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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看到。
第二天中午她自己一个人在食堂,偷偷地拿了三根筷子。吃饭的时候还是两只筷子,偷偷瞄着坐在桌子另一边的男生,怕被人发现她的怪异,做贼一样心虚。还好他吃完了离开,周围几桌也冷清下来了,她很郑重地拿起三根筷子开始试验——笨拙地把米饭弄得满脸都是,然后一个人傻笑。
真的很有趣的,他练习的时候会不会也在同学面前把自己弄得像花猫一样呢?她拿面巾纸擦干净脸,把脸贴在桌面上静静地想。
“我高中的时候,曾经苦练过一阵子,用三根筷子吃饭。不过没练成,还被老妈骂,说我不好好吃饭。”她装出一副回忆往事的样子,盯着筷子的纸包装。
盛淮南却笑得极开心,说,“你高中也练三根筷子?哈,我也是啊。”
她装作很惊喜地笑着点点头,哦?
他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含笑一圈圈地摩挲那个被她形容成大便的杯子。“天,太有意思了,真的没想到。”他说。
拉面上桌,奶白色的骨汤让人心情大好。半个鸡蛋,两片猪肉,几片菜叶——学校的日本拉面也就只能做成这样。
然而盛淮南面有难色。她探过头去看,他碗里的两片肉居然全是肥肉。
她笑了。
“你讨厌肥肉吧?”
他抿着嘴唇点点头,很无奈的样子。
“我也讨厌肥肉,现在倒还好些。”
“是吗?女孩子好像大部分都讨厌肥肉,像我这样讨厌肥肉的男生倒还少些。”盛淮南有点害羞地搔了搔后脑勺。
她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做出一副沉浸在回忆中的样子傻笑,说,
“小时候我去别人家做客,总是有人给我夹菜,我一边说谢谢,一边又很难堪,因为其实那些菜往往我都不喜欢吃,里面炒熟的葱花姜块和肥肉也不敢吐在桌子上,就偷偷趁人家不注意吐到手里面,然后放在身下坐着的凳子的横梁上面,等吃完饭再偷偷处理掉——有次被人家发现了,因为我把一整条横梁都摆满了,肥肉排成整整齐齐的一队。”她认真地连比划带说。
“你——说真的假的啊?”盛淮南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
“当然是真的。”她继续自顾自地说,“大人们笑得都顾不上骂我了,我当时还特无耻地拍人家女主人的马屁呢。”
“……怎么拍的?”他的表情看起来特别期待。
而她知道他在期待一个什么样的巧合回答。
“大人问我,你怎么摆的那么齐?我说,是阿姨切得好,所有肥肉都一样大,要不然摆不齐……”
盛淮南笑得很开怀,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只是朝她摆手,说不出来话。
“不行了不行了,简直太巧了。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呢,跟你一模一样!就是把人家的凳子横梁都摆满了。甚至,跟人家那位女主人说的话都一样……我的天……”
盛淮南满脸通红地沉浸在回忆中,很高兴的样子,在看向她的时候,眼神清亮,好像终于遇到了知音一般。
“巧是巧,不过,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什么意思?”盛淮南挑起眉毛的时候会有一点点轻微的抬头纹,很可爱。
“这个世界太大了。无论你觉得自己多优秀,多独特,多有个性,或者多变态,多阴暗,多没良心——你永远不会孤独。因为世界上没有独一无二这回事。”
何况还有她制造巧合,消灭他所有的独一无二。
“这么说太扫兴了,”他低下头,却赞同地笑,“那些找到真命天子并且爱到非他不可的女孩子们会生气的。”
“这也是因为世界太大了,而我们却只能占据一个很小的空间和时间,所以不知道在远方是否会遇到更‘真命’的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再耐心几年遇到的那个才是正牌的良人。何况,即使错误被修正了,感情还是交给了之前死心眼地认定了的那个人,他就这样成为了生命中的独一无二了,这种特别和非他不可是你自己打造出来的,跟那个本身其实很平庸普通的人,其实没什么关系。”
“只是因为被我遇见,被我爱上,所以才独一无二?”他好像很感兴趣。
“不过,能遇见,就够了吧。只要结果不是太悲惨,哪怕没有修成正果,都好过空白。”洛枳轻轻地补充,觉得话题有点沉重。
盛淮南眯起眼睛,看着窗外,好像在想什么,嘴角勾起。
真好看,洛枳想着,低下头偷偷笑,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要说到奇遇……小时候,我很小时候有个喜欢的女生呢。”盛淮南突然转换话题,一副得意洋洋卖关子的样子,可爱得很少见,让人很想捏他的脸。
这样简单开怀的盛淮南让洛枳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个穿着白衬衣的小学生,唯一区别就是眼前的这个忘戴红领巾了而已。她忽然想起江百丽那天含着泪微笑着说,戈壁当时,笑得像个单纯的孩子。
任谁都无法不心动。
“三岁看到老啊,小时候就很色。”她说。
盛淮南没有回嘴,尴尬地搔搔后脑勺,“我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真是怪了。”
停顿了一会儿,认真地看着她,眼神怪怪的。
“怎么了?”
他耸耸肩,继续说,
“我小时候总跟爸爸妈妈一起出差,各个城市都去过,就是在本市也总是到处走动,各种机关单位,甚至农村,呵呵,算是见世面吧,”盛淮南笑笑,“不过我基本上已经记不清楚了,见过谁,去过哪里……小时候的记忆总是很混乱。”
“哦,我也是。”她接话,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你也随着爸爸妈妈到处走动?”
她点点头。
可是其实不是的,与他爸爸妈妈养尊处优的样子相比,她和妈妈算得上是流亡。
“不过我倒是记得,有一次在某个机关大院里面,我们一群孩子先是玩儿童篮球,然后又玩过家家,呃,别笑我哈,你可以把它当成简陋的RPG游戏嘛,反正大家才四五岁。当时是这样的,妈妈让我照顾一个妹妹,所以我就跟这些男生说再叫上几个在旁边跳皮筋的女孩一起玩——然后大家就玩起了办家家酒。当时这个小女孩总是安静地站在一边,左胳膊上面……戴着孝,好像是爸爸去世了。不过她可不是可怜巴巴的样子,表情倒像是在想事情。没办法,我把她叫到大家中间,对她说要一起玩。她很乖地点点头,于是我……”
“你?”她挑起眉毛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别那么看我,好像我做了什么不轨的事情似的。”
“是不是不轨我不知道,反正你的样子像是心里有鬼。”
“少来!”盛淮南脸红了,“我就对她说,那好,你,你现在,你现在就是朕的四皇妃了。”
她愣了两秒钟,没有如他所想的狂笑,她笑得灿烂却没有出声音。
“我们在玩皇宫的游戏。”盛淮南解释道,脸红得越发厉害了。
“恩。后宫喽。”她依旧在灿烂地微笑,掩饰自己眼眶微红。
“然后有个女生就分给她一张挂历纸,你知道,咱们小时候的挂历纸上面不是风景照就是美女。她的那张挂历纸上面有个穿着白色古装的女人。现在她就是白色长裙的四皇妃了。”
她的笑容愈发灿烂,盛淮南紧张地清了清喉咙。
“然后,宫廷政变的时候,本来按设定好的,大家都要起来反对我,那几个男孩子夹着我要把我往大牢里面扔,那个女孩可能是不知道剧情,我猜是这样吧,她本来一直很安静,可是却突然很冷静地说,我要和皇帝一起走。”
“啊呀呀,好俗套的剧情呢。后来她是不是帮你挡刀然后死在你怀里?”
“你闭嘴,”盛淮南瞪她一眼,“刚到这个时候,大人就在楼上喊我们,说已经五点了,该走了。”
“后来呢?”
“我的爸爸妈妈还在跟一个叔叔说什么,这个女孩的妈妈领着她先走了。我还记得当时她一直回头跟我招手,我也一直站在大门口看着她,直到什么都看不清。叔叔后来还笑我,是不是喜欢那个小姑娘,要不要讨来做老婆。”
“再后来?”
“没有了。”
“啊,很浪漫。”
“啊?”
“浪漫,就是没有后来。”
洛枳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
无法入戏
盛淮南闻声笑了,歪着头很认真地看着她。
你不会懂得。洛枳叹口气。
浪漫永远都是旁观者看出来的。
这件事情对于盛淮南来说,是童年时候的浪漫,一个安静的女孩子,一个没有“后来”的邂逅。
可是对于她来说不是的,那是她和他第一次相遇。她始终是那个不幸的、与浪漫无缘的家伙,她承担了所有的“后来”。
因为她后来知道那天妈妈是带着茅台酒和一套少年儿童百科全书去求他爸爸帮忙索要她父亲的抚恤金;因为那天机关大院的门口她看见妈妈跟盛淮南母亲打招呼的时候那个女人眼睛里面的冷淡和不屑;因为那天他背后的夕阳实在太美丽,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却被落日余晖刺痛了眼睛。
所有后续的故事,直至今天,如果要怪,都应该责怪他。
那时候,她落单,坐在台阶上,左手似乎还能感觉得到,刚才妈妈的手冰凉汗湿。
她抬头,湛蓝如洗的天空,云彩像是波纹或者鱼鳞一样铺排着,一直蔓延到天边。她看着,看着,忽然很想告诉妈妈,钱不要了好不好?
钱不要了,是我们自己不要了,而不是他们不给。
这样就不会哭了。
仰头直到脖子酸痛,突然天空被一个大脑袋挡住。
是他,朝她微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盛淮南,南方的意思,我妈妈来自南方,可是我是北方男子汉。不过他们都说我的名字挺好听。
还没等她回答,他又说,干嘛自己坐在这里?她们女生要玩过家家,你也来吧。
他说,现在你就是朕的四皇妃了。
一直都是他在讲话。
长大后的洛枳才懂得,讲话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些细细碎碎的句子可以填满人与人之间的空隙,拥挤总比空旷要好,毕竟不荒凉。
他跟她挥手道别的时候,背后的夕阳,耀眼得让她流泪。
那句歌词怎么说的来着?
你闪耀一下子,我晕眩一辈子。
他更不会知道,几天后她又路过那个机关大院,妈妈进去办事,把她托付给机关幼儿园的园长,当园长逗她说要求妈妈把她送到这个幼儿园的时候,她傻乎乎地以为他是这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溜烟儿地冲进大院里面想告诉妈妈她要上幼儿园,却看见妈妈正在哭着求一个阿姨。
她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她回到幼儿园,煞有介事地对园长说,啊,阿姨,这个地方离我家太远了,我想去离家近一点的幼儿园。
什么地方,离她那个不堪的家近一点?
那里一定离他很远。
他什么都不知道。即使在没有现身的那十一年里,他照样缠绕了洛枳的青春。
只是,这十一年,不复初见时的温暖。再之后的四年,他把她压低到尘土里,开出一朵卑微的花。
盛淮南伸手把走神的她拉回到现实中,蔬菜天妇罗已经上来了。
盛淮南说,“这道菜里面没有肥肉,幸好。一会儿我把这两块肥肉摆在横梁上你看怎么样?”
他因为这个神奇的巧合而兴奋莫名。
她是故意的。整顿饭从头到尾她都是故意的。那个把肥肉放到凳子横梁上面的人是他,是一次婚礼上面他的妈妈夸耀自己宝贝儿子的淘气事时候给大家讲的,当时的她安静地坐在邻桌吃饭。
她怎么敢把肥肉放在那里?从来,吃到讨厌的葱花和肥肉,她都是忍住恶心,嚼都不嚼,像咽药一样,硬生生往下吞的。
她透过拉面氤氲的热气去看他干净的表情,头一低,眼泪就洒进面碗里。
“不过,谢谢你。”
盛淮南因为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而愣了几秒钟。
“谢什么?”
“谢谢你请我吃饭。”
谢谢你记得那个四皇妃。
她很会倾听,也很会聊天,虽然她平常很少说话。
从灌篮高手里面到底谁最帅到思修课上面次次拖堂二十分钟还总拿自己切除了五分之三胃部当壮举夸耀的老师,洛枳从来没有任何一次聊天聊到眼角眉梢都在笑。
而且是真的在笑。
因此这次咖啡馆聊天,的确让彼此都很开心满足。
从咖啡厅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本来已经站起来走出两步,他却突然转回头,最后还是拉着她把两块肥肉偷偷摆在了椅子横梁上,然后那样自然地牵起她的袖子大步跑出餐厅。
洛枳突然看到了从三食堂走出来的张明瑞。
张明瑞也看到他们,没有打招呼也没有笑,转过头去看门口的镜子,过了一会儿,又进门了。
她偏过头,看了看走在左边的盛淮南。他的右手几次不小心打在了她的左手上,洛枳突然心慌,迅速把左手插进兜里。
他送她回宿舍的时候,她走的很干脆,没有以前那样恋恋不舍。
有谁会相信,这样大的一个进展,从冰释前嫌到相见恨晚,然而洛枳不光没有多少成就感,甚至有些难过。
用尽心机地拿自己的情报制造话题和巧合,来换取盛淮南的兴趣,她的确做到了。刚刚在宿舍楼门口,他第二次对她说,“高中没认识你,真的很可惜。”
这次洛枳从盛淮南的笑容中看到了真心实意。
“的确,我也觉得很可惜。”她说。
他笑,当作那是她无伤大雅的小自恋。却永远不会知道,那是她从头到尾的唯一一句实话。
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唯独无法入戏的是她自己。洛枳很遗憾,她错失了刚刚盛淮南感受到的那些‘发现巧合’和‘相见恨晚’的惊喜,因为,她知道真相,所有真相。
如果,她真的像她演出的那样,在大学校园里偶然认识了盛淮南,并在他口中听到四皇妃的故事,高兴得从椅子上跳起来,说,“原来,原来是你……靠,拜见皇帝陛下!”
那样一定很快乐吧,心脏剧烈跳动的,真正的快乐吧。
而不是这种坐在宿舍里面小心算计着自己那样做到底会不会让他动心。
她不适合做追求者。她看似怨毒地妒忌了他十一年,卑微地仰望了他四年,却从来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真正的底牌,是骄傲。
她是骄傲的,从家庭到学业到爱情,她挣扎着,每走任何一步,都是因为她骄傲地仰着头看着前方。
也许只是因为他恰好总在她前方而已。
红色杜鹃
“你上次不是问他过得好不好吗。我告诉你,他过得很好,而且好像喜欢上一个女生,他们应该快在一起了吧。”
“不可能。”
“许日清,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胡搅蛮缠。”
“不是我胡搅蛮缠——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就算我有错,我把你当成接近他的途径,可是,他真的就那么清白吗?”
“清白?”张明瑞看着对面那张委屈而决绝的脸,“你别告诉我,他勾引你。”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期望得到肯定还是否定的回答。
然而女孩动动嘴唇,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颓然低下头。
“随你怎么想。我说不出来,反正你不会懂。”
张明瑞忽然觉得很烦,对面的女孩子好像根本就不是当初自己认识的那个明艳开朗的许日清了。
“你他妈的能不能清醒点,蠢不蠢啊,他不喜欢你你就这么跟自己别扭?我原来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糊涂啊?”
“张明瑞,我知道我在你眼里很无理取闹。但是你不懂,很多事情你不能体会,许多感觉并不需要明确表示,我就是知道,我就是知道他是喜欢我的,就算他是耍我,那么也不是我自作多情臆想出来的,即使他什么都没说过,即使我不知道他是真是假,但是,他的确,的确是他,是他让我误会的,是他让我放不下的。他自己倒是什么事都没有了——这才多久,他喜欢上那个女生了?那个经院的?你确定?”
“你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张明瑞站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好像又没有。
他把许日清扔在食堂,出门看到并肩而行盛淮南和洛枳。不知道他们是否发现两个人都穿着白衬衫,那样好看,仿佛一对璧人。
一对璧人。许日清比洛枳漂亮,如果把盛淮南身边的那个置换成许日清,好像同样配的上这个词。
当然,是以前的那个自信张扬的许日清。
张明瑞突然对着三食堂门口的镜子照了照自己。他高中也是追求者不少。他成绩好,人缘好,长得也端正大气,足球踢得又好,虽然决赛的时候摆过乌龙,不过最后又进了两个球把比分扳回来了——可是为什么,很长时间以来,他的肩膀都有些下垂?
张明瑞仍然坚持,他真心把盛淮南当朋友,他不妒忌。
如果再重来,当他面对许日清的时候,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他人特别好,你要是想认识,我介绍。”
他真的不后悔。很多事情是注定的,虽然人总要去争取,或者去回避,但是注定的就是注定的。
其实他怎么会没有预感。
“你们院……我倒是听说过一个叫盛……对,盛淮南的吧……大二刚开学的时候,我们国政和你们生物辩论队打模辩热身,我知道这个名字。”
他那时就觉得奇怪。没有人会在跟盛淮南接触过之后还把他的名字记得这么模糊,他们面对面打模辩,盛淮南只能让她震撼到此生难忘,怎么可能如此轻描淡写吞吞吐吐?
但是他从来不习惯多想,仍然保持着和她说话时的十二分热情专注,大咧咧地说,“是不是特帅?我们521倚翠院的头牌。”
“521倚翠院?”
“我们宿舍门牌是521,嘿嘿,是不是特别浪漫?”
她笑了,她的笑容总让他想起满山遍野的红杜鹃——当然,他只在电视上看过一次。
他跟她讲宿舍里的各种趣事,讲他的好哥们盛淮南,讲老大追大嫂的时候还吃过盛淮南的飞醋……
“其实作为室友,也就觉得他是一般人而已,”张明瑞晃晃脑袋,“我不是贬低或者妒忌他,你知道,男生和哥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挺平常的,他也是个随和的好朋友。不过,走出了宿舍,我的确能感觉到,他跟我们不一样。”
她笑得那样明媚,杜鹃花开了一茬又一茬,他居然天真地以为是因为他的好口才和大度量。
后来的后来,张明瑞和她好似彻底断交一样,没有短信没有见面。鬼使神差地跑到BBS上面追踪她的ID,搜索网络上她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百度她的名字偷偷看任何可能与她有关的新闻,最终无意看到了她访客很少的私密BLOG。
“我听见花开的声音。
不敢看他,目光只敢在抬头看完老师之后不经意似的下移,瞟他一眼,然后挪开。却没想到他突然看我,我一直若有若无地飘在他身上的眼神顿时无从躲藏,红了脸,赶紧低下头。
再次抬头的时候,他已经低垂目光认真地在笔记本上写字,飞快地记着老师对刚才模辩的点评,然而我却看到他的嘴角上,抿着一丝含义不明的微笑,好看得难以置信。
他看到了,或许甚至看懂了。他那么聪明。
我回忆了很久,那丝笑容在心里无限放大,被赋予了各种意义,以至于昨晚躺在床上甚至都不敢确定——他到底有没有笑?”
那篇文字,通篇都是“他”,那时候的张明瑞再也不会搞不清楚那个“他”所指的究竟是谁。
曾经初见时,他们在食堂坐到了同一张桌子边,食堂的电视里面居然在放两只蝴蝶的MV,两个人同时对着电视撇嘴,扑哧一笑,然后转头看见彼此。
那样鲜活的表情,那么自然的相识。
张明瑞必须要回过头的时候才会发现,许日清对他的热情,的确是起源于初见时候他说自己是生物科学技术学院的,他说他和盛淮南是521的室友。但是,当时的他怎么会想到那么远。他们一同自习,一同打羽毛球,一同去护国寺吃小吃,走在路上她为他打伞遮阳,说你再晒黑点的话晚上过马路就危险了……
张明瑞想破了头,都记不清他们三个又是怎么凑到一起的。谁让他在一开始就承诺过,我哥们,特铁,想认识他还不容易。
其实明明三个人一起的时候,还是他和许日清说的话最多,但是他能感觉得到,许日清带着一种包装重重的紧张感,每句话都字斟句酌,简直想要达到字字珠玑的水平。
一切太过相似,他迟钝的直觉终于爆发,即使洛枳远比许日清自然,也远比许日清深沉难懂,但是他确信,他竟然从洛枳的眼睛里读懂了许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