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来带着恶奴走过时,大街上的行人纷纷避开,怕被他和他的恶奴们寻晦气。
恶鬼来看见白姬,眼神发直,喃喃自语:“好美貌的小娘子…”
白姬望着恶鬼来,微微一愣。这人身上散发着令人欲呕的恶意,吸引了很多魑魅魍魉缠绕着他,它们以此恶意为食,并转化为更大的恶意。
恶鬼来见白姬望着他,心襟荡漾,他凑近调戏道:“谁家美貌娇娘,独自站在石桥上?”
白姬见恶鬼来靠近,柳眉微蹙,退后几步,避开了他。
恶鬼来摇着红色折扇,色迷迷地望着白姬,故作风雅地继续调笑:“娘子独立石桥,如花似玉,令人堪怜。想必你家夫君已经另结新欢,不如和本公子去做神仙鸳鸯?”
恶鬼来怪腔怪调的声音,配上他猥琐的笑容,让人起鸡皮疙瘩。
白姬眼珠一转,以袖掩面,“却不知公子贵姓?”
见美人回话了,恶鬼来很高兴,笑道:“本公子姓来。当朝侍御史来俊臣,是本公子的伯父。”
白姬眼中闪过一抹幽森的寒光,笑道:“哎呀,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来公子!”
“你也听说过本公子?看来,本公子在长安很有名气嘛。”恶鬼来大笑,他凑近白姬,想一亲芳泽。
白姬游鱼般躲开,倚在石桥边,笑吟吟地道:“当然知道,长安城之中,谁不知道来公子?”
见美人没有生气,且似乎有意于他,恶鬼来心花怒放,“娘子不要躲嘛,难道本公子很可怕吗?”
白姬笑道:“为了避嫌,不得不躲。”
“有什么好避嫌的。这街上也没几个人。”恶鬼来对白姬笑道,他转身凶巴巴地吩咐仆人:“娘子不高兴,你们去把街上的人都轰走!”
恶仆正要领命,白姬笑道:“避嫌不是因为行人,而是我家夫君来了。”
“在哪里?”恶鬼来抬头四望。
白姬指着归还了花团扇,正闷头朝这边走来的小书生,笑道:“那是我夫君。”
恶鬼来定睛一看,认出了元曜是上次害他挨打的人之一,气不打一处来。
元曜还了团扇,往回走,他远远看见白姬和几个人在石桥上说话,行人却纷纷退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走近了一些,他朝石桥上望去,看见了恶鬼来和他的几名恶奴,心中一惊,又听见白姬挥手朝他喊道:“夫君,夫君——”,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没跌倒。
恶鬼来看见元曜,怒道:“来人呀,把他抓住!这酸书生上次害本公子挨打,本公子找了他许久,都没找到,今天托了娘子的福,才得来全不费工夫。”
恶奴一拥而上,抓住了元曜。
元曜生气地道:“小生又没犯法,你们抓小生是何道理?”
恶鬼来狞笑道:“没什么道理,本公子看你不顺眼。不,有道理,你勾结江洋大盗,意图谋反,本公子把你抓进御史台,让伯父用酷刑细细拷问。”
元曜生气地道:“小生没有谋反!”
恶鬼来冷笑:“进了天牢,各种酷刑上身,本公子就不信你不谋反。”
御史台天牢是来俊臣用残酷的刑罚网罗无辜,捏造罪状的地方,也是所有人的噩梦,进去的人,有去无回,九死一生。即使是无辜的人,也会在各种血腥残酷的刑罚之下供认罪状,求得死亡来解脱。因为御史台天牢是一处堪比人间活地狱的存在,人们称其为“阎王殿”。
元曜有些害怕,转头望向白姬,苦着脸道:“白姬,这可如何是好?”
白姬以袖掩面,“夫君,你都没有办法。我一个柔弱女子,又有什么办法呢?看来,你只能去阎王殿走一趟了。”
元曜苦着脸,说不出话来。
恶鬼来对白姬道:“娘子不必伤心,以后你就跟着本公子,本公子一定会疼惜你。”
白姬伤心地道:“我与夫君好歹夫妻一场,你送他去阎王殿之前,且容我们一起吃最后一顿饭。而且,我乃良家女子,既然要改嫁,也得让他给我一份休书。”
恶鬼来本来不想让白姬和元曜一起吃饭,但是听见后一句,同意了,“也是,得找一个地方写休书。”
白姬指着不远处的金玉楼,“金玉楼就很不错,虽然价格昂贵,但菜肴很美味。”
“那就去金玉楼。”恶鬼来道。
白姬发愁道:“可是,我与夫君都没带银子。”
“娘子不必担心,为夫有的是银子。”恶鬼来谄笑道。
“既然这样,那么…轩之,吃午饭去了。”听恶鬼来这么说,白姬拉了元曜,走向金玉楼。
元曜苦着脸,任白姬拉着走了。
恶鬼来见白姬和元曜走了,很不高兴,但转念一想,元曜马上就要去阎王殿了,美人马上是他的了,就又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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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阎王
长安城中最富盛名的两座酒楼,一是西市金玉楼,一是东市万珍楼。万珍楼,在千妖百鬼之中被称为“鼠楼”,以各色美食闻名。金玉楼以消费昂贵着名,被长安城的人们称为金楼。金玉楼并非一般酒楼,它是太平公主的产业,是太平公主收罗奇珍异宝的场所,也是奢靡的达官显贵们彼此斗富的紫醉金迷之乡。
金玉楼中的客人本来就不多,恶鬼来一踏入,寥寥无几的食客们不动声色地悄悄走了。大家都害怕他,厌恶他,但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金玉楼中布置得十分奢华,精美的玉器出自名匠之手,雅致的瓷器光华莹润,血红的珊瑚大如巨岩,墙上悬挂的字画也都是名家手笔。
白姬挑了一处屏风边的桌案,跪坐下来。元曜、恶鬼来也走过去,坐了下来。恶奴们环立在三人周围,凶神恶煞。
白姬觉得不舒服,对恶鬼来笑道:“我夫君胆小,这些壮士围着,他没办法提笔写休书。”
元曜生气地瞪着白姬。
恶鬼来挥手,让恶奴们去不远处的邻桌坐下了。
因为恶鬼来吓走了客人,金玉楼的掌柜有些不高兴,只让一个小伙计过来应答。
小伙计笑道:“金玉楼的规矩,不是贵宾,先放百两定金,才能点菜。”
因为知道金玉楼是太平公主的产业,恶鬼来也不敢太放肆。他做了一个手势,一名恶奴从钱袋里拿出两大块金子,递给小伙计。
小伙计掂了分量,估计超过一百两银子,才笑道:“三位请点菜吧。”
恶鬼来对白姬笑道:“娘子想吃什么,不必客气。”
白姬就真的不客气了,笑道:“既然来公子请客,自然是要最贵的了。酒要金谷酒,茶要玉川茶,山珍海味、八畜八珍一样都不能少,各式菜肴挑最贵最珍奇的呈上来。”
恶鬼来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元曜冷汗。
“是,请稍等。菜肴马上就好。”小伙计高兴地退下了。
白姬笑着对恶鬼来道:“来公子不必担心银子不够,金玉楼可以赊账,不够的银子,可以改日送来。”
恶鬼来木然地点点头。
不一会儿,茶酒菜肴陆续呈上来了,珍馐佳肴陈列在案,满目琳琅。
白姬胃口很好,吃得很欢快。
元曜虽然肚子饿了,但看见对面坐着的恶鬼来,就无法下咽。
美人相伴,美食在案本是十分享受的事情,但恶鬼来看着对面的元曜,也吃不下去。
白姬对元曜道:“夫君,你不吃一些,下午会没精神的。”
元曜苦着脸道:“小生都要去阎王殿了,还有什么心情吃东西。”
白姬为元曜夹了一片烤驼峰,笑道:“人生没有比吃更重要的事情了。即使是去阎王殿,也得吃饱呀。”
元曜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就把烦心事抛开,大吃了起来。
恶鬼来望着吃得欢快地白姬和元曜,心情暴躁。但是,思及这顿饭之后,元曜就会被丢进天牢,他就可以美人在怀,心情又好了一些。
不多时,白姬和元曜吃饱了,一顿千金之宴结束了。
残羹冷炙撤去之后,恶鬼来向小伙计要来笔墨,逼元曜写休书。
元曜从来没有写过休书,写不出来,道:“这休书也不是随意提笔一写就行了,必须得要一位见证人。”
恶鬼来恶狠狠地道:“少啰嗦!快写!本公子就是见证人!”
元曜苦着脸,不知道怎么下笔。
白姬笑道:“来公子说笑了。这见证人也不是谁都能当的,须得德高望重之人。我正要去布政坊拜访一位‘德高望重’之人,他应该能做见证人,不如一起去?”
恶鬼来道:“布政坊?本公子也住布政坊!一起去正好,得了休书,娘子就直接入本公子府中,倒也省事。”
白姬诡笑:“那,就一起去吧。”
元曜苦着脸,任由白姬和恶鬼来折腾。
白姬、元曜、恶鬼来离开金玉楼,去往布政坊。布政坊离西市不远,不多时就到了。恶鬼来一路上不时地以言语调戏白姬,白姬只是笑着,也不生气。
元曜却很生气,大骂恶鬼来不知礼仪廉耻,是一个败类。因为不久之后,小书生就会在阎王殿尝尽酷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恶鬼来也懒得让恶奴揍小书生,任由他骂。
白姬笑道:“来公子,你已有娇妻美妾,已有丰厚的家资,足够你此生享用,为什么还要不断地夺人妻女?夺人钱财?”
恶鬼来一愣,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欲望,“当然是因为本公子想占有更多美丽的女人,更多钱财…”
白姬笑道:“来公子心里有一条叫‘贪欲’的毒蛇。”
恶鬼来轻薄地道:“看见娘子,本公子的心里还有一条叫‘爱欲’的毒蛇。娘子,你发一发慈悲,救救本公子。”
白姬阴森一笑,“我,最慈悲了。”
说话之间,白姬等人已经走到了一处朱门府邸之外。元曜抬头望去,只见大门上方的悬匾上书着“来府”两个字。来府的两扇门大开着,四名侍卫穿戴整齐地站在门边,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恶鬼来奇道:“娘子,你来我家做什么?”
白姬神秘一笑,没有回答恶鬼来的疑问。她走过去,从衣袖中拿出一面刻着“武”字的金牌,递给侍卫。四名侍卫急忙垂首,一名侍卫拿着金牌飞跑入内禀报,其余三名侍卫恭敬地垂首道,“来大人已恭候多时。”
恶鬼来咽了一口唾沫,颤声问白姬:“你,认识我伯父?”
白姬回头,笑眯眯地道:“我要拜访的人,就是您的伯父。”
恶鬼来张大了嘴巴,一滴冷汗滑落额头。
元曜大惊,“什么?天后委派协助你的人是来俊臣?!”
“对。”白姬笑道。
元曜有些生气:“来俊臣构害忠义,祸乱朝纲,你要和这等奸邪之人打交道吗?你如果早说了,小生绝不和你一起来。”
“我就知道轩之会是这种反应,所以才没说。”
“来俊臣能够协助你做什么?”
“我需要他的恶念来催熟佛蛇的‘果’。”
“什么意思?”
白姬正要回答,一名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匆匆走出来。他身形高瘦,白面无须,一双眼睛细长如线,幽黑的瞳孔中透着一股让人发寒的戾气。
来俊臣看见白姬、元曜,疾走几步,道:“不知道两位天使(1)如何称呼?”
元曜不屑于回答。
白姬笑道:“我叫白姬。他是轩之。”
“请白姬、轩之兄进去用茶,再仔细详谈。”来俊臣谄笑道。他看了一眼在旁边呆如木鸡的恶鬼来,不明白侄儿怎么会和天后的使者在一起。
恶鬼来冷汗如雨,说不出话来。
白姬笑道:“来公子是来找来大人做休书证人的,他打算把我夫君丢进阎王殿,用酷刑问成谋逆之罪,逼我改嫁给他。”
来俊臣抬手一耳光扇向恶鬼来,骂道:“畜生!”
恶鬼来被打得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
来俊臣斥道:“瞎了你的狗眼!还不快给天使赔礼道歉!”
恶鬼来捂着红肿的腮帮子,正要给白姬、元曜赔礼,白姬却咧齿一笑,道:“赔礼道歉如果有用,那阎王殿里的酷刑就虚设了。”
恶鬼来闻言,睁大眼睛,双腿战栗:“不,我错了,不要把我送进阎王殿…”
来俊臣也道:“舍侄年纪小,只是一时糊涂,请天使网开一面,饶了他这一次,老夫必有重礼厚谢。”
白姬笑道:“糊涂不能作为无罪的借口,用上酷刑,他就不糊涂了。来大人在阎王殿里明察秋毫,一丝不苟,在来公子这件事上怎么就糊涂了?来大人,你忘了天后对你说了什么吗?”
来俊臣向着大明宫的方向垂首道:“天后有命,天使说什么,老夫就做什么,不可违逆半句。”
白姬笑道:“很好。我说,把来公子丢进阎王殿。他的眼神让我讨厌,剜掉他的眼睛;他的话语让我讨厌,剁烂他的舌头;他说要让轩之尝遍所有的酷刑,我就要他尝遍所有的酷刑。我很慈悲,不忍心伤他性命,用刑时让狱卒注意一些,千万别让他死了。”
恶鬼来大哭道:“伯父,千万不要啊!侄儿去了阎王殿,就生不如死啊——”
来俊臣没有子嗣,对这唯一的一个侄儿一向像儿子般娇纵疼爱,他有些犹豫。
注释:(1)天使:天后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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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在跳粽子舞***********************
白姬对来俊臣道:“来大人曾说,为了效忠天后,虽至亲亦忍绝,纵为恶亦不让。现在,就是你对天后表示忠心的时候了。”
来俊臣对武后的忠心胜过一切,他吩咐侍卫,“来人,把这个不成材的东西丢进天牢,上重刑。”
恶鬼来脸色煞白,跪在地上大哭求情,但来俊臣不为所动,白姬也只是笑眯眯地望着他。恶鬼来抓着小书生的袍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磕头,“兄台,我知错了,请你饶了我吧…”
元曜有些不忍心了。恶鬼来作恶多端,不学无术,给他一些惩罚是应该的,但丢进阎王殿用重刑确实太残忍了。
元曜正想开口替恶鬼来求情,白姬却已笑道:“轩之不必多言,我自有理会。”
元曜也就不开口了。
恶鬼来哀嚎着,被侍卫拖走了。
来俊臣将白姬、元曜迎入来府,奉上好茶,笑着问道:“老夫一不会降妖,二不会除魔,没有什么才能,不知道能做什么?”
白姬掩唇笑道:“来大人谦虚了。你的才能是做坏人。放眼东都西京,没有比你更坏的人了。”
来俊臣居然不生气,反而细眸一亮,笑了:“承蒙天使夸赞,但不知老夫这个坏人能做什么?”
白姬咧齿一笑:“我要让双头蛇撕裂你,生啖你,以你的恶意为食。为了天后,你愿意忍受这份痛苦吗?”
来俊臣一愣,呆在了原地。
白姬又道:“如果你不愿意忍受这份痛苦,可以让你的侄儿代替你饲蛇。他身上也有恶意。”
来俊臣的细眸中发出狂热的光芒,他咧齿笑了,“为了天后,老夫愿意饲蛇。为了天后,任何痛苦老夫都愿意承受。”
元曜不寒而栗。他觉得来俊臣对武后的忠诚仿如飞蛾扑火,近乎癫狂。
元曜忍不住道:“让舌头蛇怪撕裂,生啖,会死。”
来俊臣并不在乎生死,“只要是天后的命令,来俊臣死而不憾!”
元曜心中十分难受,不能再往里走了。
所幸,这时也到了关恶鬼来的囚室。恶鬼来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绿衣被鲜血染成了斑斑红褐色,头发散乱如草。
恶鬼来的脸上血肉模糊,他的眼睛被剜掉,舌头也被割烂,嘴中鲜血长流。他气息奄奄地趴着,痛苦得浑身抽搐,低声呻吟。他的身边麇集了很多魑魅魍魉,分食着他的恶意和恐惧。
狱卒打开牢门,白姬、元曜、来俊臣走进去,恶鬼来听见声响,十分害怕,勉强挣扎着往后爬,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来俊臣看着侄子的惨状,流下了两滴眼泪。
元曜心情复杂,觉得恶鬼来有些可怜。
白姬走向恶鬼来,扫视了一眼四周的浊气,满意地笑了,“这份恶意,足以饲蛇。”
恶鬼来听见白姬的声音,恐惧得瑟瑟发抖。挣扎着往远处爬。
白姬见了,故意绕到恶鬼来的前面,笑着等他爬过来。
“来公子,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你死。”白姬笑眯眯地道。
恶鬼来听见白姬的声音,如闻魔音,痛苦而恐惧地抱紧了头。
白姬从衣袖中拿出装归命砂的小瓶,她将归命砂洒在恶鬼来的脸上。异色的粉末侵入恶鬼来腐烂的肌肤,鲜血顿止,新肉重生。恶鬼来的眼眶中,眼珠渐渐地恢复如初。恶鬼来张开口,归命砂入口,舌头的也愈合了。
恶鬼来坐起身,吃惊而恐惧地望着白姬。
来俊臣和元曜也因为惊讶而张大了嘴。
茅山道士11白姬笑着道:“我说过,我最慈悲了。来大人,有归命砂,你也不会死。即使双头蛇怪将你撕咬成碎片,我也可以让你复生。”
来俊臣冷汗如雨,双腿微微发抖。
“今晚子时,我派人来接来大人和来公子,不用带侍卫和随从。”白姬留下这句话,就带着元曜走了。
茅山道士11第六章 蛇佛
月上柳梢,夏虫微鸣。
白姬用纸剪了两辆马车,她吹了一口气,两辆马车变成了真车。
白姬将一辆马车派去接来俊臣叔侄,一辆自己和元曜乘坐出行。
月圆如镜,阒静无人的大街上,没有马夫的车笔直地行走着,偶尔转一个弯,去往目的地。
白姬、元曜坐在马车中。元曜十分紧张,还有一丝恐惧。白姬摆弄着黑色佛塔,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姬,我们去哪儿。”小书生不安地道。
“佛隐寺。”白姬道。
马车踏着月光,驶向常安坊。
在经过长寿坊时,从延福坊和崇贤坊之间的街上突然缓缓行出一道黑影。
那黑影尚未出来,但从地上投下的影子来看,是一条巨大的蛇形动物。
元曜吓了一跳,惊呼:“白…白姬,双头蛇怪出现了!!”
白姬淡淡一笑,“来的不是双头蛇。”
元曜定神望去,大蛇缓缓地爬行在月光下,它大约有两层楼高,全身是深幽的蓝紫色。大蛇张开血盆大口,嘶嘶地吐着信子。大蛇的尾巴弯曲着,提着一串血淋淋的人尸。
大蛇经过马车时,停下了行走,它垂首探看马车中,双目炯炯如电。
大蛇发现了白姬和小书生,口吐人语,是佘夫人的声音:“白姬,您又在夜行了。这是要去哪儿?”
“随意转转罢了。”白姬望了一眼佘夫人拎的尸体,以袖掩面,“夫人今夜真是好胃口,狩猎了这么多食物。”
大蛇回望了一眼尾巴上拎的人尸,道:“这些不是妾身的食物,您说双头蛇怪嗜‘恶’,妾身特意物色了这些恶人,用他们的血尸来引诱蛇怪出现。可惜,妾身夜夜游荡,都没引出那条蛇怪。”
白姬淡淡一笑:“人死如灯灭,无论是善人,还是恶人,死了都只是一具腐朽的皮囊。双头蛇怪喜食恶人活肝,对死人兴趣不大。”
大蛇闻言,用尾巴抛了一串尸体,如扔垃圾。
“那么,妾身重新再去找几个活的。反正这世道恶人多,不难找。”
白姬眼珠一转,笑道:“夫人,您不必去找了。据我所知,有两个大恶人正在向常安坊的佛隐寺而去,您去拿他们做饵,一定能引诱双头蛇怪出现。”
大蛇双目炯炯,“真的吗?”
白姬笑了,“绝无虚言。”
大蛇想了想,又发愁了,“人类太脆弱了,一折腾就死了。妾身下手不知轻重,这两个大恶人恐怕挺不到双头蛇怪出现。”
“无妨。我这儿有归命砂,即使身体被撕裂成碎片,只要魂魄尚未踏入幽冥,他们就不会死,可以任由你摆布。”
白姬从衣袖中拿出归命砂,抛给大蛇。
大蛇一摆尾,用尾尖接了。
大蛇沉思了一下,道:“白姬,您今晚夜行的原因,莫非也和双头蛇怪有关?”
白姬指了指小佛塔,轻描淡写地道:“我夜行和这尊佛塔有关。”
“那么,妾身去佛隐寺了。”
大蛇相信了白姬,嘶嘶地走了。
白姬望着大蛇逐渐远去的身影,狡黠地笑了。
元曜望了一眼白姬的笑容,颤声问道:“白姬,你笑什么?”
白姬笑道:“笑容,代表高兴。”
“你高兴什么?”
“佘夫人会去替我们引出双头蛇怪,我们省了一件事,我当然高兴。而且,二蛇相斗,有好戏看了。”
“白姬,你这么做,太不厚道。那双头蛇怪连非人也吃,佘夫人会很危险。”
“佘夫人也吃非人呀。而且,找到双头蛇怪是佘夫人的愿望,我这么做,也是满足它的愿望。”
小书生词穷了。
马车向前走了一段路,停在了常安坊附近的一座石桥上。
元曜问道:“白姬,怎么停下来了?”
白姬笑道:“今夜月色很美,且在这里赏月吧。”
“我们不是要去找双头蛇吗?哪有时间和心情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