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笑吟吟道:“有我什么事儿呢,我无非是从中走动,扮个通风报信的角色,要如何,还得老太太示下呢,这也是老太太看在妹妹面儿上,是了,以后这孩子是跟着妹妹吗?”
明媚道:“外祖母的意思,是要交给舅母带着……”
朱氏挑眉:“这好倒是好,就是二太太是个清净的性子……恐怕……”
明媚心头一跳,朱氏却又笑:“大概是我多想了,横竖只不过是带个孩子,又能多麻烦呢。”
走了片刻,朱氏停了步子,道:“妹妹你看。”
明媚抬眸,却见前面不远的亭子边儿上,站着个矮小身影,正在张望,四目相对,明媚叫道:“峰儿!”
卫峰歪头看了她一会儿,小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喜色,且站着不动。
明媚快步走到他身边,上下打量他:“峰儿,你……你还好吗?”
卫峰点点头,唤道:“姐姐。”声音也是淡淡地,听不出欢喜。
明媚略觉得诧异,见他样子比之前瘦了许多,想必是吃了不少苦,便问:“你娘呢?”
卫峰转过头去,小脸阴沉,隔了会儿才说:“死了。”
明媚心头一揪:“怎么死的?”
卫峰有些不耐烦,道:“死就是死了。那狗贼要卖她进妓院,她争不过,索性撞墙死了。”口吻也是凉凉地。
明媚倒退一步,惊得说不出话来。卫峰斜睨她,眼神同样冷冷地。
朱氏站在不远处,自然听得明白,脸上便露出连讽带嘲地笑。
正在这一刻,却听到有人说道:“三嫂子怎么在此?”
朱氏回头,却见面前的人唇红齿白,笑意盈盈,忙也换上春风满面,招呼道:“卿弟从哪里来?我奉了老太太的命,让明媚妹妹跟……卫家小公子见面儿。”
景正卿听了,很意外,闪身出来,便看过来,把亭子边儿两个人看个正着,却见明媚对面站着个大概五六岁的男娃儿,脸膛有些黑黑地,神情也显得很不驯顺。
景正卿一皱眉,就看明媚,却见她满面不信,似是受了惊,景正卿心头一紧,迈步就走了过去,问道:“妹妹,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尽力争取三更~
40、道贺
景正卿一现身,那小孩儿转头来看他,景正卿便又问:“这是谁?”
明媚不答,朱氏过来,道:“卿弟,怪道你不知道,这是明媚妹妹家里的,卫小公子,才进府的,这不,刚见上面儿。”
景正卿将那孩子上下一打量,信口笑道:“原来是卫家的那位……只是……这长的可真是不太像。”
朱氏便笑:“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哪能个个都长的跟明媚妹妹似的?”
景正卿喜欢这话,正要凑趣儿地跟着说,忽然对上明媚发红的眼睛,顿时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再多嘴恐怕又要惹明媚不高兴。
景正卿就停了口,反咳嗽了声,正色问:“小公子这是打哪儿来?”
当着朱氏的面儿,明媚便淡淡地向着景正卿行了个礼:“二表哥,我跟弟弟才见了,要私下说会儿话。”
景正卿见她终于跟自己说话了,心头一阵激动,当下无有不从,体贴地说:“那是,那等会儿你们说完了……我带小公子四处转转。”
明媚也不答腔,便跟卫峰说道:“弟弟,你跟我来。”
卫峰又打量了景正卿片刻,才跟着明媚走了。
剩下景正卿便盯着明媚背影瞧,见光芒之中,那身影摇曳,美不胜收。幸而他还有分寸,知道乃是光天化日之下,身边有人,于是看了会儿,便强把目光收回来。
这刻朱氏盯着景正卿笑。景正卿心虚,却佯笑问道:“嫂子盯着我干什么?”
朱氏笑道:“正卿方才又在盯着什么?”
景正卿便也笑:“就是觉得这小公子有些奇特,就多看了几眼而已。”
朱氏说道:“叫我看,你不是在看卫小公子,却是在看他身边儿那个人。”
景正卿一吓:“嫂子可别乱说。”
朱氏狠狠地扫了他一眼,含笑带嗔地:“放心,嫂子我不是那等没分寸的人,前儿还被打了一顿呢,可怜见儿的,自然不会叫你再受苦……行了,瞧他们姐弟还得说上一会子,我先回去跟老太太说说,免得老人家等的着急。”
朱氏刚要转身,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还要跟你说……”
景正卿问道:“什么?”
朱氏道:“卫家的这个小子,照老太太的意思,是不要留着府里,打发走最干净,只不过明媚年轻心软,舍不得……所以才勉强留下了,老太太方才说,这个小子留就留吧,但不能给明媚带着,说是要给你娘照料呢。”
景正卿很是意外:“竟有这事?”
朱氏点头:“二夫人爱清静,我瞧那个卫小子年纪虽小,却……恐怕会很不得夫人喜爱。”
景正卿想了会儿:“既然是老太太吩咐的,恐怕也有道理。”
朱氏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是多心担忧罢了,好了,真走了。”
朱氏去后,景正卿想了想,见左右无人,便顺着路,往明媚跟卫峰离开的方向前去。
明媚领着卫峰,走到个人迹罕至的角落,住脚:“你方才说你娘……”想到卫峰所说,心惊肉跳,如鲠在喉,竟问不下去,沉吟片刻,便说:“峰儿,方才我问你的话,以后你万万别跟旁人说。”
卫峰看着她:“为什么?”
明媚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你说出去,会有人……说闲话。”
卫峰问道:“说什么闲话,谁的闲话?”
明媚听他的语气不对,便道:“峰儿,你说什么?”
卫峰面色一变,瞪向明媚,终于闷闷说:“我没说什么。”
明媚看着小孩儿,总觉得这孩子跟在家里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
早先的卫峰,十分喜欢她,常常跑去她房里缠着玩儿,加上他又聪明可爱,故而明媚也并不因为他是庶出的儿不待见,很是疼爱。
明媚想来想去,觉得这孩子大概是因为遭逢巨变,故而性格有些不同了,想想也是,若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娘死的十分可怜,若是不幸让卫峰亲眼目睹……
明媚打了个寒噤,不敢想下去,无可奈何打起精神来,问道:“听说你先去找哥哥嫂子了?”
卫峰低着头说:“嗯。”
明媚道:“他们如何?怎么你又上京来了?你同我说说。”
卫峰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嫂子说,大哥人在牢里,事儿还没弄妥当,她已经是顾不得其他人了,又说,你被景家的人接上京了,景家何等的威势,所以让我来投奔你,也能跟着享福。”
明媚听着小孩儿说这几句话,心里隐隐觉得不舒服,但若这些话是卫少奶教唆出来的,倒也很像是她的格调。
明媚深吸了口气,尽量让声音放得温和:“峰儿,别人那些话你不要尽去听去信,你既然来了,我便要好好地照顾你,只是,我有几句话要说给你,你务必得牢牢地记住。”
卫峰便问:“什么?”
明媚俯身,握住他的手,察觉小孩儿的手很粗糙,正要细看,卫峰把手撤了回去。
明媚一怔,然后仍和颜悦色地,望着卫峰说道:“景府很大,人也多,不比咱们家里头,你来了这里,一定要守这里的规矩,别人让你干什么……千万要好生听着,不要乱闯乱走动,不要惹祸,可知道?”
卫峰皱起眉来:“为什么我才来,你就给我说这些,你也是嫌我给你丢脸么?”
明媚吃了一惊:“你说什么?”她叮嘱的,尽是实话,也是好话,然而卫峰年纪小,竟领会不得。
卫峰倒退一步:“你要是嫌弃我,就也把我赶出去就成了,何必假惺惺地?”
“峰儿!”明媚大为意外,“不可胡说!什么嫌弃,什么假惺惺……”
明媚说到这里,心头忽然想:这些话,卫峰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怎么会想得出来?必然有人教他。
明媚当下便问:“你哪里听来的这些?”
卫峰握着拳头,沉默片刻,说道:“大嫂子就是这么说的,她说她是顾不上我了!让我趁早便滚,省得碍她的眼!我本是要走,她又说让我来找你,但说你也未必会顾得上我,你已是飞上高枝了,当然要一心顾自己,还说你连哥哥也不理会,当然更不会理我这个逃妾生养的拖油瓶!”
明媚听了这些话,气得浑身发抖:“那个、那个泼妇……”
卫峰说完,像是泄了气一样,哇地哭了起来:“没有人要我,我跟着娘一块儿死了就好了!你叫人把我扔出去吧,我方才进来的时候那些人就看着我笑,我死了算了,也去找娘了!”一刹那间,满脸的泪,小孩儿面目全非。
明媚眼见如此,心头阵阵发酸,赶忙过来把卫峰抱入怀中:“弟弟别哭,你还有我呢!就算是他们都不要你,我也要你。”
卫峰呆了呆,然后哭得更大声了:“她说你是顾不上我了,你不用也骗我……”
明媚眼中含泪:“胡说,我不是她那样狼心狗肺的人,姐姐会尽力照顾你的,别怕,也别哭了。”明媚掏出帕子,给小孩儿擦泪。
明媚抱住他,百般安抚。
卫峰哭了会儿,听着明媚声音,感觉她的帕子轻柔地擦过脸颊,终于缓缓停了哭声,不知不觉地伸出手来,也缓缓抱住了明媚的腰,嘴里唤了声:“姐姐……”
不远处的树荫背后,景二爷靠在树上,听着姐弟两人对话,看着眼前绿荫摇曳,地上投影斑驳,他仰着头,微微一笑,笑得竟有几分淡淡暖意。
于是卫峰便在景府落脚,暂时就交给苏夫人带着,苏夫人心中虽然很不喜欢,但毕竟是老太太做主的,因此也没说什么。
明媚每日跟卫峰见上一两次,见他换了衣物,人也渐渐养的好了些,连微黑的脸儿也白净了点,心中十分欣慰。
不知不觉,景睿的生日便快到了,在生日到来前的六七天上,景府就开始忙碌,负责处事的三少奶奶朱氏更是忙得脚不点地。
景家在京城之内举重若轻,新又有一位姑娘入了宫,前途不可限量。景睿生日那天,必然会来许多显赫人物,因此是丝毫也不能出岔子的,免得给人看笑话。
临近生日的前三天,陆陆续续有人前来送贺礼。
景正卿因最近销了假,每日上衙门当班,也没有空在家里头,于是景府上上下下的打点,便落在了三少奶奶跟盛三爷的手里,因盛三爷素来也是个闲散人,不用当班,因此跟三少奶两口子竭心尽力,竟也把上下事务管理的妥妥当当。
景睿生日这天,大房里景良大老爷也亲来了,他的儿子,除了二爷景正茂,大爷景正勋,三爷景正盛,都齐齐来到;二房这边,老大景正昌,二爷景正卿,老三景正辉,也济济一堂,除了景正辉还小,其他都在外头接待宾客,寒暄应酬。
内眷之中,几位爷们的夫人,加上玉婉,明媚,同几位来祝贺的官员亲眷、以及素日来往的极好的一些小姐坐了,陆慎贞欧玉娇两人也在其中……也十分热闹,只有玉姗入宫缺了席。
景家人丁兴旺,朝中又是亲友众多,府门口上车水马龙,你来我往,往往是这边上马,那边下轿,简直应接不暇。里头大开宴席,宾客觥筹交错,喧哗笑语不绝于耳,这一场做的委实是显赫热闹,街头上人人称羡。
如此一直到了午后,府外忽然间骚动起来,在外头负责迎送宾客的正是景正卿跟景正昌两兄弟,午后人稍微少一些,兄弟两人便在门房里喝茶,暂时歇口气儿。
景正昌擦擦额头的汗,便说:“正卿,你最近手头如何?”
景正卿一听这个,大为头疼:“怎么又提?前儿不是周济了哥哥三百两吗?”
景正昌苦笑:“你是知道的……”
景正卿道:“哥哥,别的没什么,你拿去扔了街上都没事儿,但有一件,你可千万别拿去扔在那赌坊里头了,我有多少身家,也不够你折腾的……”
景正昌道:“不是不是!那个我已经戒了,是朝中同僚,手头紧,管我借了二百两过去。”
景正卿瞅着他:“你可别骗我,也知道是骗不了的。”
景正昌便笑:“那是自然了,我也不敢。”
景正卿又喝了一口茶,说道:“只是我最近也不甚宽裕,你不如去跟老三那边……今儿这场,他两口子怕是不少沾手儿的,二三百两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
景正昌知道他说的是大房里景正盛,便道:“我跟你毕竟是比跟他亲,让我跟他开这个口,我也为难,说起来,这一场为何不是你操办?父亲也忒糊涂了些,平白让他们得利。”
景正卿笑道:“我出了那场差事,才回京多久呢,又病了一场,衙门里再空就不像样了,因此父亲才不让我沾手。到底是公务要紧些,谁像是三哥那样闲散,但操办这场,也是劳心劳力的活儿,让他们得利便得利吧,也是应该的,只要别太过了……看的过去就成。”
“你倒是想得开。”景正昌悻悻。
景正卿笑道:“哥哥,难得糊涂呀。”
两个正说着,外头忽然有个小厮狼奔豕突似地冲了进来,十分慌张。
景正昌一眼看到,当即喝道:“站住,跑什么?宾客这样多,给人看了,成何体统!”
那小厮见是大爷二爷,忙翻身跪地:“两位爷饶命,实在是不得了,小人才慌忙回来报信的。”
景正卿闻言便站起身来,问道:“你别慌,快说是什么事。”
小厮道:“回二爷的话,小人在外头,看到了端王爷的——
41、隔水
一刹那景正卿急让人进去报信,自己跟哥哥赶紧整理衣冠,在门口迎接。
那边端王爷的车驾还没过来,屋里头景睿跟大哥景良两个也急急地出来,身后各带几个子侄亲朋,又是震惊又是激动,诚惶诚恐地迎驾。
头前的旗牌官翻身下马,身后的侍从们序列两边散开,中间端王爷的轿子落地,景睿同景良两人便上前接驾。
近身侍从将轿帘子打起,显出里头端王爷赵纯佑的身姿来,王爷穿一身月白色锦绣华服,腰束玉带,头戴金冠,正中一颗辉煌珠子,流光溢彩,越发显得面如冠玉,温文儒雅,目若朗星,璀之璨之,着实是天家风范,华贵不可言说。
端王爷将接驾的众位一打量,躬身出轿。
这边上景家诸位爷已经跪地,景良开口,说道:“微臣等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端王爷赵纯佑笑笑,略略俯身,探手轻轻一扶:“卿家不必客气。”将景良跟景睿两人分别扶了扶,众人才忙谢恩,起身。
赵纯佑便看着景睿,道:“听闻今日卿家生辰,本王特地来凑个热闹……并没有就想到惊动别人,故而也免了通报之礼,没想到竟还是惊扰了。”
景睿忙道:“王爷能驾临,乃是微臣等万千之幸,王爷何出此言,却让臣等无地自容了。”
赵纯佑温和一笑,目光扫过他身后诸位,在景正卿面上略略停了停,含笑向他点了点头。
当下景家便接了这位王爷入内,里头的宾客们早也听闻,一时俱都震动,纷纷肃然起立,先前还喧哗之声连绵不绝,此刻却鸦雀无声,仿佛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从上到下,个个屏息敛气,战战兢兢迎接王驾,其中那些在朝为官的大臣们倒也罢了,平日还是能见到端王爷真容的,唯独那些显贵富豪等,虽跟朝臣有些交往,但因身份之故,要见王爷的面儿可是千难万难,因此心底格外庆幸。
如此又是好一番的热闹。
景良景睿陪着端王爷赵纯佑进了内堂,从大门到里间走了这许久,差不多是一刻钟的功夫,外头仍旧安静的异常,因都知道王爷进了宅子,哪一个敢大声呼喝?
赵纯佑上位落了座,微微一笑,便道:“小王果然是相扰了,本是兴起前来相贺卿家,谁知竟叫满堂宾客不得尽欢。”
景良景睿对视一眼,景良忙道:“王爷驾临乃是诸人的荣幸,众人仰望天家威严,心中也是默默感怀王爷一片心意,臣等也是不胜惶恐,心头感激……”
景睿道:“正是,正是。众人不过是太过感怀。”
赵纯佑便笑道:“既然如此,若要让我安心,则传了出去,让众人尽兴吃酒,不必因我在此而拘束。”
景睿忙回头吩咐,那边上景正卿转身要出去,端王爷便道:“二郎止步。”
景正卿意外,只好站住。
他旁边的景正昌有些犹豫,正不知是不是要替他出外传王爷口谕,一转念的功夫,王爷身边的一个上了点儿年纪的内监便踏前一步,冲着景正勋道:“咱家跟大公子出去传口谕吧。”
景正勋肃然应了,便同那内监出外传旨。
过了片刻,外头才稍微地有了些说话的声音,只不过也不复先前那样肆意了,都很是收敛着,生怕太大声了给王爷听见了不喜。
里头赵纯佑叫住了景正卿,便笑道:“自从京郊的湖上一别,就不曾见到过你,听闻你最近身子违和,现在可大好了?”
景正卿忙躬身道:“多谢王爷挂念,已经是无碍了。本来回京之后就打算去王府拜会王爷的,谁知道偏巧又病了,才耽搁下来。”
赵纯佑微笑道:“无妨,本王也不过是想着,那夜匆匆一见,跟二郎相谈甚欢,却不知一别之后如何……既然身子无碍,大好便是了。”
他们在这儿说着,景睿垂着头,心中略觉欢喜。因端王爷对景正卿跟对别个大为不同,如此当着众人的面儿嘘寒问暖地,可见天恩浩荡。
如此说了片刻,赵纯佑才又叫了景良跟景睿,问道:“我许久也不曾来府上,不知府上的老太太可也好么?”
景良忙道:“王爷惦念,母亲身子极安康,今儿正跟诸家内眷跟家里的女眷在后院听戏吃酒,方才也传了信儿过去。”
赵纯佑点点头:“我来了一趟,不见一见老夫人倒是颇有些失礼的……”
景睿听端王爷如此“谦和”,很是过意不去,正要说“无妨”,忽然之间心头嘎然一动,那一句便狠狠咽下。
景良也是又惊又喜,真不知如何应对,是否要请自个儿母亲出来……
却听景睿说道:“母亲素来也十分地仰念王爷,若知道王爷亲自前来,定然欢喜之极……不如让微臣带路,王爷移驾到内堂叙话?”
景睿有些诧异,心想端王爷这样说多半只是客套话就是了,让景老夫人出来相见亦可……怎么居然要再劳动王爷?
景睿正有些疑惑,那边上端王爷却点了点头:“甚好。”竟是欣然起身。
景睿茫然之际,端王爷复又回头,笑道:“你们也不必都跟着了,外头有许多的宾客亟待招呼,休要为了本王冷落了众人,就只让世兄陪着便是了。”
他所说的“世兄”,却并非是景正卿等小辈,而是指的景睿。
景良一听,只好躬身遵命,便叫些子侄都退了,正好儿外头的宾客无人招呼,端王爷这样一来,却也正解了他们危急。
景正卿瞧了一眼父亲,景睿本是想让他跟着的,忽地想到某事,便也说道:“你也去陪着大伯招呼客人吧。”
景正卿才行礼,跟着退下。
景睿陪着端王爷,徐徐望内而行,一边指点看望府内景致。
如此说了会子,端王爷负手观景,忽地叹息说道:“我记得,上回来府上,仿佛是十五年前了,这府内的景致却也并未如何变化。”
景睿垂着头:“正是呢,王爷竟还记得。”
赵纯佑低低笑了声,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是了,上回在湖上夜遇二郎,他是正陪着谁人上京?前儿隐约也听赵粟说起,你们府上来了一位远亲。”
景睿听了这一句话,就好似有人拿了个棒槌,咚咚咚地在他心上击鼓,震得他的心也跟着颤。
景睿暗中深吸了口气,面儿上如常,说道:“回王爷,的确是来了一位亲眷,乃是我的外甥女儿,说起来王爷大概是记得的,她的父亲……曾跟王爷有过一面之缘。”
“哦?”端王爷惊奇地略睁双眸,凝视景睿,仿佛真的全然不知。
景睿将端王爷每个表情看得仔细认真,当下暗暗自叹不如:这两人的演技可不是在同一个层面儿上的。
景睿便道:“王爷可记得十六年前的状元卫凌?”
赵纯佑双眉微皱,露出沉思之状,口中念道:“卫凌……卫凌……啊……”念了两声,才似回过味儿来一般,“原来是卫状元。”
景睿循规蹈矩道:“正是,我这位外甥女,便是卫凌之女。”
赵纯佑点头连连:“是了,果真是故人之女呀!”口吻之中,感慨万千,一双星眸里氤氲变化,宛如有风云变幻。
景睿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应答,正心中盘算,便见有个府内小厮远远而来,似是想靠前,又因周遭是端王爷的随从守卫,不敢贸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