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桡微觉难过,道:“那么今晚你不回太子府,岂不是更加危险,你明知这样,何必冒险?”
燕归却看她,柔声道:“你要知道,我就算自己冒险,也不会带着你一块儿冒险的。”
夜色中,他的双眸平静,又如月光下的海面,微微有光,深不可测。
就如燕归所说,骚乱很快平息,大概这些日子的确遇袭不少,燕归手下也已习以为常,点检了死伤的刺客,过来汇报后,便退了下去。
燕归道:“好了,我们回去睡吧。”陈兰桡听到一个“睡”字,心忽然一紧,抬头看向燕归:她忽然心生犹疑,此刻她的身份已经不同以往,已经是正大光明的太子良娣,今夜跟燕归相处……
燕归看着她眸中的疑虑之色,微微一笑:“怎么了?”抬手在她肩头拢住,正欲将她抱入怀中,便听到有人低喝一声,道:“放开她!”
燕归听了这个声音,心头一震,蓦然回头瞬间,就见一道寒光激射而至,竟是一支小箭,挟带风雷之声,直奔他的面门而来。
电光火石间,燕归抬手一挥,手掌切在箭柄上,才将那支箭拨开,但手掌也被震得隐隐发疼。
几乎是同时,陈兰桡也变了脸色,回头一看,见月光下,一道人影飘然落地,白色的长袖一挥,如同仙人一般,他拂袖而立,单手按剑,冷冷地望着燕归,
这般翩然如天人般的贵公子,自然正是久未谋面的师神光。
陈兰桡惊呼了声,声音里带了喜悦之意,叫道:“神光哥哥!”对上师神光星子般耀然的双眸,想也不想,拔腿就向着他跑去,燕归闪电般出手,将她拉住。
陈兰桡的脚步戛然而止,皱眉回头看向燕归,却又不舍得不看师神光,来不及跟燕归说话,便又转回头来,生恐此刻相逢是梦中。
燕归握住陈兰桡的手,死死不放,他凝视着师神光,对此人深恶痛绝,这世上大概没有任何人如师神光一般能够左右陈兰桡的心神了,若是这世上不存此人,或许她的心里,只能有他而已。
燕归深吸一口气,昂然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师神光的目光跟陈兰桡相对,双眸之中,有万种情绪,难以尽述,听了燕归开口,便也转开目光看向他,淡然微笑道:“对师某而言,天地之间,没有什么地方是去不得的。”
燕归看着他一身傲然之意,真真刺眼,便冷笑道:“只怕你今日……真的是来得去不得。”
师 神光仰头轻轻而笑,神情十分地轻松潇洒,笑道:“上回在庆城有幸跟公子燕归过了数招,但当时我有伤在身,不得尽兴,今日特再来请教,不知公子敢不敢跟我过 招,还是说……要以车轮之战。”他环顾周围围上来的侍卫,单枪匹马,被众人所困,他的脸上却丝毫惧色都无,眼底亦是一派坦然明朗,仿佛那些指向自己的雪亮 刀刃都是虚无。
这幅做派的师神光,让燕归越发地痛恨。
陈兰桡心中大痛,一时极为紧张,盯着师神光,喃喃唤道:“神光哥哥……”她心底自有千言万语,但是在这情形下,却竟不知说什么好。
燕归见陈兰桡一眼不眨地看着师神光,心里难过,无法形容,就算自己就在她的身旁,但却已经如隐形人般,被她彻底忽略,只怕她人还在身旁,心早就飞到师神光那边去了。
燕归压着心中痛意,大笑道:“师神光,你莫非是想用激将法引我跟你动手么?你竟这样自信你会赢了我?”
师神光只淡笑道:“那公子燕归,不知你敢不敢呢?”
身旁的护卫见势不妙,忙挺身进言,道:“太子,师神光诡计多端,何必跟他多言?”
此刻陈兰桡回头看向燕归,目光中又是焦急又是担忧,看了一会儿他,又看师神光,左右徘徊。燕归握紧她的手,忽地问道:“你想我跟他过招吗?”
陈兰桡怔住:“什么?”
燕归道:“你觉得是他死,还是我会亡?”
陈兰桡巨震:“你说什么!”
燕归看着她惊骇震动的模样,忽然大笑:“好吧,我怕什么?比就比……免得你不服气上回伤在我手里!”他如此说着,便将陈兰桡的手一松,拂袖迈步下了台阶。
陈兰桡震惊抬眸,看燕归走下台阶,这才反应过来,猛地叫道:“不要!”
燕归听着她的惊呼,脚步不由地一停。此刻师神光扫了陈兰桡一眼,复对燕归道:“甚好,今天我就同公子一决高下,看看究竟会是鹿死谁手。”
燕归对上他决然的目光,心中之气被激了起来,这会儿显然无法再退,当下便道:“好啊,让我见识见识师公子的真正实力,看看究竟是你死还是我……”
旁侧陈兰桡上前一步:“不要!”
燕归拧眉,正欲回头,师神光喝道:“兰桡!”
陈兰桡一惊,脚步顿住,师神光微微扬首,双眸之中带了一抹厉色,盯着陈兰桡,沉声道:“兰桡,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决斗,你不许参与进来!”
陈兰桡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师神光,无端地手脚冰凉。
燕归本是心中不忍,想要回头的,听师神光如此呵斥,而陈兰桡并未出声,显然是听了师神光的话了……燕归心中一叹,竟也有几分凉意沁然。
师神光把左手弓箭扔在地上,右手拔出腰间佩剑,燕归手握剑柄,同样宝剑出鞘。
月光之下,庭院之中,众侍卫退后三尺,见一黑一白两道卓尔不群的身影,持剑相向,未曾出招而剑气四溢,厅边的花树被剑气激荡的无风而动,雪色的小花沸沸扬扬飘然当空,如同下了一场小雪。
陈 兰桡站在台阶之上,浑然忘我,身不由己似地看着面前两人。燕归方才问她想要谁生谁死,但是对她而言,眼前这两个人,她不想任何一人有任何伤损,师神光自不 必说,从小耳鬓厮磨,到长大两情相悦,虽然后来几重波折,那股思恋之情淡去,自小养就的亲情却越发清晰,她自然不想师神光有任何事,但是燕归……也是绝对 无法被取代的人物啊。
不管她承不承认,燕归于她而言,也的确是天下无双,不容有失之人。
眼中的泪不知不觉竟涌了出来,眼前的景物模糊了,复又因为泪珠的掉落而转为清晰。
但燕归已经跟师神光动了手,两道人影,剑光腾空,如青凤,如腾蛟,绞斗相击,生死一瞬,让她提心吊胆,惊心动魄,几乎想闭上双眼,不敢去看。
两人都是不世出的王孙贵公子,一个是军中历练,苦心孤诣早就的强悍高手,一个是自小洒脱,心思聪敏机变的武学奇才,两人对上,正似龙争虎斗,好一场绝世厮杀。
一瞬间,只看到剑影如霜,两道人影,变幻出龙飞凤舞,一刻钟过,仍无法分出胜负,只听到两把宝剑短暂相交发出的叮叮之声,若是不看这惊险的场景,听来简直如同乐声一般悦耳。
高手相斗,胜负只在一瞬,而此地乃是北都,师神光此举无疑是孤身入虎穴,凶险万分,自要速战速决才为上策。师神光试出燕归的武学修为的确不下自己,若是在平常,倒可以酣畅淋漓地同他大战三百回合以分胜负,但是……
眼见燕归一剑袭来,师神光回剑在胸前一挡,剑尖点在他的剑身之上,发出“叮”地一声,雪亮的剑光也因此而映亮了他的脸,就在此刻,师神光忽然一笑。
明明是生死立判的时候,这俊秀无双的贵公子忽然露出如此动人的温柔笑意,让燕归不由一愣,他正欲变招,蓦地发现师神光笑着的时候,目光所对的方向,居然不是他,而是站在圈外观战的陈兰桡!
燕归发现此着,心中一震,竟不由自主地想回头看看陈兰桡是何反应,为何在这个时候师神光竟不顾生死地对着她笑?难道是她正对他说什么或者做什么?难道她真的完全不理不管我了么……燕归心乱如麻。
这正是高手过招的最大禁忌!燕归心中一乱,剑招凝滞,破绽立现!而师神光所要的正是他走神的这宝贵一刹,顷刻间,师神光剑身微微弯起往外一弹,把燕归的剑弹开,他顺势变招,一招“雪花三现”,剑锋当空挽起三道虚幻剑光,两虚一实,令人目眩神迷。
燕归心乱之间,无法窥破其中要诀,师神光微微一笑,其中一道剑花舞落,在燕归肩头绽放,带起一溜血光飞溅!
燕归身形一晃,师神光屏住呼吸,丝毫也不怠慢,剑锋带起一道清辉,向着燕归胸口刺去!正是要乘胜要命的姿态,燕归使出轻身功夫,向后而退,师神光剑尖却如附骨之疽,一寸一寸逼近,周围侍卫见势不妙,也顾不得了,纷纷要上前抢护,但因距离太远,已经是来不及了。
正在夺命之时,却有一道身影急速闪出,扑到了燕归身前,居然正是陈兰桡!
师神光心中一震,眼睁睁看着那剑刺向陈兰桡,师神光大喝一声,拼命将剑往旁边挪开一寸,可剑势如虹,怎能轻易变换,眼看惨剧即将发生,陈兰桡身后燕归抬手在她腰间一勾,把她抱入怀中,同时挥剑一挡,竟把师神光的宝剑击飞!
此刻侍卫们都已经围了过来,大喝声中,无数的刀光剑影已迫不及待向着师神光身上招呼。


第70章
剑锋未到,剑气先已袭来,挟一股凌厉的杀意,如电似的剑刃背后,却是师神光极亮的眼。陈兰桡竟无法直视,本能地闭眸不看,而剑气刺得肌肤生疼,仿佛下一刻就会切出一道致命的伤。
陈兰桡并不想这样对上师神光,但却更加无法坐视燕归送命,所以只能选择如此。
当剑锋从面前生生转开,而燕归亦及时地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开,陈兰桡才猛然睁开双眼,入目所见的,正是师神光惊怒交加的眼神,以及他身后如虎狼般扑上来的侍卫们。
陈兰桡忍不住惊呼了声,叫道:“住手!”
燕归正挥剑格开师神光的宝剑,而他因为全力调转剑势之故,正有些脱力,又加上被陈兰桡的举止震惊,一时心神不属,宝剑应声而飞。
燕归听到陈兰桡一声惊呼,才道:“退下!”但到底是差了一刻,当前那名侍卫一剑袭来,正中师神光后背。
师神光本就有些失神,更加力竭,竟无法防备也不能防备,被一剑刺中后心,他脸色微变,张口喷出一道血箭。
陈兰桡睁大双眼,闪身欲扑上去,却被燕归死死搂着,陈兰桡挣扎叫道:“神光哥哥!”却见月光之下,原本俊美无俦的脸上悲愤交加,隐隐地透出几分极至的狰狞,师神光瞪着陈兰桡,一张口,却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本是胜券在握,却没想到陈兰桡从中作梗,将整个结局改写,他更加伤心的是,陈兰桡此举,显然是因为她一心维护着燕归。
师神光又伤又怒,整个人几乎撑不住,周围的侍卫跃跃欲试想要将人拿下,若不是燕归不许上前,早就动手了。
燕归拦着陈兰桡不许她靠前,凝视着师神光道:“师公子,如今如何。”
师神光闻言,更是心如死灰,吸一口气猛地站直了身子,仰头长笑数声:“我本有心向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
陈兰桡浑身抖个不停:“神光哥哥……”
师神光看也不看她一眼,望着燕归道:“恭喜你,你赢了,要杀要剐,随便你。我愿赌服输。”
燕归看着他面白如纸,嘴角那抹血迹更加触目惊心,他心中一动,道:“好……”
正欲开口,却听陈兰桡道:“不许你伤我神光哥哥!”
燕归默然,师神光却冷笑道:“不敢,你是大魏的太子良娣,跟师某又有何干系。”
陈兰桡痛不欲生,师神光几曾这样对她,此刻她恨不得自己死了便是,事实上方才她选择挡在燕归跟前,也未尝不是因为怀着舍命之意,她谁也不想伤害,却仍是不免要伤害。
燕归看看陈兰桡,又看看师神光,终于道:“众人听令,尽数退下,让他离开。”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为之惊疑,包括陈兰桡在内,她愣愣看着燕归,心中升起一丝希冀。
“但是殿下,此人正是皇上欲得之人,这样轻易放他离开的话,皇上若是知道,恐怕会不悦……”一名侍卫忍不住进言。
燕归面无表情,道:“圣上那里自有我担着。”众人不敢再言。
师神光先是一怔,继而复又大笑,不料他方才已经伤及内息,才笑两声,一口血便又涌上,急忙伸手捂住嘴。
陈兰桡顾不得,奋力挣脱燕归的手,冲到他跟前将他扶住,含泪道:“神光哥哥,你别生气……”
师神光浑身微抖,抬头看向陈兰桡,道:“兰桡,今日是你自己选的,是你……”
陈兰桡忍着大哭之意:“神光哥哥,我没想你会受伤,我只是不想你们任何一人伤着,我宁肯自己去死!”
师神光摇了摇头:“你该知道,我跟他,只能选择一个!而你……太让我失望了。”
陈兰桡明白,但她做不到这样痛快决断地选择其一,尤其是,两个人之中必须有一个会死。
她不想选择,却终于被逼着选择,对师神光而言,她在关键时刻挡在燕归跟前,就是选择了燕归,虽然师神光也明知,如果遇险的那个是他,那么陈兰桡同样会义无反顾地为他舍身。
但是他不能容忍,无法容忍陈兰桡会为了燕归这样做,当初她自云郡弃他而去,他可以容忍,因为她必须照顾陈源跟思奴,但是今日……
陈兰桡心中大震,燕归趁机上前,将她重拉到自己身边,才对师神光道:“你放心,我说放你离开,便不会为难,请吧。”
师神光冷笑着看他一眼,目光滑向他身旁的陈兰桡,双眼中波光涌动,最后却一闭眼睛,幽幽叹息了一句,道:“从此之后……善自珍重。”拂袖迈步,往外而去。
陈兰桡看着他身影,大叫:“神光哥哥!”便想随他而去,但燕归怎能放手,那边师神光身形一晃,却到底没有停下。
刚出院落,就有人跃出来,将师神光扶住,几道人影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师神光去后,有侍卫问道:“殿下受伤了,属下去命人传太医吧。”
燕归道:“夜深,不用惊动了。”府内并无大夫,因他搬迁了,这府内并无太医在,此刻去请的话,势必要去往太子府。
燕归叫众人退下,拉着陈兰桡回到屋内,青牛捧了药箱子来,燕归把袍子脱了,胸口一道血痕颇深,血把半边衣裳浸透,因他身着黑衣,所以竟看不出来,脱下外袍后,雪白的中衣上一大片血渍,看得青牛惊叫一声。
陈兰桡正心神不属,被他一声唤醒神智,回头看时,心也不由地一紧,她知道燕归伤着,却不知伤的竟如此,而因为师神光之事,她更差点忘了他也受伤。
燕归的脸色却始终淡淡,扫了一眼伤处,又看陈兰桡,道:“你是不是在心里想着他?”
陈兰桡心里难过之极,见青牛给他上药,便转开头去,不发一言。燕归却道:“你只需要想想看,你之前没有挺身而出,此刻生死未卜的就是我,而他已经带你离开了……如果是那样,你会不会比现在更开心些?”
陈兰桡一听,更是难过,不由掩面,颤声叫道:“为什么要这样逼我,到底要我怎么做才是对的!”
燕归道:“世间并无双全法。但是兰桡……你这样做我很高兴,当看到他对你笑的那一刻,其实我心里又何尝不是想着宁肯去死。我宁肯去死,也不愿意他得到你。”
陈兰桡泪如雨下:“都怪你,都怪你。”从此之后,师神光怕是恨死她了,而她跟师神光之间,恐怕连最起码的温情都消失殆尽。但是她说“都怪你”,却并不是真的怪责燕归,而她心底对自己的痛恨,却多过一切。
燕归看着她痛楚之色,却明白她此刻的心情,便轻声道:“兰桡……你还有我。”
此刻青牛把药粉撒到伤处,燕归疼得一抖,不由握紧陈兰桡的手,喃喃又道:“你还有我。”似乎这四个字,能够止血去痛。
天色未明,就有隐隐地声响传来,燕归睁开眼睛,看着怀中的陈兰桡,她的脸色雪白,长睫毛垂着,几分可怜。
燕归稍微一动,扯到肩头的伤,不由低低地冷嘶了声。却听此刻外头有人道:“殿下可是在此么?”
燕归听清这个声音,便皱起眉来,又看陈兰桡,幸好她仍是未醒。
“是……但是殿下还没有醒……”是青牛的声音。
燕归便小心地把手臂自她身上移开,悄无声息起身,下地着靴,正欲出外,就听外面道:“我听闻昨晚上出事了?殿下无碍吗?”
青牛不知如何回答,那人道:“去通报殿下,说我来了。”燕归已经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不必通报了。”
燕归出了门来,微蓝的晨曦中,对面站着的,赫然正是衣冠楚楚的太子妃朱丹梓,两人目光相对,朱丹梓端庄行礼,口称:“太子殿下。”
燕归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朱丹梓道:“我听说昨晚上又有刺客意图不轨,加上殿下一夜未归,我担心殿下的安危,所以来看看,殿下可无恙吗?”
朱丹梓仔细打量燕归的脸色,燕归道:“没什么。”他起来的匆忙,只在中衣外面披了一件外袍,正好把肩头的伤处遮住了,但脸色仍是看出不好来。
朱丹梓微微一笑,柔声道:“殿下没事我就安心了,您可要小心些,身为大魏将来的主人,可不容有一点闪失。”朱丹梓说着,便伸出手来,把燕归的外袍扯了扯,动作亲昵,似想要替他穿好。
燕归一怔,微微闪开:“这些杂事青牛来做就好了。”
朱丹梓的手势一僵,继而柔声笑道:“既然殿下体恤臣妾,那也罢了。只不过夫妻两个,何必在意这些小事呢。都是臣妾的分内之事。”
燕归的脸色颇不好看,不知是因为伤,还是因为朱丹梓所说,朱丹梓又道:“既然殿下无碍,又已天明,就由臣妾陪殿下回府去吧?”
燕 归道:“不必,我还有事。”朱丹梓道:“那我就在此陪着殿下也好。”燕归皱眉:“不必了。”朱丹梓听他声音冷淡,却丝毫不恼,微笑道:”好吧,既然这样, 臣妾就回府等候殿下就是了。“她终于行了个礼,微微躬身之时,目光却扫向那微微掩着的房门,却又不露声色地转身率人离去。
目送朱丹梓离开后,燕归才叹了口气,他返身回到屋中,慢慢走到床边,撩起帐子,忽然一惊,只见帐内空空如也,陈兰桡竟已不见。
就在燕归派人找寻陈兰桡之时,在北都的春江街上,陈兰桡垂手漫无目的而行。
清晨的街头,人却已经不少,许多赶早市的生意人,跟许多昨夜熬玩通宵清晨返家的百姓来来往往,陈兰桡走在这异国陌生而热闹的街头,看着周围众人或颓废或兴高采烈的脸容,她抬头看看天空,天高云阔,却不知该往哪一个方向飞去。
她信步而行,逐渐有些累了,看前方好些人聚在一起,她便也走过去,捡了一个空座坐了,那开铺子的老板见她呆坐不语,便送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过来。陈兰桡并不想吃,那老板道:“姑娘吃吧,不要钱的。”
陈兰桡楞道:“不要钱?”老板道:“是啊,咱们虽然是小本生意,但托圣上洪福,大魏一直太平无事,也攒了些小钱,这两日是小人老父亲的寿诞之日,我跟拙荆两个便想摆个免费施面的摊子,专门招待来往无钱的流民……算是给老父亲积福罢了。”
陈兰桡看着他笑呵呵的脸,不知为何眼睛有些发热,仍是怔怔问:“流民?”
老板道:“是啊……就是其他几国来到北都的流民……有些的确是可怜的,我也没什么本事,管一碗面足他们一餐饥饱就好……听姑娘你的口音也不像是咱们大魏人?”
陈兰桡道:“我是陈国的。”旁边一个正吃面的客人听了,便道:“我也是陈国的!”十分喜悦地凑了过来。
陈兰桡呆道:“你也是?”那人道:“可不是么!我是来投亲的。姑娘你呢?”陈兰桡语塞,那人他乡遇相亲,十分欣喜,道:“姑娘你不知道吧,我们陈国也有人在大魏当官儿呢,是我的亲戚……反正现在陈国也归大魏了,我就来投奔他了……姑娘你也是投亲的?”
陈兰桡无言以对,心中忽然萌生一股极端的愤怒之意,促使她捧起桌子上的面碗,发泄似的开始吃面,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碗里,又被她大口大口吞了下去。
对面那陈国人吓了一跳,不知她是怎么了,正在此刻,却有人坐在陈兰桡的对面,抬手按住她的手,把碗轻轻地压在桌上,轻声说道:“别这么吃,会伤身的。”
陈兰桡一愣,这人明明是对自己说话,但她却并不认得此人。那人却嫣然一笑,又道:“我找了你很久,却原来你竟在这里。”
陈兰桡听着这个声音,心头一震,却又有些不敢相信,对方含笑看她,又道:“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蓉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