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令蛮每疼过一阵,便落地由着两位有经验的稳婆搀着慢悠悠走,饿了吃了些糖水,肚子坠坠地发硬,直到疼痛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完全下不了床时,才呻吟出了声。
蒋思娘摸了摸肚子下方,点了点头:“入盆了。”
“准备。”
一个上午过去了。
屋内渐渐有了动静,一阵又一阵压抑的破碎的呻-吟陆陆续续穿过窗纸,如钻头一般直让杨廷心里钻。
他知道阿蛮真正痛时,是绝不肯喊出来的,既是从前经历,让她不习惯言痛,又是怕关切她之人心痛;相反小毛小病时,常常爱娇地邀宠喊疼,也让他哭笑不得。
她忍着不肯真正喊出声,可又忍不住,才会有这样的呻-吟声。
“蛮蛮她喊痛。”
杨廷朝麇谷居士道。
蓼氏抬头,正巧撞上圣人投来的眼神,若放在从前,她绝想不到一个郎君能拥有这般的眼神,还是一个常常因过分冷硬让人生起这人毫无感情猜度的郎君,此时眸光混合了无助、惶急与自责——圣人显然是在朝自己最信任的麇谷居士求助。
麇谷忍不住酸了眼睛,叹气道:“莫怕。”
再有本事,这个时候,杨小子也只是个小子。
只是幸好,苏令蛮锻炼得宜,从临盆到真正生产,不过一个半时辰,顺利地不可思议,没有如鄂国公夫人说得那般痛上一天一夜。
中途宰辅大人与杨夫人也相携而来,焦急等候在外。
随着房内一阵响亮的婴啼,稳婆抱着一个明黄襁褓出来报喜:“恭喜圣人,喜得麟儿!”
“好!好得很,赏!”
随着杨宰辅一声大笑,“啪地”一声,门前直挺挺站着的新帝蓦地闭眼倒了下去。
门外登时一阵兵荒马乱,杨文栩唬得连孙儿都顾不上了,麇谷居士也唬了一大跳,忙过来把脉,宰辅紧张地看着他:
“居士,圣人如何?”
过一瞬,麇谷才好笑地扯了扯嘴角:“圣人约莫是方才精神太紧张,出了精气,睡一觉,便也回来了。”
——这才是史载曰:天地变色,日月无光的由来。
圣人都倒了,可不是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苏令蛮在屋内听到动静,知晓缘由后也不禁是又好气又好笑,可心内的甜意,却层层叠叠地蔓延开来,生产时的痛苦,好似一下子忘了。
至于未来的梁煊帝,早在那一片惊慌马乱中,被成功地忽略过去了。
杨廷醒来时,天色苍黑,这才忆起发生何事,心中懊恼,招人来问,孰料林木那张“黑里俏”的脸总时不时憋笑,险些气出内伤。
“皇后呢?”
“皇后便在隔壁,由小八与蒋先生看护,想来是睡着了。”
杨廷一咕噜翻身下床,连个外袍都没披,就去了隔壁,果见幽幽的琉璃灯下,阿蛮闭着双眼安睡,心里那点子不安定这才落了下来,长吁了口气,心道:“还好蛮蛮不晓得他这丢人模样。”
蒋师姐见他来,示意他莫吵着人休息,便与小八轻手轻脚地关门出了去。
被人这般灼灼盯着,苏令蛮还睡得发沉,小鼻子一张一翕地喘气,脸上带着大伤元气的苍白,杨廷心疼地撩开她粘在唇角的发丝,没忍住亲了亲。
他心中圆满,呆坐了一会,才想起自生下便被忽略的孩子:听说,是个儿郎?
皇家的龙子龙孙,从没有自家娘亲带着的,早在苏令蛮探出喜脉时,杨廷便寻了几个身家清白的乳娘备着,各方考察后才留下了两个,他不必问,也知道必是被乳母带下去了。
“皇子呢?”
“便在右厢房,由绿萝姑姑领着孙乳母带着。”
一清秀宫婢迎了上来,她是新近由皇后提拔上来的近前宫婢,机灵劲儿十足。
杨廷点了点头,脚步一转,径自朝右去,见那小宫婢没拿腔做致地跟来,心里才满意了些。阿蛮看人眼光还算不错。
有乳母在,自然不好立刻进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乳母掩了进去,绿萝迎着人进来,面上难得带了点笑:
“小主子长得极好。”
杨廷在这一点上向来是迷之自信的,他与阿蛮所生,丑得到哪儿去?
以至于他第一眼看到皱巴巴跟红猴子的小玩意儿时,忍不住嫌弃地别开了眼睛:
“丑。”
小主子“哇”地一声,尿了。
一个新上任的父亲,一个新出生的儿郎,梁煊帝与梁武帝第一次见面时的印象,委实是不大友好。
梁武帝坚持认为,这儿郎与自己,莫名地气场不和。
在出生前十月,阻拦父亲作为丈夫的一大享受;出生后,又时不时嚎一嗓子与自己抢关注,可这么个屁点大的,认真打,又生怕给打坏了。
是以,他一向不怎么看得惯这来讨债的坏家伙,甚至觉得:这臭小子,必是前世仇敌投胎来折腾他的。
可杨廷的父亲杨文栩,却不这么觉得。
自有了这乖孙,宰辅大人整个一宠孙狂魔,每日散朝后,必定会溜达到关雎宫附近,由着宫人将乖孙抱来亲香一会,连后院都少去了。
哪日若见不上一面,那一整日便都无精打采。
朝中大事基本不大参与,做足了一个含饴弄孙的闲散宰辅。
这一代权相与圣人之间的权力更迭,在无声无息中过渡了。
不过,皇后却觉得:最近的日子又难过起来。
许是旱了太久,纵怀孕期间两人做了几回,到底是隔靴搔痒般不尽兴,她一出了小月,便被没脸没皮的冷郎君压着求欢。
“不、不成。”
苏令蛮忍不住垂头摸了下肚子上还未完全恢复的软肉,泄气道:“我这还胖着呢……”
杨廷顺手一把抚了上去,阿蛮怀孕最大的惊喜,便是胸前那两块,本就是巍峨雪山,此时更是惊心动魄,完美馥软的水蜜桃,里边仿佛饱含了汁水。
他坏心眼地捏了捏,苏令蛮登时感觉到胸口那一块:又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了。
这便是当今皇后的矛盾之处了。
蒋师姐与她说,亲自哺喂,不但对母亲好,对孩儿更好,是以苏令蛮纵然吃下奶的汤汤水水吃到想吐,也坚持亲自哺乳,那胸口两团跟第二次发育似的,长势看上去越发地好了——除了时不时要溢出来一些外。
这便造福了圣人。
男人在这块,向来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地无耻,圣人作为一个素来冰着一张脸的美郎君,在床笫这一块,却一点不冰冷,非但不冰冷,还贪得厉害。
苏令蛮想到最近杨廷总爱趴在她身上偷吃儿郎的口粮,身下便觉空得厉害。
怀胎过后,她的欲望好似也翻了一倍,常常阿廷蹭蹭弄弄,便有些不能自已,见他眸光如狼似虎,苏令蛮知晓自己今日必是逃不过了,何况:她也有些想。
杨廷分开她双腿便径自冲了进去,等了太久,他有些控不住,何况生过孩子的阿蛮,皮肤更胜从前,滑不丢手,身上还透着股奶香。
苏令蛮被撞得疼,使力往外挣了挣,杨廷从丝缎下握住乱晃的堆雪,只捏到了一把滑腻,他低声哄着她将腿打得更开:
“蛮蛮,开一开,开一开。”
苏令蛮错乱地睁开眼,对上那双漂亮的凤眸,此时失了冷静,里边仿佛有一团烈火,烧得她也热了起来。
被翻红浪,床榻如船一般摇得人神魂颠倒,许久未做,杨廷一忽儿便缴了枪。
可还未出来,苏令蛮便发觉他又胀大了起来,就着泥泞一入到底,撞得床架子吱呀吱呀地响。
门外一阵哭声由远及近,苏令蛮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杨廷压着她,喑哑道:“莫管,有绿萝和乳娘在。”
乳娘的声音已经在门外响了起来:“绿萝姑娘,小皇子一直哭个不停,可如何是好?”
便听绿萝小声拒了:“我抱一会,你先忙去。”
苏令蛮在内,几乎可以想象得出绿萝的面色,方才屋内那番动静完全瞒不了人,何况绿萝还耳聪目明。杨廷见她嫁人这般久,在对着这档子事上仍忍不住发羞,更热血上头,动个不停。
奈何门外动静越来越大,绿萝完全降不住这小恶魔。
“小兔崽子专门坏事。”
将来的梁煊帝,此时的杨临哭声凄惨,如魔音穿耳传进了屋内。
杨廷再坚持不住,就着贴紧的距离一阵剧烈抖动,干脆利落地交代了出来。苏令蛮好笑地看着这口是心非的新父亲披了外袍出门,将“兔崽子”接了进来,放在龙床上。
闻着母后身上熟悉的香味,杨临啃了会自己的脚丫子,又睡去了。
苏令蛮起身将湿淋淋的肚兜外袍坏了,见杨廷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阿廷,这可不怨我。”
是你自己将小祖宗招来的。
“看等你大了,老子不收拾你。”
杨廷忿忿道,可他并不知道,说起这小崽子时,眼神温柔得好似盛满了一整片海洋。

 

第219章 帝后番外(四)
被父嫌丑的杨临自打出了月子,便跟吹气球一样长,很快便长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团子,遗传自苏令蛮的那双褶子深深的桃花眼荡漾地笑起时,几乎甜到人心里。
何况杨临还极其会长,专挑好的继承,高鼻、白肤,套上红衣裳时,便跟观音座下童子似的,很快便成了清净后宫里众人的心尖尖。
偏圣人每回见之都忍不住皱眉,他如今已经不嫌儿丑了,只嫌他容色太过,一点都没继承自己的男儿气概。
杨临才不管头顶那高高大大的男人在想什么,自得其乐地啃脚丫、吹泡泡,玩了会无趣后,又想伸手去够木架子床上吊着的红布老虎,没够着,小红虎在半空荡来荡去,小杨临看着看着又乐呵呵地咯咯笑了起来。
“孤怎么生了个小傻子。”
杨廷真情实感地叹气道。
话落,迎接他的,又是一泡冲天尿。
“噗嗤——”
在旁的苏令蛮没忍住,笑得眉眼弯弯,月子里养的好,霜雪似的肌肤更添了层好气色,耳边的红玉坠子更衬得眸若点漆,灵动非常。
“阿临聪明!必是知晓他父皇嘲笑他呢。”
苏令蛮嗔道。
杨廷最近练出来了,早在那泡冲天尿快淋到身上时便旋了开身,只苦了身后腿脚不大灵活的李公公,被小皇子的一泡热尿浇了个满头满脸,偏生他半点不见气,只揩了揩脸乐呵呵地道:
“奴才今日大吉!”
笑得牙不见眼,仿佛小皇子的尿是琼浆玉液一般。
那边绿萝已经驾轻就熟地抱起小皇子换尿布、襁褓,直到打理得一身干爽才歇,小皇子似是感觉到又舒服自在了,才张着没牙的小嘴儿咯咯地笑了起来。
杨廷忍俊不禁,只人前还需维持威严,嘴角轻轻抿了抿,到晚间与苏令蛮一同入寝时,才忧国忧民地叹了口气:
“阿临这性子也不知像谁,依孤看,以后必是要吃亏的。”
整日里傻乎乎地笑,被人卖了也不知道。
苏令蛮想到那时不时地冲天一尿,摇摇头服侍他脱了外裳,不赞成道:“依阿蛮看,阿临吃不了亏,他那是外裹蜜糖、里含砒_霜,黑着呢。”
两人对着一个才出月子没多久的小儿郎未来义正言辞地辩论,丝毫不觉可笑,过了半晌杨廷气恼地堵住了阿蛮的小嘴,直到怀中人儿软下了身子,才道:
“说他作甚?”
“春宵一刻值千金。”
苏令蛮从前身段便极好,生过孩子后更仿佛熟透了似的,举手投足便风韵十足、尤物天成,白日见还能面前按捺住,晚间却是无论如何不能了。
何况杨廷初初解禁,瘾头还未过足,更痴缠不停,苏令蛮被整得手软脚软,软趴趴地倒伏在被褥间,由男人粗糙的虎口提着纤腰往后使劲,只软软哼个不停。
莺啼婉转,她这把嗓子平时听着酥绵绵,此时更仿佛要将人化在她身上似的,让软的更软、硬的更硬,杨廷捏着那把细腰,冷冷清清的凤眸中,透着逼人烈焰,腿股交缠间,明黄与锗红交错,只随着动作露出隐隐约约的一段白,雪般惊心动魄,和着床边帐钩的震颤频率,弹出了一曲完美的缠绵欢歌。
苏令蛮被折腾得到了一回,早已昏昏欲睡,偏食髓知味的杨廷不放手,迫着她跨腿坐在身上,掐着细腰,还欲再挞伐一回,“不、不成……”
苏令蛮软声拒绝,偏敏感处被摩挲着,她忍不住往腹下看去,杨廷这人素来得天独厚,便连手指也与艺术品似的,指骨分明,玉白修长,只如今没了一截下去。
杨廷平日在外人面前素来一丝不苟,连襟口的扣子都非得扣到最上头一颗,生怕让人瞧了便宜去,谁也不知道在床笫时,这清冷如雪峰之巅的郎君眸中荡漾着的瑰丽重彩,如逢魔时刻的暗夜魔君,摄魂夺魄。
苏令蛮摸着他眼睑,长指划过长而卷翘的睫毛,痴痴道:
“阿廷,你以后若与其他人做这等事,蛮蛮便……”杀了你。
杨廷没听清,正欲再问,可小儿郎洪亮的哭嚎声几乎如魔音穿耳般穿墙过门地传进了门内,还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抽噎,听着可怜兮兮的。
苏令蛮软了心,推了推腰间手要下来,杨廷却不肯,发狠地骂了声:
“兔崽子!”
专坏他老子好事。
奈何娘亲的一半心思已经被小儿郎的哭声分去了,杨廷发狠地掐着细腰动作了阵,直到苏令蛮喊了声疼才慢下来,草草结束,匆匆打理好了,才双双去了安置小皇子的右厢房内。
一进门,杨临那几乎可以突破天际的哭声立即便停了下来,在绿萝怀中朝两人讨好似的露出没门牙的小嘴——笑了。
“小兔崽子!”
杨廷笑骂。
绿萝与孙乳娘不约而同地垂下了脑袋,皇后浑身都透着股被滋润过的慵懒劲,而圣人外袍明显是匆匆披就,一头及腰黑发瀑布似的垂下,冷隽分明的眉眼透着股餍足模样,过来人都看得出,两人方才在寝宫做了什么。
苏令蛮也几乎是同时露出了个无奈的笑来,问绿萝:“方才阿临怎么了?”
“小皇子大约是想……娘亲了。”
孙乳娘扯着嘴角露出个难堪的笑,皇后亲自奶儿郎,她这乳母的差事便可有可无了,若非皇后看她料理孩子的本事不差,也不会留人。
如今明摆着绿萝姑娘更受小皇子欢喜,恐怕她……这差事也干不久了。
苏令蛮伸手接过绿萝递来的小阿临,轻轻刮了刮鼻子,嗔道:“小精乖,莫闹父皇了啊。”
看着圣人与皇后抱着小皇子相携离去的背影,孙乳娘叹了口气,不无艳羡道:
“奴家活这么多年,也没见着感情这般好的夫妻。”
她不羡慕娘娘美若天仙,也不羡慕她地位尊贵,却羡慕她有个日日守着她不往别处去的夫郎。
圣人这般权势地位,莫说这般俊朗,便是个半老头子,也还有娇俏美人儿投怀送抱呢。
皇宫中虽清了一大批轻浮浪荡别有二心的宫婢,可孙乳母冷眼瞧着,但凡圣人在一日,那被勾得春心荡漾的贱蹄子便少不了,她书虽读得不多,可也晓得少女怀春的道理。
——连她这么个有汉子的偶尔瞧见圣人那张脸,都忍不住脸红心跳呢。
那些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们,如何能守得住自家那颗心?
偏圣人瞧都不瞧那些人一眼,连皇后娘娘小日子来都不肯另外分房睡。
皇宫选乳娘与民间不同,自皇后怀孕时,便会在民间寻找身家清白、身康体健的妇人,还得怀孕早于皇后半月,这才保住皇子生下时,能及时吃上新鲜的人奶。
孙乳娘怀胎时,便被接了一道在宫中照应,是以对圣人与皇后相处,是看在眼里的。原先宫中那些个小宫婢们看皇后怀孕,以为自家机会来了,个个描眉画眼脉脉传情的——
毕竟怀胎十月,皇后与圣人是不得同房的。
哪个开了荤的郎君都能守得这许久?
便是感情再笃的夫妻,夫郎也免不了在这时打些野食。
孙乳娘也不免这般认为,毕竟那可是万万人之上的圣人——谁能指望圣人为着一个女人守身如玉?他这时间找旁人泻火,也是天经地义,也没有哪个女人会觉得这般便不情深义重了。
孰料圣人还是照常与皇后同寝同食,雷打不动地歇在关雎宫,半点招旁人伺候的动静都无。
有轻狂的脱光了衣裳往圣人面前站,最后又赤条溜光地被丢出来,依着宫规杖责一百,硬生生丢了一条鲜活性命。
孙乳娘正自感慨间,却听身旁的绿萝姑娘袖着手道:
“莫想了,同人不同命。”
孙乳娘笑盈盈看着她:“绿萝姑娘说笑,莫侍卫等了姑娘这么多年,就等姑娘开口了。”
莫侍卫作为圣人身边一等一的侍卫,早成了龙鳞卫的副统领,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三品武将,身边愣是连个暖床人都没有,平日里也是妇人们酷爱做媒的对象。
偏生早早放出话来,非绿萝不可。
绿萝素来面无表情的脸这才泛了点红,久久没吭声。
苏令蛮与杨廷抱着杨临回房时,也正说到绿萝,“莫侍卫最近怎么没动静了?不是说要娶我家绿萝作当家夫人?”
她将杨临放到塌上,小儿郎断胳膊断腿地捣腾,见她脸便是一阵咯咯咯笑。
杨廷拿手指给他握着,一边漫不经心道:“那小子?”
“怕是暗地里钻研呢。”
苏令蛮幽幽道:“前番我问过绿萝,她不肯嫁,可跟着我,又平白耽误了年纪。”
“莫去管他们,随他们折腾去。”
杨廷却别有看法,暗卫本就成长经历不同,因着过去经历,罕有正常过日子的想法,若莫旌能打动人,成功抱得美人归便罢,那自然是好,若不能……也只能如此了。
苏令蛮遂不吭声了。
杨临眨了眨褶子深深的桃花眼,吐了个泡泡。
在小皇子长到两岁时,宫中终于又有了喜事:绿姑姑与莫侍卫结亲了。
这亲事依着绿萝的意思,办得极为简单低调,圣人难得极为赏脸,心情愉悦地与皇后一道喝了喜酒,侍卫们暗地里闹了一场,这婚事便成了。
只是绿萝婚后,也不肯离开皇后,只梳了妇人髻一直跟在皇后身边做事,管教宫婢;所幸莫旌作为圣人贴身龙鳞卫,也需一直留宫,两人倒也不曾聚少离多。
圣人见之,干脆在外宫给两人另外赐了一间小殿,白日伺候,晚间回去过安生日子,倒也和乐。
倒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一直看着粗枝大叶的小八不肯嫁人,愣是自梳在皇后身边做了管事嬷嬷,终身伺候皇后。
杨临三岁启蒙,五岁便日日由杨廷领着去明正宫听证,小小的糯米团子,偏生喜欢做出一副老气横秋的严肃样,俨然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圣人。
苏令蛮每回见着这严肃的小儿郎,都觉得大约是什么时候被人偷偷调换了——明明一二岁时,还是个人见人欢喜的开心果,现下这个整日里板着脸的小老头,是哪儿来的?
她五岁时在干嘛?
挖泥鳅、斗蛐蛐,小孩儿欢喜的事,日日翻新,总能找出许多乐趣来。
偏阿临不是。
那张承袭自父母,俊秀到了极点的脸蛋总是板得正正的,明明有一双顾盼神飞的桃花眼,偏生看人时总是无甚情绪,用苏令蛮的话来说:
“一点都不可爱。”
杨廷却很满意。
他再不想回顾阿蛮生产时的场景,便不肯阿蛮再生,这辈子唯一的儿郎,帝位自然也要传给他的,若总是那般笑嘻嘻地好说话,怕是拿不住底下人。
做皇帝最最要紧的一桩事,就是不能让人看破了心思和行藏,人的喜好很危险,圣人尤其如此。
若手腕、心计不够,这喜好就极容易成为臣子拿捏的要紧处,何况杨临长得太好,若整日里顾盼生姿的,哪里还有为君为帝的威严?
自大梁建-国至今,社会风气越发开放,龙阳之好、断袖之癖虽难登大雅之堂,可也不少,便如当年在定州时的那对子一样——
阿临这长相,不够男子气概,俊秀至极,极易成为那些心思不正之人私底下的肖想对象,这事杨廷作为父亲,但凡想一想,便忍不住发飙。
“阿廷,阿临如今每日里学的委实太多,哪儿有点少年乐趣?如今整日里母后当如何如何,听得人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苏令蛮可怜兮兮地意图在床上贿赂圣人,奈何圣人郎心似铁,享受的享受了,大餐过后提起裤子便不认人,该如何教育还如何教育,半点没受枕头风的影响。
苏玉瑶来时,还忍不住与她忿忿道了几句,嘟嘴道:
“阿临如今也不与我亲了,上回我抱他,你知晓他道什么?阿临道,母后,男女授受不亲,阿临如今是大人了。”
“鬼个大人。”
苏玉瑶艳羡地看着仍皮肤紧致、艳光四射的皇后,这些年里,每一回见,都觉得她颜色比从前更盛几分,女儿家只有半点不操劳、被人如珠如宝地宠爱着,才能十年如一日的纯真,为这么点小事苦恼。
不像她……
苏玉瑶抚了抚肚子,神情黯淡下来。
自嫁给阿阳已经四余年,可肚皮还未见动静,阿阳作为谢家如今的当家人,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在许多儿郎都能撑起一片天的年纪,他还未能得个一儿半女,纵然阿阳口头什么都没说,她却也能看体会得他在外的压力。
不说婆母,谢家一房又一房的人丁复杂,其堆叠起来的压力着实让她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