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中歌 作者:白鹭成双
文案:

相濡以沫,比不得妖艳颜色。贤惠良妻成下堂,狐媚娥子踩房梁。惊鸿不曾预想过,从小长大的情谊,竟也是这般凉薄。燕尔之期刚过,夫君就有了纳妾的心思。
大宋之制,糟糠之妻不下堂,贫贱之友不可忘。她以为本分过这一生,也便就是了,怨不得,求不得。可是世事不如意,她守着一方宅院,也得不到一寸净土。
争宠、陷害、夺爱、谋杀。大家宅之中的腥风血雨,背后又是谁的阴谋?夫妻情谊尽了之后,又是谁朝她伸出了手?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心门一闭难再开,请君且带真心来

第一章新婚燕尔,家有贤妻(1)

香风软月,旖旎无边。大宋京城繁华,又逢上花灯会,即便已经酉时,街上也还是人声鼎沸。
街边店铺的飞檐上挂满了彩灯,照得街道中五光十色。然而屋顶之上只有朦胧的月光,像蒙了一层黑纱。
嗯别这是外头姽婳推搡着面前的男人,声音软绵绵的。可是男人似乎更受用这欲拒还迎的调调,轻笑一声,伸手便解开了她身上的薄纱轻烟裙。作怪的大手从她的纤腰一路摩挲着往上游弋,惊得她一阵喘息。
不要萧郎下面有人!嗯姽婳呻吟着抱紧男人的身子,看了一眼下面人来人往的街道,娇嗔道:你怎么这样坏!回春红楼好不好?
男人张嘴含住她的耳垂,轻舔着耳廓道:总是在床上多没意思,你看,这里下面都是人,你湿得反而更厉害些。淫荡的小妖精。
身上的柔软被轻轻一捏,姽婳低呼一声便软了下去,抓着男人的手只有喘息的份儿。男人动作更是大胆,抱着美人顶在飞檐顶上,肆意纠缠。
街上买花灯的人来来往往,嘻嘻闹闹,没有人注意到一边房顶上的无边风光。
姽婳即使是妓子也觉得这行为太过大胆,可是看着面前男人的眉目,手里抓着他穿的上好官绸,耳边是他低低的嘶吼,眼神也就迷离了。
这个男人,是当朝的户部侍郎萧琅,年少有为,满身风华,不知道勾走京城多少少女的心。可惜一月以前他成亲了,娶了黔城凌太守家的嫡女。
姽婳迎着萧琅的动作扭动腰肢,媚眼如丝地勾着身上男人的魂魄。萧琅低吼一声,甚是愉悦地吻上她的嘴唇。
成亲了又如何?朦胧地望着夜空,姽婳嘴角带笑。新婚一月就留不住自己男人的女人,是她的对手么?只要她抢过萧琅的心来,萧家主母的位置,早晚是她的囊中之物。
黑夜掩盖了淫靡,笙歌所在之处,尽是繁华的大宋京城。
繁华的尽头是安静的宅院,时候不早,萧府门口的灯笼已经熄灭了。
姑爷说要忙事,小姐您还是先歇息吧。丫鬟剪画走过来,轻声在少妇的耳边道。
惊鸿抬头看了看时辰,揉揉眼睛道:都这么晚了留一盏灯给夫君吧。
是。剪画应了,留下桌上烛台便掩了门退下去。
床帐上还挂着新婚的同心结,锦被上绣着鸳鸯交颈,分外缠绵。惊鸿看着屋子里的丫鬟都出去了,才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揉了揉自己坐得酸疼的肩膀。
女子一生,便是相夫教子顾家养后,这是娘亲在她出嫁时候嘱咐她的。她会的东西很多,表面上看起来当真是很贤惠。在萧家这一月,也算赢得了萧府上下一致好评。
可是
伸腿踢掉脚上的鞋,惊鸿往床里一滚,打着呵欠想,这样规规矩矩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生性活泼,最不喜规矩束缚。要不是太喜欢萧琅,芳心明许了这么多年才修成正果,她也不会这样委屈自己。
如今成亲已经一月,萧琅的心当真给了她,那么规矩就规矩吧,她至此别无他求,只愿余生安稳,岁月静好。
拆了发髻,想着要给萧琅开门,惊鸿和衣便埋进了被子里。
睡了?那便小声些。
迷糊之中,外头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惊鸿困得睁不开眼,却也知道是他回来了。清洌的气息带着些微的酒气从身后围上来,惊鸿轻轻地嗯了一声。
萧琅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抱在怀里道:衣裳也不脱,睡着不难受吗?
惊鸿努力想睁开眼,却发现实在是太困了。外头天色漆黑,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他今天回来得尤其晚。
萧琅叹息一声,温柔地伸手替她解了衣裳,而后拉上被子,轻轻环着她。身上的香气被他洗了干净,与人缠绵的爽快却还留在肌肤上,环着怀里的人,只觉得疲惫又安心。
家花未必没有野花香,只是外头的花更够味道一些。惊鸿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女儿,礼义廉耻守得紧,床上自然没有乐趣。萧琅有那么些喜欢惊鸿,但是也还是有男人都有的劣根性。
士不风流枉乌纱,年纪轻轻便担任户部侍郎的人,身边哪能少得了红颜知己?萧琅环着惊鸿,很快便入睡了。倒是惊鸿梦里突然闯入黑暗,做了一晚上噩梦。
大宋京城,三月里正是最好的天气。惊鸿起了个大早,旁边的萧琅还在沉睡。天色微亮,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屏风后,丫鬟剪画拿过衣裳来替她穿上。
难得今日不用上朝,莫要去吵醒夫君。侧头低声说了一句,惊鸿整理好衣襟,轻盈地往厨房而去。
剪画颔首跟在她身后,拿了旁边的五层的食盒,轻轻掩上房间的门。
昨晚没有睡好,惊鸿眼下都泛了黑,一边跟路上遇见的家奴点头微笑,一边心里直骂周公。她分明是躺在夫君的怀里睡的,竟然还让她梦见自己掉进了狼窝!害得她整个晚上都在梦里逃命,比不睡还累。
但是累归累,她必须早起伺候萧家那位老太太,容不得半点闪失。
萧家老夫人是个挑剔的人,早上必然要吃她亲自做的早膳。所幸她善于厨艺,故而萧老夫人对她尚算满意。
你来得倒是早。西院里,萧老夫人扶着下人的手走出来,扫一眼厅中正在摆弄碗筷的她,嘴角算是弯了弯。
惊鸿放下手里的东西,微笑着朝老夫人屈膝:老夫人早,今日夫君不用早朝,妾身便早起多做了些东西。这个时辰他也该起了,等会儿便可以一起过来用膳。
老夫人点点头,坐在桌边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不过是早膳,但是也有六小碟菜,有她喜欢的四碟小菜,还有两碟萧琅喜欢的。粥熬得细,想必是准备了许久。
再挑剔的人,也没法儿从这媳妇身上挑出毛病来。萧老夫人缓和了神色,示意她坐下,又叫人去唤萧琅。
惊鸿端正地坐在旁边,老夫人拿着筷子要动,却又停了下来,扭头看着她道:你与琅儿成亲,也有一月了吧?
点点头,惊鸿脸颊微微泛红:回老夫人,刚好一月整。
这样啊。萧老夫人扫她一眼,咳嗽两声,看着桌上的菜色道:那也是时候找个大夫来诊诊脉了。其余的事情做得再好,给我老人家生个孙儿才是最好的。
惊鸿一愣,点了点头笑着道:老夫人放心,妾身待会儿便去寻大夫。
才新婚一月就想抱孙子,当她是肚子里揣着胎嫁过来的不成?惊鸿边笑边暗暗磨牙,这老夫人岂止难伺候,简直是中年丧偶性子扭曲。她真是要用十八分的耐心,才能应付得了她。
其实按理说要有身孕,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萧琅那如狼似虎的,几乎是夜夜春宵。这一个月,也许说不定已经有了呢。
娘,惊鸿。门口响起萧琅的声音,惊鸿抬头就对上他那一双好看的眼,微嗔之后又看见他的玉冠,似乎是他自己挽的,有些散乱。
琅儿,你身边的奴才们这般不尽心么?萧老夫人也看见了那玉冠,皱着眉道:连发都绾不好?
萧琅笑着走到惊鸿和老夫人中间坐下,扯了头上玉冠,青丝便散了下来。
今儿惊鸿偷懒,没有替我绾发,我只有自己随意弄了弄,不关下人的事。嘴里开着玩笑,手里却把玉冠往惊鸿怀里塞。萧琅转头看着自己的娇妻,微笑道:说好只将发给她挽,哪里敢交给其他人。

第二章新婚燕尔,家有贤妻(2)

惊鸿心里一暖,脸上也有些红,跟着站起来走到萧琅身后,以指为梳,将他的头发规规矩矩地全部挽进玉冠里。
他还真记下了,新婚之夜与她约好,此生为君绾发,半分不负相思。曾经风流满天下的萧琅啊,肯将心这样给她,她怎么不欢喜?
萧老夫人看着,没说什么,只拿了筷子开始用膳。
惊鸿坐回夫君身边,也开始安静地进食。萧琅偷偷看了她好几眼,嘴里的粥很香,他这夫人娶得很好。
很小的时候萧家与凌家是邻居,两人经常在一起玩耍。只是惊鸿容颜不如其名,没有那么倾国倾城,反倒是像一汪平静的湖,让人看着觉得很舒服。萧琅的心是野着的,十八岁就开始流连烟花之地。惊鸿对他的心意他知道,只是不曾放在心上。直到后来玩得累了,念起她的好来,才终于娶了她。
如今看来,惊鸿琴棋书画皆通,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当真是贤妻。他没有娶错人。
能同惊鸿就这么过一生,萧琅是愿意的。只是若只同他这么过一生,怕还是少了些味道。
少爷,秦公子在府外头等着您,说是今日无事,同您约好了踏春。下人进来通报,恭恭敬敬地跪在门口说话。
萧琅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粥,放下勺子道:你让他且等片刻,我立刻出去。
是。下人退下去了,惊鸿侧头看着萧琅问:你今日午膳还回来用么?
萧琅想了想,摇头道:跟秦路他们一起,定然是一整天不得归家。午膳晚膳都不用做我的。
惊鸿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头,看着老夫人也放下筷子,便让丫鬟们将桌子收了。
你这才安分一个月,又要出去?萧老夫人有些不满意,看着自家儿子道:好不容易有闲暇,你就不知道多陪陪惊鸿么?
这是老夫人头一次替她说话,惊鸿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扶着老夫人站起来,低声道:夫君平日里劳累,今日想出去放松,也没有什么不应该。老夫人,下午不如妾身替您约刘家方家的夫人过来,陪您说会儿话。
她同各家夫人关系都交好,里里外外都博了贤名。虽然心里也不高兴萧琅和那些酒肉朋友出去,可是明知道拦不住,那还不如大度些。
萧琅笑着道:娘您不要生气,晚上我会早些回来陪惊鸿的。
说完,又怕损友等久了有话,连忙出了门去。
你啊,懂事是好事,就是太懂事了。看着自家儿子的影子消失在门外,老夫人瞪着惊鸿道:这么忍让,怎么管得住自己的夫君?到时候让外头的狐媚子勾了去,我看你怎么哭!
惊鸿笑着替老夫人顺气,柔声道:夫君待我很好,老夫人不用担心。
这么多年盼着的姻缘,她怕束缚了萧琅让他不舒服,更怕他会厌恶自己。所以选择听他从他,只希望萧琅不会轻易负她。至于狐媚子么?来一只杀一只,一刀割喉慢慢放血,她是看起来柔弱又不是软弱,真有人敢动她的东西,绝不能让人全身而退。
不过,同她许了生死相随的萧琅,又怎么会负她呢?惊鸿低低一笑,暗骂自己多心,扶着老夫人进了内室。
快到午时的时候请的大夫来了,是京城里声名远播的德生堂的大夫,据说医术了得。惊鸿伸出手腕让他把脉,老夫人坐在一边看着。
怎么样?看大夫收回了手,萧老夫人迫不及待地问。
那大夫和善一笑,道:新婚刚一月,子嗣一事还急不得。老夫人莫要太急切。
这话听来,就是没有了。惊鸿垂了眼眸,心里的失望铺天盖地。老夫人的脸色更是瞬间就沉了下去,起身说要亲自送大夫出去。
是她们太心急了么?惊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很想为萧琅生个孩子,这样的话萧琅应该也会高兴。
大夫,你跟老身说实话,这媳妇儿好怀么?萧老夫人望了一眼身后,见惊鸿没有追出来,便低声问。
大夫背着药箱,叹了口气道:少夫人体寒,加上似乎太过操劳,想要这么快怀上的确是不太可能。但也不是怀不上了,这事情当真得看缘分。
萧老夫人脸色更是难看,走路都要走不动了。挥手让管家将大夫送出去,自己扭身回了西院。
惊鸿沉默了一会儿也就想开了,时间还多,她可以慢慢等上天的眷顾,不急这一时。
说好要替老夫人约人过来唠嗑,惊鸿带着剪画又去了西院,想问问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累了,今天下午就歇了吧。西院的管事丫鬟挡在惊鸿面前,转达了这么一句话。
惊鸿有些意外,随即想起诊脉的事,抿抿唇,不发一言地回东院去了。
萧琅晚上依旧回来得晚,不过今天惊鸿还没睡,坐在桌子边发呆。
等很久了么?从身后轻轻将人抱住,萧琅凑在惊鸿耳边,轻声问。
惊鸿被吓了一跳,手里正在绣的鸳鸯帕子都掉了。回头一看是他,有些嗔怪地道:你也不出个声
话没说完,就闻见他身上浓厚的脂粉和酒味。惊鸿一愣,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迅速地垂了眸子:你去哪里了?
这样的味道她很久没闻到了,她也原以为,再也不会闻到了。
萧琅松开她,退后几步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上,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莫要生气,今日我不知道秦路说踏春会是去春红楼。你也知道他是秦尚书家的公子,不好拂了颜面。不过我只陪他们喝了酒,其余的什么也没做。惊鸿,相信我。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很动听,说起话来也常常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惊鸿站起来,拉他到屏风后面,替他拿帕子擦了擦身上,又为他更了衣,才缓和了神色:我信你。
这么多年的感情,又才新婚,怎么能不信呢。再说,就算不信,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萧琅笑了,打横将人抱起,扯了帘子就往床上滚。
别惊鸿拦住他求欢的动作,鼻息间萦绕着淡淡的陌生胭脂味儿,让她觉得心里还是堵:今天就算了吧,你太累了,又喝了酒。明日起来我给你熬汤喝。
萧琅微微皱眉:你拒绝我?
不是惊鸿摇摇头:你是我夫君,要什么我都会给,只是我怕你难受,还是好生歇息一晚上吧。
萧琅沉默了一会儿,转身侧到床榻里面睡了。惊鸿起身去将灯熄了,才又回到床上,拥着被子闭上眼。
一夜无话。
第二天要上早朝,惊鸿几乎是没睡着就睁开了眼。熬了汤让萧琅喝两口再去上朝。
午膳我去秦家用,不用等我。萧琅看着面前垂着眸子替他更衣的惊鸿,心里还是不太痛快,穿上朝服就走了出去。
惊鸿呆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做错事的又不是她,怎么他反而生气了?
送完萧琅上朝,便又带着早膳去了西院伺候老夫人起身。萧老夫人脸色也不太好,用完膳就又回房休息了,一句话也没跟她说。惊鸿拿着碗筷有些茫然,呆呆站了好一会儿。
一夜之间,她所渴望的平静生活就碎了。萧琅跟她赌气,老夫人不知为何心里也不满意她。辛辛苦苦经营一个月,到这里还是出了问题。
可是,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第三章美人身无骨,郎心可堪留(1)

萧琅下了朝,在轿子里就将官服脱了,有些笨拙地换上常服。
他还生着气,不想那么干脆就回去见惊鸿,于是自己寻了偏巷去春红楼,给了轿夫银子让他们不要回去。而后便踏进了半掩着门的胭脂地。
春红楼白天不开门,他也不是来喝花酒的。只是昨晚惊鸿拒了他的求欢,他心里一直有火。想起姽婳那身姿,便更是按捺不住想过来。
惊鸿从小到大就没拒绝过他,也总是乖乖听他话做事,为他整理好一切的东西。他习惯了她温柔,突然这么被拒绝,心里怎么都过不去。
侍郎大人。姽婳被老鸨叫起来,脸上的妆有些随意,但还是掩盖不住好颜色。一身白色有些薄的纱衣松松地挽着,露出半截雪白的皓腕来,站在门口看着萧琅,眼神有些迷茫:这不是白天么?您怎么来了?
有佳人在室,想念得紧,自然就来了。萧琅踏进屋子,揽过姽婳的细腰来,只觉得有温度透过那薄薄的衣裳传到了他的掌心,心里突然就热了。
姽婳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顺着萧琅的动作就坐在了他的腿上,手环着他的脖颈,媚眼如丝地道:听闻外面传言,侍郎大人每天都是准时回家去用膳的。奴家正在想,要做出什么样的菜来,才能将大人从家里勾出来呢。
说着话,纤细的食指划过男人的喉结,慢慢往下,很自然地滑进了衣襟。
萧琅轻笑一声,抓住姽婳的手,打横抱起人就往床榻而去。
做什么菜。你没听闻过么?以前的萧公子,比较喜欢吃胭脂。
姽婳咯咯直笑,被压进床榻里,灵巧的脚尖一勾便将帷帐给放了下来。
吃了我的胭脂,以后可不能再只吃你夫人的菜了。
软香如玉,芙蓉帐里的男人哪里还有用脑子思考的,轻声应了,便卷进那春潮里去。柔情蜜意让他的怒气终于消了些,朦胧之中看着姽婳的脸,恍惚觉得像是惊鸿,忍不住便吻了上去
在街上买了一些东西,惊鸿回头看了看家丁手里提着的,想想似乎还是不够。午膳萧琅不回来吃,可是也得尽量给老夫人做她喜欢的。
剪画,咱们再去那边买些山药。惊鸿指了指远处新摆的一个摊子。
剪画抬头看了看,皱眉道:小姐,那条街就不去了吧,咱们换一条街。那边是烟花柳巷,脏得很。
烟花柳巷?惊鸿愣了愣,随即突然想起,那是萧琅以前最喜欢的地方。
不过他答应她不会负她,她去计较过往也没什么意思。
那便去邻街吧。
是。
午膳惊鸿尽心做了,老夫人吃着似乎终于有些开怀,恩赐似的对惊鸿道:下午你去德高堂,据说那里来了个新的大夫,医术不错,你去开些你用的药回来。
她用的药?惊鸿想了想,明白了老夫人的心思,点头应了。
德高堂是新开不久的药堂,老夫人是急了,随便什么地方都让她试试。其实成亲不久,要孩子也没有这么着急的。但是老夫人想要,惊鸿还是尽量从着。
小姐,真是晦气。这药堂开在这个地方,指不定是做什么用的呢。剪画看着前面的招牌,皱皱鼻子道:离那春红楼也太近了。
惊鸿抬眼看了看,笑道:绕不开了,上午来还避开了这里,你看看,下午不是还是得来么?你不要太在意就是了,也隔着好几个铺子呢。
您倒是豁达。剪画提着篮子在身后道:那窟窿里出来的都是勾引男人的幺蛾子,街上看见都要吐上两口口水的,您别把她们当人看。
惊鸿跟大夫说完要求,那大夫便开始写药方,她这才回过头来道:就是不容易活着的,谁比谁低贱呢?你莫要这样多嘴,当没看见就是。
剪画还想再争辩,想想自家小姐这性子,也就作罢,老老实实站在后头。
听闻护国将军要班师回朝了。旁边有个药伙计打着枰称道:最近堂里新出的白玉膏真是好卖得很,那边站着的姑娘,您要不要来一瓶?
剪画左右看了看,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我?
对对。伙计放着称石,笑眯眯地道:夫人已经成亲,便只能你买了。瞧着姑娘姿色不错,用了白玉膏啊,便更是容光焕发,说不定就被沈将军瞧上了,一朝飞枝头。
护国将军要回来了?惊鸿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看来我大宋又打了胜仗。
谁要飞枝头了!剪画被那伙计说得脸色通红,叉着腰道:我就伺候我家小姐一辈子了,谁稀罕什么大将军!
护国将军沈墨是常年在关外守着的,此人战功卓越,是从无名小卒一路跃升为大将军,圣上对其亲睐有加。只是也因为征战的关系,二十又四了也未曾娶亲。京城各家的女儿都是想嫁进沈家的,每几年一次的将军回朝,便是她们的机会。
惊鸿从来未曾见过此人,但是听闻有他在,大宋边境无人敢犯,心里一直是敬佩的。她原来在家,父亲只是黔城太守,无权参加宴会。而现在她是萧夫人了,定然是能去宴会上瞧瞧这人到底是怎般英姿。
想着有些激动,身后的剪画已经接过了大夫开的药方。她正要起身,却听见一个万分妖媚的声音。
跟我出来,你就这样不乐意么?穿着牡丹长裙的女子踏进药堂来,朝身后的人哼道:那你早些回去陪你家夫人也不错。
身后的人无奈地跟着踏进门,低声道:我这不是陪你来了么?还闹什么性子?
就诊的地方是用屏风隔出来的,只有柜台的方向看得见里面。惊鸿听着那再熟悉不过的磁性声音,一瞬间有些恍惚。
萧琅?
奴家想给侍郎大人熬汤补身子,你还嫌弃么?不是你亲自陪我出来买东西,怎么能做出比你夫人做的还好喝的汤来?娇俏的声音有些甜腻,剪画没听出少爷的声音,光听着这个就有些窝火。大庭广众,说话怎么这么不要脸?
只要是你做的,都比她做的好喝,行了么?萧琅有些不耐烦,周围的视线让他太过不安。陪着妓子逛街,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惊鸿僵着身子又听了一遍那声音,脸色终于是白了。
这样好听的声音,昨天还跟她说了要相信他,她怎么会听错呢?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全心全意相信的这个人,还是背着他跟其他女人厮混了。
哪家不要脸的小蹄子,还跑出门来了!剪画终于没忍住,冲出了屏风去。她向来最讨厌这些烟花女子,竟然还光天化日勾搭着别人的夫君招摇过市!
惊鸿想拉住她都没来得及,剪画已经站到了大堂里,叉腰要去骂那奸夫淫妇。
少少爷?剪画退后一步,有些惊愕莫名地看着面前的人:怎么会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