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韩朔乘着张术的车,慢悠悠地进了新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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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公子的胆量向来比旁人大。”张术忍不住看他一眼:“你不怕老夫设了陷阱在城里,故意要害您么?”
韩朔从时不时扬起的帘子边儿上看着外头,这里好像同洛阳一样繁华,却有洛阳没有的东西。
“若是没什么把握,韩某不会跟着先生来。”他侧头看了张术一眼,微微一笑:“先生要害韩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张术被他看得怔了怔,忍不住往车外看了看。
韩朔的守卫化了平民的模样,慢悠悠地跟在四周,不知深浅。虽然是在新都的街上,但总觉得旁边这男人,依旧大局在握的模样。
天下绝慧的韩子狐啊,他若为帝,必使大晋百年昌盛。
张术释然地笑了笑。
潋滟百无聊赖地坐在蒹葭宫里看花花草草,皇帝最近不知道忙什么,很久没过来了。她闲挑两支曲儿来弹,断断续续的琴音,倒是悠扬。
张术跨进门的时候,笑眯眯地拿着一串儿集市上买来的糖葫芦,逗小孩儿似的道:“娘娘,臣给您带了吃的回来。”
潋滟眼里光芒一闪,冲过去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
无辜的冰糖葫芦摔在了地上,糖衣粉碎。
“你怎么又回来了?”她瞪着这为老不尊的,怒声道:“走的时候不告诉我一声,回来也没提前说。这是故意要我担心么?都跟我爹一样大的岁数了,没事往战场上跑什么?”
张术轻咳了两声,安抚道:“娘娘冷静些,老臣只不过是随军出去散散心,没上战场,那儿还有毕卓他们顶着呢,我去干什么?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么?”
潋滟上下打量他一遍,松开张术的衣襟,终于恢复了端庄的模样:“里面说话。”
张术摸摸鼻尖,跟着潋滟进了蒹葭宫。休语端了茶,放在他手边。
“先生请说。”潋滟脸上挂了笑,一双凤眼灼灼地看着他。
张术迷茫:“说什么?”
潋滟咬牙:“到底做什么去了?你不是没事会乱跑的人。”
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缠。张术挠挠头,轻笑两声道:“老臣当真是散心去了,看了看我大晋的美好河山,在军中住了一晚,了解了军旅风情,而后便为了不让娘娘担心,早早地回来了。”
潋滟一声不响地看着他。
张术别开头,喝了一口茶,随即稍微正经了神色:“臣想问娘娘一个问题。”
又开始转移话头,潋滟很生气,却拿他没办法,只能闷着不说话。
“楚家生来保卫皇室,可若遇更明之主,却依旧死守司马之族,是为何?”张术正经了神色,问了这么一句。
潋滟一惊,下意识地往外面看了一眼,而后让休语将门关上。
“先生方才之话,足以得斩首之刑。”她沉了脸色。
张术捻着胡须轻笑不语。
潋滟心里突然就跳了起来,她向来最依赖先生,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想法。连他也觉得,江山该易主了么?难不成当真要把司马家的江山拱手让给那乱臣贼子,才算得明智?
韩朔也许会是明君,但这不是他的天下,终究名不正言不顺啊。
“先生…”她想再说,外头却传来德公公的声音:“贵妃娘娘,皇上听闻张大人回宫,正在议事殿召见。”
张术起身,深深地看了潋滟一眼,笑道:“老臣当年说过的话依旧算话,有臣守娘娘后方,当保娘娘,不败韩朔。”
潋滟皱眉,看着他开门出去,总觉得不安生。
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么?先生如今怎么会有事瞒着她了?门再次合上,蒹葭宫里一片安静。
坐在桌边想了一会儿,潋滟叹了口气,头都想痛了。
伸手去端茶,一个晃神,却把茶杯撞到了地上。啪地一声响,外头的休语吓了一跳,连忙要推门进来看。
却不知为什么,门推不开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相思情意浓,妾心凉难暖
“娘娘?”休语吓了一跳,连忙拍门。什么时候把门给锁上了?
屋子里一片安静,没人回答她。休语急得跺脚,左右看看,就打算撞门。
“我没事。”里头潋滟的声音平静地传出来,阻止了她的动作:“休语,你带人将四周守好,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很稳重的语气,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但是仔细一听,里头还是带了些颤抖。休语有些疑惑,但是自家娘娘还能开口说话,那便照办。
紫檀色的袍子垂在地上,修长的手指拉住了她想伸去捡碎片的手。潋滟鼻息间顷刻盈满这个人的味道,根本不用抬头,也便知道是谁。
她说话很顺畅,身子却是僵硬着动也动不了。听得外头安静了,也没仔细想想自己为何要这么说。有贼人闯宫,她该大声呼救才是,怎么下意识的反应,竟是让人不要进来。
“娘娘可是想念我了?”面前的人拉着她的手将她慢慢扶起来,语气里带了三分调笑,还是一贯不正经的样子。
好久没听见这声音了。
潋滟怔愣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一把甩开他的手,戒备地抬头:“你为什么会来?”
韩朔眼眸深深,瘦了些的脸线条更加硬朗。看见她,双眼里有温暖的东西稍纵即逝。
她几乎觉得自己要忘记他的模样了,现在一看,心里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翻涌上来。想努力逃开,身子却被他困在椅背之中,动弹不得。
“想念你了,自然便来了。”韩子狐微微低头,伸手将她整个人从椅子里捞了出来,按进怀里。脸埋在她的肩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潋滟怔忪,韩朔这是吃错药了?怎么一来就是这样…这样温柔?她记得黄河边上一别,他应该是恨透了她。本以为再见,必然会是剑拔弩张,却怎么…
“潋滟,我想你。”肩上的人闷闷地道。
她僵直了身子。
“一直很想见你。”韩朔的声音沙哑,微微将她拉开些,低头便含上了她的唇。舌头霸道地撬开她的牙关,带着些疯狂地吮吸她。
潋滟心尖一颤,手一翻,指间的银针毫不犹豫地就要往韩朔身上扎。
他似乎在笑,右手伸过去,温柔地与她十指相扣,将那银针弄掉在了地上。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狠心。”离开她的口舌,韩朔轻轻咬了咬她的唇瓣,笑道:“我还以为娘娘看见我,多少会有些高兴。”
潋滟神色很复杂,慢慢伸手将自己的嘴唇擦干净,然后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向面前的人。
“高兴?”
她退后几步,脱离他的钳制,笑得妩媚大方:“你若是被囚车押着到本宫面前来,本宫会高兴的。可是现在,你擅闯皇宫,轻薄于本宫,还觉得本宫该高兴?”
他该是在战场之上的,不是说亲自领兵么?那大军他不守,又是怎么进了新都,又进了皇宫?周围的人,难道没人察觉到么?韩朔是不是疯了傻了,这样的情况之下,也敢独自站在她面前来。
咬咬唇,潋滟心里有些乱,手里又捏了一支银针。
“我忘记了,你还恨着我。”韩朔低笑,摇着头靠近她:“我也是该恨你的,万魂谷一役,娘娘让在下损了不少的人。”
他进一步,她便退一步。
“可是怎么办呢,有些事情,我想同你说,想看看你我之间,究竟还有没有一丝可以回头的余地。”他低声说着,将她逼至了墙角,星眸灼灼,伸手捏着她的左手腕。
“娘娘想听么?要不要听听看,你我的人生,都错落在了怎样的误会里?”他问。
潋滟皱眉,看着面前的人。
误会?他们之间的误会,向来只多不少。可是那又如何呢,现在还能有回头的余地么?韩朔疯了,她可不要跟着疯。好不容易忘却的人,可不能再次叫他占了心。
他只身闯新都,怕是该做好了被活捉的准备了吧?与其让他落在其他人手里,不如她亲手来。
“若说误会,最大的误会,便是本宫幼时,将对你的欣赏误认为了喜欢,这才误了这么多年。”她想了想,笑着开口:“你能说出比这更大的误会么?”
面前的人脸色一沉,捏着她的手也紧了紧:“楚潋滟,你什么时候能对自己坦诚一些?”
欺骗自己,当真能让她更快乐么?说什么欣赏不欣赏,那么小的孩子欣赏个鬼!承认一句喜欢他能死么?哪怕…哪怕说是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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潋滟冷冷地看着他,跳得快了些的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这人出现得太突然,吓着她了。现在冷静下来,她突然想到了张术。
韩朔能这么顺利的进宫,会跟先生有关么?他进来,难不成当真只是单纯地见她一面?
用脚趾头想也不可能,韩朔没有这么儿女情长的时候,更何况对象是她。
“你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还是先放开我比较好。”潋滟睨着他,淡淡地道:“如今立场不同,我是晋惠帝的贵妃,是他的人,不再受你钳制了。再这样亲密,似乎有些不妥。”
眼睛微眯,韩朔伸手拂过她的唇:“他的人?”
“是啊。”潋滟微微一笑:“真正的贵妃。”
韩朔冷静起来太不容易对付,还是惹怒他比较好。这人虽然不爱她,却向来容不得其他人碰她。让她寻着机会大叫一声,休语说不定能机灵地找人来救她。
韩子狐脸色很难看,死死地瞪着她许久,声音有些颤抖地又问了一遍:“你,与他做了什么?”
潋滟眨眨眼,很是无辜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咯咯笑起来:“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天天同床共枕,他又不是以前的傻子,该做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了么?”
手腕上的力道陡然变大,潋滟痛得微微皱眉,却见面前的人胸口起伏,一双眼里带了血红地看着她。
他清楚?他该清楚什么?韩朔急喘几声,脑海里有画面飞快地闪过,令他心口紧缩。这样的话,她也同他说得出口,当真是在乎一个人的时候,那人便可以往自己心口随意地捅刀子。他恨不得撕碎她,却又难过得只想抱紧她。
他的她,谁染指半分,他定然叫那人永世不得翻身!
潋滟看着韩朔的眼神,觉得有点心惊,却抓紧机会,一把推开他,挣扎着冲门口喊了一声:“休语!”
韩朔飞快地将人打横抱起来,低头狠狠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血珠瞬间冒了出来,痛得她挥手就打。
“啪。”他的脸微微侧过去,眼神也冷了一些,脚下却没停,抱着她一脚踢开了殿门,翻身上了蒹葭宫的宫墙。
“娘娘!”休语见人抱着潋滟出来,吓了一跳。仔细看清了那人的脸,更是脸色惨白。
“休语,去通知禁军!”潋滟挣扎,却被这人抱得死紧。只能大声道:“让人死守住宫门!”
韩朔冷哼了一声,扛起她,扯下自己的披风将人给裹紧,复又抱回怀里,跳下宫墙顺着宫道往外跑。
“你要带我去哪里?”潋滟寒声问。
韩朔不答,下巴绷得紧紧的,一句话不说,只往前走。过了一扇门,前头便是禁军装束的人,围成一圈。
潋滟以为有救了,正想松口气,却见韩朔停也不停地往那群人而去。走得近了,为首的一人越过他们往后走,侧身而过的时候潋滟听着他道:“太傅放心,后面交给我们。”
宋渝的声音。
潋滟突然有点绝望,她怎么忘记了,没十足把握的事情,这狐狸怎么会做!
“韩朔!”胡天的声音传来,从另一扇门越到了他们前方。潋滟心里一惊,她有些怕了这位胡将军了,叫他看见她在韩朔怀里,这以后是没安生日子过了。
韩朔停住了步子,轻轻用嘴将披风叼上来,盖住她的脸。
“你好大的胆子!”胡天冷哼,身后跟上来一群禁卫,刀剑出鞘,挡着去路。
潋滟看不见韩朔的神色,只是她离得太近,他身上的怒意阵阵,让她都有些心慌。
“让司马衷出来。”清冷的声音,完全与刚刚对她说话的时候不同。潋滟知道这狐狸当真是被踩着尾巴了,生气了。
“乱臣贼子,也堪直呼皇上名姓?”胡天冷笑一声,一挥手,身边的禁军统统朝他韩朔过来。
潋滟黑了脸,被披风盖着,只能祈祷他们的眼睛都长在该长的地方,别不小心打斗伤着了她。胡天也当真是,都不问韩朔抱着的是谁么?
周围突然旋转起来,抱着她的人似乎在躲避刀剑,侧身后翻,动作定然很潇洒。只是她这人质可不太好受,都要晕了。
“都住手!”有人急急忙忙地赶来,怒喝了一声。
是帝王的声音,潋滟不知为何,大大地松了口气。但是胡天那头没什么声音,似乎是下了死命令要杀韩朔。
“朕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司马衷冷冷地看着胡天。
胡天抿唇:“皇上,此乃杀了乱贼最好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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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若是能放手,此回当不走
司马衷冷笑:“朕说住手,胡将军可是要抗旨?”
潋滟还没见过帝王生气的样子,可惜了现在看不见。韩朔正抱着她左躲右闪,稍有停顿就感觉他身子一僵。宋渝从后面脱身,到韩朔身边来护着,声音听起来倒不是多着急:“太傅,您后退一些。”
胡天紧紧盯着韩朔的身影,头也没转,不去看帝王,只沉声道:“臣所做之事,上对得起先皇,下不负黎民。皇上若要怪罪,待臣杀了叛贼,自当脱帽领罪。”
潋滟心里一跳,胡天什么时候竟成了这般模样,无视皇权,皇帝不恼才怪。他这样便是同当初的高家人没什么区别了,想杀韩朔的心太迫切,反倒不理智。
不过潋滟少想了一点,她自个儿也还在韩朔怀里,胡天想除去的不止韩朔一个,她这惑主的妖妃,自然也是在斩杀之列。平时不好下手,今日看不见脸,可不是绝佳的机会么?
胡天觉得这机会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有了,所以急急地想抓住,甚至忤逆了皇权。
然而他一时忘记,旁边的帝王已经不再是当初事事都要依赖他去做的人。早在新都建成之时,大权就是在皇帝自己手里的。
所以下一刻,他呆楞地看着自己脖颈间的长剑,司马衷的表情凉凉的,挥了挥手,皇骑军便从身后涌上来,将韩朔面前的禁军统统拿下。
“皇上…”胡天傻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时候,晋惠帝已经从他身边走开,没有再看他一眼了。
“将抗旨之人,都收往天牢,听候发落。”
“是!”
胡天咬牙,拼死喊了一声:“皇上!不可放韩贼离开!”
司马衷看着对面的男人,面无表情。
他讨厌别人教他做事,除了沉心以外。
真当他是傻的不成!
“把沉心还给朕。”帝王伸手。
韩朔垂着眼眸,周身压也压不住的怒意扩散开来,看得帝王疑惑不已。
跑他的皇宫里来抢了他的人,这厮怎么反而这么生气?
“守着她,不能丢。”韩朔将潋滟放下地,推到宋渝身后去。而后掸掸衣裳,抬眸看向司马衷。
“要还,也是你还给我。”顺手拔了宋渝的剑,剑指帝王,韩朔眼里含霜,沉声道:“她是我的,生也是,死也是。你胆敢染指,那便拿命来给我洗干净!”
帝王一愣,下意识地看了潋滟一眼。那丫头正从披风里挣扎出来,愤恨不已地瞪着韩朔。
染指么…他倒是想啊。心里叹息一声,侧头看着韩朔这么生气的样子,司马衷竟也觉得开心,手上顺来皇骑军的刀,笑吟吟地道:“想要朕的命,没本事可是不行。”
“皇上!”皇骑军统领青峰微微皱眉:“这里可以交给属下,您不必以身犯险。”
韩朔静静地看着他。
司马衷回视过去,朝青峰挥了挥手:“自己的女人,哪有让别人去救的道理。你瞧对面那人,不也是亲自来了么?”
潋滟被宋渝挡在身后,有些急了:“皇上,臣妾身上罪孽已经太重,您要是再因着臣妾出个什么事,臣妾万死也不足以抵罪。您…”
“沉心,你该相信朕。”帝王微笑着打断她:“在这里,也只有朕能同他一战,不是么?”
韩朔嗤笑了一声,没再停顿,手挽了剑飞快地朝皇帝而去。
司马衷翻身,龙袍在空中扬出很好看的弧度,甩刀对上,金鸣之声响彻皇宫。
皇骑军和宋渝的人围成一个圈子,双方对峙,中间两位刀剑相拼,打得甚为激烈。
这算是潋滟第一次亲眼看见司马衷动武,许是以前他撒娇的形象深入她心,总是不太放心他跟狐狸对战。韩子狐功夫不错,也够狠,她当真怕皇帝伤着。
但是看了一会儿,她又想起来,面前那个已经不是她的小傻子了,而是英明神武的帝王。他不比韩朔弱到哪里去,相反,韩朔方才消耗了不少力道,现在还稍稍落了下风。
潋滟笑了笑,这两人本就是江山两边的死对头,今日为她在宫中一战,她这祸水之名,不想担也得担了。借着她的名头想置对方于死地,她还真是好用。眼下也不该担心谁胜谁负,她想端盘瓜子来吃。
韩朔当真是想杀了司马衷的,司马衷亦是半分不退让。两人身上都挂了彩,不经意往潋滟那头看一眼,韩朔黑了脸,皇帝轻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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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头靠着宫墙站着,快睡着了。当真是不关心他们的死活。
不过韩朔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越长,周围的皇骑军也就越多。即便他赢了,想轻松出这宫门也是困难。
念及此,帝王挥刀一挑,想同面前的人拖延时候。可韩子狐不傻,眼瞟着周围聚拢的人,长剑格刀,反手一挥便要取了帝王的首级。
帝王似乎有些走神,退后两步被韩朔逼到了宫墙边上,一抬头剑便已经落下来了。
韩朔眼里有腥红的光芒,盯着司马衷的脖颈,倒没有看其他地方。
胭脂色的宫装飞快地闪了过来,两人都是一惊。凌厉的长剑堪堪停在她的耳边,韩朔收劲过猛,手一僵,剑便落在了地上。
皇帝愣了,抬眼便看见潋滟的脸,她眼里情绪复杂,微微低头,便看见他手里捏着的暗器,差点就要甩出去了。
长长的寂静流淌在这一处宫墙,韩朔看着扑在皇帝身上的女子,怔愣了半天,捏着自己的手腕微微眯眼。
“你…”司马衷慢慢将暗器收回去,低声苦笑:“朕可以认为,你这是为了朕么?”
潋滟慢慢放开他,有些茫然地侧头看了看周围。大概是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扑出来了。
本来是打算旁观即可,却怎么没忍住,做出了挡在他们中间的这种不要命的行为。
她一定是一时冲动,她向来最爱惜自己的小命了。
“我…”潋滟想开口说什么,身后却有霸道的力道,将她猛地拉了过去。
韩朔右手腕扭伤,左手拉过她,右手只能从她脖子间环过,将她整个人死死压在他身前。
“你不要命了么?”他沉声问。
潋滟翻了个白眼,你才不要命了呢。
“楚家家训里,还有为忠心舍命这一条么?”韩朔心里难受,带着嘲讽地问:“还是说你当真与他有情,要给我演一场生死相随?”
为了那人,命都不要了就敢扑过来?
韩朔显然没看见帝王手上的动作,只以为潋滟是救帝王的,一颗心直直地往下落。
潋滟沉默。
司马衷想上前拉回她,韩朔却带着怀里的人翻身又上了宫墙。
“死心吧,即使你爱上他,我也不会允了你们在一起。”身后的人咬牙切齿地说着,抱着她一路从宫墙上飞奔,至西门而下,甩开后面的追兵,出了皇宫,上了早已准备在外面的马。
宋渝等人分三路突围,趁皇骑军未回神之际,逃出皇宫。虽有伤亡,但因着有人接应,也不算严重。
“追!”司马衷跟着韩朔跑,因着宫道曲折,落后了一段距离。出宫门上马,也不管身后的人跟没跟上,便扬鞭追去。
“楚潋滟,你喜欢一个人,那么容易?”马疾驰着,身后还有追兵的声音,韩朔喘着粗气,却问了她这样一句话。
潋滟身子紧绷,眉头也皱得死紧。她又落到了这狐狸的爪子里,离开新都,再要回来就难了。
至于什么喜欢不喜欢,江山为重,谁要跟他们去讨论这样的儿女情长。他先放弃的感情,现在肯回头,又当真以为她会在原地?
真是笑话。
“放我回去吧,你强留下我,也没什么用。”她道:“我记得你不是喜欢强求的人。”
身后一声低笑,腰间的手却更紧了些。前头是郊外,一路往北便是顿丘。潋滟掐着韩朔的手,咬牙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指甲很长,掐得他的手背出了血,韩朔却跟没知觉似的,只带着她往前走。身后似乎又发生了打斗,大抵是宋渝和晋惠帝等人。
渐渐的,周围就只剩下他们的马蹄声。天快黑了的时候,韩朔捂着她的嘴绕过了毕卓的军营,往他的营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