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跃头一歪,便没了声息。
一直到此刻,太子琪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看着燕归,骇然如看鬼怪,嘴唇翕动,终于出声:“燕归,你这是何意?”
燕归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微微歪头看着地上的太子琪:“太子殿下还不明白吗?”
太子琪只觉得一股冷意袭上心头:“你、你莫非是想造反,你……想杀我?”
燕归冷地一笑,淡淡道:“除了这个,我现在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你敢!”太子琪平日作威作福久矣,而燕归从来都是低声顺气,不做反抗,此刻怎能相信:“你、你若干如此,父皇怎能容你!”
燕归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向虚空的夜色中:“我就算不如此,也没有人能容得下我吧……”
太子琪身上剧痛,加上濒死的恐惧跟愤怒,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
陈兰桡手中的匕首几乎握不住,望着就在身前的燕归,他苍白的脸上还溅者血,眼神中的冷漠无情,令她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惧。
太子琪绝望叫道:“你为什么要这样,难道就是为了这个贱人!”
燕归嘴角上扬:“殿下,她是我的人,这个世上能打她骂她的,也只有我……你真的不该,总是觊觎她,而且我对你也实在是忍够了……”
太子琪又恨又怕地看着燕归,猛然之间探手,把愣怔中的陈兰桡擒住:“那我就先杀了她!”
悄无声息间,公子燕归已出手,铁钳般的五指紧紧握住陈兰桡的肩膀,将她生生地拖到自己身边,手中长剑则往前刺出,正中太子琪的胸腹之间。


第50章
燕归左手抱紧陈兰桡,右手持剑,斜斜往外抽出,无情的剑刃带着一溜儿血花飚出。太子琪厉声惨叫,噗通倒地,鲜血潮涌,暗色的血在地面蔓延,让他看起来像是伏身在一团小小地湖泊上。
陈兰桡浑身轻颤,身不由己靠在燕归肩头,他仍穿着冰冷的铠甲,铁甲带着寒意,蹭在脸上,如同针扎一般难受。
燕归仍旧矗立不动,双眸死死盯着地上的太子琪。
太子琪扑地,身子轻微抽搐了两下,嘴角的血缓慢流出,很快就彻底地停了呼吸,但他的双眼还睁着,眼神充满了惊愕不信。
恐怕太子琪倒地的那刻也无法相信,堂堂魏国太子,竟然会死在这个不知名的小郡之中,而动手的,居然还是燕归,那个在他面前总是习惯低头请罪的燕归,那个不受宠的令人讨厌的……他的兄弟。
虽然对太子琪而言,在他的眼中燕归通常是以“敌对者”以及“可利用者”的形象出现,远远多过“兄弟”这种身份。
直到此刻,燕归持剑的手才微微发抖,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在地面上汇聚。耳畔,仿佛听到外面传来的嘈杂声响,有卫兵夜巡而来。
这混乱场景,该如何是好?
千钧一发之时,地上的紫姬吸了口气,用颤抖不休的手抓住一把侍卫丢落的刀,扶着柱子艰难站起身来。
她看一眼燕归,又看向他怀中的陈兰桡,望着她的背影,紫姬仿佛获得了新的气力,她踉跄上前,站到太子琪身旁。
低头看一眼死去的太子琪,紫姬哈哈一笑,挥刀砍在太子琪背上,厉声笑道:“看看今日鹿死谁手!”
外间卫兵们听到异动,纷纷赶来,燕归凝视着紫姬的眼睛,心头一动。
而陈兰桡听到声响,也蓦然回头。
刹那间,门口涌现许多魏军,一看室内情形,个个震惊胆寒,众目睽睽下,紫姬挥刀指向公子燕归,道:“如今我便是杀了太子,你又奈我何?”她浑身带伤,脸上亦有血痕,却笑得妖艳凄厉,似地狱恶鬼,生现于世。
紫姬声音虽不大,但字字清晰。
门口的侍卫们听得分明,顿时大叫了声,冲进来站在燕归身侧,同时将紫姬围在中央,可是见紫姬这幅骇人模样,倒是无人敢贸然上前,一时僵持,都等燕归示下。
一直到此刻,陈兰桡才明白过来紫姬是何意图,她惊得踏前一步:“你……”却又被燕归及时拥入怀中。
燕归同紫姬两人目光相对,面对周围跃跃欲上的卫兵们,他沉声喝道:“这刺客已经被我重伤,不得取她性命,要留活口!”
紫姬听了这句,昂首笑道:“公子燕归,算你厉害!但我、我杀了太子琪,这条命……已经值了!”她勉力说了几句,嘴角亦涌出鲜血来,手一松,腰刀铿锵落地。人也摇摇摆摆,往后跌倒。
卫兵们见状,方信了燕归所言,急忙上前将紫姬拉起来。
紫姬动也不动,已然昏迷,脸色惨白如纸,加上浑身血迹,宛如血人似的。
陈兰桡目睹全局,恨不得立刻扑过去,但却情知此刻不是妄动之时,更非她说话之时,于是只紧紧地捂着嘴,竭力忍住。但眼中的泪却仍不由自主地跌落下来。
其中一名侍卫伸手在紫姬鼻下一探,惊道:“殿下,她已无鼻息!”
陈兰桡猛地一抖,差点叫出声来。燕归却是一副冷酷无情状,冷冷说道:“我方才见她伤了太子,大怒之下出手重了些,但是她现在不能死,不然我于父皇面前无法交代!快去叫大夫,务必要救活了她。”
侍卫们领命,把紫姬抬了出去,一边紧急传大夫前来。
燕归这才搂住陈兰桡,抱着她出了这间充满了死亡跟诡诈惨殇的屋子。
这边忙成一团,而遥遥的,霜影跟陈国的黄将军正在月门边焦急等候,他们见侍卫们来来往往,两个人不知发生什么大事,颇为心惊,却不敢贸然造次,只因之前陈兰桡赶来见太子琪之前,严厉吩咐过他们不许跟随,霜影不放心,才拉着黄将军偷偷来到此处观望。
此刻见燕归拥着陈兰桡出来,两人齐齐松了口气,忙跟随回来。
回到了陈兰桡原本的居处,燕归示意霜影跟黄将军皆退下。陈兰桡今夜经历了太多,惊魂未定,落座之后仍浑身冰冷,强忍着心中惊悸,问道:“紫姬会如何?”
燕归坐在旁边,目光看向别处,不言不语,恍若未闻。
陈兰桡见状,却明白燕归心底恐怕也不会平静,毕竟,太子琪再怎么罪大恶极,也是燕归的兄长,而陈兰桡也深知,若不是今夜情势逼迫,他恐怕也不会对太子琪下狠手。
陈兰桡垂眸,隔了片刻,才轻声又说道:“对不起。”
燕归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她:“你对不起我什么?”
陈兰桡道:“若不是因为我,你不会……”
燕归眼皮一垂:“你能如此想,我很欣慰。”
陈兰桡不知该说什么:“以后怎么办?”
燕归问道:“你是担心紫姬,还是担心我?”
陈兰桡仔细想了想,终于说道:“两个我都担心。”
燕归静静地凝视她的眼睛,忽然唤道:“兰桡。你过来。”陈兰桡迟疑地看他,片刻起身,走到他身旁。
燕归抬手,把她的手握住,轻轻一拉,便将她拥入怀中。
他身上透出铁锈一般的味道,将她包围其中,隔了会儿,陈兰桡才醒悟,那是血跟铁器沾染,交织出的气息。而他的怀抱也一如之前般的冰冷,可是虽然冰凉,却十分可靠,如同靠着山岳般,不必担心崩塌。
“燕归……”陈兰桡忍不住喃喃地唤了声。
燕归轻声回答:“嗯。”
陈兰桡眨了眨眼,手指摸过他冷得刺骨的铁甲:“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燕归问道。
陈兰桡道:“你让我很为难,我本是恨你入骨的,但到现在,我却分不清,我到底是不是仍是痛恨你的。唉,你为什么要是魏人呢,你为什么……会是陈国的敌人呢。”
燕归没有办法回答:“那么,如果我不是魏人,也不曾做陈国的敌人,你会对我如何?你可会喜欢我?”
陈兰桡一颤:是啊,就算燕归不是魏人,也非陈国的敌人,她也不可能喜欢上他,因为,她的心是属于师神光的!从来都是!
陈兰桡一瞬的色变,让燕归知道了那个答案。他不再做声,只是紧紧地搂着她,但是就算再用力让她靠近自己,也没有办法安心,也无法驱散他心底的那股寒意。
陈兰桡痛的闷哼一声,不得不低唤道:“燕归……”
燕归回过神来,微微松了松手臂,低头看着她的小脸,燕归抬手将她的下巴勾起,低头吻落。
陈兰桡先是一惊,本能地欲要反抗,燕归的唇却已贴过来,冰冷的唇瓣,依稀也带着血的味道,让她一阵头晕。而他长驱直入,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强占她所有的一切。
陈兰桡无法呼吸,被迫接受他的强横,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掀起万顷波涛的湖泊中的一艘小船儿而已,身不由己地动荡,他卷起巨浪滔天,会轻而易举地将她拍碎。
但他的舌缠住她的,似邀请她共舞,但她却浑然无力,失去主张,身体僵硬,阵阵发昏。浑浑噩噩中陈兰桡想:若是一切都因此结束,倒也是好的,就让他波涛万顷,将她拍碎、毁灭好了!与其在夹缝中左右为难,倒不如一了百了。


第51章
陈兰桡停止挣扎,索性不再反抗。燕归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她,原本苍白的脸颊上浮现淡淡的嫣红,发髻有些凌乱。他伸手将她的鬓发撩起,放在鼻端轻轻一嗅,才将她抱起,步入内室。
燕归将人放在榻上,陈兰桡腰肢一扭,正欲起身,却被他按住,粗粝的手指自她脸颊往下,滑到颈间,让陈兰桡微微惊颤,而他的目光在她玲珑浮凸的身段上扫过,复凝视着她的脸,看着她惊慌的神情,手上不紧不慢,解开她束腰玉带。
陈兰桡惊呼了声,燕归的手斜插入内,手掌心贴着那毫无瑕疵如同凝脂的雪嫩肌肤,人也随之覆身而上。
次日绝早,陈兰桡梦中惊颤一下,便睁开眼睛,一转头,便看到身侧燕归正起身穿衣,衣裳一掩,遮住底下精壮身躯。
她惊见这一幕,忙闭上眼睛转开头去,燕归察觉,便回首相看,见她埋首背对自己,只露出一头缎子般的长发,他静静凝视了片刻,才笑了笑,穿了靴子,下地往外而去。
一直听到脚步声响消失,陈兰桡才又缓缓地转过头来,凝视燕归消失的方向,呆呆出神,不免又想到昨夜的种种情形,瞬间脸上红做一片,呼吸也变得急促。
过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此时并非害羞的时候,趁着没有人进内打扰,忙爬起身来,幸好几件衣物还算完整,勉强取来,手却抖个不停,弄了半天才算穿好。
正整理妥当,外间霜影奔了进来,见她坐在床边,青丝垂肩,便叫道:“殿下!”扑过来问长问短。
陈兰桡小声道:“我没事,你自外面来,可知道紫姬如何了?太子那边又是怎样?还有燕归……他做什么去了?”她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霜影微楞,继而说:“我打听到紫姬人是醒了,但被关押着,还听说那个叫什么的……总跟在太子身边的人还去审问过她……也不知如何。”
陈兰桡心头一震:“是太子少傅关承……”虽然陈兰桡觉得紫姬不会供认什么,但关承那人心思缜密,只怕会看出什么破绽。
霜影道:“殿下,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太子就死了呢,真的是被紫姬杀死的吗?”
陈兰桡问道:“你想说什么?”
霜影喃喃道:“我就是觉得好生古怪,紫姬明明没有跟着我们……她居然这么能耐……”霜影想不通,又觉得那万恶的太子琪死就死了,正是好事一桩,她便摇摇头,又问道:“至于公子燕归……殿下,他昨晚上是留宿在这里的?那他有没有……”
陈兰桡脸颊如火,眼前闪过许多荒唐情形,颤声道:“别多嘴,什么也没有。”
霜影应了声:“我就是担心他欺负殿下。”
陈兰桡脸越发红:“什么欺负?别瞎说……现在不是说这些无稽之谈的时候,我……我想先沐浴更衣,然后想法儿救紫姬。”
陈兰桡草草沐浴一番,换了套衣裳,正欲出门,却见青牛来到,在门口把她一拦,道:“殿下去哪里?”
陈兰桡道:“自是有事,你拦着我做什么?”
青牛鼻孔朝天,道:“我是奉殿下命令,来看着你的……殿下说即刻要赶路回北都了,让公主哪里也不要去,更不要乱走……赶紧收拾上车。”
霜影见他这样无礼,便上前道:“你敢这么对公主说话?”
青牛道:“我怎么说话啦?除了我们公子,我对谁也是这样。”
霜影不忿,陈兰桡将她拦住:“别急,去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吧。”霜影这才瞪了青牛一眼,转身入内,青牛则向她扮了个鬼脸,撇了撇嘴,转身欲走,却被陈兰桡叫住。
青牛回头:“公主还有何事吩咐?”陈兰桡见左右无人,便低声问道:“你们殿下如今在哪里,做什么?”青牛道:“殿下……我为何要告诉你?”刚要说,却又警醒。
陈兰桡道:“你若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找他,料想你拦不住我。”青牛却没什么武功,吓得后退一步,警惕地看她。陈兰桡道:“我并无恶意,只是问一句,也算关心。”
青牛这才道:“我信你才怪,你关心我们殿下,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陈兰桡愕然失笑,却不跟他计较:“你说不说呢?不说我真的要去了。”青牛无法,才悻悻道:“昨天太子……殿下忽然被师神光的刺客杀死,太子少傅关大人极为恼怒,一大早就把殿下叫去商议事情了。”
陈 兰桡问道:“是商议什么?”青牛道:“我怎么知道,他们又没让我在旁边。”陈兰桡问道:“那么紫姬呢?”青牛道:“是说那名刺客吗?命是保住了,但迟早也 是要死的,回到北都,有她好看呢。”青牛说完后,又盯着陈兰桡,道:“我知道她是师神光的人,你当然是舍不得她死的,但是我劝你别打这主意,免得把我们殿 下牵连进去!”
青牛说完之后,哼了声,才自离去。
因为太子琪之事,今日一直等到快要正午了,车驾才动身往北都而行。
陈兰桡一直也没见到燕归的人影,她跟霜影两人坐在车厢中,昨天还是三人同行,今日变成两个,霜影满心疑惑,但是想到昨晚那诡异的场景,便不敢相问,只是频频看向“蓉蓉”原本坐着的地方,略有些伤感。
入夜后,队伍终于进了一个小镇,暂时驻扎。早有先行兵马通知镇长,因地方太小并无驿站,便征用了当地几名大户人家的住宅。
才安置妥当,燕归便来到,随行的还有少傅关承。陈兰桡见两人神情冷肃,略微猜到几分来意。
燕归淡淡道:“公主殿下,关少傅有些事想要问你。你可据实直说。”虽然半天不见,但此刻面对面,陈兰桡仍觉的自己无法面对他,便垂了眸子:“哦,不知何事?”
此刻关承上前,道:“昨晚太子殿下遇刺之事,听闻公主当时也在场,不知具体情形如何,关某愿闻其详。”
陈兰桡闻言,便抬手扶了扶额,蹙眉道:“昨晚事出突然,我已被吓呆了,有些事几乎都记不起来了。”
关承冷道:“公主不必谦虚,谁不知道公主是女中豪杰,怎会有‘吓呆’之说?公主莫不是心虚想要掩盖什么?”
陈兰桡抬眸,对上关承精明的眼睛:“那不知关大人指的是什么?女中豪杰云云,不过是外头的虚名,我其实不过也是个弱女子罢了,何况死的是太子殿下,事关重大,我想就算是关大人在场,也未必能保持镇定吧。”
关承双眼眯起:“那公主真的半点也不记得了?”
陈兰桡叹了口气,才又说道:“我只记得……我刚一到场,就看到满地狼藉……太子殿下已经倒在地上……然后……”她皱着眉,做苦思冥想状,最后一抬眼,道:“幸好……燕归殿下赶到……才逼退了……刺客……大抵是如此罢。”
关承皱眉,不置可否。燕归道:“少傅,你可听清楚了吗?”
关承抬头看向燕归,忽然严肃说道:“相信不用我说,殿下也该明白此事的严重性,太子遇刺身亡,此事你我皆逃不了干系,若是回到北都,皇上一怒之下……谁也想不到会是如何。”
燕归道:“刺客已经被擒住,夫复何言,父皇若想要治罪,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关承冷笑道:“那名刺客,先前在庆城已经刺杀过一次太子殿下,可是却被燕归殿下所救,后来就不知所踪,而本来昨天燕归殿下你不该出现的,难道只是巧合么?只怕皇上没有你想象中的糊涂。”
燕 归面不改色:“不错,我本来想利用那刺客对付师神光,却不料她在我走后,径自逃走,今次刺杀太子,恐怕也是领了师神光的命令,毕竟我在云郡将他击败,他当 然不服,用这种围魏救赵的手段逼我回防或者让我自乱阵脚也是有的。至于我紧赶回来,一来是因云郡已得手,二来,却是因为父皇的密令,关大人你莫非不知道 吗?”
陈兰桡听燕归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对他“另眼相看”,听到他说师神光,心中却一阵悸动,隐约察觉燕归好像在看着自己,她便只低头,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一直到燕归最后说出“密令”两字,陈兰桡才又留了心,她微微抬头,却见关承面露悻悻之色,竟道:“此事我本与太子商议,正要去通知殿下的,不知殿下从何得知?”
燕归面色仍是淡淡地:“原来如此。只是北都里有人给我传信,我见先生跟太子都不曾提及,还以为你们不知,故而云郡一定就飞马赶来,没想到却正遇到此事,奈何!”
陈兰桡满心疑惑,而关承听到这里,便道:“既然此处事情已避,关某告辞……殿下,聪慧机警,还要好自为之了。”
燕归微微躬身:“多谢先生。”关承看他一眼,又扫向陈兰桡,最终一声长叹,拂袖离去。
关承去后,陈兰桡的心复怦怦地跳了起来,偏偏燕归也不做声,只是移步到她对面,缓缓落座。
陈兰桡见他靠近,竟又是一阵紧张,暗中平静呼吸,终于问道:“你同他说的,是什么……密令,北都有何事么?我怎么都听不明白?”
燕归举手倒了杯茶,握在掌中,垂眸轻声道:“我父皇在你们出发前天有密令传到庆城,是太子接的,密令上说,父皇病重,召我们速回北都。但是太子跟关承并没打算将这消息告诉我。”


第52章
太子琪跟关承瞒而不报,自个儿却冠冕堂皇地随同质子回北都,对魏帝而言,燕归仍于云郡作战,自然是不孝之举,恐怕还会更认为他只会好勇斗狠。
何况魏帝的情形不知如何,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燕归不回北都,在这敏感时机少了一位王子,自然也是太子琪跟关承所乐见的。
却没想到,太子琪竟死在半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关承心思深沉,当然不会轻易相信燕归的说辞,但是当时在场的太子琪的手下尽数被灭口,剩下在场之人,除了紫姬就是陈兰桡,前者昏迷之中,纵然醒来也不一定能招,后者却也回答的无懈可击。
关承负着双手,唉声叹气,虽然太子琪不像个好君主,但毕竟魏帝指他为辅佐,他自然要尽量相助,如今却……真相不明,魏帝那边也无法交代,而且事后……要立哪位皇子为太子?恐怕北都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天下陈国才平,但章国仍在,于这个紧要的时刻,魏国才强盛起来的国运是否因此会产生专机?真让人愁绪百结。
关承正胡思乱想,眼前忽然一道银光掠过,而后有人叫道:“有刺客!”
室内有些静,因开了春,有虫儿出没,弱弱地在窗外低鸣。月光自半敞的窗扇淡扫进来,凝望着屋内两个对坐无声的人。
燕归喝了口茶,便将杯子放下,忽然道:“怎么没有酒……来人……”正要叫人,陈兰桡心头一跳,忙拦阻道:“别喝了,喝醉了怕会误事。”
燕归抬眸,眼睛之中颇有深意:“哦?误什么事?”
陈兰桡无法面对他漆黑又带寒的双眸,只好转开头去,道:“没什么……只是,如果没有别的事了,你还是回去歇息罢。”
燕归这才了然似的一笑:“你怕什么?难道我会伤了你么?”陈兰桡脸上微热,带了愠色。
燕归见她含嗔不语,便伏身往前,隔着桌子勾起她的下颌,待要细看,陈兰桡举手一挥,将他的手撇开。
燕归挑眉,笑道:“怎么,我哪里得罪你了?”陈兰桡道:“你放尊重些。”燕归道:“我对你已经极为尊重了,所以昨晚才……”
陈兰桡不等他说完,蓦地起身,走到窗户边上,伸手把窗扇推开,让夜风吹进来。
凉凉的风吹在她滚烫的脸颊上,她索性张开口,将那凉意深深地吸入心中,仿佛想以此来压制心中那恼人的混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