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宗怔住。章令诧异:“一套的?”忙扫了一眼成宗面前的各种杯盘,果然又发现还有两个看似一样的,“果然是一套,我怎么不知道?”
原来数年前成宗命制造局烧了一批瓷器出来,每个瓷器底下都有一个字,用的都是大篆体,分别是:清,慎,勤,忍。
西闲道:“我曾听家父说起此事,家父曾赞皇上睿智天纵,君子一日才能三省吾身,皇上把这省身之字烧在瓷器上,可见用心良苦。”
“原来……你从林牧野那里知道的。”成宗若有所思。
这件事当初并没瞒着人,且又不是坏事,所以朝中大臣多有知道的,只是章令不在京中,所以不知这些小事。
成宗又道:“事情过去这么久了,难得你还记得。”他的眸色闪烁,突然道:“林妃,你果然是秀外慧中,令人意外,那么,你可知道这两个碟子上是什么字?”
西闲道:“清,慎,勤,忍。皇上单给臣妾看了一个‘慎’,但臣妾想看的,还有‘清’‘勤’两字。”
成宗猛然挺身:“你说什么?”
原来,当年成宗读《三国志》,看到引用《晋书》的一句,——“为官长当清,当慎,当勤,修此三者,何患不治?”
意思是当官长的,应该清廉,谨慎,勤勉,做到这三方面,就能长治久安。
成宗方才单给西闲看那个“慎”字,便是警告她镇北王做事不慎。
但西闲所说,表明镇北王清清白白,从来且又勤勉有加……而且她独独没有提那个“忍”字。
这其中,却有两层意思。
第一是镇北王足有前三项的美德,所以如今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但另一个意思,只有成宗心中最清楚。
成宗心头轰然惊动。
因为那个“忍”不在他跟前,而在西苑。
他把那个忍字给了太子赵启。
本朝已经很少人用大篆,若论起小篆,到底还能认得几个字,改成大篆,就如同艰深的花纹一样。
碟子烧成之后,太子不解,请教成宗。
成宗笑道:“太子终究是读书太少啊。”竟不解释。
赵启知道自己的父皇向来爱弄这些不为人知的,也不以为意,只勉强认得这碟子上的字罢了。
但这碟子本是一套,如今单送了一个去西苑,又偏是那个“忍”字,赵启立刻明白是成宗在警示自己。
西闲道:“《尚书》上说,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
一定要尽心忍耐,才能功成,心怀宽容,德行才能宏大。
西闲抬头直视成宗的双眼道:“皇上,不知臣妾说的对不对?”
成宗手掩住口,才咳了几声,就觉着掌心一股潮热。
他想不到西闲竟如此聪慧通透。
话说到这里份上,她当然会发现碟子少了一个,机敏如她,只怕很快就会窥知给西苑暗送消息一节。
本是想借机嘲讽她的,没想到反而被狠狠将了一军,打了脸不说,且偷鸡不着蚀把米。
章令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只是隐隐察觉到风起云涌,又看成宗如此,忙上来捶背。
半晌,成宗抬眸望着西闲:“朕本以为,你是贤德之人,却是想不到,你竟……竟是这样外柔而内烈,野心勃勃锋芒毕露之辈!”
西闲低头,声音仍是十分柔和宁静:“臣妾不敢,只是皇上问话,臣妾不得不照实回答而已。”


第99章 0720二更
成宗望着西闲那样不为所动的神情, 点头道:“好的很, 如今你是仗着朕不会对你如何了, 是不是?你以为宗冕铁定会登基了,是不是?”
西闲道:“皇上何出此言,臣妾不明。”
成功笑道:“林妃, 事到如今何必跟朕虚与委蛇, 你难道也觉着他把朕逼到这个地步, 是要拱手山河给文安王?”
西闲道:“若非太子逼得王爷无路可退, 王爷亦不会出此下策。听说王爷极幼小的时候,很蒙皇上照料, 王爷的脾性如何, 皇上应是最懂的一个。”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成宗喝道,“如今朕是君,他是臣,纵然叫他死,他亦该从容, 这种乱臣贼子的行径, 却是谁教导他的!”
西闲默然,片刻才说道:“皇上博览群书,怎不知孟子说:‘盛德之士, 君不得而臣, 父不得而子’。”
成宗怔住。
章令忍不住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西闲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对待那些道德高尚之士, 君王不能将他们看做臣子,父亲不能将他们看做儿子,如今当下情形,太子失德,将来势必亦会为祸万民,当此危难之时王爷挺身而出,不仅自保,更为利民,且王爷并不为谋自身,却虚位以待请文安王爷回京,王爷何错之有,依臣妾看来,孟子所说的‘盛德之士’,便是王爷。”
成宗从头到尾听了个真切,最后,放声笑了出来:“好个林妃,当初你金銮殿替宗冕解围,我还只当时小女子一时之勇,如今看来,你却不是小勇,而是有大智。”
西闲道:“妾身不敢。”
成宗道:“那,宗冕想让宗栩来继位,你也没什么想法?”
西闲说道:“臣妾并不敢干涉此等军国大事。不过……”
“不过如何?”
西闲道:“妾身只是觉着,妾身的看法并不重要,也无法左右王爷。但是……皇上就不同了。”
“朕?”成宗冷笑了声,“朕说的话有用吗?”
“那要看皇上说的是什么话。”
成宗皱眉,略有些不解。
西闲道:“妾身其实也觉着文安王最为合适,王爷他谨慎周全,做事沉稳,先前皇上不也屡次委以重任,器重有加的么?倘若文安王继位,以他宽仁的品性,对内自然会妥善相待太子跟皇上,对外也会施以仁政,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成宗道:“你倒是替朕跟太子想到了,那你如何没有想过……”
皇帝本是想问西闲她可想过将来他们的归宿,但话没说完,成宗慢慢停了下来。
林西闲这样通透的人,把他跟太子的下落都想到了,怎么会没想到她们母子将来的处境?
她只是故意不提而已。
实际上两个人心里都明镜一样……文安王继位的话,没有人能够吃到好果子。
“好个聪敏之人。”成宗心中不禁叹了声。他凝视着西闲,突然说道:“林妃,昨儿宗冕问朕,他的母妃是怎么死的,你可知道吗?”
西闲道:“妾身不知。”
成宗转头看章令公主:“你也不曾跟她说过?”
章令从方才开始就只顾盯着两人看,闻言道:“又不是什么好事,这岂能到处乱说。”
成宗道:“司美人被先帝宠幸的时候,正当妙龄,甚至比朕的年纪还小呢,性子又乖巧,所以先帝格外喜欢。”
皇帝的脸上流露出回忆之色:“本来当时先帝高龄,大家都觉着是断没有可能再有一个皇子的,谁知天意就是这样古怪离奇,司美人居然怀了身孕。”
当时宫里宫外闹得沸沸扬扬,都觉着先帝已经六十年纪,怎么还会有子嗣弄出来。又有的猜测是司美人青春貌美,不知跟哪个侍卫大臣之类的私通才有孕的。
谁知任凭流言飞舞,先帝竟不为所动,仍是宠爱有加,十月怀胎,司美人顺利生下了一个男孩子,可以说这个孩子是在万千好奇的眼神中诞生的。
在等待这孩子降生的人之中,一半以上却暗暗盼望着司美人生出的并非是皇帝血脉。
不料那男孩子生得虎目龙睛,起初还不怎么见的,到过了满月,及至一岁,越发看出那皇室贵胄的模样跟气象,竟是绝不会有假的。
先帝喜不自禁,整天抱着小孩儿,嬉戏玩乐,痛享天伦之乐。
不久,司美人也给封为了司贵妃。
那时候成宗早已经贵为太子,本来先帝已经有传位给他的意图了。可是不知为何竟一直耽搁下来,连大臣们上书,先帝也装聋作哑,一直拖了下来。
成宗起初还没觉出什么来,直到后宫有小道消息散播,说是司美人挑唆皇上,想让皇上废了太子,改立自己的儿子宗冕为太子。
“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已经盛年的太子,又是长子,也并没有犯什么错,居然……要给一个黄口小儿让路……哈……”
成宗说到这里,毕竟乏了,先前又气血翻涌,一时又咳嗽起来。
章令公主忙道:“皇兄,还是别说这些旧事了。”
“不,”成宗眸色暗沉:“朕只是想问问林妃,你不是最会引经据典,口若滔滔么,你就告诉朕,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如果换了你是当年那长太子,你要怎么做!”
***
太医们趁着王爷醒了,忙把熬好的汤药让他喝下。
赵宗冕转头看看:“到哪里去了?”
顾恒道:“皇上先前召见,放心,是公主陪着。”
赵宗冕道:“这宫里到处都有咬人的嘴,多派几个人跟着,对了泰儿呢?”
“已经多加派了,里头也有咱们的人盯着,”顾恒道:“小王子给小公爷看着,方才听说已经睡了。”
“这小子,不管在哪里都会睡着。”赵宗冕喃喃,低头看看自己的伤。
顾恒道:“王爷……”
赵宗冕见他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了?”
“王爷当真要等文安王爷回来继位?”
“不是已经说定了的吗?”
顾恒淡声道:“但我们并不是跟文安王一条心,如果王爷继位,未必会容得下我们。”
赵宗冕一怔:“有我在,何必担心。他若想对付谁,我给你们挡着。”
顾恒静静地看着他:“王爷,恕我直言,到时候,王爷难道就能置身事外了?”
赵宗冕缄口不语。
“另外,”顾恒压低了声音,“昨夜王妃前去镇抚司,事先连王爷都不知道,那方家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赵宗冕道:“方家的人可招认了?”
顾恒道:“废妃只招认了派人想除掉林妃之事,昨夜的事,无人招认。偏昨日作乱的人死的死,逃的逃。”
赵宗冕道:“他们的武功很好,不像是寻常的门生死士。”
顾恒冷道:“这也是我所疑惑的另一点,把王爷伤成如此,就算大内侍卫也未必有如此身手。”
赵宗冕叹道:“算了,一对一或者几对一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当时他们招招夺命向着王妃,所以我……”
顾恒脸上流露不悦之色:“就算想救王妃,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难道我们所有人的命都不如王妃吗?”
赵宗冕笑笑:“当时情急就没有多想,以后再不会了。”
顾恒叹了口气,想了想,淡淡说道:“先前侧妃跟小王子也来过了,王爷总该知道,不会每一次都这样有惊无险,先前你并无世子,所以不用考虑承继大统之事,可现在有了王子,王爷不争,别人也未必就会容得下王爷。”
“唉,伤口疼的厉害。”赵宗冕突然冒出一句。
顾恒瞥着他,虽知道他是故意转移话题,却也无可奈何:“我叫太医过来瞧瞧。”
“等等,”赵宗冕叫住他,“你去看看,这半天了小闲怎么还不回来?别是那老家伙黄鼠狼给鸡拜年,让她吃了亏。”
顾恒道:“侧妃娘娘是胸有丘壑的女子,王爷还是担心自个儿的身子吧。”
“胸有丘壑……”赵宗冕喃喃念了一句,突然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变得奇异。
“你……”顾恒毕竟跟他知己,看他眼目就知道他的心意,当即皱眉起身。
***
麟德殿。
成宗问罢,西闲并没回答。
成宗揶揄:“怎么,连心性聪慧无人能及的林妃也答不上来?”
西闲道:“妾身只是不敢贸然答复。”
成宗哼道:“你说就是了,现在君不成君,臣不是臣。又怕什么。”
“其实,”西闲道:“这正应了先前皇上跟妾身的话了。”
“哦?”成宗流露疑惑之色。
西闲垂眸道:“皇上说‘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如果套在先帝跟当时为太子的皇上您身上,长太子自然得听从先帝的旨意。”
成宗一震。
西闲道:“但,当时小皇子还是幼年,不知其德,可当时的长太子却并无过失,所以,‘盛德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臣妾觉着,太子或许可以……抗命。”
成宗盯着西闲:“你、是说……”
“虽然当日之事妾身并不了解,可隐隐觉着,所谓风水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当年情形,想必就如同是今日的情形。”
西闲微叹了声,“皇上是当事之人,又何必妾身再多说。”
当年的长太子成宗所处的境地,就如同今日的镇北王赵宗冕所处的境地。
而当年成宗做出了什么选择,同今日的赵宗冕相比较……究竟如何,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
良久,成宗哑声道:“章令,你带了林妃去吧。朕有点累了。”
章令公主才要领命,外头内侍进来:“小王子醒了,正在找娘娘呢。”
说话间,已经传来了泰儿的叫声。
那小家伙想必听见西闲的声音,撇开关潜的手快步跑了进来:“娘,娘!”他快乐地大叫着,紧紧抱住西闲的腿。
成宗在背后,眼皮似抬非抬,看着西闲纤弱的背影在眼前恍恍惚惚,泰儿在她腿边上,依稀……竟像极是当年的司美人牵着赵宗冕。
似真似幻,满心一阵潮冷,成宗望着眼前所见,喃喃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好一个天理循环,因果报应,从他手里夺了来的,终究是要再还给他吗……”
皇帝只觉着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呼吸困难,情不自禁连声咳嗽起来。
眼前也渐渐地一片模糊,皇帝晕厥过去。
唤了太医看护皇帝,说是无碍,毕竟皇帝年高体弱,一时气滞而已。
章令公主陪着西闲出了寝殿,两人走在廊下,关潜跟随身后,再不远处,才是宫女太监,并四名龙骧卫。
西闲问道:“方才皇上所说的司美人……后来是如何下落?”
章令公主道:“她死了,宗冕才五岁的时候,先帝病危,司美人……有人说是暴病而死,有人说是她自缢殉了先帝,总之司美人死后次日,先帝也驾崩了。”
西闲听到“五岁”,心一颤,禁不住看看在自己腿边的泰儿。
西闲道:“应该不是表面这样简单吧。”
章令公主道:“里头的事情到底怎么样,谁也不敢说。可是在先帝病危那一阵子,宫里头很多流言,都在说什么……司美人求了先帝写了一道密诏。”
“密诏?”
“是啊,听说……”章令回头看看,才又说:“听说是传位密诏。”
当时的太子是成宗,若先帝百年后,自然是太子继位,也自然不需要传位密诏。
这道密诏是为了谁,可想而知。
而司美人为什么死的那样及时……答案,仿佛呼之欲出。
西闲定了定神:“那、密诏可是真的?”
“谁也没有亲眼见过,或许亲眼见过的人早就不在这世上了,”章令公主长叹了声,“至于那密诏,也许有过,也许……也早不复存在了,谁知道呢。”
此刻泰儿指着身侧,大声叫道:“呀呀!”
大家回头,却见一名内侍快步拾级而上,关潜早上前一步拦住:“干什么?”
那太监上前,见章令公主跟西闲同行,忙跪在地上:“参见公主殿下,王妃娘娘,小公爷,是宫门处有紧急消息来报。”
关潜道:“什么消息?”
太监略一迟疑,才说道:“他们说,是文安王一行人过了陆县了。”
陆县在京城外八十里,按照这个行程,最迟大概明日中午时分文安王就会抵达京城。


第100章 0720三更
听了禀奏, 章令公主喃喃道:“文安王回来的好快呀。”
从文安王的封地到京城, 按理说就算加急赶路, 至少也还得一个多月的路程。
关潜挥手叫那内侍去了,突然抬头看向前方。
不远处就是赵宗冕养伤的殿阁,此刻有四名内侍头前走出, 紧接着又有两名宫女, 中间簇拥而出的那位, 正是镇北王妃。
王妃并没有往旁边看, 只目不斜视地带着人,浩浩荡荡去了。
看看他们离开的方向, 关潜道:“王妃大概是要出宫。”
章令公主目送王妃等人远去, 不禁回头看了西闲一眼,公主叹了口气:“宗冕对待吴妃也算是情深义重了,竟为了她受那样重的伤,她倒好,就这般痛痛快快地走了。”
听了章令公主的话,关潜咳嗽了声, 示意公主不要提此事。
廊檐下风大, 西闲正担心泰儿衣裳传的少了,低头在问他冷不冷。泰儿因才睡了一觉,越发精神抖擞, 丝毫不觉寒意沁人。
西闲起身的时候才笑回答:“许是王府里有事呢, 且昨晚上娘娘也守了一夜了。”
章令道:“守了一夜有什么用,如果宗冕有个三长两短, 却不知道该怎么样呢。至少几千人的性命,都得给她葬送了。”
“毕竟娘娘也不知道会遇刺。”
“话虽如此,但堂堂正妃晚上出门……又是在这非常时期,唉,虽然我知道她急欲报当年平阳王的仇,不过行事也太不谨慎了。”
眼见将到了殿门口,西闲缓缓止步:“听说当初平阳王府出事后,娘娘就也给接进宫里来抚养了?”
章令公主道:“可不是呢?进宫的时候她才八岁,正好比宗冕小两岁。”
西闲假作不经意问道:“原来殿下跟娘娘那样早就认识了啊。”
章令道:“是啊,两个人年纪差不许多,那会儿早见过面了……只不过宗冕不爱跟小姑娘玩,整天都跟顾恒那些人在练功房、练武场上演戏骑射,练习拳脚呢。”
关潜也不知这些内情,他本来不愿当着西闲的面,让公主提赵宗冕跟王妃的事,可却按捺不住好奇,于是也问道:“那他们是怎么才成亲的呢?”
章令公主道:“这个却是先皇后做的媒,因为一直是皇后抚养着吴妃,对她十分宠爱,在宗冕十三岁要外封那年,就给他两个拉线订了亲。本来这门亲事皇上是不太满意的,只是那会儿先皇后病着,皇上不忍让她失望,所以就答应了。后来他们成亲后不久,皇后就病故了,那次皇上召他们回京,……也是在那次,吴妃大概是因为车马劳顿的小产了。”
关潜又问:“听说舅舅的兵法、武功,还曾蒙吴老王爷的教导?”
章令公主道:“可不是?当年老王爷活着的时候,只见了你舅舅一面就喜欢上了,说他是天生的将才,只可惜老王爷去的早……”
泰儿因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便有些无聊地张望。
此时顾恒从殿内又走了出来,一眼瞧见他们在此处,便走了过来。西闲转头,同关潜低低叮嘱了几句,关潜点头答应。
顾恒欠身行礼,章令问道:“镇北王好些了吗?”
“先前服了药,才睡下,已经大有起色。”顾恒回答这句,转头对西闲道:“多亏了娘娘先前那番话,太医们才能放手救护,我们到底是粗莽之人,差点误了大事。”
西闲道:“大人们也是担心王爷的缘故,关心则乱而已。其实我也并没做什么,就算我不来,太医们自会想通。且王爷体魄强健,一定可以撑得过去。”
关潜道:“大人借一步说话。”
顾恒这才同他走到一边,关潜低低地告诉了几句,顾恒道:“有此事?”
关潜抬眸,见章令公主跟西闲已经领着泰儿进殿内去了。
关潜就把方才西闲跟成宗在殿内唇枪舌战一节说了:“皇上既然能在大人眼皮子底下传递信息,证明宫内仍有他可用之人,私通信息,许又有隐秘图谋,如今王爷又伤重,大人一定要警惕。”
顾恒道:“说的很是。”又道:“宫内如今缺乏心腹人手,小公爷不如祝我一臂之力。”
关潜即刻行礼道:“愿意效命,大人若有驱策,只管吩咐。”
据太医们说,已经给赵宗冕伤口用了药,头两天是最凶险的,因为怕伤口会感染之类,他的伤有偏是在心肺地方,一旦生变,那就神仙难救。
西闲不敢离开,抱着泰儿在旁边守着,赵宗冕睡得很沉,太医说这样很好,有益于他体质恢复。
泰儿起初还小声地问东问西,又给奶妈带着在殿内转玩了会儿,渐渐也有些发困,便又奔回西闲怀中,不多时居然睡着了。
西闲本要把他抱到别处、或交给奶妈,谁知他死死地抓着衣襟不放。西闲亦不敢把他放到赵宗冕身旁,因担心泰儿睡相不好,会碰到伤处,所以只抱在怀中,靠在床边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