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太监笑道:“小王子,这个可不能摘的,摘不下来,会伤了手的。”
泰儿踮着脚够不着,却又试图爬到仙鹤身上去,成宗一眼看到,笑说:“何必要那个,又不是没有真的,叫人去药阁里把那赤芝拿来给他玩。”
太监吃了一惊:“皇上,那灵芝是江西知州特意进献,为皇上入药的……”
赵宗冕忙道:“给他玩那个,一会儿工夫就全弄坏了,何必暴殄天物,皇上千万不能。”
成宗忖度了会儿:“是了,朕怎么忘了。寻常百姓人家的长辈见了孩童都会给些赏赐,如今朕第一次见泰儿,却也格外喜欢他,去藏珍阁,把那柄小黄金如意拿来给他。再不然,就带他去阁子里,喜欢什么由得他挑。”
赵宗冕忙去把泰儿抱了回来,又道:“皇兄若是这么着,以后我不敢再带泰儿来了。”
“朕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怕他胡打海摔的弄坏了皇兄的宝贝,皇兄当然不会跟他计较,将来只算在我的头上,我岂不是倾家荡产也赔不出来?”
成宗道:“瞧你那点出息,跑到朕跟前哭穷来了。”
“倒不是哭穷,是真穷。整天盼着皇兄赐我点好东西。”
成宗笑道:“好啊,那你说朕的东西,你都想要什么?”
赵宗冕道:“不敢要不敢要,皇上给什么都是恩典。”
领着赵宗冕父子到了偏殿,成宗落座:“说起来,朕心中的确是有些不安,觉着亏欠了你,毕竟你去镇抚司那场牢狱之灾,也是东宫里闹出来的,虽说太子并不是故意,可毕竟害你受了苦,若不是林妃聪明,这场不白之冤不知如何了局。”
赵宗冕叫泰儿安稳坐了不许乱跑,道:“这件事说起来臣弟心里的确有点不舒服,太子怎么能怀疑我害死苏嫔呢,我毕竟是他的王叔,就算平日里名声差些,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
成宗道:“他也是因为苏嫔之死大受打击乱了阵仗了,加上……你知道当初苏嫔差点儿许给你,所以他才急了。改天我叫他来给你赔礼。”
赵宗冕道:“那可当不起,我就当吃个哑巴亏了。”
说话间,太监捧着黄金如意送了上来,成宗接在手里看了会儿:“这个是藏珍阁几柄如意里最小的,适合小孩儿玩,又不像是那些玉的木头的容易坏,就赏他玩吧。”
赵宗冕谢恩,亲自接了过来,啧啧赞赏了会儿:“有这种好东西,怎么早不多给我几个?掂量着总有一百多两了,变卖了得值多少钱。”
成宗不禁笑道:“听听着败家子的口吻,得亏没有给你。这种金如意的确是有两柄,大的那些太沉,泰儿如今还玩不动,这个是正经九十九两黄金打造的,他好歹能拿得动,好生给他玩,玩厌了就摆起来,可不许卖!”
赵宗冕道:“那大的那个呢?”
“大的是二百二十两的,你想怎么样?”
“等泰儿大点能拿得动的时候,皇上仍赏赐给他呗?”
成宗笑道:“你是巴不得朕现在就赏了你吧?”
赵宗冕振振有辞道:“太子是皇上的儿子,我因太子受了那场牢狱之灾何等的晦气,皇上总也该给我点什么,就这个金如意挺好,扫扫晦气,就算是皇上没太偏心了。”
成宗目瞪口呆,无可奈何挥挥手道:“去去去,给他拿来,省得在这里聒噪。”
不多会儿太监果然把那柄如意也拿了来,赵宗冕立刻掂量了一下,大概是觉着分量足够,便满意笑道:“以后若还有背锅的事儿只管吩咐臣弟,只要给我这个就行了。”
泰儿拿了那黄金如意,虽然到底是沉拿着不便,却仍是奋力抱着不放手,突然见赵宗冕得了更大的,便吃惊地呆看。
成宗道:“把小王子带下去,叫人哄着那些果子给他吃。”
赵宗冕正把如意放回了檀盒,闻言道:“皇上,就让他跟在我身边儿吧,叫别人带我不放心。”
成宗道:“在宫里,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孩子太顽皮,我怕他又去乱爬,爬仙鹤不要紧,如果连皇兄的龙椅也要爬,那臣弟岂不是不知不觉里就犯了死罪了?还是带在我身边妥当。”
成宗垂落眼皮,片刻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看着罢了。”
一挥手,太监宫女们皆都后退,赵宗冕把泰儿抱在身边,本来还担心他不听话,没想到竟然格外乖巧。
成宗喝了口茶,道:“其实朕是想安静跟你说会儿话。怕孩子在这里不便。”
“泰儿还什么也不懂,有什么话皇上只管说就是了。”
成宗颔首:“宗冕,你大概已经知道了。宁泽王已经给废黜为庶人,不知你对这有何看法?”
赵宗冕正低头给泰儿重系冠带,闻言道:“皇上问我这个做什么,人都已经给废了,再说别的也没意思。”
“你对此事就没有看法?”
赵宗冕道:“我有也没用,难道我说我觉着宁泽王冤枉,太子开了个不好的头,皇上会听我的话吗?”
“宁泽王于封地敛财,强占民田,倒也不算是冤枉了他。”
“人无完人,要找错儿一定是会找得到的,就算找不到,不也还有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
成宗沉沉地看着他:“宗冕,这话太过了。”
赵宗冕满面无辜:“是皇上要问我看法的。那么,不知皇上觉着我又有什么错?”
“你?”
赵宗冕挑眉笑道:“当然是我,宁泽王之后就是文安王,或许先是我。皇上,太子这项庄舞剑杀鸡给猴看的把戏,连民间百姓都看明白了,皇上觉着赵宗栩不知道吗?还是说我真的愚蠢到那种一无所知的地步?”
殿内突然沉寂。
“所以,”成宗道:“假如真的轮到你呢?”
“不是假如,是一定,”赵宗冕轻描淡写地,像是两人如今说的并不是事关百人甚至千人的生死,而是一件无足轻重之事,“皇上你该最清楚,我跟宁泽王不一样,太子不会只把我贬为庶人,因为就算把我贬为庶人他也不会放心,我也不是宁泽王,我绝不会受那种屈辱。”
说到最后,赵宗冕抬眸对上成宗的目光。
成宗没有接口。
泰儿本坐在赵宗冕身边,这会儿突然主动向着他爬了过来,赵宗冕将他抱在膝上,拢在怀中,此刻突然想到昨夜所见西闲也是如此抱着这孩子,他在泰儿的小脸上弹了弹,云淡风轻。
成宗目睹他一举一动,终于说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不是宁泽王,也不会做颍川王。”赵宗冕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最好了,皇兄向来睿智聪明过人,不如你替我指一条明路。”
听见“颍川王”,成宗微微一震。
继而道:“雁北军已经不是你手中的棋了。你总该知道。”
“我当然知道,除了这个我还知道,”赵宗冕笑笑,“苏嫔正是因为听说太子要灭雁北军精锐,她不忿而跟太子争执,所以才无辜身亡。”
成宗霍然起身:“你……你……”
赵宗冕道:“我怎么知道是吗?皇兄,虎毒不食子,太子失德到如此地步,你还要替他收拾烂摊子,你可真是个好父亲!但你这样,可算得上一个明君?”
那天太子半路撤席。
不多时,赵宗冕得了消息,有雁北来使到了东宫。
他佯醉离席,留意而行,望见那人脚步匆匆脸色灰败往外而行。
赵宗冕趁其不备上前轻轻一撞,他的擒拿功夫何其厉害,将人轻而易举制服。
来使自然是认得他的,当即神色惨然:“王、王爷,为何拿住小人。”
“为什么拿你,你不知道?”赵宗冕笑道:“你跟太子商量了什么?”
赵宗冕本想用逼供的法子迫使此人招供,谁知根本没用他费多少力气,那使者道:“此地不是说话地方。”
赵宗冕带他到了僻静的空房中,来使跪地,将太子欲对雁北军的打算一一禀明,并且顺便说了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原来来使对太子禀明的时候因给苏嫔打断,此人被迫退出,只不过他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又折了回来,谁知才出院门,就看见春水阁前那一幕。
太子误杀了苏嫔。
来使本就对太子命令杀了雁北军近百精锐一事很是犹豫,又因目睹了太子对苏嫔所为,心思混乱之极,跪地对赵宗冕道:“太子失德,这样折腾下去,无异于自毁长城,小人着实不忍,这才肯倾囊相告。请殿下早作打算,小人虽无法对太子尽忠,亦算是对朝廷尽忠,对天下尽忠了。”
赵宗冕拉他起来,交代了几句,便放他自去了。
而他仍出门,无意识往春水阁方向走去,走不多时,就见一个宫女恍惚走来。赵宗冕这才假做醉了,坐等将计就计。
迎着成宗惊怒阴沉的目光。赵宗冕道:“人心不可欺,皇兄,像是你高高在上,大概觉着一个苏嫔的死也不过如此,挡不住你儿子的路,但有时候偏偏越是卑微不起眼的人,越会让天翻地覆。”
终于,成宗问道:“你、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把真相说出来,竟还担着罪名入了诏狱?”
“因为那时候我还没准备好,如果说出来,只怕更是死路一条,而且他们会有更丧心病狂的罪名扣下来,倒不如先接了这招。”赵宗冕回答。
但是在他心中,却还有另一个答案。
苏舒燕出事了。凶手还是他。
不知道那个在外头的人听说了这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但是赵宗冕知道,以林西闲跟苏舒燕的感情,她绝对不会在听说苏嫔一尸两命后还会心安理得逍遥在外。
她一定会回来。
一切也正如他所想。
西闲真的回来了。
赵宗冕抚过泰儿粉嫩的小脸,昨夜她温柔的叮嘱如在耳畔:“殿下也要保重啊。”
成宗低头,掩着嘴咳嗽起来。
他抖的像是风中的落叶,而在苍老的咳嗽声中,赵宗冕听见了殿阁外头轻微的脚步声,十分整齐,训练有素,显然是宫中禁卫。
隐隐还有兵器碰撞的声响,大批的侍卫带着兵器而来,听动静应该是将整个大殿都围住了。


第91章 0717三更
内殿中, 成宗咳得厉害, 却因为听见了外头嚓嚓的脚步声, 皇帝心中方才泛起的一丝异样又缓缓地压下了。
一切仍在掌控,这就好。
泰儿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仿佛在替皇帝担心。
赵宗冕对小家伙道:“放心, 你这位皇伯伯没算计完人之前, 是不会死的。”
泰儿居然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
成宗闻言, 又看泰儿竟答应死的, 边咳边笑了出来。
“宗冕,你果然……”他抬头向着赵宗冕笑笑, “你果然早有准备。”
赵宗冕道:“就像是皇上说的, 我小时候笨得很,把这金殿走了千百次,每次进门都要给绊的碰跟头,其实长大了其实也没聪明多少,不过,吃的亏多了, 自然就有经验了。也许是不想再吃亏了, 所以逼得自己也跟人一样玩心计,倒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成宗说道:“这当然是好事, 只有猪羊才会任人宰割。”
“多谢皇上嘉勉, ”赵宗冕道:“听外头的动静,是调了宫中内卫吗?”
成宗点点头:“知道瞒不过你。带兵你是行家, 就算整个京内也没有比你更精通的,其实朕也不想这样……”
“不想怎么样?”
“不想跟你刀兵相见,朕还是……很看重你的。”
“但为了太子,你也只能忍痛割爱了吗。”赵宗冕冷笑道:“皇上,你如今跟我说这些,惺惺作态,猫哭耗子假慈悲,有意思吗?你以为胜券在握,我是死定了?”
“宗冕,”成宗叹了口气,“朕知道你武功很好,这会儿你就算要取我性命,也是易如反掌,只是我知道你,你不会这么做。”
“我当然不会去要挟一个死老头子,”赵宗冕道:“但是你呢?你特意叫我把泰儿带进来,不是想用他来挟制我吗?堂堂天子竟利用一个黄口小儿,不觉着羞耻?”
“你以为,朕不传泰儿进来,他在王府里难道就安全了?”成宗缓声道,“你错了,他在王府里,比在这里更危险。”
西巷王府。
大概是赵宗冕才下车进宫的时候,五城兵马司的人便将王府团团围住。
王妃跟西闲正在厅中,闻言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对方脸上并没有惊慌失措的神情。
吴妃道:“吩咐下去,叫府内众人不要轻举妄动。”
然后她看着西闲道:“妹妹不妨猜猜看,这带兵来的会是谁?”
西闲说道:“一定是恨不得置我于死地的那个人。”
吴妃笑道:“这话不对,不是置你于死地,应该是我们。”
这会儿李夫人跟柳姬也闻讯从后面转过来看究竟。李夫人还未开口,柳姬说道:“青天白日的,越发出了怪事,难道我们是反贼不成,连五城兵马司都动了?”
五城兵马司是负责京畿防卫,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能调动,而且一定得有皇帝的旨意。
所以京内百姓们也都知道,但凡动了五城兵马司,那一定是有类似谋逆一样的大罪行出现,这时侯落马的往往也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或者……皇亲国戚,所以柳姬才这样说。
王妃淡淡道:“不要胡说。”
此刻外头有几名侍卫打扮的冲进院门,遥遥看见厅内女眷,毕竟不敢过分造次,便都止步。
不多时,又有三人走进门来,正中间一人是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左手边是个武官打扮的青年军官,风度不凡,右手边是个身形偏瘦的中年人,看打扮却像是东宫执事。
正中间的兵马司副指挥使上前,向着王妃行了礼,道:“请娘娘见谅,臣奉旨行事,府内上下人等一概不得擅动。”
王妃道:“请问是奉了谁的旨意,我等又是犯了何罪?”
副指挥使看一眼旁边那东宫之人,道:“是太子的旨意,有人举报王府内有私藏的甲胄兵器,镇北王爷有谋逆之嫌,所以让下官等过来围住查抄。”
王妃叹息一声:“太子殿下也算是苦心孤诣了,妹妹你说是不是?”
西闲道:“何尝不是,王爷前脚才从镇抚司大牢出来,后脚就又有谋逆的帽子扣下来,指挥使大人可相信吗?”
那副指挥使略觉尴尬,不能回答。
东宫那执事却冷笑道:“镇北王向来拥兵自重,妄自尊大,是不是扣帽子,搜一搜自然就知道了。”
又盯着西闲,不怀好意地说道:“早听说侧妃娘娘灵牙利口,金銮殿上能应答陛下,端妃娘娘宴上也是独领风骚,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只是任凭你口灿莲花,今日只怕也插翅难逃。”
“谬赞了。”西闲淡声回答。
大概是因为西闲并没流露任何惧怕之色,执事冷哼道:“听说娘娘还想去祭拜苏嫔?我看很不用劳烦了,自然有你们相见的时候!”
王妃皱眉道:“你是何人,竟敢对侧妃如此无礼!”
执事说道:“娘娘不必恼怒,下官并非对娘娘无礼。要知道太子殿下宽仁,未必会为难娘娘,但是林侧妃就未必了。”
西闲笑问:“这话是你自己想说的,还是太子殿下、或者废太子妃所言?”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西闲凝视着他,轻声道:“这决定着你的生死。”
执事本趾高气扬,可听了这句,不知为何心头一颤,竟有些莫名的惧意。
他忙回头,却见副指挥使跟那青年军官都仍在。
执事松了口气,却不敢再跟西闲叫嚣,只催促道:“范大人,还不快叫人动手?尤其、尤其是林西闲,先把她拿下!”
那范指挥使给他催促,无奈道:“娘娘,下官得罪了。”
此时柳姬走到西闲身后,在西闲耳畔带笑说道:“这次可又是个机会,你想不想走呢?”
“不。”西闲罕见地面挟寒霜,半是漠然地回答:“在看着他们以命偿命之前,我哪儿也不会去。”
九重宫阙。
成宗望着泰儿,道:“所以你该明白,他在这儿,朕至少可以网开一面。”
“这么说,”赵宗冕道:“我是该感激皇上了?”
成宗道:“朕这样做,也只是想……”
“想你的心里好过一点?”
成宗眼神复杂:“宗冕,这不能怪朕,一山容不得二虎。要怪,就怪你太能干了。”
赵宗冕仰头长笑:“用着我的时候恨不得我是三头六臂,一旦用不着了,我连喘口气都是错的。皇上,你的如意算盘拨的挺响啊,怎么全天下的好事都让你占了。”
成宗道:“行了。不要再说些没用的。其实你该知足了,要不是当年……朕网开一面把你留了下来,你早就……”
“早就跟我那个短命的母妃一样,现在只怕骨头也都化成灰了是不是。”
殿外突然有些异动,仿佛是闷哼声。又像是兵器碰在一起发出的响动。
成宗侧耳听了听,他毕竟年纪大了,耳朵并不灵光,且也没听出什么异样,便仍聚精会神地看向赵宗冕。
皇帝叹道:“你知道就好。”
“我知道什么?”赵宗冕道:“既然说起往事了,皇上,不如你再告诉我,我母妃是怎么死的?”
成宗皱眉。
赵宗冕道:“我记得他们都说她是暴病身亡,不过也有人说她惹怒了先帝,所以给处死了。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呢。不过也没什么所谓,毕竟我连她长的什么样都忘了。”
“她长的很好看,是后宫最绝色的女子,”成宗接口道,“所以先帝才那么宠爱她。”
“那她为什么死了,难道也是因为她像我似的太能干了?”赵宗冕似觉着这句很有趣,笑出来。
他怀中的泰儿却并没有笑,大概是听不懂两个大人一本正经在说什么,泰儿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举起小拳头揉了揉眼睛,泰儿在赵宗冕怀中站起来,趴在他肩头往后看——而赵宗冕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有关着的殿阁门扇。
成宗闭了闭双眼:“因为什么?因为她太自不量力了。”
“自不量力?”
成宗张开双眼:“罢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唉,说了这半天,朕也累了。”
赵宗冕没吱声。
泰儿却仍趴在他肩上,手指着殿阁的门扇,口中呀呀啊啊地叫起来。
赵宗冕抱着他站起身来,笑对成宗道:“这儿闷的叫人恶心,泰儿好像也想出去耍,皇兄,我就带他先走了。”
成宗喝道:“宗冕!”
赵宗冕道:“皇兄还有什么吩咐?”
成宗隐忍道:“你不要不识好歹,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了泰儿着想。”
赵宗冕笑道:“皇兄的意思,是让我把泰儿留下,就像是当年我母妃死了,留我对着你一样?”
他满面轻笑,成宗已知道了他的心意。
他紧皱眉头无奈地低声:“你如果真的想走,那就……走吧。”
赵宗冕含笑看他,眼底却是凛凛地冰寒:“皇兄,那我就走了。”
成宗不答,泰儿却兴高采烈地,身子往外面的方向倾斜。
赵宗冕道:“你这臭小子,怎么比你爹还心急。”抱着泰儿,头也不回往外去了。
成宗抬头,眼睁睁地看着他往外,不禁大声道:“宗冕,不要做傻事!”
赵宗冕置若罔闻,成宗喝道:“雁北军已经不归你手,你没什么可依仗的了,就算有万夫不当之勇,你也、也无法抵得过朕的三千……咳……”
因情绪太过激动,成宗无法继续说下去,手捂着嘴,狂咳不停。
“宗冕,现在回来,朕会饶你……”皇帝断断续续的。
赵宗冕人高腿长,这片刻功夫,已经走到了门边,他微微侧面,似乎是想回头看向成宗,却又并没有回头。
唇角微挑,镇北王轻声道:“皇兄,我说过,这门槛已经绊不倒我了。”
他一抬手,将门扇打开。
光芒一拥而入,殿内的光线都因此陡然明亮。
陡然而入的光亮刺痛了成宗的双眼,他不得不眯起眼睛,与此同时映入眼帘的,是外间整齐林立的身着甲胄的禁卫们。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太子赵启脸色雪白,失魂落魄,倘若成宗站起身来就会看到,近在太子身侧,数把雪亮的出鞘的长刀正贴着赵启腰间,逼得太子不得不绷紧了身子,不敢妄动分毫。


第92章 0718一更
皇帝为了太子赵启, 也的确是尽心尽力了。
成宗心想, 如果没有东宫苏嫔之死, 没有镇抚司行刺,也许将来镇北王就算不被废为庶人,只叫他留在京城做一个有名无权的闲散王爷, 和睦相处, 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然而这一系列事端横生, 连民间三岁小儿都知道朝廷看不惯镇北王, 太子跟镇北王已经势同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