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宝觉着自己要喘不上气儿来了,但还是强忍着说:“我就是周七宝,王爷,您……真的不喜欢我吗?”
她只是个闺中的女孩儿,从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对着陌生的男子,做这种狂浪无耻的举动。
但是七宝已经把静王当作了一根救命稻草,所以就算是豁出脸面,也要紧紧地抓住。
静王屏住呼吸:“我……”
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绝色无双,天真无邪的女孩子,对自己大胆放肆的告白。
就算是“心有所属”的静王赵雍。
他本很清楚自己心中的答案,但是望着面前的玉人,那一句非常简单的话,居然说不出来。
“我……”静王听见自己心跳有些乱,他起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很快,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静王低低地咳嗽了两声,眼前有些晕眩:“七宝……”
他手摁着圈椅的月牙扶手,想要站起来,却有些力不从心的。
七宝见他举动仿佛困难,便忙跑过来,伸手扶住他:“王爷!”
静王嗅到她身上一股很恬美的淡淡香气,像是不知名的花香,悄然地沁入五脏六腑。
这一刻赵雍突然想起:她的味道像是甜的,这比他从小到大喝过的那些苦药的味道……好的多了。
静王抬手,本是要在七宝的脸上拂落的,但他低咳了两声后,整个人身形一晃。
七宝见他脸色发白,又透着一种奇异的淡红。
但是她想得到的答案还没有响起,又见静王仿佛是要跌倒,七宝探手将他抱住:“王爷?”
不料静王推金山倒玉柱地往后跌了回去,七宝猝不及防,给他带着往前一扑,两个人便跌坐在那紫檀木的大圈椅中。
七宝昏头昏脑地趴在静王身上,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反应过来后,七宝坐直了些,低头看向静王,却见他双眸似开似闭,微微后仰着头,露出修长的脖颈,他仿佛在喘息,喉结微微而动。
七宝有些慌张:“王爷你怎么了?”她抬手去扶静王的脸,但手还没有碰到静王,就给人揪着后颈的衣裳,把她从静王的身上“拎”了起来。
起初七宝看不见来人,直到那人把她放在地上:“你在干什么?”
有些冷的声音里居然有着难以遏止的怒意。
七宝听见这个声音,顿时本能地瑟缩起来:“我我我……我没干什么!”
“七宝!”身旁却是周承沐,三公子压低了声音:“你在胡闹什么?!”
方才张制锦先进内,周承沐跟在后面,但也看的清清楚楚。
静王坐在圈椅中,微微扬首,七宝却散着头发,趴在他的身上……这种姿势,实在没有办法不去多想。
周承沐红了脸,尤其是跟张大人一块儿目睹了这么“不堪”的场景。
这会儿张制锦已经扶着静王的肩膀,令他坐了起来,又从旁边倒了杯热茶送到静王嘴边。
静王喝了口,又深深吸了口气,才像是缓过来似的。
张制锦回头看向七宝,眼中好像有刀子飞了出来。
七宝先前面对静王,虽然羞怯,但还有一股勇力屹立不倒,可是张大人一来,那勇气也像是长了翅膀迅速逃离了现场。
七宝忙挪到了周承沐身后:“我真的没干什么!”
张制锦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然后他看看地上的幅巾,用尽了平生最大的隐忍:“快些整理好!”
周承沐先反应过来,忙把幅巾跟玉簪捡起来,给七宝把头发挽好,重新戴上幅巾。
这会儿静王已经缓了过来,他先是扫了一眼张制锦,然后看向七宝。
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七宝本正手忙脚乱地收拾头发,突然瞥见静王,便忙又道:“王爷,我刚才……”
“住口。”是张制锦。
七宝又往承沐身后躲了躲,确认张制锦看不见自己了,才又低低地说:“王爷,你没回答我,不过……您不用着急,想好了再说也行。”
静王咳嗽了声:“知道了,小七宝。”他的声音很低,有点弱,但带着一抹笑。
七宝趴在承沐肩头,小心翼翼地往静王的方向看了眼:“但是,您方才是怎么了?”
静王目光闪烁,说:“我的病需要静养,不能大喜大悲,你方才亲眼看见了,也还不怕吗?我若死了,要你殉葬,可以吗?”
周承沐也明白了方才静王半是晕厥,这会儿恨不得替七宝回绝。
七宝却说:“可以。我不怕。”
静王笑了声,低低道:“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
旁侧,承沐呆呆的不知所措,觉着自己这次带七宝过来,可能真的是犯了大错:以前只是听说静王身子不好,现在亲眼目睹,七宝不怕……他怕!
张制锦道:“周承沐,你还不带她走?”
承沐反应过来:“是。”
忙拉住七宝的手转身,只是在将出门的时候,七宝回头:“王爷,您方才是大喜,还是大悲啊?”
静王没有回答,只是大笑了两声,但笑声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激烈的咳嗽。
张制锦抬手,修长的手指点向七宝。
浓眉一蹙,却并没有说什么。
但那股冷冽的煞气,足以令人闻风丧胆。
周承沐跟七宝两人见状,这会儿倒是不约而同的心有灵犀,兄妹两人拔腿就跑。
——
一直到出了静王府,上了马车,承沐整个人还没缓过劲儿来。
眼见快到翰林府邸,承沐才喃喃地说:“以后,我若是还带你出门,就叫我天打雷劈,或一辈子见不到叶姑娘……”
七宝道:“哥哥,好好的发什么毒誓!呸呸,不算数!”
周承沐说道:“你这臭丫头是疯了,我也跟着你一块儿疯。你一定是给我吃了什么迷魂药。”
七宝却十分认真地说:“哥哥,别瞎说,我没有给你吃药,而且我也没发疯,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国公府好,是真的。”
承沐看着她清澈的眼神,不知为什么却一阵心酸眼涨。
周承沐张手将七宝抱入怀中:“你这个坏丫头,你知不知道,哥哥方才在王府里看你那样,真的、很难过。”
七宝一愣,却听出了承沐话中的哽咽之意,顿时之间眼圈便也红了,泪盈盈地冒了出来。
片刻,七宝在承沐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她轻声说:“哥哥,我向你保证,你会跟叶姐姐成亲,你们还会有很可爱的孩子……”
说到“孩子”,耳畔便听到那小孩子哇哇哭叫的声音,七宝吸吸鼻子忍着哽咽:“这次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你们会看着那小孩子平安长大,再给他也娶个称心如意的媳妇儿,子孙满堂……”
承沐听着这些满是孩子气的话,本是要大笑的,但不知为什么心头眼里一阵阵地酸胀,承沐一边拼命忍泪,一边心想:“我这是怎么了,难道也像是这丫头一样……变得爱哭鼻子了吗?”
——
因为有叶若蓁的配合,七宝偷跑王府的事,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后两天,宫内一位皇贵妃突然殁了,于是京城里有品级的官员之家,公府侯爵等家中一概三个月不许歌舞饮宴。
而五品以上的诰命,也要去宫里守半个月的制。
于是威国公府内,谢老夫人跟苗夫人以及其他房中几位命妇每天起早前往宫中,忙的不可开交。
府内的事,就交给了董少奶奶跟三小姐周蘋料理。
大家各行其是,一时都也顾不得七宝了。
这天,七宝命几个丫头关上院门,不许外出,但凡有人来,就说自己又开始练琴了。
还特命秀儿,隔上一刻钟就去撩拨那琴弦三两下。
七宝却拉住同春,逼她换了一身儿小厮的衣裳,自己也换了朱子深衣,两个人从角门偷跑出来。
同春很是紧张,整个人都有些僵硬:“姑娘,这次你又要闯什么祸?”
七宝说道:“别出声,这次我是为了你好,而且我还要去做另一件事。”
同春道:“你别害我给打断腿,就是为了我好了。”
七宝嘿嘿地笑,上了马车,扇子遮着脸道:“去南音大街的紫藤别院!”
大概行了小半个时辰,眼见将到了紫藤别院,七宝命马车停在巷口,自己带了同春下车。
同春不认得这是哪里,紧张的双腿发抖。
七宝拉着她,一边说:“你别这样畏畏缩缩的,小心给人看出你是女孩子。”
同春几乎要哭了:“可我就是女孩子啊。”
七宝正要笑她,突然看到有一道人影从巷口走了出来,七宝眼前一亮,叫道:“洛尘哥哥!”
原来这迎面而来的,正是张制锦的小厮洛尘。
洛尘手中提着一包点心,哼着小曲儿,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突然听有人叫自己,抬眼看见了七宝,不禁打了个哆嗦。
洛尘皱眉走过来:“怎么又是你?你来干什么?哼,还特来投怀送抱啊。”
同春本来见是一个男子走了过来,越发瑟缩的躲在七宝身后,大气儿不敢出。
可突然听洛尘满口鄙视似的语气对七宝,同春便皱眉呵斥道:“你是谁?竟敢这么无礼!”
洛尘斜睨她:“哟,又一个娘唧唧的……你们真是一伙儿的啊,走开走开!别让我看见,也不许再来这儿了,我们大人是极正派的人!可从不爱养兔子。”
“你们大人养不养兔子跟我们什么关系!”同春只是个丫头,哪里懂这话里的意思,只是见他更加无礼,便气的挺胸走出来,“你不要太放肆了!”
洛尘嗤之以鼻:“我懒得理你们。”
七宝见他要走,忙道:“洛尘哥哥!”突然抬手就把同春头上的青色仆人帕摘下。
同春察觉头发散开了,吓得尖叫一声,缩起身子。
洛尘正回头,本是满脸不屑,突然看见同春青丝散乱,脸上晕红,顿时直了眼睛。
“你、”洛尘张口结舌:“你……是女孩子?”
同春捂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七宝笑道:“洛尘哥哥,这是我的丫头,她叫同春,因为出来不方便,才换了男子的衣裳。”
洛尘见同春生的十分娇俏,脸上的惊讶之色慢慢地变成了惊喜:“原来是丫鬟姐姐。”忙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裳:“之前是我无礼了,姐姐别见怪呀。”
同春满面羞恼,咬牙不去理会,只忙着把自己的头发又束了起来。
七宝问道:“洛尘哥哥,张大人在吗?”
洛尘只顾打量同春,随口说:“大人不在,这会儿在户部公干,已经两天没来过了,今儿只怕也不能来了。”
七宝暗自得意:“洛尘哥哥,我们走累了,能不能到别院里歇息会儿啊?既然大人不在,我们也打扰不到他了。”
这若是在之前,洛尘只怕要拿了扫帚赶人,但是这会儿看着同春,洛尘点头如捣蒜:“当然使得!跟哥哥我又客气什么?”


第28章
洛尘引着七宝跟同春从别院的侧门往内而去,那看门的老仆人正坐在门口晒太阳,抬头看了眼,问道:“小洛,你带的什么人呢?”
洛尘笑道:“您老人家安稳眯着吧,是贵客,待会儿我送一壶酒来给您老人家中午喝。”
老仆人也嘿嘿笑了起来:“你留神点儿,九爷不在这儿,咱们更要把门看的牢靠些,别丢了什么物件儿,坏了什么花草儿,九爷会不开心的。”
洛尘道:“瞧您说的,敢情我还带了两个贼呢。”
说着便又回头对同春道:“丫鬟姐姐,这是我们看院子的张爷爷,他是最诙谐的,不用在意。”
同春还记着他方才对七宝出言不逊,便不搭理他,只是嘟着嘴。
洛尘竟丝毫也不计较,领着两个人往内,七宝就说:“上回我来,是在厅内见了张大人的,却不知他的书房在哪里?”
洛尘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七宝巧舌如簧地回答:“我特别仰慕张大人,如果能多沾沾他的仙气儿就太好了。”
洛尘本能地打了个寒噤,然后才又仔仔细细地把七宝从头到脚看了一回。
他不去问七宝,却只悄悄地问同春道:“丫鬟姐姐,我如今才看出些不对来,你们这位小爷……他、他到底是男是女?”
同春板着脸说:“你又问这个做什么?”
洛尘笑道:“他要跟您一样是个女孩儿呢,我自然什么都告诉了,他若是个兔儿……”他撇撇嘴,“恕我不敢亲近。”
同春诧异:“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们小姐好好的,怎么是个兔子?”
洛尘一听“小姐”,眼前一亮,转头死命地盯着七宝有看了一会儿。
原先他是一叶障目,心思转不过来,——因七宝随着周承沐在外“游荡”,这自然不是高门大户里的小姑娘家能做出来的,所以洛尘一心认定了是个公子哥儿。
如今回过味来,这般细看才豁然开朗,只觉着七宝从头到脚,举手投足,活脱脱一个娇憨可爱的女孩子,哪里是什么哥儿。
洛尘哑然失笑,抬手使劲一拍脑门:“我可是给鬼迷了眼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美貌的小公子呢,可不就是个小姐?只是你们小姐也忒大胆了,怎么能穿成这样在外头走来走去?上次还跑到游船上去跟一堆爷们相处呢,怪不得我想不通。”
同春给他说的胆战心惊,虽知道七宝往外偷跑,这些内情却还是第一次听说:“什么游船,什么爷们儿?”
洛尘先不忙回答她,颠颠儿地跑到七宝身边,笑道:“姑娘,你要是早点告诉我,何苦我枉做恶人?你问我们九爷的书房啊……从这儿出了角门,往前走一回,有个写着‘月影’的院子就是了,若是穿过书房再走一会子,就是我们爷下榻的地方,你是不是想沾沾他的仙气儿?我带你去看看,这算什么呀。”
七宝见他突然前倨而后恭,便笑问:“洛尘哥哥,你为什么突然这样热情起来。”
洛尘笑道:“我们九爷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娶亲,我可要严防死守,别叫他走了歪路。”
“什么歪路?”七宝疑惑。
洛尘原先以为她是个男孩子,特别讨厌,如今知道是女儿身,望着她雪肤生光,瞳仁黑白分明,真是美不胜收。
洛尘欣慰地啧啧道:“不妨事,我现在才也回味过来了,为什么我们爷那天宁肯不去尚书府赴宴,也要回来见您了。哎呀,我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七宝莫名,忙问:“那我可以去书房里……看看吗?”
洛尘道:“尽管去尽管去,都是自家人。”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同春。
同春忙道:“你说什么自家人,谁跟你是自家人了?”
洛尘笑道:“这个不着急,现下我是说你们小姐,跟我们九爷呢。”
同春还不知道这是张制锦的府邸,忙正色说:“你别胡吣!你们九爷是谁?”
七宝拉拉她,低声叮嘱了一句,同春愣住,颇为为难的。
洛尘在边上昂首挺胸,得意洋洋地说:“丫鬟姐姐,说出来不怕吓到你,我们九爷就是堂堂的户部侍郎张大人,出身高贵,貌比潘安,才压宋玉,而且文武双全,我不信这京内还有没听说过我们大人名头的。”
同春瞠目结舌。
七宝咳嗽了声:“洛尘哥哥,同春跟我说她突然肚子疼,你能不能帮我照料照料她,我自个儿去院子里转转可好?”
洛尘吃惊:“怎么突然肚子疼?”他凑近同春身边,却又不等同春回答就说:“啊我知道了,你们女孩儿家身子尊贵,总有些不好启齿的事,你跟我来,我烧些热水煮茶,配着这喜福斋的松子酥吃上一块儿,必然很快就好了。”
于是竟不理七宝,让着同春去自己的屋子。
同春回头为难地看向七宝,七宝向着她单眼一眨,同春心道:“我们姑娘越来越皮了。”无可奈何,便随着洛尘去了。
洛尘总算还记得本职,将出门时候回头又看七宝,叮嘱说:“姑娘,你若去我们九爷书房,记得别动他的东西哦,他是最不喜欢人家动他那些书啊,笔墨纸砚啊之类的,你看看倒是无妨的。”
七宝点头:“您放心吧,我有数呢。”
目送洛尘护着同春去了,七宝原地站了片刻,看着那一对儿人,略有点儿出神。
这次,七宝是特意带了同春出来,为的就是应付洛尘。
七宝当然知道,对付洛尘最好的法子是什么,如今也果然应验了。
因为,在她梦里,洛尘喜欢的便是同春。
只不过,明明是一对欢喜冤家,却因为种种的阴差阳错,两个人并没有一个圆满的好结局。
但是现在,一切不同了。
七宝右手握拳,在胸口比了比,像是要给自己打气,然后转身穿过角门往张制锦的书房而去。
——
七宝这次冒险前来紫藤别邸,不是没有目的的胡走乱窜。
她记挂着上回答应了叶若蓁的话,要给她张制锦的手书,所以才趁着张制锦在户部忙的无法分身,自个儿狗胆跑了过来。
只是按照洛尘所说,一脚踏入书房小院子的时候,七宝突然有些发愣。
眼前的院子,好熟悉。
映入眼帘的先是墙角的几杆紫竹,旁边是一块儿嶙峋的太湖石。
目光转动,右手侧的门口处,几棵芭蕉在阳光下摇摇曳曳,颜色明绿如翠玉。
书房门口左侧,是一棵极大的梧桐树,树下有个小小地石头圆桌,旁边是三个鼓凳。
七宝咽了口唾沫,想起自己上回问裴宣的话:
“这里是紫藤别院?可还有别的名字?”
“什么牡丹别院,海棠别院……”
现在看来,果然它该有另一个名字——在七宝的印象里,这该叫海棠别院才是。
早知道是这个地方,要不要来,她就得三思而后行了。
七宝望着眼前的熟悉的景致,费了好大劲儿才迈步走了进来,她的目光从院中景物上挪开,看向那书房门口。
书房的门是掩着的,七宝缓慢地挪步上了台阶,还没有推开门,透着窄窄地门缝,仿佛听见里头两人的对话。
那人的声音微冷:“谁让你来这儿的?你又哭什么?”
女孩子的哭泣声响起:“大人,我求你,求你救救我的家人吧……”
那人沉默。
女孩子跪在地上,拉着他的袍摆:“听说、听说我三嫂子才在牢房里生了一个宝宝,大人……求求你,你要我怎么做都行。”
“又是洛尘那多嘴的告诉你的?”那人的声音里透着不悦。
“大人,求你啦!救救他们吧!”她跪在地上,没有办法,便绝望地磕起头来。
是用力太狠,也是她肌肤太娇贵,只一下子额头就碰破了,血在瞬间流了出来。
等他发现的时候,鲜血已经滑到了眼睛上,跟泪合在一起,看着惨烈异常。
梦中的情形猝不及防地撞过来,仿佛是从书房的门缝中钻出来,突然狠狠地袭击了七宝。
那种感觉太过鲜明了,七宝下意识地退后一步,额头隐隐刺痛,眼前发花。
只是想一想,双眸早就已经模糊不堪了。她几乎怀疑,推开门后也会看见那一幕。
七宝吸吸鼻子,抬起衣袖用力擦了擦眼睛。
又小心翼翼地探了探自己的额头,还好,完好无损,还好,一切并没有发生。
七宝深深呼吸,用力将房门推开。
里头空空如也,并没有那两个人影。
但是果不其然,这书房内的陈设,亦跟她的记忆中一模一样。
七宝竭力压制乱跳的心,目光逡巡,突然看见在靠窗的长桌上,有一个瓷白的汝窑定瓶,里头放着两枝子海棠,已经干枯凋谢了,颓靡地垂着枯枝,几个变了色的花苞落在桌上,不知为何竟没有给清扫了去。
七宝来不及在意,只忙跑到书桌旁边,拉开抽屉,映入眼帘的先是自己的那个小包袱。
“啊……果然在这里。”七宝忙把包袱提出来,才要打开翻看,却无意中发现包袱底下压着的,正是那本题有“衣冠禽兽”的诗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七宝喜不自禁,忙把诗集拿起来,又将包袱重塞进去:“叫我抄了那么久,却没有帮我实现所愿,如今把这本书重新送给我,也是应当的。”
七宝觉着这个交易非常合理。
她把书努力塞进怀中,又扫了一眼桌上,确信自己并没有碰其他东西。
正要走,却见在那几点海棠落花下,压着一卷东西,有隐隐地字迹透出。
七宝知道自己不该去碰,但是奇怪的是,那一点点隽秀的笔迹仿佛有极大的吸引力,让她挪不开目光。
有点像是诱惑着人的宝藏。
犹豫了几回,七宝终于小心翼翼地将那一卷东西打开。
难得,竟像是一幅画!
七宝虽然看惯了张制锦的诗词笔迹,但是他的画却极少见过。
虽然张大人素有诗画双绝的名头,但张制锦自觉画技不佳,所以从不肯以画示人。
七宝大为诧异,同时又有点隐约的兴奋,当下不顾一切地把画慢慢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