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得奇怪,李小二很想答是那当铺掌柜的硬送的,可转念一想自家掌柜的刚从大人手里骗了五十吊钱,让他知道这玩意儿一文不值,那客栈怕是得彻底封喽。
挠挠头,他答:“没有,小的就是看这鼎别致又大气,所以买了回来。”
“师弟。”叶见山低声道,“这件事不可能是巧合。”
他也知道不可能,常硕内丹多年不曾现于世上,怎么可能碰巧就出现在了掌灯客栈门口?这灭灵鼎也不是随手能捡到的东西,没道理偏生就让掌灯客栈的人给买回来了。
可是,办案讲究证据,楼掌柜作为被怀疑的对象,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无辜,就算他心里有怀疑,也不能凭直觉定罪。
略微一思量,宋立言起身道:“午膳送去房间,辛苦掌柜的。”
楼似玉受宠若惊:“不辛苦不辛苦,大人楼上请。”
灭灵鼎被收进了他的袖袋,楼似玉侧眸扫了一眼,心里是止不住的焦虑和担忧。
常硕内丹没有被毁,后患无穷。可也不知道这个上清司的师兄是什么来头,他不让封印,宋立言就真停手了。眼下内丹封在四合阵里,既不能毁,又不能吸引四周大妖来夺。
开仓日在即,她得再想想法子。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东西被拿回京都!
第15章 命案的源头
开仓日是个热闹的日子,天色还没亮,街上就已经响起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平日务农之人此时都拿了大大小小的麻袋去粮仓附近排队,也有其他人穿了补丁衣裳,打算浑水摸鱼的,不过官差向来眼睛尖,没一会儿就从队伍里扔出去不少人。
宋立言起得早,已经站在门口等了许久,脸色不太好看,可身后紧闭的房门里还传出女子甜软的小调:“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呀,自名为罗敷~”
实在没忍住,他转身再叩了一次门。
“大人别急呀,女儿家出门定是要慢些的。”楼似玉坐在妆台前笑吟吟地道,“光涂脂抹粉就得小半个时辰,更别说还要梳发更衣。大人若是实在不耐得等,不妨先走,奴家寻得到地方。”
带她一路,为的就是时刻盯着她,怎么可能先走?宋立言闷头转身,继续敲着雕栏等。
又过了一炷香,后面的房门终于“吱呀”一声。
宋立言转头,本是想斥她的,开仓放粮又不是什么宴席,哪里用得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结果定睛一看,眼前这人薄施脂粉,发髻简单大方,耳中只一双明月铛,衣裳也难得没有大红大紫,藕色的丝绢,更衬她肤色如珠,眉清目秀。
看惯了她风情万种的模样,乍见这小家碧玉温婉端庄的打扮,宋立言怔然,一时没移开眼。
楼似玉朝他行礼,清灵灵的眼眸抬起来,触及他失神的眸子,一个没忍住,嘴角勾起来,露出她特有的那股子狡黠的得意。
宋立言回神,移开眼冷漠道:“原形毕露。”
“瞧大人这话说得。”楼似玉嗔他一声,又往他身后看了看,“宋洵大人和那位贵客呢?”
“已经先走了。”宋立言抬步下楼,“也就掌柜的架子大,难请。”
“大人言重了。”她连忙跟上,出门上车,很是厚脸皮地蹭了人家的车驾。
宋立言显然是个喜欢安静的人,马车的铸造材料特殊,帘子一落下,外头的嘈杂瞬间被隔绝。可很不幸,今日车内进来一个“嘈杂”。
“大人气色还是不太好,昨日的猪蹄黄豆汤不知道喝完了没有?”
“今日的官差够不够?万一突然有什么危险,奴家可护不住大人哪。”
“大人今日为何要穿官服?明知道也许有危险,就该让别人穿您这衣裳挡一挡嘛。”
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宋立言很想知道自己都不搭腔,她为什么一个人都能说得这么兴高采烈的?不会尴尬吗?
显然不会,楼掌柜颇有说书的潜质,一双眼就盯着他看,半点不避嫌。车厢里地方小,他躲无可躲,稍稍一抬眼,就能看见她那亮晶晶的双眸。
“咦,大人,这是什么?”这人胆子大起来,伸手戳了戳他鼓起的袖袋,“您把客栈里的盘子给带出来了?”
宋立言皱眉,瞪她一眼,伸手将四合阵拿出来:“掌柜的什么东西都敢碰,也不怕哪天碰着要命的?”
黑漆漆的罗盘,上头用金笔画了八道看不懂的符文,像蜘蛛网一样列着。中心有颗半拳大的铜珠,隐隐绕着煞气。
楼似玉眼神微动,想伸手又克制住了,装作不知道地问:“这是什么呀?”
“石敢当里的东西。”宋立言不动声色地打量她,“掌柜的可认识?”
“大人也说那石敢当里有大祸害,奴家这等小女子,哪里能认识什么?”楼似玉咋舌,脸上诧异的表情天衣无缝,“既然是祸害,大人怎么还带在身上?”
“已经封印住了,再招不得祸,若是不带着,万一弄丢了反而麻烦。等开仓日一过,本官便派人将此物送回京都。”
楼似玉点头,似乎不是很感兴趣,手里把玩着小香扇的扇坠,连个眼角余光也没再给那四合阵。
宋立言收回目光,将四合阵重新放回袖袋里。
粮仓附近有重兵把手,农人只能从放粮口开始排队。里头的粮仓外已经摆开了架势,红绸高悬,五谷齐活,只等县令大人来开那最后一道门。
粮食是立民之本,故而粮仓的钥匙在他到任的那天就送到了手里。宋立言下车整理衣冠,迎上来接的宋洵,低语两句,便带着他和楼似玉一起前往大门。
钥匙放进锁眼里,碦嚓一声,繁复的广锁应声而开,厚重的门扇向两边退去,门楣上簌簌落下灰尘来。宋立言进了半步,里头却突然风起,吹得他墨发扬起几阵,才缓缓落回肩后。
四周的官差什么也没察觉,只低声道这夏风凉爽。宋洵却是突然捏紧了手里佩剑,往楼似玉身边站了站。
楼似玉抬眼看向粮仓里头,小声赞叹:“咱们浮玉县可真是富裕。”
宋洵紧绷着脸没搭腔,他修为不高,但怎么说也跟着大人好几年了,方才那阵是夏风还是妖风他分辨得出来。他担心妖怪突然伤人,至于粮仓里有多少粮食,他当真没空看。
楼掌柜却似乎对粮食格外感兴趣,一双凤眼里满是赞叹,小嘴不停地念叨:“好多啊。”
宋洵只当她在说粮食,没多注意,可楼似玉的眼睛里看见的是满粮仓的鼠妖,大大小小的有数百之多。修为高些的,敢朝着走进去的宋立言龇牙,修为不够的,也躲在仓垛后头扬起细细的尾巴。
宋立言站在门口,倏地冷笑了一声。
众鼠妖动作一僵,少顷,竟是纷纷隐去身形,消失不见了。
楼似玉跟着跨进门来,在他身后问:“大人怎么了?”
“无妨。”四周妖气未散,宋立言却反而放了心,回头示意官差进来搬粮食,然后便出去监管放粮。
午时一到,宋立言就带着楼似玉和宋洵回了衙门。
旁的官差都被遣散,独他们三人走在回廊之中,随便一扫,四周庭院安静,都没什么人声。
“大人。”搓了搓手臂,楼似玉小声道,“奴家可以先回去吗?”
“不是你说历任县令都是在开仓日这天出事的吗?”宋立言跨进宗政堂,回眸看她,“本官还没出事,你回去做什么?”
闻言,楼似玉脸一垮:“大人,奴家随便说说的,您信则信,不信也没什么大碍,做什么非要拖着奴家一起呀?万一真的出事…”
“嗯?”宋立言眯眼。
楼似玉一噎,当即改口:“就算真的出事,奴家也愿意舍身保护大人,保护我浮玉县一方安宁…但是大人,奴家有点冷。”
整个县衙莫名阴风阵阵,任是夏日未尽,背脊也有股子莫名的寒意往上爬。楼似玉穿得单薄,小脸惨白惨白的,一双眼无辜地看着他,颇有点可怜。
宋立言去屏风上取了披风递给她:“坐下喝杯热茶。”
这哪儿敢坐啊?楼似玉悄悄抬眼扫向房梁,好家伙,鼠族好几只过了百年的大妖都在上头蹲着呢,妖气虽是收敛起来了,但表情可是不太友善。
“大人。”外头过来四个衙差,拱手奉上几个托盘,“县丞大人吩咐我等将大印和官绶给您送来。”
宋洵见状,上前去接。
“当心!”宋立言突然开口,几步上前,拉着他猛地一退。宋洵愕然,抬眼就见那几个衙差手上指甲猛涨,双爪如钩,从他脖颈间堪堪挥过,爪尖上还冒着绿油油的光。
倒吸一口凉气,宋洵长剑出鞘,宋立言反手在茶桌上拍下无往符,原本敞开的大门,瞬间就“啪”地一声合上。与此同时,房梁上的鼠妖纷纷落下,黑压压的一片,将三人围进角落。
“什…什么东西!”楼似玉夸张地尖叫,“来人啊!救命啊!有妖怪!”
“没用的,别喊了。”宋立言伸手将她护在身后,沉声道,“无往界已生,外头听不见里面任何动静。”
楼似玉瞪大了眼:“您这是干什么?这么多妖怪,肯定要让人来救咱们呀,光凭咱们几个…”
她话还没说完,前头几只按捺不住的鼠妖已经扑身上来,它们的原形比人大一倍,灰褐色的皮毛带着恶臭的潮湿,尖锐的牙和爪子都挂着绿浆,劈头攻下来,让人躲无可躲。
“啊——”楼似玉一嗓子嚎出去,顺势抱住了宋立言的腰。
宋立言反应极快,一拍结界抽出獬豸剑,剑身白光大作,将这几只不要命的妖怪狠狠震开,砸在结界壁上,倒地瞬间七窍流血、抽搐不止。
其余鼠妖发出威胁的龇牙声,然而,似乎都察觉到这不是个好惹的主,四个能化人形的鼠妖上前来,其余鼠众都往后退了两步。
“闻说鼠妖一族向来胆小,今日一看,倒是传记谬误。”宋立言将剑持于身侧,看向为首那几个鼠妖,“尔等从我踏入这浮玉县就有所察觉,纷纷躲避,今日却为何赶着上来送死?”
“你接任浮玉县令。”站在最前头的鼠妖开口,却是个女子声音,阴狠地道,“既然赴任,那我管你是人是神,今日都要死在这里!”
第16章 杀人凶手
“青眚,莫要妄动。”后头的老者拉住她,精烁的小眼睛看了看宋立言,“这是上清司的人。”
“上清司?”被唤青眚的鼠妖闻言更是恼恨,“好啊,上清司的人更好,新账旧账一起算。今儿哪怕拼了这条命,我也必定杀了他!”
宋洵提剑防备,宋立言却是若有所思,盯着这群鼠妖的爪子和牙看了一会儿,轻声开口:“上任县令,或者说这浮玉县的历任县令,原来都是死在你们手里。”
“是又如何?”青眚呛他,“下一个就轮到你。”
“要打要杀都无妨,但有几个问题我想不明白,几位可否解惑?”宋立言将獬豸剑一横,“若这惑解了,我便弃剑不用。”
獬豸剑白光再盛,逼得鼠众抬爪遮眼。这东西是上等灵剑,有它在,想杀持剑之人就麻烦得很,没想到这傻子竟会主动说弃剑?
青眚回头看了看其余的人,鼠目一转,大家心下就明白了,这买卖定是不亏。
“你想知道什么,问吧。”青眚上下扫视他,“但说好弃剑,你可别使诈。”
宋立言颔首,将剑往地上一掷,半个剑身没入结界之下。他指尖抵着剑柄,抬眼道:“浮玉县历任县令,除我之外都只不过是普通凡人,与你鼠妖一族有何龃龉?”
青眚捏紧拳头冷眼看他:“我瞧你年岁小,不知道旧事也不足为奇——八十年前浮玉县一役,上清司集结众人围剿我鼠族,当时的县令便是落井下石,趁机坑杀我族未得道晚辈数千,以致我鼠族几近灭族。此等血海深仇,我等难道不该报?”
宋立言皱眉:“做事的是当时那一任县令,你们何至于杀后来这么多人?”
“当时那位县令说了,他做的是一个县令该做之事。好,好得很,县令该与我鼠族为敌,吾辈就杀县令。我倒是要看看,这天下有多少个人能来当这浮玉县令!”青眚龇牙,四周鼠众也群情激奋。
宋立言掐指算了算,更疑惑了:“八十年前一个县令做错事,你们这么多年都无动静,却只在这两年开始疯狂报复?”
“托你上清司的福,吾王内丹被封于石敢当,吾辈便是被那石敢当镇压多年,难以得见天日。”青眚恨道,“但凡吾辈能早些出来,还有得你们的活路吗?”
鼠族胆小出名是真,但睚眦必报也是真。石敢当本是将它们镇压得好好的,不曾想赵县令突发奇想将石敢当移走,鼠妖逃出生天便以粮仓为老巢养精蓄锐,开始报复。
从赵县令开始到后来的县令,只要开仓放粮,就等于是打开鼠族老巢对它们喊:新县令来送命啦——
这些妖怪会化为人形,假扮衙差。案发之后问起,甚至会做假口供,这也是为什么楼似玉说她听见了惨叫,当时衙差们的口供却是“什么也没听见”。
无怪这案子一直破不了了。
理清来龙去脉,宋立言的表情就柔和了下来,将獬豸剑彻底送入结界之中,侧头对抱着自个儿没撒手的楼似玉道:“你的嫌疑被排除了。”
楼似玉瞪眼仰头看他:“大人,您还一直怀疑奴家呢?奴家有什么可疑的呀?”
“可疑的地方太多了。”宋立言眯眼,“但现在真相大白,凶手不是你。”
“那可真是谢谢您了!”楼似玉直翻白眼。
宋立言低头看了看,这才发现她一直环抱着他,两人贴得很近,他甚至闻见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儿,像是沉香,却又带着一股子人间特有的烟火气。
身子一僵,他道:“掌柜的,男女授受不亲。”
“你还管什么授受亲不亲呢?”楼似玉看向四周,分外惊恐地道,“他们看起来想活吞了我们啊!”
没了獬豸剑的光,四周鼠族大胆地凑了上来,就连最前头那四个化出人形的鼠妖也一把撕开皮囊,朝他露出了獠牙。
“听闻上清司的人比普通人好吃许多。”那老者舔着尾巴道,“我想尝尝。”
最后一个尝字落音,硕大的身子猛地就朝宋立言冲了过去,带着一阵腥风铺卷,就算只是被撞着一下,怕是也要落个重伤。楼似玉吓得直接缩去宋立言身后,宋洵见状也要上来挡,却不想宋立言压根是早有准备,炁灌指尖,朝那鼠妖的眉心轻轻一弹。
“嘭”地一声巨响,血花飞散,无数散落的皮毛碎肉如下雪一般四落。众鼠都惊愕地仰头,却是连那老者的尸体都没看见,只剩了零碎的血肉,一点点沉降至地上。摄人的气势如海浪一般在结界中荡开,骇得青眚连连退了好几步。
“你…”
“我允了你们不用剑,可没说不会还手。”宋立言拂袖挥去面前血雾,左手已然是捏了一张黄符。
“撤!”见势不妙,青眚大喊一声,身化为鼠,飞快逃窜,其余鼠辈也欲奔走。可黄符已然出手,飞至上空结成一张带刺铁网,泛着粼粼白光,兜头就朝它们罩了下去。
若是普通的网还好说,可这带了极高修为的东西,压根不是轻易能躲的。稍微一个停顿,原形就被卷进去,扎穿脾肚,身形俱灭。不过眨眼一瞬间,已经有数只鼠妖中招,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就化为了齑粉。
宋立言对妖怪向来没有任何的仁慈之心,一旦让他出手,是必定赶尽杀绝的。所以他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双眼从一群鼠妖上扫过去,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般,漠然收拢手指。
随他指动,刺网也再次张开卷拢,带着狠绝的杀意,扑向青眚。
青眚与残余妖众奋力相抗,祭出各自法力,硬生生顶住刺网,有红了眼睛的大鼠妖,再一次朝宋立言扑将过来。
螳臂当车。
宋立言摇头,翻手作印,他估量了这妖怪的修为,暗料只需一个杀招,就能让其当场毙命。
然而,这印还没结出去,面前就陡然多了道影子。
“啊啊啊!”楼似玉不知从哪儿抽来一根桌子腿,挡在他跟前闭着眼发了疯似的挥舞,并且嗷嗷嚎叫,“我打死你!”
桌子腿被她舞得虎虎生风,也不知是碰巧还是怎么的,还真就把扑上来的鼠妖给打飞了出去。但与此同时她的虎口被震裂,桌子腿脱手,“呯”地一下砸在了他的手腕上。
宋立言:“…”
楼似玉捂着手半蹲下去,婆娑地睁开半只眼看了看,欣喜地发现鼠妖真的被自己打到了,立马回头邀功:“大人您看,奴家打中了!”
宋立言沉默地看着她,将自己微微发抖的右手递到她面前。
“嗯?怎么了?”楼似玉将他的手翻来翻去看了看,茫然地问,“您抽筋了?”
“…”宋立言将袖口抖开些,露出自个儿发青的手腕,意思是这是外伤,跟抽筋没关系。
“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呀?”楼似玉完全不觉得这是她做的好事,反而嗔怪他。
饶是一贯再无悲无喜,宋立言也被气得翻了个白眼。
他一分神,那边妖众瞬间挣脱了刺网,有几个修为高的,立马隐出结界没了踪迹,余下几个,也看见了逃生的希望。
“想往哪里跑?”他回神侧眸,几根缠妖丝飞出去,瞬间将它们手脚绊住,硬生拖拽回来。
楼似玉看着,脸上维持着浮夸的惊慌,心里却是震惊得很。宋立言这一世不过二十余岁,按理来说不该有如此高的修为。今日所来之鼠妖,起码有五只修为过了百年,余下就算不满,也离百年之期不远,就算是上清司那老不死的东西来,也得费点力气。
可落在宋立言身上,他竟是完全不慌,一抓一杀,果断孤勇,像是对自己的实力充满了自信,就连放这群妖怪一马的想法都没有,非要挨个杀个干净。
这八十年里,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亦或者是谁又从中作梗,对他动了什么手脚?
心生焦躁,她四周气息也透出不安。这一点破绽被离她最近的青眚抓住,突然扑身上来,利爪飞快横于她脖间。
凌厉的杀气呛得楼似玉一咳,宋立言扭头一看,脸色微沉:“放开她。”
青眚喘着粗气笑:“今日是吾辈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物,可我鼠妖一族好不容易保下来的余火,总不能说没就没了。大人想要这女人活,那就收了你的黄符和法器,放我们走。”
宋立言嗤笑,眼角眉梢都透出轻蔑来。手一动,一丝缠妖绳就横在了她利爪之下。
“是我动作快,还是你反应快,你可要试试?”他一字一句地轻声道,“一条凡人命,让你鼠族众妖陪葬,好像也不亏。”
一股颤栗从尾巴直蹿天灵盖,青眚瞳孔紧缩,有种被人扼住咽喉的窒息感。她想不明白,面前这人看起来分明是个不知事的年轻人,怎么会如此狠厉,令人遍体生寒?
今日她是不是注定要死在这里了?
心里刚生出一点绝望,青眚就觉得自己的手陡然一沉。
利爪刺破了人娇嫩的肌肤,绿色的毒液渗进去,在楼似玉的脖颈上绽开了一朵诡异的花。
第17章 不是一路人
这动作来得太突然,青眚自己都没料想到,她震惊地看向面前那女子,但几乎是同时,胳膊之下的缠妖绳猛然蹿上,绳头交叉一错,硬生生将她整条胳膊给切了下来。
“啊!”鲜血四溅,青眚惨叫一声化出原形,倒在地上挣扎两下,拖着长长的血印便往结界外逃窜。
宋立言脸色难看得紧,眼里有震怒和一点点失措。他抬步就想再下杀招,然而楼似玉毕竟是个凡人,受了妖毒,半个身子都麻了,软绵绵地朝他倒过来,他也不能任由她摔在地上。
“嘶——”被人搂住,楼似玉痛吸一口气,半阖着眼去摸自个儿的脖子,“什么东西啊,这么疼?”
“鼠妖之毒。”宋立言沉声答,“肮脏凶狠,入骨毙命,你若再乱动,神仙都救不了你。”
他说着,还想伸手催符,好将剩下的鼠妖一网打尽。
“我…我会死吗?”怀里的人骤然颤抖起来,葱白的指尖毫无预兆地就缠上他伸出的手,手心微微出汗,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这毒怎么解啊?”
斗法向来是须臾之间定胜负,他这边一松,黄符不稳,无往符所生结界也动荡,四下的鼠妖尚有保命之力的,立马抽身而逃,剩下些半死不活的,也就认命被刺网卷了进去。
“大人。”宋洵收拾干净几只小妖,回头看了看楼似玉脖子上的伤口,皱眉道,“这不太妙啊。”
原本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的青绿色痕迹,转眼已经蔓延成了掌心大小。他们身上都带够了黄符和法器,可大多是捉妖用的,没一种能用来救人。见山大师兄倒是精通医术,可眼下他也不在这里,楼掌柜怎么说是个女儿家,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无往结界“呯”地一声碎裂开,外头新鲜的风吹开了令人窒息的妖血味儿,也吹得藕色的罗裙起了涟漪,轻飘飘地缠上缁色官服的衣摆。
宋立言看了看怀里的人,略微一思忖便低声道:“宋洵,你将这里收拾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