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亲握了明媚的手,一一向众位女眷介绍。
这里头,官衔最低的居然是一位侍郎的夫人。这些女眷的夫君,就连景睿见了也要恭敬相待的。
明媚小心应对,绝不肯有丝毫失礼之处,也不知是她做得极有分寸的缘故,还是因为看在王妃面儿上的缘故,诸位夫人对明媚均都赞赏有加,表露出十分的喜欢。
一直等景府的苏夫人李夫人两位女眷到了,明媚略松了口气。景府只来了景良景睿加两位夫人四个,大家团团儿地坐了,直到中午,外头鞭炮声喧天,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王府迎来送往,热闹极了。
用了中饭,陆续有人告退,也还有人前来,有一些特别亲近的,便一直留到了傍晚。
明媚因是“贵客”,王妃也做足十分,但凡有些地位举足轻重的贵妇来到,便会给她介绍,王妃如此盛情,明媚自要竭力应酬,如此一天下来,虽说中午小憩了片刻,整个人还是几乎累得瘫倒。
王妃也知道她身子弱,见她面露倦容,便私下里对她说道:“该到的人差不多都来齐了,剩下的就不必应付了,我叫人先领你回去歇息。”
明媚也顾不上跟王妃客套了,急忙答应,谢过。
王妃便叫侍女容儿领着明媚先行退席。
当着人儿的面,明媚还避忌,但凡人少了,立刻就靠在玉葫身上,让玉葫扶着自个儿,如此,从厅内转了一回,双足已经软而无力,连思绪也都呆滞了。
正在此刻,前头容儿忽然停了步子,问明媚道:“卫小姐累的可厉害?”
明媚也做不出那种端庄自在的模样了,便“嗯”了声。
容儿一笑,很是善解人意般地,道:“前头就是王爷的书房,王爷有时候看书累了,便会在里头休息,此刻王爷在前面应付宾客,不会回来,此处也不会有外人到,我看,姑娘不如暂且进去休息片刻,等会儿再回暖阁。”
上那暖阁,还要多走几层楼梯,明媚一想,也有点打怵,便问:“不会有外人来到吗?那若是我擅自入内,王爷可会怪罪?”
容儿掩口而笑:“王爷不知多上心卫小姐呢,怎会怪罪?再说那书房里也没什么要紧的,平常里奴婢也都自在出入伺候,姑娘不信,待会儿我叫清芙给你送茶,你就知道了。”
明媚听了如此,她也早累的恨不得趴在地上,当下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不客气了……有劳带路。”
容儿道:“就在前头,十几步便到了。”领着明媚,又走了几步,转过下面的廊口,果真见前头有一房间,房门掩着。
容儿上前推开房门,领着明媚入内,只见地面铺着朱红色的羊毛地毯,几面紫檀木的书柜贴壁林立,冲着门口处,横一张散发着淡淡光泽的檀木桌,隔着一个笔架,几本书,左手边上却又有个雕花的圆门,里头又是一重,整个书房十分地宽阔明净,古朴典雅。
容儿道:“王爷看书倦了,就会在里头的斜榻上小憩片刻,姑娘觉得此处如何?”
因近来天寒,这里头竟也生着炉子,暖暖地,比外头不知好多少,明媚道:“果真是极好的。”
容儿笑笑,领着她入内,却见里头的布置跟外间差不多,但是那些书架上放了许多的珍奇物件儿陈设,靠墙处还有个素净淡白色圆肚广口缸,里头斜斜地插放着许多卷轴,旁边又有个躺椅,看来很是舒服的样儿。
明媚扫了一眼,心想端王有时候便坐在上面看书,依稀能想象那副模样,便忍不住一笑。
这边儿的卧榻上铺着厚厚地毯子,一看便知道极暖和,容儿道:“姑娘先歇歇脚,我叫人送杯茶过来。”
明媚答应了声,便坐了。
玉葫平素毛手毛脚,这会儿倒规矩起来,知道这不是普通地方,因此不敢乱动,只对明媚说道:“姑娘,真不愧是王爷的书房,好气派,把老爷那个书房比的像是个……”
“去!”明媚不等她说完,便斥了声,“才规矩没多时,又要乱说。”
四喜却笑道:“王爷这书房好倒是真的,光是这几个书架子,便是价值不菲了……说句不怕露怯的话,把咱们府上老爷的书房也都给比的不成样子了。”
明媚见她两个说起这个,其实倒也无妨,便由得她们去,横竖她没心思跟她们拌嘴了,便坐在榻上,微微侧了侧身子养神。
顷刻容儿去而复返,见两个丫鬟端正站在门边,明媚一人静静闭目,她便笑了笑,把茶奉上:“姑娘喝一口。”
明媚道:“多谢。”接了过来,果真喝了口,暖意便胸口散开,明媚见容儿体贴,便说道:“姐姐不必忙着照料我,王妃那边必然是忙的,我坐一会儿也就走了。”
容儿笑道:“不妨事,王妃身边儿不缺人的,我照料好了姑娘才是正经。要知道将来姑娘过了门儿,也一样都是主子呢!”
明媚一笑,低了头。
容儿道:“我这也是头一遭儿看我们王爷这样上心一家儿的姑娘,先前王妃倒也替王爷张罗了几个……可王爷都没有瞧得上眼的,独独对姑娘不同!”
明媚心里微甜,容儿看她一眼,又扫了扫玉葫跟四喜,放低了声儿,说道:“我偷偷地跟姑娘说,姑娘可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
明媚一怔,问道:“什么?”
容儿附耳,轻声道:“我们王爷,还画了姑娘的画像……前几日我来送茶,无意中看到的,可见王爷对姑娘是极好的罢。”
明媚很是意外:“画像?什么画像?”
容儿道:“就是姑娘的画像啊,跟姑娘一模一样,看了,简直就像是看到姑娘了……我记得,王爷展开看的时候,放在……”她转头打量了会儿,自言自语道:“放在哪儿呢?”
明媚的心忽地有点发跳,她随着抬头一打量,终于看到在桌子的边角上,静静地放着一卷画轴,没来由地,她似乎直觉觉得那就是了。
“在这儿了!”果真容儿也正看到,手快地过去取了来:“姑娘偷偷看一眼便是了,别教王爷知道。”
明媚迟疑着,终究接了过来。
缓缓打开画轴,却见画卷上果真画着一个人,乃是个妙龄女子,着一身罗衣,云鬓微斜,眉目栩栩如生,正微笑凝睇。
再细看,那身段婀娜,柳眉凤目,神态风采,让人过目难忘,可不正是明媚的容貌?
明媚一看,果真如此,当下唇角斜挑,便带了笑,谁知画卷缓缓地展到一半,忽然之间一个想法突然跃出来,陡然间,心头像是有什么猛地敲了一下,痛彻入骨。
明媚望着画上的人,面上笑意荡然无存,手一抖,画卷啪地跌在地上——
69、赌气
容儿吃了一惊,见那画轴落地,生怕有损,忙去捡。
站在身后的玉葫听了动静,探头一看,见到地上的画像,顿时道:“呀,这个……不是姑娘吗?”
四喜也瞧见了,正要随之附和,忽然见明媚脸色有异,她极聪明,当下就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头,于是闭口不言。
容儿忐忑:“姑娘,这……怎么了?”小心翼翼地,仿佛知道画像上可能不妥,便要卷起来。
明媚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重新低头又看了一会儿,孰料,越看,心头越是冰凉。
里头静默无声,一根针落地也能听见。连玉葫也不敢吱声,三个人六只眼睛,只是都看着明媚。
而正在这时,却听得外头有人说:“本王以为,这雪要下一整天……”
屋内几人一听,容儿先惊道:“是王爷!姑娘……我们把画儿……”她有些着急,便想把画从明媚手中拉出来,好把画轴卷起来放回原处。
明媚看她一眼,见容儿面上带着几分怯怕,像是做错了什么似的,目光闪烁地看着她。
明媚心头像是埋着什么东西,手捏着那画,竟放不开,没有办法松手。
容儿试着扯了扯,竟扯不动,又生怕撕破了,便不敢用力,两下里一时僵持。
此刻,耳畔又听端王的声音传来:“……倒是有些累了。”
明媚听着那温和的声音,心潮起伏,不知为何,眼泪就涌了出来。
玉葫吓道:“姑娘,你怎么了?”
明媚摇了摇头,看看画上的人,忽然一把抓住画卷,往外走去。
容儿心头一凛,有些吓傻了,玉葫跟四喜不明所以,忙追上。
这一刻,书房的门被推开,明媚从里头出来,正好儿便对上现身在门口的端王。
端王今儿身着一件红色的袍服,越发显得人皎然出尘,他本是有点儿年纪的,但是因为这份大红,却衬得整个人似是年轻了许多,加上他生得本就出色,如此楞眼一看,不过像是个刚二十来岁的美貌青年罢了。
端王本要迈步进门,没想到一抬头,居然看到明媚。
端王有些意外,旋即面上便浮出一丝温柔笑意,正要开口:“你……”才说了一个字,却发现明媚脸色不对。
端王一蹙眉,目光下移,就看到明媚手中握着的那画儿。
刹那间,那明净如玉的脸上,变了脸色。
端王的目光在那画上停了会儿,便移到明媚面上,细看了看她的神情,又望见她眼中的泪,眼神有些高深莫测。
玉葫同四喜原本不知道明媚要干什么,只是慌忙跟在明媚身后,此刻见端王正出现,忙站住脚步,双双行礼。
容儿徘徊一阵儿,也跟着出来,扫一眼端王,面上露出畏缩之色,也忙低下头行礼,双手握在腰间,捏的死紧,低头之时,眼睛便盯向明媚手中的画轴,嘴角一动,咽了一口唾沫。
明媚望着门口的端王,目光相对,不由地想到昨晚上种种。
然后,那要多温柔有多温柔的种种,化作泪水,汹涌地从眼睛里冒出来。
明媚抬臂往前,手上随之一松,手中的卷轴往下急速滑落,展露出上面那巧笑嫣然的女子。
画像上的女子,不知人间愁苦,依旧笑意莹然,凝视面前的端王。
端王的目光落在上面,停了一刻,然后重新又看向明媚。
明媚只觉得心很疼,像是碎裂了似的,眼睛已经一片模糊,她一闭眼,两行泪便滑落下来。明媚微仰下巴,颤声问道:“这是谁?”
端王怔了怔,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这是赵纯佑头一次见识到如此倔强、隐约带一丝不驯顺模样的明媚。
原本在他眼里,她是那样温柔乖巧的小姑娘,被他碰一碰,亲一亲,便会脸红胜火,娇憨可爱。
如今才知,并非仅仅那样:她还有另一片风景他未见过。
端王的目光变幻,并不做声,只是望着明媚,眼底波澜如海。
明媚瞧不到那片海的深处去,只是本能地追逐着询问:“王爷,这不是我,是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不该如此,可是还是忍不住。
方才当看到这画卷的时候,明媚本是一团儿欢喜,然而很快,细心如她便发现这画卷不可能是最近所做,纵然画轴保养的极好,她还是能看得出来,画卷边缘微微发黄,而上面的墨渍,也分明有了些年头了!
照这样看来,这幅画落成的时候,她恐怕……还只是个小孩子?
仿佛只有一个,却如此叫人难以面对。
其实明媚也是不想面对的,如此情形,息事宁人最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的声音,想着他温存的种种,何等的叫人喜欢让人留恋?可是这一切,偏偏不是对着她,却像是对着她身后那个人,就是这画轴上的人……
那些传言,竟是真的。
端王爷赵纯佑,爱慕的是她的母亲,――景如雪?!
势必要问他一问,明媚忍不住,也不想忍,想当面问个水落石出。
这一刻忘了什么身份,什么礼节。
只想要一个答案。哪怕那答案会叫人万劫不复,哪怕这行为会叫一切成空。
可是端王爷并不回答,他的面色如常,目光在画卷跟明媚的脸上来回,似在思忖什么。
明媚却已经按捺不住,合着泪问:“王爷,喜欢的人并不是我,是不是?”
像是刀刺心头,而所有悲伤都随着这句话涌了出来……
本来是不该如此的,就算当初听了玉婉说的往事,明媚还不是悄悄地自己压下来了?难得王爷喜欢自己,她也就当他喜欢,欢欢喜喜嫁进王府,从此一生无忧。
然而自从见识了他的温柔,忽然变得贪心,想要他的那些好,真真正正是对着她的。
可是当这一幅画出现之后,一切仿佛变成了泡影,她仿佛如履薄冰,下一刻便会掉下冰水之中。
端王爷还没有回答,身后忽然又人说道:“王爷,何事?”
明媚怔怔,却见从端王身后,走出几人,站在门口,面带疑惑之色。
明媚依稀是认得的,这些人都是前来端王府贺寿的朝臣,站在王爷右手的,是当朝的刑部尚书,王爷身后的,却是礼部尚书,都是些能一手遮天,跺跺脚京城也会抖的要员大官儿。
什么叫进退维谷,此刻可知。
无地自容。
明媚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手一松,那幅画便落在地上,发出刷啦一声……
明媚看一眼端王,迈步往外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脑中忽然有一个闪念,就像是她跟端王头一次相见,她要告辞的时候,端王爷便攥住了她的手腕,然后……
仿佛有一种错觉,或者,这一次……
可是,明媚迈步出门的时候,端王站在旁边,纹丝没有动作。
明媚低头,眼睛一闭,暗中深吸一口气,来不及选择往哪里去,只是想要急急离开。
玉葫同四喜两人惊骇莫名,僵立了会儿,忙向王爷告罪,又匆匆地去追明媚。
容儿提着心,见端王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也悄悄离去。
明媚跑了一会儿,到底体力不支,伏在栏杆上喘息,胸口像是要爆裂开来。
玉葫跟四喜追上,两个都是提心吊胆,玉葫便问:“姑娘,你到底是怎么了,那画有什么不妥?那明明就是姑娘,你怎么那样问王爷?”
四喜也忍不住,说道:“再有什么不妥,也不该这样儿,姑娘行事委实有些鲁莽了,怎么能那样对王爷?何况还当着那么多大人的面儿……万一得罪了王爷……”
明媚忍着泪,说道:“都住口。出去……备轿,我要回府。”
四喜吓了一跳,迟迟不肯动弹:“姑娘,这样走,是不是……总要回过了王妃。”
玉葫也有些迟疑:“姑娘。”
明媚捂住耳朵,叫道:“快去!难道要我自己走回去不成?”
玉葫吓得忙道:“好好,姑娘别急,我这就去通知人。”
王府的暖厅内,依旧笑语喧哗。
端王妃正在前头送走了几位女眷,见容儿匆匆前来,脸色不佳,上前行礼:“王妃,奴婢有事启禀。”
端王妃看她一眼,忽然心头一凛,便含笑先告了退,出来廊下,见左右无人,才住脚:“何事?你不是在照料卫小姐么?怎么匆匆过来,莫非她有何不妥?”
容儿低着头:“回王妃,奴婢正是要回禀此事,卫小姐……她、她要回府去。”
“什么?”王妃大吃一惊,“为何这等匆忙?是否发生何事?”
容儿情知事情迟早要露出来的,便支吾着,小声说道:“王妃容禀,原是奴婢看卫小姐实在累了,便叫她去王爷的书房里歇息,没想到……没想到给她无意中看到了王爷的、王爷的那幅画,卫小姐……不知为何,大概是知道了那幅画上的人不是她,正好儿王爷跟几个大人过去,卫小姐竟……竟胆大包天质问王爷,王爷并未理会,她、她就跑了。”
端王妃听了几句,皱眉思忖片刻,面上忽地露出一抹冷笑:“是吗?”
容儿道:“是,奴婢不敢隐瞒。”
端王妃点点头,看了容儿一眼,忽然之间抬手,用力在她脸上甩落,只听“啪”地一声,容儿被打得身子一歪,手捂住脸,忙跪地:“王妃饶恕。”
端王妃道:“我饶恕你什么?”
容儿道:“是奴婢、奴婢伺候不力……”
端王妃冷笑:“好个贱婢,事到临头还跟我耍心机,你以为你所用的手段我竟看不出来?你以为能骗得过卫明媚,就也能瞒的了我?”
容儿身子发抖,伏地道:“王妃饶命,奴婢不敢!”
端王妃垂眸冷冷看她,道:“你素日里用的那些勾引王爷的小心机,我只当是看不见,横竖王爷也瞧不上你,你就该知难而退尽好你的本分!没想到你依旧痴心妄想,你见卫明媚许给了王爷,想必心里大为不忿,便有意引她去那书房给她看那画轴是不是!”
她缓缓地走开几步,长指甲掐在肉中,双眸含怒,十分之恨:“王爷何等珍视那画轴,怎会轻易放在叫人碰触的地方,卫明媚也是个知道分寸的人,绝不会随意在王爷书房里乱翻,必然是你!”
容儿见她居然都知道了,一时浑身哆嗦:“王妃……王妃饶命!奴婢……一时想错了……”
端王妃咬牙,说道:“自作聪明的贱婢,坏了本王妃的大事!你还敢求饶!本来念在你自小伺候我的份儿上,才容你至今,没想到竟然终成祸患!”
容儿情知不妙,只是哭着磕头:“王妃,奴婢再也不敢了!”
王妃怒气不休:“已是没有下次,来人,把她拉出去!……今儿是大喜日子且不要动她,捆起来扔在柴房,过了今日,乱棍打死!”
容儿呆怔:“王妃,王妃不要,奴婢……”两个婆子上来,堵住她的嘴,飞快拉了出去。
端王妃冷冷看着容儿被带走,脑中不停,飞快地想了片刻,道:“速去派人,看卫明媚走了不曾,若还未出门,便速将她拦下!”一个侍女应声,忙去传信儿。
王妃眉头紧皱,听着前面儿鼓乐喧喧,又沉声吩咐道:“再去打探,看王爷如今在哪里,在做什么!”——
70、福中
前往打探消息的小厮跑着进到内院门边,对守在门口的小丫鬟低语数句。
小丫鬟点头,转身亦往内跑,到了内堂,并不乱闯,行了个礼,对早就等候在彼的一个二等丫鬟极快禀告了。
丫鬟这才往里而去。
端王妃站在廊下,双眉蹙着,正也听完内院的丫鬟来报端王爷人先前在书房,此刻正在厅内同众大人饮酒。
那丫鬟上前,行礼道:“回禀王妃,方才知道卫小姐才去了门房处,人还并没有走,外面的人已经将小姐劝住,说王妃要见。”
端王妃神色略微缓和,也慢慢地松了口气,又转头,对先前在说话的丫鬟道:“你即刻去,求见王爷,就说……小郡主身子不适,哭闹着要找他。”
那丫鬟领命而去。
端王妃眼神变幻,不往笑语喧哗的内堂去,反而迈步往外而行。
且说明媚正在门口处等待车轿,却有个丫鬟从里急急匆匆跑来,行礼道:“奴婢瑾儿,给姑娘见礼,王妃叫奴婢来,让姑娘留步,王妃有要紧的话要跟姑娘说。”
明媚的表情却仍淡淡地,道:“什么要紧的话?改日再说便是了。”
旁边的四喜跟玉葫一听,暗暗叫苦。
四喜心想:“没想到姑娘的脾气竟这么急,又这么倔强,单看平常还真瞧不出,上回她大骂二爷,我跟五福还以为已经是了不得了,谁成想,还有更了不得的,方才得罪了王爷不说,如今连王妃也都不放在眼里了,天王菩萨,这是个什么主儿。”
玉葫上前,拉了拉明媚的袖子,她到底是明媚贴身儿的,有些话也能说:“姑娘,别又任性了。”
明媚不理会,袖手站着。
那传话的小丫鬟瑾儿见状,心道:“我平日在王府当差,但凡有个急事要留客,那要走的宾客听了消息,哪个不是忙不迭地回去请问有何事?怎么这位主儿竟这样的不得了?”
然而她十分机灵,虽然心中纳闷这位姑娘架子极大,但因里头命务必要留人,因此她也不敢怠慢,见明媚脸色不佳,便仍陪着笑,伶俐说道:“王妃着急的很,应该是有极为要紧的事儿呢!要奴婢务必要请姑娘回去,这大冷的天儿,姑娘且别站在这儿了,瞧把脸都冻得雪白了。”
明媚垂眸,瑾儿又道:“姑娘纵然不为自个儿身子着想,也大发慈悲体恤一下奴婢,若是姑娘不理会走了,王妃要打死了奴婢的。”
明媚听到这里,便看了一眼那丫鬟。
瑾儿笑道:“好姑娘,奴婢且求你了,不然,奴婢给您跪下。”
她作势要跪,旁边的玉葫忙拦下:“姐姐别这样,大庭广众的,给人看见了像什么?”
明媚一直到此刻,才说道:“我本来也有急事要回去的,既然王妃有要事,你这姐姐又如此相求,那我便再留会子,且听了王妃的话再走不迟。”
瑾儿一听,欢天喜地:“多谢姑娘,知道姑娘是菩萨心肠,最怜惜奴婢们的。”
明媚本冷了心,并没好气儿,见这丫鬟如此玲珑,却忍不住笑了:“王府里的丫鬟姐姐,都像是你这样能言善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