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知不觉已经天黑,有内侍进来掌灯。
西闲心中不停地想着近来以及今日的事,一会儿看看赵宗冕,一会儿看看泰儿,这一大一小的睡容倒也有些肖似,只不过西闲平日里见惯了赵宗冕飞扬跋扈的姿态,如今看他很安静地躺在榻上,直挺挺地动也不动,无端有些心慌,本能地想过去看看他是不是还好。
偏偏因为坐了半晌,半边身子已经麻了,也没办法欠身,只勉强探臂出去,试着想碰碰他的手试试看温度之类。
艰难地伸长手臂,手指尖微微一碰,却试不出温度,反而差点从椅子上歪倒过去。
正在这时一名太医进来,见状忙将她扶住:“娘娘可无恙?”
西闲双腿酸麻难耐,忍着道:“无事,你……你看看王爷。”
太医忙过去试了试赵宗冕的脉,回头道:“娘娘放心,王爷脉息强而沉稳,而且也没有发热,只要熬过了今晚上,就不至于有事了,只不过王爷一直睡着,这会儿可该吃药了,倒是不好叫醒他。”
西闲道:“劳烦把药拿来。”
等太医吩咐端药的功夫,西闲唤了奶娘上前,把熟睡的泰儿交给她抱着,泰儿的手还紧紧攥着她的衣襟,西闲好生地哄骗着,小心翼翼地才终于挣了出来。
两名宫女上前,给她轻轻地揉腿,渐渐地血气才算畅通。正太医端了药回来,亲自奉上给西闲。
西闲看着那深褐色的药汤,舀了一勺,才要尝一口,太医笑道:“娘娘不必亲口尝过了,方才端进来的时候,顾大人已经亲自尝过了。”
西闲倾身,亲自舀了药汁地喂给他喝。
只是赵宗冕正半是昏睡中,药汁入口,总是不肯咽下。
西闲只得先叫众人都退了,自己喝了一口药,俯身渡了过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甘心情愿地主动,他的唇瓣有些微凉……让西闲心中悸动,可想到太医说他并没有高热乃是好事,这才又宽慰。
赵宗冕虽然睡着,却因为在承受着伤痛煎熬,牙关紧咬,西闲舌尖抵在上面,犹如海浪轻击岩石,正愁无法可想,那岩石突然中开,主动地将她送过来的汤药吃了,同时还意犹未尽地卷住了那香甜的丁香之舌。
西闲本是心无旁骛,谁知突发如此,脸上顿时浮起淡淡地绯色。忙抬手推开他的脸。
与此同时,赵宗冕睁开双眼。
他定睛看了西闲半晌,脸上流露几分笑意:“还以为是那个女妖精趁着本王虚弱无力来吸取本王的精气,原来不是女妖精,是女神仙普度甘霖来了啊。”
西闲见他醒了,又给捉了现行,略有些脸热,便咳嗽了声:“王爷不肯喝药,我……只能出此下策。”
“什么下策,分明是再好不过的上策。”赵宗冕笑道:“我还要,再给本王喂一口。”
西闲道:“王爷既然醒了,就快喝了这药。”
赵宗冕道:“不,要你喂了才喝。”
西闲道:“王爷还想不想快些好起来了,这会儿不是任性胡闹的时候。”
赵宗冕见她仿佛有两份恼色,问:“怎么真生气,我喝还不行吗?”他试着要起身,西闲忙摁住他:“别动。”
赵宗冕道:“你不是生气要我自己喝么?”
西闲叹了声,俯身探臂,从后勾住他的脖颈,微微地让他抬头,一手拿着碗,小心地送到他唇边。
等赵宗冕乖乖地把药都喝了。西闲掏出帕子给他擦了唇角的药汁,又将他放下。
赵宗冕望着她道:“你有什么心事?是不是宫里又发生什么事了?”
西闲本想让他安心养伤,但……于是道:“文安王明日就能到。”
赵宗冕却并不觉着惊讶,只说道:“估摸着也是这两天了。”
西闲问:“王爷早就知道?”
赵宗冕道:“我只知道王兄早就上路了。至于为什么上路,是不是进京,如果是进京又是为了什么,却不明白。”
说了这句,赵宗冕悄悄问道:“小闲,你白天说的话算数吗?”
西闲正想正经事,突然听他说了这个,便假装没听见。
见他目光烁烁的样子,显然一时半会是不会睡的,西闲便问道:“昨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爷是否能够告诉妾身?”
赵宗冕道:“……你想知道什么?”
西闲抬眸:“我想知道,王爷在中这一刀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手突然给他握住。
西闲并没有挣开,他的手掌宽大,手指很长,从来都霸道有力,抓住东西后就好像永远都不会放开,泰儿虽小,却也仿佛有这个习惯。
西闲曾讨厌这种感觉,可现在,感觉到他掌心的那点温度,却又觉着难能可贵——他没有死。
“我……”赵宗冕说着,仿佛又回到了昨晚受伤那一刻。
他是带兵的王爷,身先士卒,从来都是刀口舔血,对于死亡也并不觉着陌生,亦从无畏惧。可是昨晚上那一刻,他突然怕极。
“那会儿我心里所想只有一个念头,”赵宗冕望着西闲道:“绝不能死。”
他不能死,因为他现在并不是孤家寡人了。
直到西闲身后响起一声浅浅的咳嗽,将两人对视打断。
是顾恒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看着赵宗冕:“陛下想见太子,给我拦住了,如今他想见王爷你。”
西闲蓦地想起白天成宗跟自己提过的宫廷往事。她隐约猜到成宗要跟赵宗冕说什么,但是此刻他重伤在身,今晚更是至关重要的一夜,绝不能大悲大喜。
赵宗冕却道:“好啊,只是我没法子去参见陛下了,就劳烦陛下来见我吧。”
顾恒并没有立刻答应,只问:“王爷的身体可使得?”
赵宗冕笑道:“当着娘娘的面问我这话,看你是故意找茬。赶紧去吧,别让皇帝陛下久等了。”
顾恒这才退了出去。
西闲见他已经决定,便不再多话,正要起身回避,赵宗冕握住她的手:“你别走。”
西闲道:“皇上必然有要事跟王爷商议,妾身在这里不方便。”
“你在这儿,本王才踏实。”
成宗给顾恒扶着,在榻边落座。
西闲垂手立在旁边。
成宗虽看见她,却仿佛没见到一样,也并没说什么。
只在顾恒退后,成宗望着赵宗冕道:“你的伤怎么样?”
赵宗冕道:“多谢皇上慰问,一时还死不了。”
“不用说大话,能撑到明天吗?”
赵宗冕笑道:“我看出来了,皇上是盼着我死呢,只怕要叫您失望了。”
成宗咳嗽了两声:“朕原先的确是盼着你死,可是现在,你最好能撑得住。”
赵宗冕道:“难道又有哪一处边疆出事?只是要让皇上失望了,这会儿我可实在上不了马。”
成宗置若罔闻:“宗冕,你可知道当初颍川王为什么会死?”
这话题转的似天外飞石,令人吃惊。
赵宗冕皱眉问:“不就是因为要跟您争夺皇位吗?”
“不是。他那个人,其实并无心于这些皇权之争。”
“这可怪了,”赵宗冕道:“难道又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也可以这么说,”成宗脸色很坦然,像是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但是究其原因,却是因为你。”
赵宗冕敛笑:“因为我?”
成宗看向旁边的西闲:“先前朕跟林妃说起,你那位母妃之死。林妃也觉着在那种情形下,朕做的对。”
西闲本垂着眼皮,此刻微微抬眸,欲言又止。
赵宗冕下意识想看西闲,却又忍住:“是吗,皇上做了什么?”
“盛德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这是林妃告诉朕的,”成宗道,“先帝那会儿,听了你母妃的撺掇,想要把这个皇位……传给当时还不满六岁的你。所以朕做了自己该做的。”
赵宗冕不言语,只是喉头一动,眼中似有火光。
成宗的冷笑却在这样死寂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又带几分寒意:“你以为,这只是朕自己的主意吗?当时的几个王爷都知道,但是没有人拦着朕,因为他们也是这么想的……朕做的就是他们想做的。”
赵宗冕仍没出声。
西闲却觉着窒息。
成宗的目光阴测测,苍老的声音继续响起:“想想也是,凭什么呢?我们一个个的竟都比不上那个宫婢出身的女人生的孩子,一个黄口小儿也要将堂堂太子取而代之,难道当我们都是死的吗?别说是皇族中人,满朝文武都为之惶惶不安。”
赵宗冕淡淡说:“所以你们对一个女人下手,实在了得。”
成宗道:“世事就是如此。你不动手,就会沦为俎上肉,阶下囚……就如同今时今日的你我。”
赵宗冕道:“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还有,颍川王又跟这个有何关系?他不是跟你们一伙儿的么?”
“他太蠢了,顽固不化,也太愚孝,”成宗道:“他觉着司美人死的太冤,怪我们手段太毒辣,他把那道密诏藏了起来,甚至要挟朕……不然的话就当着满朝文武的宣布遗诏。”
赵宗冕却一反常态的冷静,甚至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你为了消除这个隐患,就将他们满门都剿除了?”
“宗冕,”成宗闭了闭双眼,反而问道:“难道你不关心那道遗诏落在谁的手里了么?”
“皇上,”赵宗冕的回答更绝:“比起遗诏,现在我更关心的……是怎么报杀母之仇。”


第101章 0721一更
成宗垂着头, 轻轻咳嗽了几声:“你是不是早就开始怀疑了?”
赵宗冕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风言风语总是能听见两句的, 只是我……”
他停下来,从不曾对谁说过一句,胸口的伤疼的厉害, 他本以为自己受伤无数, 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 可是这一次……不同, 像是每喘一口气都带动着伤口摩擦,疼的叫人只想永远沉睡下去。
赵宗冕暗中调息片刻, 才若无其事道:“王兄一直跟我说, 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既然没法子改变,也不用再提,提了只白白地难受而已,所以我也一直不去想。可就像是个疮,你就算当它不在, 它却一直都叫你不舒服, 让你疼,就像是这会儿,终究是得剖开了了事。”
成宗道:“那你想怎么做?”
赵宗冕笑道:“你说当年的情形跟今时今日相似, 那我问你, 此时此刻我该如何对待皇上跟太子呢?”
成宗道:“你可以杀了朕,但是不能对太子动手。”
“果然不愧是皇上, 事到如今还这样泰然自若,这样无畏,”赵宗冕道,“肯为了太子去死,那你可知道,当初你们逼死我母妃,她又是什么心情?”
成宗站起身来,他回身走了两步,才回答说道:“这不过是大势所趋。皇家的事,本就不能用简单的是非对错来区分。就如同朕此刻视你做乱臣贼子,但一旦你登上皇位,自然就是正统,不过成王败寇罢了。”
赵宗冕的声音有些许阴冷:“不要跟我提什么皇位,你们一个个当那个东西金贵的很,放在老子这里,不稀罕!”
成宗回头。
赵宗冕望着他冷笑道:“皇兄,我不像你,你想当皇帝,也拼了命的当这个皇帝,事实上你当的也着实不错,但是我不想,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可假如我一定得当,那我也无所谓,无所谓当不当,更无所谓是好皇帝还是坏皇帝,只由着我的性子罢了。”
成宗喝道:“住口!”
赵宗冕道:“怎么,你怕了?你怕赵家出一个暴君?败坏你们数百年的基业?我呸!方才你冠冕堂皇的什么‘盛德之士,君不得而臣’,什么狗屁!哪个盛德之士是能残杀女人,屠杀兄弟的?你觉着自己圣德,我却觉着你太虚伪,做了龌龊的事还要打着冠冕堂皇的名号,我就不一样,我的名声从来都不好,但我不杀女人,可若是……”
他笑笑:“杀一个皇帝跟太子,却是不在话下。”
成宗低头咳喘起来,他的声音亦很低弱:“难道、难道你真的想当杀兄屠侄的暴君?”
“那也无妨。”
成宗摇头:“你果然不堪大任,你这种脾气,如何能够承天继位,可见当初先帝所做的决定也是错误的!”
赵宗冕笑道:“是啊,先帝想改变继位之人是错的,但这又如何,现在皇位仍在我的手上,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想给王兄,就给王兄,就算我想给顾恒,给潜儿,给天底下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人,又能怎么样?”
西闲忍不住道:“王爷。”
赵宗冕不理她,仍是看着成宗:“你们以为,剪除了雁北军的数百名精锐将领,就等于把雁北军的头砍去了,雁北军就不再归我管辖?今儿索性让皇兄你死心,陆康并没有听东宫的那什么狗屁命令,那些被关押的将士都好好的呢!只要我一声令下,雁北军可以一直从雁北打到京城,你信不信?”
成宗双眸微睁,死死地望着赵宗冕。
原来……这才是他最大的筹码。
赵宗冕轻描淡写道:“你信,对不对?雁北军是什么样的你更清楚,我只是不想小题大做才按兵不动,可若惹急了我,就试试看到底是谁的拳头硬,到时候生灵涂炭,天下大乱,我统统都不在乎!”
“你、你这……”成宗忍无可忍,指着赵宗冕,“你这逆子……”
皇帝站立不稳,摇摇欲坠,内室却并无他人。
西闲才要过去扶着他,赵宗冕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冷道:“不许去。”
他的手劲奇大,握的手腕隐隐作痛。西闲道:“王爷,今日已经晚了,有话明天再说吧。”
赵宗冕仍是盯着成宗:“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开始成为逆子吗?”
成宗颤巍巍地,扶着椅子坐下。
赵宗冕道:“从那场雁北王府的火开始。既然你们要算计到底,那我就奉陪到底。现在,皇上你看,到底鹿死谁手?”
成宗低着头,呼呼地喘气,过了会儿,他倒是有些镇定下来。
“之前刺杀宗栩的那批人……是不是你安排的?”成宗突然问。
赵宗冕笑道:“原来你也想到了,是啊,我看王兄他对皇上还是挺忠心的,就想刺挠他一下,让他知道一味的忠心也会被踢窝心脚,事实上没有那批人,贬斥文安王的诏谕也应该早送到了……我还是帮了他呢,帮他看清楚当下的情形,毕竟皇上可是曾杀过兄弟的人,不在乎再多杀几个。”
成宗道:“你说文安王是忠心,你错了,他只是权宜之计。他也有他的打算,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赵宗冕道:“我还真不知道,所以这次先请王兄进京,看看他是来为我送葬的,还是为皇上吊孝,还是另有什么打算呢。”
成宗竟笑了起来:“你好啊,宗冕,朕果然一向都小看了你。”
他低头想了会儿,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站起身来:“横竖朕现在奈何不了你了,你现在只手遮天,这天下,就随你意吧。”
成宗转身,一步一步往外走去,可脚步踉跄,仿佛每一步都会倒地不起。
西闲不能动,便扬声道:“来人,伺候皇上起驾。”
殿外恭候的太监这才冲出来,上前扶着成宗往外去了,在出门的时候,成宗回头看向西闲,只是深深地一眼。
西闲也看清了成宗的那回头一瞥,还未反应,耳畔是赵宗冕道:“你也觉着他做的对?”
西闲转头,赵宗冕垂着眼皮,表情淡淡的:“你也觉着他当时杀害司贵妃是对的?”
先前成宗说什么“林妃也觉着朕对”的时候,西闲就觉着不妥,只是当时两人说话,自然容不得她插嘴,何况那会儿解释反显得欲盖弥彰。
赵宗冕果然记住了。
方才听了这些不为人知的内幕,西闲的心隐隐如一池秋水彀纹横生。
她向来知道赵宗冕是有心事的人,危险而不容小觑,可却想不到他竟然深不可测难以捉摸到这种地步。
“请王爷放手。”西闲轻声说道。
赵宗冕的手反而一紧,然后他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微微松开手掌。
果不其然,西闲的手腕已经给捏的白了一圈,想必不多会儿就会肿起来。
赵宗冕看了眼,却又并没有说什么。
西闲道:“王爷的伤可无碍?妾身叫太医来看一看。”
他淡淡说道:“本王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
西闲正转身,闻言道:“不同的人自有不同的选择,白天皇上问妾身的时候,妾身知道,以皇上的脾性,在那种情形下,只会有一个选择。那种选择对他而言似是唯一的,可若换了别人,结果自然不同。”
“那盛德……什么之类的狗屁呢。”
“原本是皇上诘问臣妾,说王爷逆反不慎的时候,臣妾为王爷表白的话。”
赵宗冕了然而笑,却又问道:“西闲,你说换了别人结果自然不同,你是想趁机给他们父子求情吗?”
西闲默然看他一眼:“一切都在王爷心中,臣妾何敢出此言。”
赵宗冕道:“你虽不敢说,你心中却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西闲不语。
赵宗冕慢慢换了个姿势,垂眸扫了一眼自己身上:“当初你为了苏舒燕回来,你不是想让他们血债血偿吗,这件事,本王帮你办好不好?还有废太子妃,她可不是个无辜之人,她比太子还更坏……如今你要她怎么死都成。”
西闲正帮他调整姿势,闻言抬眸。
最终她仍是道:“王爷还是不要再说别的了,我叫太医来给您看看。”
赵宗冕道:“林西闲!”
西闲止步,赵宗冕默默地望着她,没头没脑地说道:“别想再离开了。”
太医进内为赵宗冕检查了伤口,幸而没有绽裂。
只是赵宗冕情绪波动,身体意外地竟有些发热。
太医当然知道方才皇帝亲自来过,不敢多嘴,只是提心吊胆地说道:“王爷的体温比先前要高一些,还请王爷平心静气,不要去多想一些不高兴的事才好。”
赵宗冕淡淡道:“我若到那个平心静气的地步,除非是死人。”
宫中说“死”,乃是大忌。太医却不敢如何,只悄悄对西闲道:“臣再去熬一碗汤药,待会儿送来,请娘娘……”
西闲点头答应,太医才忙去了。
一瞬间殿内又剩下了两人,西闲并不如先前一样立在床边,反隔着两步远站着。
赵宗冕斜睨着她道:“你站那么远干什么,本王又不能吃了你,就算能吃,现在也没力气。”
“臣妾……想去看看泰儿。”西闲垂首回答。
“他有人看着,你过来。”
西闲只得走到床边,赵宗冕打量她片刻,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疼不疼了?”
见她摇头,赵宗冕道:“让我看看。”
西闲略微迟疑,却终于抬起手臂,粉白色的袖管拉起,果然底下的皓腕微微青肿了一圈。
赵宗冕喉头一动:“我方才……你怎么也不提醒本王。”
西闲道:“臣妾知道王爷不是故意的。”
赵宗冕凝视着她,突然张开右臂,将她拦腰一抱。
西闲站立不稳,势不可免地望他身上倒去,她心头慌张,生怕撞到他的伤:“王爷!”
感觉他的手臂极灵活地勾着腰间,不知他如何用力的,西闲就身不由己地从床榻边儿奇异地给抱了上去,半边身子却趴在他的腰腹之上,手却几乎贴在他的伤处了。
西闲惊魂未定,见状忙将手抬起。
赵宗冕握住她的手,贴在胸口放下,笑微微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格外想吃了你。”
西闲想不到在这种情形下赵宗冕竟又犯了毛病:“太医方才已经叮嘱过了,请王爷保重。”
她试着要起身,赵宗冕却把她往身上一箍,揉着她的手问:“你不会再想着跑了吧?”
西闲定了定,迎着他似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回答:“不会了。”
赵宗冕道:“当真?会一辈子留在本王身旁?”
“当真。一辈子。”
赵宗冕吁了口气:“这比喝什么药都强啊。”他抱着西闲,手抚过她的背,又轻轻地在她的发端掠过。
西闲身上仍有那种空谷幽兰似的淡香,此刻沁入心脾,连胸口那火烧火燎令人难以忍受的剧痛都仿佛减轻了几分。
西闲索性也不再动,只保持着这个姿势,横竖没有碰到他的伤就算了。
如此大概过了一刻钟,朦胧中西闲几乎都放松下来,略有睡意,直到听见殿外依稀吵嚷的声响,夹杂着小孩子稚嫩的叫声。
西闲猛然惊醒:“泰儿!”
果然一名宫女进来,小声道:“回王爷,娘娘,小王子醒了。”
西闲才要下地,赵宗冕道:“别动。叫他们带进来就是了。”
宫女去后不久,奶娘果然抱着泰儿进来,泰儿一眼看见西闲在榻上,于赵宗冕身后,便迫不及待地挣脱奶娘的怀抱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