
真实的……盖亚,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是面前这个温柔的少年吗。
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她掩饰得很好,即使露馅,也只会是在光明学院……他知道的,不过是她跟黑暗使徒有交集……所以,才要保护她。
柳余面前像是弥漫起了大雾。
“所以,你是关心我的?”
她无法推翻自己在卡洛面前撒的谎,否则,必将牵出她和路易斯之间的交易——比起和黑暗阵营做交易,被强迫似乎更让人来得能接受。
可在这个固守忠贞近乎执拗的光明神面前,她这个“不够忠贞”的人——
还有机会吗?
柳余决定试探一下。
盖亚拍了拍她脑袋:
“贝莉娅,该回去休息了。我替你教授请假。”
“盖亚……你不嫌弃我的,对吗?”
她伸出手,试探地抓住他的手腕,又渐渐往上,直到勾住少年的脖子,“我脚麻了。”
盖亚轻轻替她擦干眼泪:
“别总是耍脾气。”
“我脚麻了,走不动了,你背我。”
“贝莉娅……”
“我还只是个孩子。”
少年转过头去:
“上来。”
柳余高高兴兴地爬上了他的背。
她确信,他对她十分有耐心。
而在这之前,他否定了嫌弃,又承认了关心。
没有一座险峰是容易攀登的。
柳余在顷刻间拿定了主意:“我不会放弃的,盖亚。”
盖亚没有回答她。
良久:
“盖亚,你会跟一个孩子……做吗?”
“……贝莉娅。”
第三十章 不一样
柳余当然不会回去休息。
她的过去注定了她不会舍得浪费任何一个学习机会, 于是,“惨着”一张白脸,坚持要去上课:
“盖亚, 盖亚, 盖亚……你就送我去马术课吧,爱德华先生一定想我了。”
“你确定?”
已经重新变成公主抱的少年低头问她。
“当然,盖亚。”少女在他怀中,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你知道的,自从那晚你跟我……”
她说得羞怯。
“我已经好几天没去上课了……我一定已经变成所有神眷者中最差的了,连娜塔西都比不上。”
声音低落得像是随时能哭出来。
“不会的, 贝莉娅。你是我见过的最努力又最有天赋的人。”
“真的?”
她突然抬起头, 听起来不大相信,又很想相信, “那你会陪着我吗,盖亚?”
一只手还攥紧了他的衣襟。
“贝莉娅,这可不行。爱德华先生说, 马术课我已经不需要继续去了。”
少年拒绝她。
“盖亚, 好吧,我总不能一直当你的跟屁虫。”少女似是放弃了,嘟囔着道, “虽然……我的腿还有些疼, 不过,总能跨到马鞍上去的。再说,也没那么多黑暗使徒要对我的马下手——”
“——就今天的马术课。”
“盖亚, 你最好了!我最最最爱你了!”
她立刻就高兴了,甚至高兴得发疯, 直起身在他下巴上连亲了两口。
“贝莉娅……”
“知道了,知道了,不能随便亲,……可我,可我忍不住嘛。”
少女嘟着嘴。
“作为一位淑女,你这样的行为不太妥当。”
“知道了,知道了,爸爸。”
她捂住耳朵,将头整个埋到他胸口。
“什么?”
盖亚似是没听懂,垂下头来。
精致飞扬的眉毛下,一双绿眸映着路边的湖光水色,柳余窒了窒:
“就是说,你是我最尊敬的人。”
“爸爸?”
“恩。”
她深沉地应了。
……
到马场时,马术课已经上了一会儿了。
爱德华先生歪歪扭扭地躺在一张不知打哪儿来的藤椅上,一看见两人,左边的眉毛就挑得老高:
“弗格斯小姐,布鲁斯大人已经为您请了假,您可以休息一天,噢,还有莱斯利先生一起。”
柳余手忙脚乱地从盖亚身上下来,她努力拽了拽裙子边,试图让它更直一点儿。
“爱德华先生,我来上课。”
“上课?”爱德华眼神奇异地看着她,“噢,弗格斯小姐真是我见过的所有贵族里最勤奋的。”
马场上,贵族小姐们撑着遮阳伞,在场边的树下避阴、闲聊,见柳余过来,还招手打招呼,当然,这个招手也都招得优雅矜持。
于是,马背上那少数几个坚持练着马术的女孩儿,就极为显眼了。
柳余一眼就看到了红着小脸、在马背上挥汗如雨的娜塔西。
她端详了会,不得不承认,这时候的女主角很有魅力,天真烂漫、活泼可爱,就连那两只马尾辫都十分平易近人。
她就像野地里自在生长的小花儿。
“娜塔西最近也很认真。”
爱德华先生用欣赏的眼神看着越来越近女孩儿。
娜塔西一牵缰绳,奔了过来:
“莱斯利先生,贝莉娅姐姐。”
先叫的莱斯利。
柳余撇了撇嘴,承认自己十分之小心眼,牵起嘴角,用更热情更动人的笑回了过去,她挎着莱斯利先生的臂弯:
“我坚持来上马术课,盖亚不放心就来陪我。”
盖亚在旁边安静地站着。
娜塔西脸上的红晕一下子浅了些白了些,眼底没藏好的失落流露了出来。
抿抿嘴,像是想起什么,又鼓起勇气道:
“我有事想跟贝莉娅姐姐说。”
柳余看了眼盖亚,他风度绝佳地退开一步:
“我换衣服。”
说完,少年已经转过了身,迈开长腿,往更衣室去。
颀长高挑的身躯一下子隐没到路旁稀疏的绿意里。
……
“说吧,娜塔西,让我听听。”
柳余率先走到马场的一边。
栅栏围起的地方,十几棵高高大大的绿叶树局促地种在一起,手掌大的叶片密密麻麻地交错攒集,确实是个好地方。
附近有细细碎碎的谈话声。
“……听说弗格斯小姐昨晚跟黑暗使徒搏斗,险些丧命!”
“真的?我刚才见她好好地站着,跟爱德华先生在那聊天呢。”
“当然是真的。昨天莱斯利先生抱着她出去时,我从门缝里瞧见了,弗格斯小姐耷拉着头和手,看起来就像个死人,浑身全是血,后来还来了许多神使,最近学院里可不太平。”
“噢,听起来真毛骨悚然,黑暗使徒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吧?他死了吗……”
叶片的光影绰绰地照在娜塔西的脸上。
柳余面无表情地听着:
“娜塔西,没话说的话,我就先走了。”
娜塔西似是被她吓了一跳,乖顺垂着的眼睫一下子扬起,她飞快地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两只手局促不安地揪在一起:
“贝莉娅姐姐,您为什么要伤害路易斯大人?他不是坏人。”
“路易斯?谁?”
柳余歪着头,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娜塔西一下子抬头,直愣愣地看着面前过于得天独厚而总是让人自惭形秽的少女,突然间想:她也没什么了不起,她说谎了。
她都没勇气提起路易斯。
心里的紧张莫名地被安抚了。
“如果你要说的是昨晚那个黑暗使徒,”金发少女笑盈盈的,“娜塔西,别天真了,一个将我们当做食物的黑暗使徒,坏人和好人,重要吗?”
“怎、怎么不重要?人有坏人好人,东西自然也有好的,和、和不好的。”
“噢,那人类会和鱼、羊、牛做朋友么?”她问,“公鸡会和虫子做朋友么?狼,会和羔羊做朋友么?它们坏不坏,好不好,都是要吃它们的啊。”
在娜塔西惨白的脸色里,柳余慢悠悠地走过去,压低声:
“娜塔西,你跟他在一起时,有没有听到同类的哭泣?他们不安的灵魂在黑暗中煎熬,他们死时的哭泣响彻地狱……你都听到了吗?”
“羊活着要吃草,这不怪羊,毕竟他也想要活下去。可草,却不能把羊一时的亲近当成亲切,娜塔西,记得你自己。”
她轻轻拍拍女孩的肩膀,在她越见的苍白里,悄然走了。
更衣室门外,一身骑装的少年在门边安静地站着。
大面积的正红将他的纯净点染出一身的烟火气,仿佛头顶生机勃勃的太阳,他似是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见她来,又往她看了一眼。
“贝莉娅。”
“盖亚,等我一下。”
柳余快速地走进更衣室,换上骑装,还没出门,娜塔西却突兀地推门进来。
“……那、那草的同类从来对她没有怜悯、爱惜,就像贝莉娅姐姐那样……草该怎么办?”
她眼里带了哭泣的意思。
柳余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盖亚已经不在门口了,他站到了远处的树下。
稳稳地系好最后一颗扣子,带上帽子,整一整:
“不怎么办。”
“娜塔西,你的人生在你自己。”
她手放到门把上,后面的声音突然传了来:
“贝莉娅姐姐,你怎么会懂!你一直活在万众瞩目里,他们都爱你,却看不到藏在阴暗里角落里的我……可路易斯看到了我,他把我当做珍宝……”
柳余转动门把,头也不回地了出去。
她做不了谁的救世主。
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树下的少年转过头来,眉微凛,银发在光下闪烁:
“贝莉娅?”
“盖亚,走吧,去给我挑匹马。”
“你看起来有点不安。”
去马厩的路上,盖亚突然道。
柳余看了看路边的野草,她也在想一个问题:
神,跟人,到底是不是一个品种。
眼前这个……
她又看了眼这个过分美貌、初显承认棱锋的少年。
“怎么了?”
他微微侧头。
“是的,我在想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被神圈养的人类,洗脑、填鸭式培养出来的狂热信徒,对神来说是不是听话的羔羊?
神会爱上一个毫无主见的羔羊吗?
她想起陈列在商店橱窗里的洋娃娃,洋娃娃有白皮肤、有黄皮肤,有金色的头发,有银色的头发,有穿裙子的、有穿漂亮的小马甲的——
如果你愿意的话,他们可以每天对你重复一百遍“我爱你”,对你表达诚挚的、逾越性命的热爱。
可她只会把娃娃当娃娃,即使她有着优美的人形。
“那想明白了吗?”
“不,想不明白,”她停下脚步,“盖亚,你喜欢我……听话一点儿,还是不听话一点儿?”
少年愣住了。
他面上的表情很少见,紧接着,漂亮的眉目微敛:
“贝莉娅。”
“算了,我还是不听话一点儿吧。”少女自说自话,指了一匹已看起来就很烈的白马,“我要这匹。”
“这匹脾气恐怕不太好。”
“可我有你啊,盖亚。”她转过头,笑眯眯的、又变成了一颗甜蜜果儿似的,“一会骑马,你陪着我,有什么关系?”
“你的情绪,又变了。”
盖亚道。
柳余已经让人将那匹烈马牵了出来:
“盖亚,你要记得,女人总是反复无常,即使她还只是个女孩,这项天赋也从来不会丢。”
“……哦。”
盖亚牵的,还是上次那匹。
“为什么不换一匹?”
“为什么要换?”他告诉她,“而且,他很听话。”
“可是盖亚,那晚你明明跟我说……”少女牵着马,羞涩地,又低低地说了一句。
少年的耳尖一下子红了。
卷起的缰绳落到他手背,带起一道鲜艳的红。
“那晚不一样。”
第三十一章 葡萄架
光明学院的马场很大, 绿草如茵,一眼看不到边。
可饶是如此,当柳余练习着花式马术、骑马经过一片小湖泊时, 还是惊讶了。
“盖亚!这里有个湖。”
她转身对后面喊道。
身后马蹄“得得”渐近, 穿着白袍、骑着白马的少年飞扬而来,他一扯缰绳,白马就停了下来。
“湖?”
他微微侧头,好像在听风的声音。
“在这休息会, 好不好?”
柳余也扯停了身下好不容易驯服的白马。
白马不耐地抬头,朝她打了个呼哨。这马确实烈,不过再烈也甩不脱跟它死磕的人, 柳余一整个下午就跟长在它背上似的, 最后,它也只能委委屈屈、不情不愿地认了。
“恩, 好啊。”
少年无可无不可地道。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走到柳余身边,伸出手, 温柔地道:
“贝莉娅, 下来。”
柳余看着递到面前的手心,决定今天要扮演受伤然而倔强的羔羊。
她低声道:
“我自己可以。”
说着,就要扶着马鞍下来。
腰却被扶住了, 少年对着她、神色是微微的不赞同。正怔神, 人已经被一把抱起落地,回神时只看见少年手臂的肌肉线条在一瞬间鼓起又落下、隐没在白袍里。
“干嘛……”她小声嘟囔,“我可以的。”
少年一放下她, 手指就立刻离开了,只留下微凉又紧绷的触感。
柳余却打蛇随棍上, 她抓住他的手,才迈开步子,“嘶”了声——
“疼吗?”
少年“看”她。
“恩,疼。”
少女红着脸,大腿内侧经过一下午,早就磨得发疼,“你知道了?”
“风的气息不一样。”
少年将缰绳一抛,人已经找了个地方自在地坐下。
白衣少年,手撑在身后,清风吹起他飘荡的衣角,显出他介于少年和成人之间清瘦的、又颇具力量的轮廓。
柳余站在原地看了会,才挪着脚走到他身边坐下。
此地远离人烟、微风徐徐,天际一缕斜阳,闭上眼,有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
恩,地方不错,确实是个谈心、加深感情的好地方。
柳余半坐着,过了会又挪过去,直到两人肩挨着肩,才小心翼翼地将头枕到了少年的肩上。
少年一动不动,既没有躲避,也没有迎合。
“……恩,盖亚,你在想什么?”
少年没答,良久——
“我在想,”他伸出手掌,挡在眼前,“我是谁。”
他道。
夕阳的余光落进他纤长如玉的指间,在他的脸上留下明明灭灭的红色光影。
“那你想起来了吗?”
柳余摸了摸手腕,记忆珠和斑斑的羽毛还好好地在链子上挂着。
她将手链藏进了衣袖里。
没有这个珠子,他就想不起来。
“很奇怪,我查了很多典籍——”少年答非所问,面上带了微微的迷惘,“布鲁斯大人说,我是星辰骑士,是神灵宠爱的孩子。可没有哪一个星辰骑士能像我这样。”
“怎样?”
“我能听见许多人心里的声音。”他闭上眼,“每天每天,就像被咚咚咚不断敲响的钟——”
“你很困扰?”
“不,虽然有点儿烦躁,但我却像是听过千年万年,早已习惯……很奇怪,是不是?”
“如果是我,我恐怕就疯了。”少女嘟囔着,“每天被逼着听……噢,谁谁谁和谁谁谁成了情人,谁谁谁家母猪生了,谁谁谁想要一个吻……”
她咯咯咯笑。
“现在,弗格斯小姐就想要莱斯利先生一个吻,”她仰着头,“莱斯利先生,听得到吗?”
“抱歉,莱斯利先生拒绝。”
少年微微笑了。
“拒绝无效!”
少女嘻嘻笑着,抬起就在少年的脸颊偷了个吻,又嘻嘻躺下了。
她将头枕到了盖亚腿上,半眯着眼,视线里是少年精致优美的下颔线,微微突出的喉结,白色的衣襟,以及头顶昏黄的天空。
悠悠晚风,缕缕斜阳,世界难得一片静谧。
“我很高兴,说明亲爱的莱斯利先生只能在弗格斯小姐身边,才能得到一丝清净,”少女洋洋得意,突然想起什么,“——盖亚,不会是因为这样,你才总对我容忍吧?”
她猛地直起身,瞪着他:
“快说不是!”
少年笑:
“不是。”
“那就好。”
少女又重新躺了下来。
这次,她没躺他腿上了,她就躺他身侧,并且闹着盖亚也一同躺下。
少年顺着她意,躺下了。
身下是青草微微的涩气,以及泥土的芬芳。
柳余翻了个身,侧对着他,两人挨得极近,风刮过他的脸带着清冽的如雪的芬芳传过来,她用手去触碰他的睫毛。
很长,掌心有些痒。
他一动不动。
少女挪了过去:
“……盖亚,我问你,你真的……真的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
盖亚像是要睡着了。
“我、我……”
她似是难以启齿。
“其实,在典籍里,我查到过——”盖亚突然张口,“神祇在神宫聆听信徒们的祈祷,当他降临,千花绽放,万物复苏。神一挥权杖,世界的祈愿都被满足了。’贝莉娅你说……”
柳余的心噗通噗通跳了起来:
他发现了什么?
他天天在图书馆三楼泡着,难道就是为了查这些……
神能聆听祈祷,他也能聆听……
她既佩服他的敏锐,又害怕他的敏锐。
盖亚手指变换间,一朵红莲从他暖玉羊脂一样的掌间飞了出来,飘到柳余面前。
红莲如火红色的跳动着的火焰。
一瓣瓣花叶绽开,如梦似幻。
“贝莉娅,好看吗?”少年精致的眉目微扬,浅浅的绿眸对着她,“你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安。”
他在试图取悦她。
柳余看着对面。
他们亲密地挨着,鼻子对着鼻子,嘴唇对着嘴唇,连睫毛都互相挨蹭着,呼吸间都是彼此的气味。她眨眼,他也眨眼。
“盖亚,不要对我太好。”
她道。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