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就在这时,店主人领着衙役们赶到,撞了个正着。
因为先前他们四人翻找徐慈的缘故,手上不免沾染了些血迹。
那些衙差们见状,不由分说地大叫凶手,围了上来。
四人还要分辩,但是那些人却全无要听解释的意思,只顾出手围杀。
本来以四人的武功,自然可以轻而易举杀出一条血路。
不料才出店门口,又见一路巡城兵正好赶到,顿时又将四人围住。
就算四人报出了夏州军的名头,巡城兵却依旧不依不饶地围攻上来,拼杀中伤了两人,其中一人重伤,所以此刻并未一块前来。
之前周知府本在府衙等候,可见王通判带人久久不回,知道事情不谐,于是索性带了这三人前来。
此刻周知府越众而出,扬声道:“禹将军,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禹泰起不理他,只是冷冷地看向身侧屋中。
他早听见了屋内的异动,似是瓷器摔碎的声响,还有小童子的厉声大叫:“老爷!”
禹泰起深深呼吸,终于迈步进了房门。
果然,濯缨老人已经倒在地上,方才他给马车夫一掌拍中,受伤不起。
童子在旁边跪着扶住,骇然落泪。
幸而车夫给禹泰起伤了在先,内力不足,不然的话这一掌只怕要了濯缨老人的命。
这会儿车夫揽着仙草,见禹泰起走了进来,便回头狞笑道:“禹将军,别动,不然的话我就杀了你这小情人。”
室内的烛光摇曳,照出禹泰起冰冷的脸色:“你是太师的人?这手段是不是太下作了?”
车夫满不在乎道:“只要达成目的,无所谓手段。”
禹泰起盯着他怀中的仙草,她垂着头,眉头紧蹙,像是仍在昏迷之中。
禹泰起道:“放了她。”
车夫面上掠过一丝得意之色:“放了她也容易,只要禹将军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车夫的眼珠骨碌碌地转了转:“早听说禹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不知道若是断了一条手臂,还能不能担得起这威名?”
地上的濯缨老人跟童子闻听,不约而同露出了骇然的表情,那小童子忍不住叫道:“这怎么能行?”
“哦,”禹泰起的脸色却还是平静如初:“只要一条手臂吗?”
童子大叫:“禹将军!”
车夫反而诧异起来:“不错。”
原本他自然是想禹泰起死的,只不过连他自己也觉着这种要求太不可能实现,所以选一个“小”一点的目标。
“这个很简单,”禹泰起点点头:“可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放了她。别忘了,你还给她吃了毒药。”
他顿了顿道:“不如你先给她解药,横竖她人在你手里,你要她几时死都使得,而且方才濯缨老人在给她拔毒,贸然给你打断,谁知道她会活多久?”
“有解药在自然无碍,但是,”车夫眨眨眼,隐隐还是觉着不敢置信:“你当真愿意自断手臂?”
禹泰起抬手入腰间,将自己的随身佩剑拔了出来。
灯光下,剑锋清亮如一泓秋水。
禹泰起道:“你喂她解药,若能无恙,将手臂交给你,濯缨老人在此,自可见证。”
车夫的眼睛一亮,透出了嗜血的期盼,虽然觉着这做法很不可思议,但仍是极为渴望。
他咽了口唾沫,不由垂眸往自己的怀中看了眼。
车夫有些口干舌燥:“好……”
车夫蠢蠢欲动,才要答应,不料有个沙哑的嗓音说道:“好个屁。”
刹那间,禹泰起跟车夫都愣住了。
原来开口的是原本昏迷的仙草。
先前濯缨老人正给仙草拔毒,却给突然中断,当即余毒涣散,疼痛加倍。
仙草只觉着腹内似乱针窜动,隐隐又听车夫竟然对禹泰起说出这种恶毒的要求,愤怒之极,一股急怒攻心,反而能开口了。
她瞪大双眼看着禹泰起,咬牙说道:“禹将军,你要知道、你的手……你的腿、甚至你的人……都是用来保家卫国的。”
禹泰起深深地看着她。
“如果,”仙草道:“如果是为了一个女人而轻易地毁了,我就算做了鬼也会瞧不起你。”
车夫这才反应过来,恶狠狠地说道:“你这贱婢!是想死吗?”
仙草转头看着他,此刻她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却仍断断续续道:“你、你也太没义气了,好歹大家都是为了太师做事的人,你用我的命来要挟禹泰起是怎么回事?太师若知道咱们这般自相残杀,只怕要活活气死。”
车夫见她仍旧嘴硬,才要痛骂,仙草又看向禹泰起身后——原来屋内三人对峙之时,周知府因不知发生何事,也凑了过来。
仙草叹了口气:“有定国公的例子在先,如今又是我,给太师办事的人,居然都是这样凄惨的下场,这就是所谓的兔死狗烹吗?谁知道下一个又轮到谁了?”
周知府猛然一颤。
车夫眼中怒色更甚:“周大人,不可听她挑拨离间,速速杀了禹泰起为要!”
周知府踌躇。
正如之前禹泰起所说,原本要暗害徐慈的,并不是蔡勉的人,而是仇恨徐慈的那些达官贵人。他们只是想把徐慈在济南府结果了,好顺势嫁祸给蔡勉。
谁知蔡勉也绝不是吃素的,且智谋更高一层。
蔡勉的人因为察觉了禹泰起派了心腹来跟踪徐慈,他们索性将计就计,动手将沧州牢城营的人尽数杀了,却也是一招嫁祸之计,但却是嫁祸给禹泰起。
这便有些类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更高明,毕竟按照原先预计:一来解决了徐慈,二来嫁祸了禹泰起。
谁知意外迭生。
正在尴尬对峙之时,却又有脚步声打破了诡异凝重的寂静。
这脚步声齐刷刷的,人数却不多,听着只有四五人似的。
周知府在门口回头看去,突然惊呆:原来来的人一色身着黄色的太监袍服,竟是宫中的打扮。
随着周知府来的众人骤然见状,也都惊骇起来,竟不敢阻拦,纷纷后退。
“人倒是挺齐全的,戏也演得热闹,可惜都是白搭,”头前一名黄袍宦官怀抱拂尘,神色傲慢,“你就是周知府吗?”
周知府忙道:“正是下官,敢问公公……”
不等他说完,宦官已鼻孔朝天地继续说道:“皇上口谕:宫内罗昭仪娘娘重病,盼见鹿仙草一面,叫她即刻赶紧回宫伺候,不得有误。”
这下子大出众人意料,场面变得更为尴尬而微妙。
作者有话要说:小踞:嘿嘿,朕来火上浇油一下~
第 84 章
早在听太监手中举起御赐金牌, 扬声说“皇上口谕”的时候, 在场众人便不约而同地俯首跪在地上。
只有那小童子扶着受伤不起的濯缨老人,泪眼汪汪。
马车夫也还挟持着小鹿, 并未轻易地放手。
太监环顾周围,面有得意之色,直到转头看见了车夫, 才皱眉道:“混账东西,你杵在那里干什么?”
马车夫迟疑地看着此人, 他是太师所派之人,这件事只他跟禹泰起、周知府三人知道,却并没有在明面上闹开。
如今皇帝居然这么快派了人来, 就算他背靠着蔡勉之威,但毕竟如果撕破了脸,那就是抗旨不遵, 而且就算是蔡勉本人, 表面上也要给皇帝三分颜面。
如今车夫见这太监盯着自己,他毕竟也是蔡勉的奴才, 不敢替主人节外生枝。
只得暂时将仙草放开,跟着跪在地上。
仙草本就力气不支, 没了车夫的挟持, 顿时倒地。
旁边禹泰起早就盯着此处, 刚要上前将仙草拉过去,却见马车夫一脸戒备……而与此同时,那太监却抢先一步上前把仙草的手臂握住了:“小鹿姑姑, 你这是怎么了,闹得满头大汗这样狼狈?皇上看见了可不会高兴。”
仙草仰头对上太监的双眼,心头一动。
“公公,禹将军带我来此处求医问药,只是我的药……给周知府的人拿了去,”她转头看向马车夫:“这位大哥,劳烦你把药给我好么?”
马车夫吃惊地看向仙草,两只眼睛几乎要弹了出来。
不料就在这时,那太监猛然抬手,竟是一巴掌拍在了马车夫的头上,骂道:“好个混账奴才,小鹿姑姑的药你也敢拿,你是要造反不成?”
那马车夫给打了一下,简直是奇耻大辱,双手在瞬间都陡然握紧。
太监却恍若不知,回头继续质问:“还是说,是周知府您指使的?”
周知府闻言忙道:“公公,下官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原先因为沧州牢城营的人被杀,下官想让禹将军去配合调查……”
“咱家没空听你长篇大论的,从京内出来马不停蹄的赶路,屁股都磨破了才追到这儿来,如今忙着要回京覆命呢,你的那些事儿,由得你跟禹将军交接,却跟咱家的差事不相干。”
这太监却简单粗暴地打断了周知府的话,又呵斥那马车夫:“赶紧把药拿出来,你这狗东西,若小鹿姑姑有个万一,我看你的脑袋也不想要了。”
马车夫方才给他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又骂的这般难听,如果是在没人的时候,只怕这太监的脑袋就没了。
这会儿众目睽睽,周知府也不便出头,且如果自己造作起来,只怕禹泰起首先要出手了,又坏了蔡太师的事。
马车夫深深呼吸,硬是憋了一口气,他斜睨了仙草一眼,抬手入怀中掏出了一颗药丸。
太监不等他迟疑,一伸手抓了过去,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这是什么药,是不是真的?”
马车夫低头,忍气吞声地说道:“自是真的。”
地上濯缨老人突然道:“劳烦这位内侍,能否让老朽看一眼。”
太监果然走上前去,将这药丸递给了濯缨老人。老人拿在手中,闻了闻,又细看片刻,语声微弱地说道:“是这个药了。就算……总也不会更坏。”
太监这才把药收了回去,重新横了地上的车夫一眼:“你这狗奴才有些古怪,竟敢对宫内的人无礼。来人,把他一并带上,等小鹿姑姑的病好了后再放他回来。”
太监不由分说地交代了这句,又回头看周知府:“周大人,你没有意见吧?”
这马车夫是蔡勉的心腹,之前因为在历城县衙仓皇逃出后,他心中愤怒,便想出了一石二鸟的毒计,是以抢先一步来济南府跟周知府商议如何陷害禹泰起。
这周知府是蔡勉的门生,虽不太敢直接跟禹泰起对上,但是见他乃是京内来人,自然也不敢忤逆,于是便硬着头皮配合罢了。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如今这钦差太监不知死活,竟想要带上此人,却正中周知府下怀,当下装作诚惶诚恐的模样道:“下官自然不敢。不过,已经夜深,皇差不如在城内休息过后,明日再走?”
太监摇头道:“不必了,虽然我也想受用歇息,奈何宫内的差使十万火急,现下就去了。”
太监说罢又转头看向禹泰起,含笑说道:“禹将军,可真对不住,皇命催的急,何况将军好像在此地另有公务,那就不打扰了。”
禹泰起微皱浓眉盯着这趾高气扬的太监,眼中流露些许狐疑之色。
只是他还没开口,旁边仙草说道:“这一路上多谢将军照料,等我伺候好了昭仪娘娘,或许皇上会许我再去夏州。”
禹泰起看着她,又看向地上的车夫:“你……”
这太监拿了药去,倒是好事,但是他竟还要带了马车夫去,这却是个心腹大患。禹泰起宁可他们把这马车夫撇下交给自己料理。
不料周知府也看出了几分意思,忙道:“禹将军,咱们之间还有一桩公案没有完,倒也不必再扰了宫内的差使,且让他们去吧。”
禹泰起看向仙草。
仙草往前走了几步,看着禹泰起道:“将军今晚上为我所做,我都铭记在心,只不过我想求将军一件事。”
“你……且说。”
仙草低声道:“如果我是将军一般的人物,顶天立地,开疆僻壤,护卫城池百姓,我一定会善自珍重自个儿,让自己长命百岁些。”
禹泰起的眸子微微睁大。
他当然知道仙草为什么说这番话,自然是因为他方才因为要救仙草,宁肯舍弃手臂之事。
此刻两个人目光相对,禹泰起心中有一句话在转动,但他还没有说完,仙草已经转身扶住那太监的手臂:“劳烦公公。”
这太监众人来去如风,马车夫跟在他们身后,迅速地离开了柳墙。
周知府眼见马车夫离开,总算舒了一口气。
这沧州牢城营官差被杀之事,本就是他们自导自演,没想到禹泰起不是个好拿捏之人,如今马车夫去后,周知府便开始盘算如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此刻禹泰起正扶着濯缨老人,查看老人情形。
濯缨老人坐在椅子上,握着禹泰起的手,断断续续地对他说道:“那颗药丸虽然对症,只是因为拔毒的时候给打断了,大为坏事,只怕就算吃了那颗药,那位姑娘也未必会痊愈无碍,至少体内一定有余毒存在,久而久之损伤脏器,自然也会影响她的寿限量。”
禹泰起一震:“有没有好法子?”
濯缨老人闭上眼睛想了会儿:“将军不必着急,容老朽再细细地盘算盘算,以后若有机会,你可再带她回来……只是、最好在这一年之间,时间太长只怕毒药深入骨髓,那就算是神仙也回天乏术了。”
禹泰起拧眉不语。
正在这时侯,身后周知府缓步上前,向着禹泰起带笑说道:“禹将军,杂事已毕,不如请将军到府衙详谈。”
禹泰起听到他的声音才回过头来,周知府蓦地对上他的眼神,几乎吓得倒退出去。
但很快地,禹泰起又收敛了眼中的杀机,沉声道:“好,本将正也有话想跟周大人详谈。”
禹泰起说完,又谢过了濯缨老人,请他好生调养安歇,便随着周知府一块儿离开了五龙潭。
至此,这刀光剑影了半宿的湖畔才总算恢复了平静。
细柳于夜风中袅袅拂动,夜深风静,湖平如镜,仿佛方才的一切惊魂都从未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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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禹泰起随着周知府回到了府衙,周知府和颜悦色,仿佛方才在五龙潭的那一场剑拔弩张跟自己毫不相干。
请了禹泰起到了内堂落座,丫鬟奉了茶上来,周知府先是嘘寒问暖,说起禹泰起一路风尘辛苦,又道:“之前在客栈内发生的事,本府也很是震惊,本来是不肯相信此事跟禹将军有关的,但是人证物证都在,本府也不好偏私,才命人请禹将军前来商榷的。”
禹泰起道:“敢问周大人,是证人亲眼目睹了我的部属杀人吗?”
周知府思忖了片刻:“客栈的主人似是这么说的。”
禹泰起道:“那我想要亲自询问这证人。”
周知府笑道:“好好,等明日天一亮,本府自然可以命人传他前来。其实本府也不愿针对禹将军,你的那四位部属,本府会命人好生地看待,不会为难他们的。”
禹泰起却对他的示好毫不领情:“周大人,我是个不喜拐弯抹角的人,既然起意要提审,自然是现在立刻就问,不必等到明天后天,天亮天黑。”
周知府一愣,见禹泰起态度坚决,终于说道:“既然禹将军如此坚持,那么本府就命人传召便是了。”
当即就叫来差役,让去传召那客栈主人。
虽然案发在城外,但因为是今日之事,所以客栈主人尚在城中未曾离开,过了半个时辰,便将人带了来。
他们从五龙潭回来之时,已经过了子时,如今这一番来回,却已经是丑时过半了。
周知府便先问他所目睹的情形,那店主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了一遍,果然说是看见有人拿刀行凶的话。
周知府听他说完,松了口气,便看禹泰起。
不料禹泰起盯着那人,淡淡道:“你且仔细地说明白,他们杀人的时候,用的是那一只手,使的是什么样的凶器,是刀,剑,匕首或者其他,你既然是人证,这方面便丝毫不得马虎。你若是信口胡说,那仵作也是能从尸身上看出来的,如果跟你说的有差池,你就是诬告。可知道诬告军职之人,是什么罪名?凌迟处死都是轻的,且还要连累家人。”
那客栈主人闻听,吓得几乎昏死过去,颤巍巍道:“草、草民当时太过慌张,没有看清楚,隐约记得是……一个黑脸高大的人,用刀刺死了……”
禹泰起道:“你肯定是用刀吗?”
客栈主人脸色更白,咽了口唾沫:“也许、也许是别的。”
禹泰起虽非刑官,但自有一种威仪,加上这客栈主人不过是个傀儡,哪里能够应对自若,不多会儿,就漏洞百出,难以自圆其说了。
又给禹泰起一喝问,当下竟无法再继续遮瞒下去,只伏在地上,流着泪求饶道:“草民原本没有看见,只是、只是给人威胁,不得不如此说……”
周知府在旁听的又急又怕,先是恨不得替他遮掩,又碍于禹泰起在旁边,不好行事。
如今听说出这种话,瞬间心凉,忙道:“胡说,你是在翻供吗?”
禹泰起看他一眼,却道:“你不必怕,你实话说出来,是谁敢这样威胁你,本将自会料理了他。”
客栈主人抬头看了周知府一眼,却又忙低下头去。
事到如今,周知府硬着头皮说道:“将军,其实此事具体乃是王通判经手,我也并不知道详细。”
正在此刻,一名府衙的差役匆匆赶到,见里头禹泰起也在,便不敢入内,只站在门口。
周知府身旁主簿出外,跟那人窃窃私语了片刻,脸色便有些难看。
禹泰起道:“周大人,外间又出了何事。”
周知府正是七窍生烟的时候,一时失了分寸,便怒道:“你们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有事便说!”
主簿本不敢回答,见周知府法嘴,禹泰起又虎视眈眈,才忙转了进来,愁眉苦脸地说道:“回大人,是之前那名受了伤的……禹将军的亲信,方才因为伤重不治身亡了。”
周知府脸色立变,几乎窒息。
禹泰起喉头动了动,面上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
半晌,禹泰起垂了眼皮说道:“所谓人证,不过是子虚乌有,那么就并非是我的人行凶。如今我的人却无辜而亡,周大人怎么说?”
周知府如同吞了黄连,涩声道:“本府也想不到,本府,一定会严厉问责,给禹将军一个交代。”
“交代?”禹泰起微微一笑,道:“先前历城县的贼匪为祸百姓多年,谋杀县官,周大人身为知府,不闻不问,纵容贼匪势大,已经是渎职之罪,如今又纵容府官,栽赃嫁祸。害了本将的人。”
周知府咽了口唾沫,却听禹泰起道:“本将虽然是夏州节度使,管不了地方上官员之事,但是本将在离京之前,蒙皇上赐了这把宝剑。”
周知府心头凛然,低头看向他腰间挂着的那柄镶珠嵌宝的长剑:“这、这原来是皇上所赐?可……禹将军这又是何意?”
禹泰起拇指摁着剑鞘轻轻一推,只听“咔”地一声,那剑刃露出半截,清亮如水,一看就知道锋利无比。
禹泰起不紧不慢地说道:“皇上亲口跟本将说过,希望我拿着这把剑,能够助皇上靖平边关,斩除邪佞。周大人觉着自己的所作所为,称不称得上是邪佞?”
周知府身上的冷汗刷地冒了出来,强笑道:“禹将军,你可不能……说这些玩笑话。”
禹泰起眉眼不抬地说道:“是玩笑吗?我的人在大人的地界上,无缘无故给围攻伤重而死,那是我的亲信之人,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他们满腔热血,这性命本是要用在跟西朝之人生死交战上的,如今却不明不白地死在你们手里。你说,本将军是不是要一个交代。”
周知府给他目光逼视,又见剑锋对着自己,早就骨子里发寒:“本官、本官向将军承诺……会把伤人者以及主谋者交给将军,任凭将军处置就是了。”
禹泰起淡声道:“主谋?周大人是在说你自己吗?”
“禹将军!”周知府霍然起身。
禹泰起夏州王的称呼不是浪得虚名,周知府自也有些忌惮禹泰起之威,他本是想息事宁人的,没想到事态居然演变到这种地步。
周知府毕竟也是一方大员,且本朝文官向来瞧不起武官,是以他打心底也是轻慢禹泰起的。
如今他屈尊降贵、好言好语地陪了这半宿,却换来如此对待,不禁也动了无名之怒:“禹将军,我一直以礼相待,向将军解释,将军竟然咄咄逼人,更拿出这御赐宝剑来,莫非是想要要挟本官吗?或者……难道你还想用这把剑,斩了本官的头不成?”
禹泰起的手指轻轻抚过剑鞘:“这又何尝不可?”
周知府倒吸一口冷气,旋即冷笑道:“好个禹泰起,你果然是想拥兵自重、造反了不成?就算本官有罪,也还有吏部、还有皇上……轮不到你在这里做大逞凶,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