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寂想起来了,道:“是了。贫僧记得,当时与你同在的还有一位龙施主?”
元曜笑道:“白姬在里间读佛经呢。禅师请进。”
处寂走进里间,转过屏风,看见白姬跪坐在青玉案边,低头读一本《金刚经》。
上次见到的是男装的龙公子,这次看见的是女装的白姬,处寂心有所感,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所谓色相、声相、香相、味相、触相、生住坏相、男相、女相,是名十相,无如是相,故名无相。(1)”
白姬抬头一看,笑道:“原来处寂禅师来了。请坐。”
处寂行了一个佛礼,跪坐下来。他有些疑惑,道:“阿弥陀佛!敢问龙施主……不,白姬施主,男相,女相,何为实相?”
白姬笑道:“无相之相,名为实相(2)。男相女相,都非本相。”
处寂陷入了禅机之中。
元曜端了凉茶进来,奉给处寂。
波罗蜜端了一盘马乳葡萄,一盘蜜瓜进来,道:“师父,这葡萄和蜜瓜都是西域舶来的,甜美多汁,大慈恩寺里可没有,咱们的德纯寺也吃不着,您尝尝。”
处寂肃容道:“阿弥陀佛!波罗蜜,出家之人,当养心修性,不堕口腹之欲。”
波罗蜜十分委屈,他坐下来,一边吃,一边道:“师父别生气,徒儿只是想让您尝尝好吃的。”
处寂道:“波罗蜜,跟为师回大慈恩寺吧。”
波罗蜜道:“既然师父亲自出来找徒儿了,徒儿就勉为其难地回去吧。不过,得等阿离回来,打一个招呼了再走,师父你也见一见徒儿的外甥。”
处寂见时间还早,回大慈恩寺也没什么要做的事,便道:“也好。”
“顺便吃了午斋再走,缥缈阁里的斋菜比大慈恩寺强多了,徒儿亲自下厨,师父您一定要尝一尝。”
处寂道:“也……好……”
注释:(1)出自《金刚经》。
(2)出自《大般涅槃经》。


第五章 菩提
离奴买菜回来之后,见过了处寂,便和波罗蜜一起去厨房做午斋了。
白姬跟处寂在里间谈禅论佛,元曜在大厅整理货架。
元曜正摆放货物,就听见里面白姬高声道:“玄奘禅师不见了?!”
元曜一愣,急忙放下了手上的事情,走到里间外听着。
处寂道:“阿弥陀佛!是的。前天晚上,玄奘禅师在大雁塔中彻夜译著经文。昨天早上,送早斋的沙弥进入大雁塔,发现玄奘禅师不见了。大雁塔外,有武僧彻夜守护,不曾见玄奘禅师出来。大慈恩寺的主持虚空禅师十分着急,大家却觉得玄奘禅师是得道圣僧,非同一般,可能是他自己去哪儿了,等时机一到,他又会回来。”
白姬道:“处寂禅师,你那本无字空明禅呢?”
处寂道:“阿弥陀佛!还在玄奘禅师那儿。”
“处寂禅师,你能告诉我得到无字空明禅的情形吗?比如说,您梦见了什么?达摩祖师是什么形态?他说了什么?”
处寂回忆了一下,道:“阿弥陀佛!贫僧依稀记得在梦里误入一片石林,那石林如迷宫一般,雾气缭绕,怎么走也走不出去。白雾之中,贫僧听见三个声音在辩佛,像是同门中人。具体情形,现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很可怕,贫僧似乎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贫僧正在恐惧,忽见一个高鼻鼻目的胡僧持一灯来见,他自称是达摩。达摩祖师带贫僧穿越迷雾,行走于石林之中。一路上,达摩祖师与贫僧辩无相之佛,空寂之法,后又呈哀泣之状,赠予贫僧这本无字空明禅,继而消失不见了。”
白姬疑惑地道:“石林之中有三个声音在辩佛?”
处寂点头,道:“是的。”
“这三个声音在辩论些什么?”
“阿弥陀佛!毕竟是一场梦,贫僧记不清了。这个梦如真似幻,虚实难辨,让人参不透。”
白姬皱起了眉头,似乎也颇为困惑。
“太奇怪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玄奘又去哪儿了?是不是去参这空明禅了……”
离奴和波罗蜜做好了午斋,白姬、元曜、处寂便一起去后院吃饭。
吃完了午斋,波罗蜜便跟处寂一起回大慈恩寺了,它临走前,还打包了两个蜜瓜,一包袱马乳葡萄,说是明天再来吃晚饭。
处寂见波罗蜜又吃又拿,非常不好意思,直道:“波罗蜜,你就少吃一些吧。阿弥陀佛!多谢诸位施主盛情款待!”
白姬笑道:“处寂禅师,如果玄奘禅师回来了,请告知我一声。”
处寂双手合十,道:“好的。玄奘禅师一回来,贫僧就让波罗蜜来告知您。”
离奴道:“二舅,明天再来,阿离给您做如意八珍卷、罗汉雕胡饭!”
波罗蜜点头,叮嘱道:“好!多做一些,怕吃不够。”
离奴道:“嗯!”
处寂和波罗蜜一起离开了。
里间,青玉案边,元曜忍不住问道:“白姬,那无字空明禅到底有什么深意呢?”
白姬点燃了一炉檀香,道:“我也想不明白。处寂禅师梦见了三个声音在石林里辩佛,又看见了可怕的东西。谁在石林里辩佛呢?可怕的东西是什么呢?达摩祖师为什么会呈哀泣之状呢?”
元曜道:“这么一看,总觉得达摩禅师有什么话想告诉处寂禅师……”
白姬道:“高僧之言,尽在佛经之中。我且读一读达摩祖师所译的《楞伽经》,看能不能有所感悟吧。轩之,你要不要也读一读?”
元曜急忙摆手,道:“不了,不了,小生读不了深奥的佛经,还是出去读《论语》吧。”
白姬在里间看《楞伽经》,元曜在大厅柜台边读《论语》,小黑猫洗完了锅碗瓢盆,便蜷在回廊下睡觉。
夏日午后,让人倦怠,元曜一边读《论语》,一边打瞌睡。
一个华服公子走进了缥缈阁。
韦彦见元曜倚在柜台上昏昏欲睡,不由得促狭一笑。他一收洒金折扇,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猛地凑到元曜耳边,道:“轩之,你又偷懒睡大觉了,客人都走了。”
元曜一下子醒来,忙不迭地道:“小生没睡,客人在那儿?!”
韦彦笑了,指着自己道:“在这儿呢。”
元曜笑道:“丹阳,你怎么有空来了?”
韦彦笑道:“过来逛逛,顺便有一件怪事想告诉白姬。”
“燃犀楼又出怪事了?丹阳,你还是少收集一些奇怪的东西吧。。”
“白姬呢?她在不在?”
“白姬在里间读《楞伽经》。”
元曜领着韦彦走进里间,他们透过蜻蜓点荷屏风,依稀看见白姬跪坐在青玉案边读经书。可是转过屏风,才发现白姬坐着睡着了。
韦彦笑道:“轩之,你俩边看书边打瞌睡的样子,还真是一模一样。”
元曜尴尬一笑,急忙去叫白姬。
“白姬,快别睡了,丹阳来了。”
白姬浑身一哆嗦,猛地一下子醒了过来。
元曜、韦彦吓了一跳。
元曜关切地道:“白姬,你怎么了?”
白姬看清了元曜和韦彦,笑道:“我刚才梦入《楞伽经》,想找达摩祖师谈禅,不知道怎的,竟堕入了空境……”
韦彦笑道:“白姬,你又糊弄轩之,什么堕入空境,分明就是你看经书看睡着了。”
白姬笑道:“也算是睡着了吧。梦境深处,便是空境。浮生若梦,空空如也。”
韦彦在白姬对面坐下,笑道:“这句话,倒是颇有禅意。”
白姬喝了一口茶,笑道:“韦公子,你居然也懂得禅意?”
韦彦一展折扇,道:“武后重佛,满朝谈禅,我不懂也得学一学,假装自己懂一点。最近,我又在负责百僧宴,得跟一群和尚打交道,怎么也得看一些佛经,学一些禅机。”
白姬道:“百僧宴由你负责?”
韦彦道:“武后厚待忠心的老臣,看父亲大人兢兢业业做了这些年礼部尚书,就把我从凤阁调进入了礼部,替父亲大人分忧。这次百僧宴,父亲大人交给了我,这些天我都在大慈恩寺的宴会堂里负责宴会事宜呢。”
元曜道:“恭喜丹阳,这是好事。好好磨砺,将来必定有望接替韦世伯,成为礼部尚书。”
白姬噗嗤一笑,道:“恭喜韦公子,从此在令尊眼皮底下,不得清闲了。”
韦彦叹了一口气,愁道:“唉,礼部管全国书院、科举考试、藩国外交往来、还有宴会、祭祀等等,一天到晚都是事情,我还是想回凤阁任闲职……”
白姬笑道:“百僧宴就要举行了,想必有颇多繁琐的事情要统筹安排,韦公子现在还有工夫来缥缈阁闲坐?”
韦彦收了折扇,道:“我这次来,不是为了闲坐,是为了……为了……有一件怪事,白姬你得听一听……”
白姬道:“什么事?”
韦彦道:“百僧宴就快举行了,为了方便处理事情,这几天我就住在大慈恩寺了。昨天,子夜时分,我去宴堂……咳咳,有事。武后举行百僧宴,是为了传播《大云经》,所以宴堂里悬挂了许多张净光天女的画像。当时,月黑风高,风吹灯暗,那些画里的净光天女们突然眼睛转动起来,她们还口吐人言。我十分恐惧,吓得手里的酒壶都落地摔碎了……”日比
“等等,丹阳,你手里为什么会有酒壶?”元曜忍不住问道。
韦彦道:“轩之,酒壶不是重点,重点是画里的净光天女开口说话了。”
元曜挠头道:“你深更半夜去宴堂有事,却拿着酒壶……哦!原来,丹阳你半夜一个人去宴堂喝酒?!”
韦彦尴尬一笑,道:“嘿嘿!大慈恩寺的宴堂后面就是舍利塔,舍利塔中供奉着不少得道高僧的骨骸。深更半夜,万籁俱寂,独自一人在宴堂之中饮酒,比燃犀楼更幽森,更有鬼氛。”
元曜冷汗。他实在不能理解韦彦怪异的恶趣味。
白姬笑道:“是挺有鬼氛的,毕竟画像都开口说话了。韦公子,画像都说了些什么?”
韦彦道:“我只听得那些画里的净光天女口中发出苍老的男声,说什么‘流支三藏’,‘光统律师’……然后,我就吓跑了。”
白姬喃喃道:“流支三藏,光统律师……这倒是有点意思……”
韦彦道:“今天早上,我回宴堂查看,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白姬,这件怪事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兆头?百僧宴会不会出什么事?万一百僧宴出事了,我得担责任的。”
白姬回过神来,笑道:“佛像开口,乃是吉兆。韦公子,你不妨今晚再去宴堂,听一听净光天女们还说了些什么。”
韦彦担心地道:“画像开口,必有妖异,它们不会吃了我吧?”
白姬道:“韦公子说笑了,佛门净地,怎么会有妖异?这叫做神迹。神迹发生,必有因果,韦公子,你就不好奇吗?”
韦彦想了想,道:“也罢。那我今晚再去听一听。”
白姬红唇一挑,笑得幽冷。
“韦公子,如果今夜画像又开口了,你替我问一句,‘你是谁?’”
韦彦一愣,点头,道:“好。”
韦彦闲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元曜忍不住问道:“白姬,画像开口,真的没有妖异吗?丹阳不会有危险吧?”
白姬笑道:“轩之放心,没事的。”
元曜又问道:“白姬,画像口里说的‘流支三藏’,‘光统律师’是什么意思?”
白姬笑道:“这是两位高僧。流支三藏名为道希,与光统律师都是菩提流支的高僧,他们与达摩祖师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因为宗派不同,他们与达摩祖师一生都在较劲儿,宣扬各自的禅理和教义。”
元曜道:“佛家还有不同的宗派?”
白姬道:“当然有啦,古往今来,佛家各种各样的宗派一大堆呢。武后如今推行《大云经》,怕是还得增加几个宗派。达摩祖师开创了禅宗,流支三藏和光统律师是菩提宗,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禅学与教义。”
“啊,佛家居然有这么多派别吗?那玄奘禅师是什么宗派呢?”
“他自创了唯识宗。”
“那,处寂禅师呢?”
“处寂禅师啊,他师从五祖弘忍禅师,跟达摩祖师倒是一个宗派,都是禅宗。啊,搞不好这就是他能在空相寺梦见达摩祖师,得无字空明禅的原因吧。”
“白姬,佛家的宗派好复杂,小生听得脑瓜晕晕乎乎。”
“轩之,你们儒家也一样。韩非子在《显学》篇之中,不是也把儒家分为八派吗?”
“额,确实如此。白姬,没想到你也不是只看不入流的坊间传奇读本,也会读一些正经书,对儒家也颇有研究。”
“嘻嘻,轩之谬赞。你不要看我这个样子,其实我也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我若参加会试,必定金榜题名,春风得意,一日看尽长安花。”
“白姬,才夸你一句,你就把一日看尽长安花的事情都想好了……”
“嘻嘻。”


第六章 夜行
第二天下午,波罗蜜又来缥缈阁吃饭了。
离奴做了一桌子斋菜,如意八珍卷做了三大蒸笼,罗汉雕胡饭做了两大盆。
波罗蜜虽然胃口很好,但却吃得忧心忡忡。
白姬见了,问道:“禅师今日好像有什么心事?”
离奴也道:“二舅,你怎么了?感觉你今天怪怪的,吃东西都没昨天吃得欢了。”
波罗蜜叹了一口气,放下筷子,道:“昨天回去之后,师父去了大雁塔,玄奘老和尚失踪之后,那本邪书还在他的书案上。师父又把那本邪门儿的无字书拿回来了。师父从早到晚对着那本邪书发呆,我觉得非常不安。”
元曜问道:“为何不安?”
波罗蜜摸了摸小胡子,道:“玄奘老和尚失踪,可能跟这本无字邪书有关,这书上有妖魔的气息。”
白姬问道:“玄奘禅师回来了吗?”
波罗蜜摇头,道:“没有。不是我说,总觉得那老和尚八成是回不来了。”
元曜一惊,道:“回不来了?”
波罗蜜道:“虽说是得道圣僧,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人类,又一把老骨头了,都失踪三天了,肯定凶多吉少。”
元曜不由得担心。
离奴眼珠一转,道:“二舅,你不要担心,阿离有一计。”
波罗蜜道:“快说。”
离奴道:“二舅,你不就是因为你师父总抱着书而担心吗?你趁你师父不注意,偷偷地把这本无字鬼书扔掉不就得了。阿离看不惯书呆子成天抱着书不干活,就会偷偷地扔掉他的书,书呆子没书可看,就干活儿了。你师父没了这本书,也就安生了,你也可以放心了。”
元曜一听,怒道:“什么?小生是说看得好好的书怎么会不见了,还疑心是老鼠叼走了,原来是你给扔掉了?!”
离奴吐了吐舌头。
波罗蜜想了想,道:“这个办法……倒也可以试一试。”
白姬津津有味地吃饭,波罗蜜胃口大开地吃饭,元曜却气得吃不下了。
离奴见了,夹了一个如意八珍卷,放进元曜碗里,笑道:“书呆子,吃一个如意卷。爷也没扔你几本书啦,回头赔给你。”
元曜道:“还得加一套文房四宝。”
离奴一愣,龇牙道:“死书呆子,反了你了,爷赔给你书就不错了,还敢讨价还价?”
波罗蜜道:“阿离,这就是你不对了。做猫不能太嚣张,不然会没有朋友。”
“二舅,不是你教阿离做猫要嚣张一些,不然会被欺负吗?”
波罗蜜道:“阿离,做猫之道,对敌人必须嚣张,对朋友要温柔厚道,才能友谊长存。后生是你的朋友,你扔了他的书,本就有错在先,买给他一套文房四宝,也是应该的。”
“那好吧。书呆子,等发月钱了,爷去给你买文房四宝。”
元曜见好就收,息事宁人。
“如此,多谢离奴老弟。”
白姬似有所感,停止了吃饭,道:“唔,我也送轩之一套文房四宝吧。”
元曜不解地道:“白姬,你为什么也要送小生文房四宝。”
白姬闪烁其词,道:“不为什么,轩之收着就是了。”
“哦。”
元曜吃了一会儿,才突然醒悟过来,他拉长了苦瓜脸,道:“白姬,你是不是也扔了小生的书?”
白姬急忙道:“没有,没有,我没有扔轩之的书。我只是不小心碰翻茶碗,打湿了轩之的诗稿,因为怕轩之啰嗦,就用法术把被水迹糊掉的字抹了去,假装轩之没有写过……”
“什么?!怪不得小生总觉得有写了一半的诗没有完成,但看草稿纸上却空空如也,总怀疑自己到底写没写过!”
白姬夹了一个如意八珍卷,放进元曜碗里,笑道:“轩之,吃一个如意卷,消一消气。以后,我一定不再这么干了。”
元曜十分生气,虽然吃了如意卷,但却不理白姬。
波罗蜜一口咬掉半个芝麻胡饼,叹道:“这缥缈阁真不是读书人待的地方……”
因为急着回去扔掉处寂的无字书,波罗蜜匆匆吃完晚饭,就告辞了。
白姬在里间的灯火下读佛经。
元曜本来很好奇玄奘禅师失踪的事,但因为在生白姬的气,所以忍住了不问。
白姬笑着跟元曜说话,元曜也不理她,她只好枯坐着读经书,读累了,就去睡了。
元曜生了一夜的闷气。
第二天,虽然元曜不理自己,白姬还是笑眯眯地跟元曜说话。
吃早饭的时候,白姬笑道:“轩之,不要生气啦。来喝一碗粳米粥。”
白姬出门去集市上买了些一带着露水的玉兰花和芍药花回来,一边插瓶,一边道:“轩之,快来看这玉兰花插瓶美不美?”
白姬在里间读坊间传奇读本,遇上不认识的字了,笑道:“轩之,这个字念什么?”
白姬读书累了,一边吃蜜瓜,一边招呼道:“轩之,来吃一块蜜瓜吧。”
……
元曜生了半天气,还是决定原谅白姬了。他泡了一壶醒神的薄荷玉露茶,给在柜台边看账本的白姬端去。
波罗蜜突然来了。
白姬一愣,道:“这才上午呢,禅师今天来得挺早。”
元曜也一愣,道:“离奴老弟还在厨房收拾,尚未去买菜。二舅,您先去里间休息一下,青玉案上有蜜瓜和点心。”
白姬见元曜端来了薄荷玉露茶,笑道:“多谢轩之。你终于不生气了!”
元曜挠头,道:“白姬,你以后不许再偷偷抹去小生写的诗稿了!”
白姬笑道:“一定不抹了。来,轩之也喝一杯玉露茶。”
元曜笑道:“你先喝。”
“一起喝啦。”
波罗蜜看上去惊慌失措,还有些六神无主。他见白姬、元曜正其乐融融地喝茶,不由得道:“二舅我都火烧眉毛了,你们还悠闲地喝茶?!”
白姬、元曜这才发现波罗蜜与平日不一样,好像不是来吃饭的。
元曜问道:“二舅,出了什么事了?”
波罗蜜哭丧着脸,道:“师父不见了。”
白姬放下了茶杯,道:“禅师,您先别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波罗蜜道:“昨晚,我回去时,恰好师父不在禅房,我看那本无字邪书正放在蒲团上,就把它拿去丢了。我丢完书回到禅房,师父还没在,我以为他跟哪个同来挂单的和尚讲经辩佛去了,也就没有在意,回自己的禅房睡了。今天一早,我起床之后去师父的禅房,他还是不在。我在寺里问了一圈,没有人看见师父,昨晚也没人跟他讲经辩佛。这么一看,师父好像昨天就不见了。他会去哪儿?会不会出事了?!”
元曜道:“二舅,你冷静一些。处寂禅师会不会只是有事出去了一趟,比如偶遇故交多聊了几句,错过了宵禁的时间,所以一晚未归。搞不好,他现在已经回来了。”
白姬也道:“轩之言之有理,处寂禅师不一定是出事。”
波罗蜜将信将疑地道:“是吗?可是,师父在长安也没什么故交,他的故交都在大慈恩寺里一起挂单呢。我还是回寺里且等且找,我去告诉阿离一声,找到师父之前就不来缥缈阁吃饭了。师父没了,我一点儿胃口也没了,早饭我都没吃下呢。”
波罗蜜一边说,一边跑去后院告知离奴了。
波罗蜜告知离奴之后,就匆匆回去了。
离奴有点担心,道:“主人,二舅他师父没事吧?”
白姬若有所思,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处寂禅师只是访友去了,现在已经回寺了。也许,他跟玄奘禅师一样,不知去处了。”
第二天,波罗蜜既没来缥缈阁吃午饭,也没来吃晚饭,想来是他师父还没找到。
第三天,波罗蜜还是一天都没来吃饭。离奴放心不下,吃过晚饭,它跟白姬说了一声之后,就踏着月色去大慈恩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