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给他一瞥, 不寒而栗,忙笑道:“我说你小小年纪, 却如此能干……”
“闭嘴。”顾恒冷冷喝道。
赵立无可奈何, 他原先给迷困车中,此刻便顺着车壁歪歪地坐着。
他却并不愚蠢,察觉顾恒眼中凛冽杀意,便又道:“你总不会真的是奉了赵宗冕的命令来杀了我灭口的吧。”
顾恒道:“你不知死活,率兵谋反,已经是谋逆大罪, 早该死几千万次了。”
赵立笑道:“我不过是兵败了而已, 赵宗冕干的又是什么见得了人的行事了?他要是跟我一样失败,这会儿就也顶着谋逆的帽子没有跑了。”
“你跟皇上相比?”顾恒觉着此人实在太自不量力。
“我当然不能跟他相比,人家是带兵的王爷, 我呢……不过是个纨绔世子。”赵立掸了掸身上的草灰, “只是说大家干的事,其实说穿了都一样罢了。”
顾恒冷道:“这么说, 你难道也有先帝遗诏?”
“啊?”赵立语塞。
“先帝临终曾立下遗诏,传位给皇上,皇上如今只是把属于他的东西又拿回来罢了。”
顾恒字字如冰,继续说道:“而你一无才干,二非正统,还敢说自己做的事跟他一样?”
赵立听他一句句驳斥,脸上微红,便笑道:“你果然对他很忠心啊,连人家随口说说闲话都不许?我其实也甚是敬仰他,这次起兵,也并不是针对他而已。”
“不必说这些好听的,”顾恒的目光像是直指人心:“你如果真的只是想为宁泽王报仇,早就该动手起事,你偏选在新帝登基的时候起事,若说你没有趁机谋乱之心,我第一个不信。”
赵立给他说的脸上发痒,这会儿才知道顾恒的确不简单,便尴尬笑道:“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顾恒又冷笑道:“小公爷网开一面,让你在临死前报了大仇,你却当着我的面把他供了出来,可见你行事不密不说,为人也不义。”
赵立忙摇头叫道:“这可冤枉我了,我肯跟你说,也正因为你是皇上的心腹,就算不必我说,你自然也知道这些,难道你竟不知?”
顾恒知道此人有些聪明,一有不慎就会给他看出来,便道:“我知不知道是我的本分,你说不说则是你的。”
赵立被驳斥的无话可说,叹气道:“那好吧,就算我不忠不义,无勇无谋,我输的心服口服,你就算是来杀我的,我也认了。而且能死在你的手下也算是死而无怨,你动手就是。”
赵立说着,微微闭上双眼,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顾恒却又冷哼道:“你不要弄错了,是有人想要你死,可却不是皇上。”
***
两天后,顾恒回京。
顾恒不在的这几天,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赵宗冕也没对西闲提起。
西闲更加不能直接去问赵宗冕,但她心里隐隐揣测,多半是跟赵立之事有关。
赵宗冕既然秘密交代,可见对此事的重视,假如顾恒从他那里领了密令,会不会跟自己谋划的冲突……所以这两日里西闲也一直都悬着心,因为她实在想不出来,假如顾恒真的是接洽赵立之事,他又会如何处置。
相比之下,宫内的这些事反而见小了。
再加上天热,身子觉着十分沉重,比怀泰儿的时候似乎要辛苦加倍似的,一时也不愿意再管别的事。
小江子报说顾恒回来之时,西闲正做了一个噩梦,吓得惊醒了过来。
心怦怦乱跳,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顾统领如今在哪里?”
“在勤政殿呢。”小江子回答,“同行的还有镇抚司的两位大人。”
西闲知道是确凿无疑了,顾恒果然是为赵立而出城。
如今虽然吉凶未卜,可因为至少有顾恒经手,所以西闲竟隐隐笃定,事情绝不会到达最坏的地步。
是夜,赵宗冕来至甘露宫。
随便说了几句,西闲忍不住问起来:“听人说,顾统领回来了……却不知他先前去哪里了?”
赵宗冕道:“派他出去有点事。”
西闲见他模棱两可地回答,便不再询问。
赵宗冕身后的内侍放了个包袱裹着的匣子在桌上,便又躬身退了。
西闲看了眼:“这是?”
赵宗冕笑而不答,只问:“听说你近来少吃东西?是为什么?”
西闲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着不饿。”
“不都说孕妇最容易饿?你怎么反倒不饿。”
“大概是天热,心里闷堵的慌。”
赵宗冕笑着在她发端一抚:“所以原先朕不愿意让你再有身孕,这哪里是什么好事……”
像是抗议他的话,西闲自觉腹中动了动,忙道:“嘘,别说这个。”她往下指了指,“会听到的。不高兴呢。”
赵宗冕瞪着她,半晌道:“我猜一定是个泰儿似的浑小子。这还没出生呢,就皮的这样。”
西闲苦笑道:“好了,别说了。”一边低头,抬手抚过肚子,喃喃道,“总不能说两句好听的。”
赵宗冕打量她半晌,回身把那匣子解开:“你自己瞧瞧。”
西闲不明所以,抬手在匣子上轻轻一抚,居然沁凉,再打开,里头却堆着些冰块,因匣子打开,便冒出了冰冷的寒气。
冰块之中是个透明水晶的罐子,罐子里点点樱红,看着玲珑可爱,却又如此眼熟。
西闲吃了一惊:“是、是小红果吗?”
赵宗冕把她轻轻地抱在膝上:“是让白山族人在山中积雪的地方找到了这些,只怕时令不对不合口味,你尝尝看。”
西闲虽还没吃,早就口水如涌。赵宗冕将水晶罐子给她打开,西闲忙拈了一颗放进口中,却觉着一点沁凉之外,酸甜可人,一时心神舒畅,露出笑容。
赵宗冕望着她脸上笑影,眼神也变得极柔软:“还喜欢吗?”
西闲点点头,又忙拿了一颗吃。
赵宗冕举手捡了两颗,慢慢地喂给她吃。
西闲迟疑着从他手上吃了,唇却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赵宗冕轻轻在她的红唇上揉了揉,终于也忍不住吻了过去。
连日的烦闷,因为这难得而来的小红果子,心情难得的轻快了好些。
后来西闲才知道,这红果子是八百里加急地从雁北运过来,因为一热便会枯黄腐烂,便一路到了驿站就立刻换冰保持新鲜,这才得了这一小罐子。
西闲听了深觉不安,觉着这种行径太类似“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并非明君所为。
赵宗冕则不以为意道:“杨贵妃那是嘴馋,于国于民有何益处?小闲是因为怀着身孕,将来是要给皇朝添皇子皇孙的,是有功于社稷,这两者之间怎能相提并论?”
西闲听他振振有辞,倒也有几分歪理,便笑而不言了。
顾恒虽然已经回来,但这几日西闲都没有见到他。
幸而赵宗冕也没提半个“关潜”等字,而且举止也无异常,所以西闲暗忖必然是顾恒底下不知做了什么,如今只安心等待,他必然会向自己有个交代的。
顾恒虽没见到,这日却是陆尔思进宫拜见贵妃。
此前范雨沐,冯潋楚,章清怡等都已经来请过安,才都散去。
西闲曾听赵宗冕提过一句,要钦天监给顾恒和陆尔思择日子,只不知为什么还一点消息也没有,于是便问起来。
陆尔思含笑回道:“这件事隐约听家父说起,因为顾统领跟我的八字有点……难合,日子便也很挑,所以今年竟没什么格外好的日子,只明年开春后还有两个,所以大约是要等过了年。”
西闲意外:“啊?竟要这么久么。”那会儿自己连小孩子也要生出来了。
陆尔思笑道:“多等些日子,稳妥些倒是好的。”
西闲一想两人年纪都还不算大,等一等倒也无妨,便并未再说别的。
陆尔思又略一坐,起身告退,西闲也并未挽留,只叫阿照相送。
且说陆尔思才出了甘露宫,正往外走,远远地却见有几人站在一块儿,不知在说什么。
过了会儿,其中那人笑吟吟地带了宫婢去了。
剩下那个气的一跺脚,转身往这边而来。
陆尔思毕竟也是高官之女,当初也有过进宫之心,对这些人自然是不陌生的,认出走开的那位是范尚书小姐,如今已经升了才人的,走过来这位自然是威勇侯府的冯潋楚。
冯潋楚悻悻走了几步,便看见陆尔思,忙停下脚步,心中忐忑,知道方才那一幕都给陆尔思看了去了。
陆尔思却纹丝不露,向着冯潋楚屈膝行礼道:“参见贵主,贵主安好。”
冯潋楚见她如此知理,脸上才好看些:“陆姑娘不必多礼,你……是进宫来给贵妃请安的?”
“正是,才陪着娘娘说了会儿话,正要出宫去了。”陆尔思微笑回答,却又问道:“方才那离开的一位贵人,像是范才人?”
冯潋楚心里正气愤,闻言不禁说道:“可不是么?你也看见了,才封了才人,就已经趾高气扬的,好像比贵妃的架子还大。”
原来这些日子,赵宗冕除了勤政殿外,偶去甘露宫,其他的各殿哪里也没有去,只去过范才人的华缨殿。
几位贵主自然不服,只是面上谁也不好说出来,何况先前冯潋楚因多嘴给罚跪的前车之鉴在,于是众人之间相处仍是一团的和睦。
冯潋楚说了这句,又叹气道:“罢了,贵妃娘娘教导我们来日方长,且不说这些没意思的了。陆姑娘要不要去我那里坐坐?”
陆尔思笑道:“今儿时候不早了,就不过去,何况也并没跟贵妃娘娘报备过。改天得闲,好生去贵主那里坐一会子才好。”
冯潋楚也不以为意,陆尔思却又说道:“其实贵主的姿色并不比范才人要差,甚至更胜一筹,为何皇上如此专宠才人?”
冯潋楚不好说那夜她冒失犯错之事,只是陆尔思这话正在心坎上,于是趁机道:“谁知道,她最会狐媚讨皇上欢心了,趁着贵妃不能侍寝,便如此嚣张,大家私底下都瞧她不惯,就是没法子。”
“其实……要皇上另眼相看,也不是不可能的。”陆尔思缓缓着说道,“倒是有个法子。”
冯潋楚正满心苦闷,闻言就如同久旱逢甘霖般,忙道:“什么法子?好姐姐你快教给我!”
陆尔思笑着摇头:“罢了,还是不去多事了。”
冯潋楚哪里肯放过这机会,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不肯放开,求道:“好姐姐,你告诉我,如果有用,我感激你一辈子!”
陆尔思看了她片刻,见左右无人,便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冯潋楚吃了一惊:“此话当真?”
“法子我已经说了,只不过……”陆尔思微笑道:“贵主若是相信的话,可要尽快行事才好,不然如果等别人也领会过来,抢先一步得了先机……贵主再跟上去可就晚了。”
说罢,向着冯潋楚屈膝又行了一礼,转身往外。
不料才走到宫道口上,却见有个人影默默地立在那里。
陆尔思正想着冯潋楚之事,脸上似笑非笑的,冷不防一抬头,正对上顾恒依旧清冽洞察的眼神。


第152章 0807三更
陆尔思正在想自个儿的事, 等发现顾恒就在身前的时候, 脸上还带着那种若有所思的淡笑。
她看着目光锐利的顾恒, 知道方才自己所做只怕都落在他的眼中了,其实倒也没什么可怕的,就是这笑容不期然地给他瞧见了, 略有点尴尬罢了。
见他不闪不避, 陆尔思索性止步:“顾统领安好。”
顾恒道:“陆小姐安好。”
陆尔思嫣然一笑, 迈步要走, 顾恒道:“陆小姐方才同冯贵主商谈些什么?”
陆尔思闻言止步回头:“女人家的事,怎么顾统领也有兴趣?”
顾恒道:“这宫内发生的事, 都是我职分所在。”
陆尔思笑道:“是吗。”
她看着顾恒冷清的脸色, 突然间走前一步。
顾恒一怔,大概是没想到她敢如此,竟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半步。
陆尔思目光移动,看的清楚。
她笑了笑:“顾大人。”
顾恒不知她要如何,垂眸不语。
陆尔思道:“人人都说顾大人钟情于我,不惜跟皇上讨人, 盛赞顾大人一往情深人不可貌相。”
顾恒哼了声。
陆尔思端详着他的神情, 道:“我起初也这么觉着,但现在……我忽然发现,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顾恒道:“陆小姐又发现了什么?”
陆尔思道:“暂时并没发现, 只是……迟早会的。”
两人目光相对, 陆尔思道:“顾大人担心吗?”
顾恒冷冷一笑:“陆小姐虽然聪明,可也别太自作聪明。”
陆尔思看着他瞧不出深浅的脸, 这会儿两人的情形,却像是她跟顾恒第一次“亲密接触”,但是两个人的角色却仿佛互换了。
突然陆尔思心想:“那次他众目睽睽下失态,正是勤政殿里的那件事发生后……难道,本来以为他是因为那件事而动了心意,可如果他并不喜欢我的话,那又是什么让他分寸大乱的?”
此时宫道上又走来一队侍卫,顾恒突然伸手在陆尔思肩头一揽,竟把她抱入怀中。
陆尔思正出神,事出突然,才要挣扎,顾恒在她耳畔说道:“别太自作聪明,这不是劝诫,是警告。”
在旁人眼中看来,就仿佛好一幕郎情妾意情到浓时无法自禁的场景。
侍卫们更在惊异之余又大为羡慕。
片刻,顾恒才将陆尔思放开。
陆尔思咬了咬牙,这么一来,不管如何,两个人的情投意合,是再也无法否认的事实了,而这辈子她也只能选择嫁给顾恒,毕竟两人在光天化日之下亲热,还有什么别的人家敢要?
顾恒来至甘露宫。
西闲正因应酬了一阵有些困乏,突然听说顾统领来到,才忙叫传。
她着实是等了太久了。
顾恒进殿行礼,单膝跪地。
西闲道:“顾统领快免礼。”
顾恒听出她声音里含着的一点不易为人察觉的急切,莫名地便嘴角上扬了几分。
却又忙恢复原先淡淡的表情起身,垂首道:“本来该早些来回覆娘娘,只是琐碎事多,一时无法脱身,还请娘娘恕罪。”
西闲道:“不必如此客气,先前听说皇上命你出了外差,一切可还顺利?”说到这里,便对阿照使了个眼色。
于是众宫女内侍皆都退避。
顾恒见状,才把那日赵宗冕吩咐他立即出城,以及如何见到赵立的经过同西闲快速说了一遍。
“因当时皇上催的急,也来不及跟娘娘回一声。”
西闲忙道:“不打紧。如此说赵立可回到京内了?”
“虽然已经回来,但娘娘不必担心,”顾恒顿了顿,才道:“他绝不会说出小公爷的事。”
西闲本来没跟他提过关潜,如今听顾恒这样说,便知道以他的机警,必然是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联了。
西闲便道:“潜儿是因为知道我心里放不下,所以才要对赵启下手的……如果他给牵连进来,我如何过得去。”
“臣明白……娘娘的仁心。”顾恒低头。
西闲笑了笑:“那在皇上面前,赵立又是如何供认的呢?”
那日顾恒将赵立押解回京,赵宗冕在勤政殿内亲审问过。
赵立供认道:“当时是给太上皇给废太子逼得走投无路,所以才选择起兵反叛,可后来被联军围困,知道无法取胜,就在那时候,无意中得知赵启到了渝都的消息。所以才想,索性在死之前杀个够本。”
“那你是如何突出重围的?”
“说来也是天赐良机,那个什么……关小公爷去宣召招降,大概是被我驳斥,他面上过不去,竟不自量力地带兵攻城,我见他的武功也是稀松平常,瞧出是个机会,便命精锐随我悄悄地掩杀出去,果然给我出其不意,差点将他重伤拿下,那些官兵怕他有事,只拼命去掩护,才给我奔杀出去。”
本来到这里事情已经完结,不料赵立说道:“只可惜等我找到了赵启藏身之地,才发现他已经给不知什么人杀了。”
赵宗冕大为惊讶:“你说什么,赵启不是你所杀?”
赵立道:“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断气,我因气不过,就将他的头砍了下来,假称是我所杀,也算是安慰我父王在天之灵。”
“那你可知道是谁人杀了赵启?”
“这个就不知道了。”
顾恒在旁听到这里,道:“或者明明是你所杀,现在却只抵赖?”
赵立笑道:“反正我背负着谋逆的罪名,左右是个死,为什么要在这上面抵赖呢?”
沉默了片刻,赵宗冕道:“那你丝毫也不知是谁杀了赵启?”
赵立道:“我派人打听了一下,听说,赵启临死之前,跟几个戏子在厮混,还说……其中有个戏子是江南地方的口音。”
这短短的几句话而已,西闲却听的跌宕起伏。
最后忍不住问顾恒:“他说的可是真?”
顾恒道:“小公爷一事,是我命他隐瞒的。可最后这件事他是面圣的时候才讲出来,我事先不知。然而正如他所说,他总归是会死,而且杀了赵启正是为宁泽王报仇,所以他没有理由说谎。可能杀死赵启的……的确另有其人。”
顾恒说罢,又道:“其实那日皇上亲审赵立的时候,太上皇也在幕后。”
西闲并不觉着意外:“太上皇一直怀疑我、也许还有皇上。自然是要眼见为实的。不知他可信了赵立的话?”
顾恒道:“我想太上皇这会儿应该还在怀疑另外一个人。”
西闲跟他目光相对,突然诧异地笑道:“难道是……他?”
文安王的封地可也在南边,而且风闻文安王在江南的势力不容小觑。
假如当时文安王派人除掉了赵启,借此嫁祸给赵宗冕,同时自然也能离间太上皇跟赵宗冕之间的关系。
西闲道:“这么说,亏得赵立还活着。”
顾恒却忘了回答,他悄然看着面前的女子,这数日没见,她仿佛比先前略丰腴了些,纤纤的手指垂在圈椅的扶手旁边,指甲有着很浅的淡粉色,看着微微透明,五指纤长如玉,随意的姿态极为曼妙,让人忍不住想试一试握住这只手的感觉,会是如何的……
***
这日,威勇侯夫人进宫拜见贵妃,顺便探视女儿。
西闲因把小红果子吃上了,近来又有些精神恹恹,勉强嘉勉了几句,侯夫人便去了冯贵主的殿内。
母女两人相见,侯夫人道:“到底是有什么急事,这么着急催着我进来?”
冯潋楚道:“的确有一件要紧大事,需要母亲回去转告父亲,让他速速……”说着,便在侯夫人耳畔低语了数句。
侯夫人惊愕的变了脸色:“你说什么?这、这只怕……不可?”
“这有何不可?”冯潋楚的神情倒是极为镇定跟决然。
侯夫人迟疑了会儿,道:“先前泰和殿之事闹的那样,如今朝臣们的心结还未除去,这会子你让你父亲如此贸然出头,岂不是会成为众矢之的?叫别人怎么看咱们侯府?”
“其实女儿也是想了很久,才下定了决心。”冯潋楚道:“母亲且想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谁还在意这些?而且事后也证明了皇后之死本就跟贵妃无关,贵妃是差点给陷害,如果不是皇上压住了他们,娘娘几乎就给他们生生逼死了,这却又往哪里说理?”
侯夫人语塞。
冯潋楚又叹道:“母亲,女儿好不容易才入了宫,但你看看这几个人,哪个不比咱们家声名显赫?几时才能出头?而且皇上执政以来,夙兴夜寐,勤于政务,已经初见明君之相,父亲不也夸过皇上‘明鉴天纵,唯略独断’吗,皇上是宠爱贵妃的,迟早也会有人察觉风向……父亲好歹也是祖上得的荫诰,正经的老勋爵,这会儿不出力,等别人回过味来出头,咱们再随声附和的话,对皇上来说也就不稀罕了。”
侯夫人愣了愣,觉着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可仍迟疑不决。
冯潋楚拧眉又道:“自从范雨沐得宠,她气焰嚣张的样子,简直觉着那皇后之位都唾手可得似的……可知人人都看不惯她?还听说皇上想给她家封爵呢……母亲,父亲又不是他们家在工部掌握实权,如果这时候不相助女儿一把,以后还指望什么?难道让我一个人熬到死么?如果真不稀罕,那不如趁着还没得宠,就跟皇上求了……仍旧放我出宫去吧。”说着,想到种种委屈之处,不由掩面哭了起来。
侯夫人忙安抚她,又道:“既然如此,我回去跟你父兄商议商议,且看他们是什么想法。”
冯潋楚拭泪道:“父亲从来胆小,母亲千万多劝着些。女儿能不能出头,就看这次了。”
次日早朝的时候,西闲还在睡着。
等睡足了起来,才见阿照等人都满面喜色。
西闲不知如何,阿照上前服侍,又悄悄地在她耳畔说道:“可要先恭喜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