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衣眼睁睁看着君朔走远,咬唇说道:“我知道大哥的身份瞒不住,没想到竟是这混账先看出来的,这混账的狗眼倒是厉害。”
燕姓汉子摇头。
朝衣望他,燕姓汉子说道:“沉戟,非无戟。”
朝衣一怔,而后叫道:“大哥。”伸手握住燕姓汉子的大手,他一只手能抵她双手大小,燕姓汉子目光一动,自朝衣白嫩的手上掠过,便把自己的手抽出。
朝衣却浑然不在意,面露笑容,伸手拉扯着燕沉戟的肩膀:“好了,不理那厮,回去准备一番,我们去江南了,大哥,江南……你说那地方好玩儿么?”
她守着燕沉戟身边,肩膀时常便蹭在他的身上,她身量不高,燕沉戟又生的魁伟,她的头只能到燕沉戟的肩膀之下,看起来竟好似蹭着他撒欢儿一般。
朝衣自未曾发觉,就在身后,那即将进殿门的四王爷君朔,缓缓地回过头来,盯着两人挨挨挤挤越走越远的身影,眼中寒芒闪烁,衬着那诡异面具,叫人不寒而栗。
朝衣同燕沉戟回到国公府,众人听闻了次日即刻要出发去江南,一时慌乱起来,府内丫鬟便忙着替“少国公”准备出行之物,傅东篱却知道她能够出使江南,这便代表着皇帝对“轻羽”的信任,不免也语重心长了一番,夜间,留安又来厮缠了许久。一直到夜深了燕沉戟才回隔壁房间,朝衣宽衣上床,不知不觉睡着,却得一梦。

第十四章 大梦知

人生在世,共有多少难忘的场景片段?倘若一口气不来,心想的会是哪幕?朝衣从未想过,她只是牢牢记得,藤花树下,那人将自己的手握住之时,两边垂着的紫藤如璎珞坠地,或淡或浓的香气缭绕周遭,那人拥着自己,低声在耳畔说道:“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的红唇极软,声音动听,是朝衣听过的最为好听的说话声,这一句伴着浅淡的香气,像是在朝衣的心底种下了一颗柔软的种子,她本以为会长出甜蜜盛放的花树,就如今日周遭的喧喧开放的紫藤花一般,但是后来,他破土而出的时候,却长成了一根尖锐无比的刺。
藤花掩映,随风微微地抖动,每一朵都好似奏响天籁之声,她从未见过这样美的男子,这样温润的眉眼,这样温柔的说话,他好的美的不像是真的。让朝衣有些莫名的恐惧,唯恐这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给了她好的,最后却……
但她不肯去想,也不肯说。她最喜欢他拥着自己,在耳畔低低的絮语,说着他的过往,指点着他们的将来,那都好像是一场胜极再也不能前进一步的美梦,朝衣爱极发狂,甚至对他的出身之处有了无限向往,纵然知道那里并不是她想象之中有繁华绽放的温柔所在。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朝衣从山崖底下把那个一身血的少年带回天庐的时候,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这被血糊了全身甚至面目全非的人,会成为她一生纠缠不清的劫。
肩膀被握住,朝衣大叫一声,蓦地睁开眼睛。
面前是燕沉戟担忧的双眼,他的大手握在她的肩头,沉声说道:“朝衣。”
朝衣环顾四周,又伸手摸摸自己颈下,一身的汗,做了噩梦。她低了低头,再抬头时候笑了笑:“大哥,无事,又做梦了。”
燕沉戟并不动,只是定定看着她。朝衣伸手抓抓头:“真个无事……这次……”
只是又梦见美梦破碎天崩地裂那一日而已。
次次梦起,重复心碎,开始时候醒来还会大声嚎哭,情难自已,到后来就学会压抑,还是不要再说。纵然她知道不管她说多少次,燕沉戟都会静静聆听。
可是她已经不愿再提,因为无济于事。
燕沉戟伸手,探向朝衣面上,却未曾触到她的肌肤,朝衣一怔,抬手在眼角一抹,强笑道:“多少次了……死性不改。大哥,你不必理会。”
燕沉戟不再看她,只是将头转到一边,定定地望着别处,问道:“定神散。”
朝衣拍了拍额头:“最近都没怎么做梦,因此就忘了吃,大哥,我明儿一早起来就吃,你放心……”她停顿片刻,说道,“又惊醒了你,去睡罢。”
燕沉戟摇了摇头,回身到桌子边儿上,抬手倒了杯水,便返回来,朝衣无奈看他,终究一笑,自挂在床架旁边的布囊里摸来摸去,摸出一粒药丸来,在燕沉戟跟前晃了晃,才填入嘴里。
燕沉戟将水送上,朝衣喝了口,便说道:“如今你放心了?”燕沉戟将茶杯接过去,回身放在桌上,终于迈步向外而去,走到屏风后面却停下步子,朝衣眼睁睁看他盘膝坐定,不知是哭是笑。
他究竟……是不放心。
朝衣本是要下地,想来想去,仍旧罢了,拉着被子重又卧倒,想了会儿,翻身向内,眼中的泪一倾斜,顺着眼角坠落下去。
——当日你若同我说有一日会有尽头,或许我不会如现在一般难过。
但是他并未曾说。
朝衣想:“他也未曾料到最后罢,只不过他走先了倒好,不然的话,若是留下他如我一般难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他又怎受得了。”想到此处,又觉荒唐的庆幸。
朝衣出声:“大哥,……我记得,我师父临去之时曾同我说,不可出手救人。”
屏风后燕沉戟一声不吭,仿佛未曾听到。但朝衣却知道他有在听。
朝衣翻了个身,眼睁睁望着眼前白色帐顶,说道:“师父曾算得我在天庐会救两人,一个是仇人,毕生仇不可解,一个是贵人,会救我于水火,师父一辈子从未曾算错任何,我果真救了大哥跟他,可是我现在竟不知,大哥是我的贵人,难道他……会是我毕生的仇人么?”
燕沉戟双眸一抬,却又垂下,仍旧不言语。
朝衣喃喃说道:“我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如今却似有些明了了……师父的意思,大概是说我若是救他,便注定会跟他有一番纠缠,这是死结,……如今我……这样,岂不等同遇上了仇敌么……大哥,你说我、想的对是不对?……师父,是怕我出事……可……”
燕沉戟垂着头,一动不动,静静听得朝衣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而后就是细密沉稳的呼吸声渐渐起来,定神散发挥了功效。
朝衣睡得安稳,梦中又出现满山遍野盛开的花,天庐蝶谷之中,蝴蝶翩然飞舞,有蜜蜂在花树之中嗡嗡发声,那棵已生长百年两人合抱才能环过来的藤树,浓密的花枝垂下来,一串串的紫色花铃次序盛放,有的都已经垂落到地面,仿佛天然的帘幕,两个人影依偎在一起,难舍难分,依稀传出一声轻轻的笑,像是藤花摇动发声一般动听,而后那长身的少年微微翻身,便将人压在身下,一袭轻衣随着动作微微起伏,甜腻的低吟溢出,一瞬间连天地万物都不复存在。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些最美最美的光景一起过了,但他究竟是失约了。然而梦中的朝衣却不曾想到这些,只是微微地露出笑容来,似神智已经都留在那个藤花盛放蝴蝶翩飞的午后。
一梦便到了江南。
朝衣打了个哈欠,自马车中探头出来,一眼便看到燕沉戟正坐在车前,仍旧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朝衣正要问到了何处,却见前方马上,一人恰巧回过头来,极亮的眼睛扫了扫朝衣兀自带着慵懒之色的脸,笑道:“少国公真是好睡性,这一路上倒有大半时间是在睡梦中度过,不知可做了什么好梦么?”
朝衣伸手摸了摸有些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哈欠说道:“谁叫本国公是文官呢,手无缚鸡之力,比不得舒状元文武全才,龙马精神,真是后生可畏啊。”
那马上之人正是宰相大人极力推荐的舒临渊,此刻便笑道:“后生可畏?哈,说起来,少国公倒真个比臣大了六七岁,只不过看起来却是面嫩的很呐……真真叫人羡慕。”说着,嘴角便漾起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话音刚落,旁边车上有一人出来,双手插在袖子里,左右看了看,说道:“这话听着怎么有些奇怪……我说舒大人,我在皇都的时候可曾听闻一些有关大人的不好传闻呐,你就不能收敛些么?”
这人却正是东方冠卿,朝衣扭头,见他脸颊上一道印痕,好似方才也缩在里头睡觉,不由哑然失笑。
那边舒临渊却笑道:“什么传闻?侍郎大人不妨说一说,在背后里听来的消息,总比不过当面问事主的好,您说是不是呢?”
东方冠卿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倒是有心一问,只怕状元爷不肯诚实作答。”
朝衣见两人好像不太对付,便回身进去,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着边笑眯眯地听热闹。
舒临渊说道:“侍郎大人不问,怎知我不会诚实作答?”
东方冠卿看了看天,不以为然地朗声说道:“我是听人曾说过,舒大人似乎有那断袖之癖哇。”
朝衣一口水噗地喷出来,弄得嗓子眼里也不舒服,连连咳嗽。
舒临渊笑看她一眼,说道:“瞧少国公这一口水喷的……”朝衣伸手抚向胸口,一边冲着舒临渊摇手:“本国公什么都没听到,你们继续,继续。”便想看舒临渊怎样反击。
东方冠卿冷冷觑了朝衣一眼,却问舒临渊:“状元爷何故顾左右而言他?”
舒临渊回过头来,说道:“我当侍郎大人想问什么呐,这个其实并没什么藏着掖着的,不瞒您说,下官我倒的确有这个嗜好。”
他竟坦然认了,这真真意外!
朝衣只觉得方才喝下去的一口水噎在胸口里,上不上下不下,有些难受,见东方冠卿饶有兴趣还想再问的模样,急忙挺身而出,说道:“两位大人,且停一停,说笑也要看个地方,好歹两位也是钦差,麻烦自重些身份才是。”
东方冠卿挑挑眉,终于不做声,舒临渊却长笑两声,倒也真个不搭腔了。
夜晚便在客栈里歇着,只因前方山路崎岖,夜路难行,虽然只走两个时辰便进了疫情发生的地界,为了谨慎起见,还是暂停此处,马车停下,朝衣便从车上跳下来,不料在车内坐了许久,腿脚有些不灵便,身子便歪了歪,正稳着身形,旁边有人探手过来,扶着朝衣的胳膊说道:“少国公要留神呀。”

第十五章 另眼看

朝衣怔了怔,抬头看去,却见这无声无息过来扶了自己一把的却正是舒临渊,此人生得不算出色,平平整整的容貌,第一眼看去极容易被忽略,然而细看看,却偏觉得极为耐看,是个让人看了第二眼还想再看的主儿。
朝衣一看他那双极亮的眼睛,不由地就想到方才东方冠卿路上说的那个有关状元爷的传闻,当下便咳嗽一声,将胳膊撤回,说道:“多谢。”
舒临渊倒也不纠缠,一笑松手,此刻东方冠卿便袖着手也过来了,见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舒临渊,说道:“状元爷这一手漂亮啊,只不过马屁像是拍到了马腿上,可惜可惜。”
舒临渊看向东方冠卿,说道:“侍郎大人对我倒是颇为关注,莫非……”
朝衣见两个又开始了,便不去理会,拉了燕沉戟便向内而去,这功夫随行的仆从们放马的放马,搬东西的搬东西,纷纷向着夜幕下的这客栈进去。舒临渊同东方冠卿见人走了,互相哼了声,也跟着缓缓入内。
一行人入内之后,客栈周遭的草丛簌簌抖动了一阵,隐隐地露出一双双森亮的眼睛窥视着此处。
前方燕沉戟已经同朝衣进了门,迈步入内的时候脚步顿了顿,朝衣察觉,问道:“大哥,怎地了?”燕沉戟将回头却又未曾回头,说道:“无事。”仍旧往前走去,朝衣只好跟上。
最后进门的舒临渊同东方冠卿两个也迈步进来,东方冠卿袖着手便随着朝衣而去,舒临渊看了一眼燕沉戟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回过头来,望向背后沉沉暮色。
客栈院门之外的草丛飞快抖了一下,而后便归于沉寂。
舒临渊居然是个极爱说笑的人,起初听到此人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个严肃深沉之人,果然是人不可“貌”像。
再加上他自曝的那个爱好,真让朝衣对舒状元“另眼相看”,不仅仅惊诧于他那种不同寻常的嗜好,更惊叹于他居然坦然承认的作风。
钦差一行进店时候天色已晚,店家准备了饭菜,连同三位钦差在内,众位随行都在厅内聚集起来,只因三个钦差里头有两个是爱说笑的,每每开口还没出声便先露出笑容,另一个虽然总有些挑三拣四,不过也不怎地严厉,因此上下倒也其乐融融。
晚饭之后,东方冠卿先去了房间,这边朝衣同燕沉戟也一并上楼,舒临渊喝了杯茶,将随从侍卫唤来叮嘱了一番,便也上楼而去。
且说朝衣同燕沉戟两人进了屋子,燕沉戟说道:“今晚我留在此。”他等闲不会主动开口说话,朝衣急忙问道:“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燕沉戟点点头,朝衣想了想,说道:“那,我去告知冠卿跟舒状元。”燕沉戟说道:“不必。”朝衣一怔,而后问道:“莫非他两个也知道了?”燕沉戟沉默片刻,说道:“提防些舒某。”
朝衣出外,便叫店家又搬了张床进来,小二的忙碌时候,正巧舒临渊身着便服出来,手中还捏了一把扇子,靠在栏杆边上往这边遥遥一望,笑的三分贱气纵横,道:“少国公莫非是一个人睡有些不自在?下官的房内空闲的很呐……”
朝衣望着他微微挑起的眼角,说道:“多谢,只不过本国公爷对断袖子的没什么好感。”
舒临渊哈哈而笑,丝毫不恼,反又说道:“原来少国公喜欢的是燕大侠那种么?”面上贱笑不改,眼底却多了点儿内容。
朝衣见他竟不知收敛,不由冷哼一声,说道:“失陪!”回身入屋内去了。
舒临渊挑了挑眉,摇着扇子也回了屋内。
到了晚间,子时已过,朝衣翻身而起,听到外头叮叮当当,似有刀剑交击发出声响。朝衣一惊之下,便想下地,旁边却有人低低说道:“勿动。”
朝衣听得是燕沉戟的声,急忙起来,说道:“大哥,真的有敌来犯?”燕沉戟嗯了声,说道:“不必担忧,继续睡罢。”朝衣啼笑皆非,说道:“外头也不知情形如何,我要出去一看。”燕沉戟说道:“有人已去。”
朝衣知道燕沉戟的意思,他只护着自己,别的绝不会管。然而她怎能坐的住,到底翻身下来,侧耳听了听,便到了窗户边儿上,将窗户打开来往外一看。
银色的月光之下,有个敏捷身形,正在楼下院落之中同人过招,一身白色单衣,手握长剑,纵横跳跃,周遭围着的五六个来犯者竟然奈何他不得,反而频频遇险。周遭随队护卫的士兵们也纷纷出动对敌,只是不知为何,竟有些动作迟缓。
朝衣自然认出被来犯者围在中央的那人正是舒临渊,见他剑法竟然很是高妙,一人对上几个敌手还有条不紊的,不由咋舌,正看的入神,却听得楼下舒临渊笑道:“少国公,袖手旁观可是不妙呀。”
朝衣见他在这种环境之中竟还能看到自己,心中更为惊讶,当下挑眉扬声说道:“人说舒状元文武全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杀鸡焉用牛刀,舒状元请不必客气。”
舒临渊笑道:“少国公,三人钦差,总不能只叫我一人出力。”说话间,旁边一个房间的窗户也被人推开,有人打了个哈欠,恼道:“吵死了!”
朝衣“噗”地笑了声,却见靠窗站着的正是东方冠卿,也穿着一袭单薄睡袍,头发散散地,双手依旧拢在袖内,正打了个哈欠,目光沉沉盯着楼下,怒道:“舒临渊,你是在演戏呢还是献舞?区区几个毛贼,你非要弄得人尽皆知不成?”
舒临渊一剑挥出,将一名来犯之人刺倒在地,回身瞪了东方冠卿一眼,说道:“下官扰了侍郎大人美梦了,真真对不住呀!”
说话间,有两名来犯之人见楼上有人出现,便张弓搭箭射了出去,舒临渊目光一动,手指一弹,将射向朝衣的那支箭用暗器击落,那边东方冠卿冷哼一声,一言不发,伸手将窗户拉上,不偏不倚,那只射向他的箭竟射中窗户,箭尾嗡嗡作响。
舒临渊哈哈大笑,东方冠卿将窗户上的箭用力拔下,向着舒临渊扔过去,骂道:“该死的断袖!”说罢,便将另一扇窗户也拉上,自此再无声息,怕是睡去了。
朝衣见他出手相助,便说道:“舒状元,有劳出手了,天命再谢。”沉沉夜色里舒临渊望她一眼,说道:“少国公安了。”就是这样一句话之间,却见他剑势忽然转急,若说先前是清风飘拂,细雨纷飞,此刻便是狂风骤雨,大江直下,凶猛凌厉异常,周遭围着的来犯者抵挡不及,一阵阵惨叫声起,朝衣拉起窗户的手一抖瞬间,原本围着舒临渊的几个人纷纷倒下。
朝衣心头惊了惊,这才明白燕沉戟说的“不必担忧……有人已去”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舒临渊本来就能够速战速决,然而偏生拖延着不动手,一直到将朝衣跟东方冠卿都惊扰起来才忽然把人尽数收拾了,还特特当着朝衣的面儿,他这却是什么意思?
次日东方冠卿的脸黑黑地,朝衣却把舒临渊大大地夸赞了一番,舒状元说道:“何足挂齿,少国公不必如此,倒是昨晚上那几个毛贼,我留了几个活口,少国公要不要审一审?”
朝衣说道:“舒状元必然是已经问过了,本国公就不用再多此一举了,嗯,不知他们有什么交代?”
舒临渊倒也不瞒,说道:“这帮毛贼据说是前头五爪山上的,专门在此伏击过往的客商,此地客栈的老板伙计也是他们的耳目,昨儿本是要在饭菜里动手脚的,亏得东方大人派人将下厨内盯得紧,后来又特意让人试了试菜。”说到这里,便看了东方冠卿一眼。
朝衣说道:“哇,原来如此!冠卿,你出息呀,啧啧看不出!”
东方冠卿也不理会,笼着袖子自出去了。
舒临渊又说道:“昨晚上这帮人便想以迷香将我们迷倒了好摆布,可惜遇错了人。”
朝衣点头说道:“多亏舒状元警醒。”
舒临渊说道:“嘿嘿,这还要相谢少国公身边的燕大侠,那毛贼本是要往少国公房内吹迷香的,却被燕大侠一刀毙命死在当场……下官我也是听到那毛贼倒地才惊觉了的……虽然如此,楼下却仍有些士兵中了道儿,幸好发觉的早。”
朝衣回头看一眼燕沉戟,才又回头来说道:“唔,那如今这帮贼人已经都扫除了么?”
舒临渊说道:“也不瞒少国公说,来犯的都已经绑下了,只是,据他们交代,他们也不过是先头踩盘子来的,后面五爪山上才是大头。”
朝衣啧啧说道:“那么我们要想从此过,还要会会五爪山上的老大们?”
舒临渊笑道:“看样子怕是如此的。”
两人正说着,旁边燕沉戟忽然沉声说道:“来了。”朝衣一愣,舒临渊也跟着愣了愣,而后皱眉凝神细听了会儿,忽地面色大变,不发一言急忙闪身往外而去。
朝衣想要跟着出外,燕沉戟伸手将她肩头一握,朝衣便站定了不动,虽不知如何,但目光转动瞬间,却见先前放在桌上的一杯茶缓缓地颠了起来,杯中涟漪急急荡漾,渐渐便听得耳畔似万马奔腾急速而至,耳畔也传来“嗖嗖”声响,夹杂着舒临渊的叫声:“众人都速速退回客栈内!”

第十六章 半路劫

朝衣想到东方冠卿人还在外头,忧虑他的安危,刚要向前去看,人却被燕沉戟一把抓住,极快的向着旁边一拉。朝衣身不由己撞在他的身上,正有些头晕,这功夫,一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冷箭“嗖”地一声便擦着朝衣的肩膀掠过去,直直射入身后的柱子里头。
朝衣大惊,一时惊魂未定,却听得燕沉戟说道:“站在我身后。”朝衣来不及多想,一咬牙后退一步,此刻又有几支箭射过来,燕沉戟站着不动,手上的巨刀向前一挡,只听得叮当有声,冷箭射在上头,纷纷跌落地上。
却正在此时,门口处舒临渊同东方冠卿两个一前一后跳了进来,而后是一大堆随从侍卫,惊慌失措连滚带爬退了进来,叫喊连连,有一人腿脚不利落躲闪不及,顿时被一箭射中,捂着胸口倒地身亡,又有那些受伤的,一时哭爹喊娘。
众人急忙将客栈的门掩上,耳畔听得“嗖嗖”箭声不断,而后是“朵朵”声响,怕是那些箭头射在门板上,偏偏这门板不厚实,有些力道大的箭头居然射穿了,在门后露出尖锐箭簇来。
舒临渊临危不乱,叫道:“东方大人无恙么?”东方冠卿骂道:“你爷爷死不了!用不着你这断袖子担心!”一边说一边却从袖子上将一支箭扯下来,愤愤地望着地上一扔。
舒临渊见他无事,就回头来看朝衣,却见朝衣被燕沉戟护在身后。
朝衣正探头看,见舒临渊回头看她,便伸出手来冲着他打了个招呼,舒临渊看看她又看看燕沉戟,想说什么却又没说,面上似笑非笑地,只又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