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车夫又交代:“世子的人把我们打下车,世子自个儿却上了车,我们没有办法,只得远远地跟着,可不多久,世子的人找到我们,说是车内坐着的原本是府内的七小姐,却在南音大街那边儿,给人掳走了。逼着我们去报官,又逼着回来报信。我们本也是不敢信口胡说的,可是……”
世子的威压,谁人敢反抗?这车夫的脸上就有一块儿明显的新伤痕。
周承沐低声把自己所知道的跟裴宣说了。
裴宣点头道:“这就是了。一定是世子吃了七宝的亏不肯甘心,又不知是谁带走了七宝,索性就闹了出来,如此弄的满城风雨,七宝的闺誉一定受损,连带也打击了国公府。”
两个人说到这里,回头看向七宝,却见她把自己收拾的“衣冠楚楚”,正眼巴巴地望着他们两人,不知道两个人咬着耳朵低低地说什么。
承沐跟裴宣不约而同向着她一笑,承沐问:“现在该怎么收场?”
裴宣道:“无妨,幸而世子没有主动出面,所以事情还好办。”
当下在承沐耳畔低语了几句,又把七宝叫到跟前,如此这般地叮嘱了一番。
——
国公府内内宅,苗夫人,董少奶奶跟周蘋周绮等守着谢老夫人,眼睛红红地,泪流不止,老人家斜躺在罗汉床上,两只眼睛也是泪渍不干。
外间,周蔚,周承吉,跟顺天府的公差以及几个门客等聚在一起,皱眉商议此事。
正在此刻,周承沐从外头进来,笑道:“好了好了,已经找到了,雨过天晴,虚惊一场!”
周蔚先吃了一惊:“承沐,你说什么?”
周承沐笑道:“父亲不用担忧,七妹妹找到了,原本好端端的无事,不知是谁的谣传说人给掳走罢了。”
里头苗夫人早听见动静,忙把承沐叫进去,老夫人也忙问:“你在外头说什么?你妹妹呢?”
承沐道:“老太太别担心,妹妹回来了,她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让众人受惊呢,这就来给您老人家赔礼请罪了。”
谢老夫人简直不能相信,却也知道承沐绝不会撒这样的谎话,一时精神一振:“快,快叫那丫头来!”
正嚷嚷着,外头有人道:“是我的错,没想到弄出这样大的事来。”
同时又有人道:“父亲!”
前面一个是听着有些耳熟的男子声音,后面一个,却是七宝无疑了!
老夫人听见七宝的声音,顿时喜的坐起身来:“七宝?”
周蘋周绮都忍不住往外走去。
而老太太话音未落,就见一个活泼纤袅的身影从外头跑了进来,头上裹着儒生的幅巾,身上也是儒装……几乎把周蘋给周绮吓得倒退,然而细看那张脸,柳眉如画,目若秋水,檀口樱唇的,不是七宝却是何人?
老太太愣了愣,七宝已经跑过来扑入怀中,老太太喜出望外,忙一把抱住:“我的儿!你跑到哪里去了!有没有受了委屈?”
七宝想起周承沐说老太太晕厥,一时心酸,却也仍按照裴宣叮嘱的话说道:“老太太放心,我没有受什么委屈,跟着三姐夫在外头闲玩乱逛呢,没想到引出这么大风波让您受惊了。”说到最后,忍不住哽咽。
谢老夫人微怔:“你跟着……裴家的小侯爷出去了?”
七宝点了点头。
这会儿承沐走了进来,含笑小声说道:“永宁侯在外头跟父亲和哥哥请罪呢,我来替他向老太太跟太太解释解释,原本是永宁侯有一件要紧的事儿,想七妹妹帮忙,所以才瞒着家里人接了她出去,本来不想惊动一个人,没想到那些小厮们无意中瞧见妹妹,他们没看见永宁侯,只看见妹妹去了他的车上,他们不明就里,又怕担干系,所以才冒冒失失去报官了。”
谢老夫人关心七宝情切,这会儿见她回来,心安了大半。
此刻盯着承沐,早听出他话中有些言不由衷,但如今皆大欢喜,总比什么给掳走强上百倍,如今当务之急却是得稳住大局,先行辟谣。
于是老夫人笑道:“我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永宁侯,七宝,他叫你出去做什么呀?”
七宝低头,小声说道:“三姐夫说……因为三姐姐的生辰快到了,他想送一件别致的礼物给三姐姐,只是不知三姐姐的眼光是怎么样的,所以让我出去到铺子里看看,想借借我的眼光挑个可心的礼物。”
老夫人大笑:“真是胡闹之极!”
苗夫人也含泪带笑地说道:“永宁侯平日里看着极稳妥的人,怎么也这样小孩子气呢?我看着不是他的主意,必然是你自个儿要缠着他跟他出去的是不是?”
七宝吐舌:“我就知道瞒不过,老太太跟太太要是责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横竖是我贪玩才闹出来的。”
苗夫人见她果真无恙,早暗自念了千百声佛,闻言道:“你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这次闹得鸡犬不宁,回头看你父亲怎么收拾你。”
谢老夫人忙抱着她道:“谁敢!好不容易人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已经得烧香谢神呢,谁敢动七丫头一根手指头,我是不能依的。”
七宝便在老夫人怀中蹭着:“还是老太太最疼我,我以后再不敢胡闹了,宁肯我怎么样,也不想再让老太太受惊了。”
谢老夫人喝道:“童言无忌,大吉大利。再不许说什么出事了!你若有个长短,我还要这条老命做什么?”
周绮在旁边,似笑非笑地扫了周蘋一眼,悄声笑道:“三姐姐,侯爷对你可是用心良苦呢。”
周蘋拧了拧手中的帕子,也没说什么。
既然有永宁侯亲自出面,这场弥天的大祸事便消弭于无形了,周蔚本来大为恼怒,但是也不得不看永宁侯的面子,回头想责罚七宝吧,又有老太太护得严严密密的。
周蔚只能背地里责备苗夫人几句,叫她以后再多加仔细盯着女儿了事。
后来老太太私下里问过了周承沐,承沐就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老太太听果然是康王世子作怪,更添恼怒,幸而七宝福气大,才有永宁侯及时护佑。
但赵琝既然撕破脸,只怕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谢老夫人跟承沐都做足了打算,如果世子还敢纠缠,索性就跟王府大闹一场,不必藏掖躲闪了!
只是奇怪的是,此后康王府竟偃旗息鼓,承沐暗中打听,听闻世子给王爷打了二十杖,禁足在府内。
当初在王府内赵琝逞凶,事后也没听说康王府如何,这一次就算王爷知道了世子背后搞事,也不至于就立刻“家规严禁”,雷厉风行地教导起儿子来。
周承沐暗中忖度缘故,本以为是永宁侯在其中发力,同裴宣见面说起此事,裴宣笑道:“我只是个承爵闲人,还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终于多方打听,才听说七宝出事那天,张制锦张大人去康王府拜会过,可到底是为何事……是不是张大人同王爷说了什么,则不得而知了。
——
经过这场风波,七宝安分了许多。
六月半,天也越发热了起来,这天晚上,七宝在院子里的竹榻上乘凉。
同春举着团扇,轻轻地给她扇风,赶蚊子。
草丛里有虫儿细细地鸣叫声,月儿半圆挂在树梢,此刻樱花的花季已过,但台阶侧的这株西府海棠偏偏还开的正好,花影烁烁,美妙绝伦。
夜色中,七宝似睡非睡,朦朦胧胧看见一点花苞挑在枝头,随风摇曳生姿。
耳畔突然响起那人的声音,轻声念道:“幽姿淑态弄春晴,梅借风流柳借轻,几经夜雨香犹在,染尽胭脂画不成。”
那道影子闪身在她榻前,似笑非笑的星眸注视着她。
七宝吓的起身:“大、大人?!”
夏夜炎热,七宝身上轻薄的衣衫松松的堆蹙着,对襟底下露出一抹淡色的裹胸。
他站着的姿势很是方便,稍微垂眸就可以窥见底下动人的峥嵘,若隐若现。
纤娜的后颈上还有些薄薄地汗意,烛色月影下晶莹微光。
她惺忪初醒,双眸里三分惊悸,七分懵懂,侧坐榻上扬首望着他,更如娇懒海棠般惹人怜惜。
瞬间,张制锦的眸色突然变深了许多。
他抬手摁住七宝的肩膀,把衣裳的一侧拂落。
七宝察觉他要做什么,忙举手去扯衣裳,一边半是哀求的:“大人!”
同春不知去了哪里,但……这是在院子中!
一阵夜风吹过,海棠摇曳,点点花瓣随风飘舞,如幻如真。
有一朵不偏不倚,落在七宝的颈间。
张制锦挑眉盯着这幅曼妙景致,但那花瓣却又自颈间依依不舍地滑了下来,竟偏偏刁钻地飘入了抹胸之间的浅壑内。
深邃的目光追随着那一片花瓣,然后,换成了他的手。
第24章
康王府送聘礼的这天,七宝罕见地并没有出席。
来贺喜的众诰命女眷们问起来,谢老夫人只说她偶感风寒,身子不适,如今正在暖香楼里静养。
但是众女眷们心中却认定了七宝是不好意思,也为了避嫌。
毕竟先前王府里看中的是她,怎奈她的“八字不合”,所以这门亲事才落在了四姑娘头上,如今人家成了,反把她撇在一边,自然有些难以见人。
可不管别人怎么想,七宝是真的“身子不适”了。
早上得知她不能出门,周蘋跟周绮一前一后前来探望,却见七宝脸色如常,只是精神略有点萎靡。
周蘋忙问她觉着如何,又问有无请大夫等。
七宝只说不必,满脸气闷。
还是同春道:“姑娘其实不是风寒,只是昨晚上在院子里睡着了,一翻身从竹榻上掉在地上。”
周蘋跟周绮又惊又笑,周绮道:“都多大的人了,居然还能从床上滚下来,可跌坏了没有?”
七宝努着嘴不言语。
同春叹了口气,给她把袖子挽起来,果然见右边的手肘上磕破了一块皮,旁边还淤着青紫色。
“怎么摔得这样狠?”周蘋惊呼了声,连周绮都吓了一跳。
同春又道:“还有更狠的呢,两个膝盖上也伤着了,走路都不方便呢,所以才不能出去凑热闹了。”说着又将右腿的裤子轻轻撩了起来,果然见敷着药,还红肿着。
同春是有心人,知道两个姑娘精明,怕给她们看出七宝没有病,今儿恰是周绮的好日,若无病却不去出席,怕她们会有什么误会,于是索性解释清楚。
七宝见同春说了,才也委屈道:“其实没有伤到筋骨,只是碰破了皮,不大碍事的,四姐姐,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不能出去,你可别见怪啊。”
周绮忙道:“说的哪里话,你务必好好的养着,不许乱动,中午我吩咐厨房里,捡两样你喜欢吃的小菜送来。”
周蘋也说:“你伤的这个样子,可千万别叫老太太跟太太看见,否则又要生气了。”
七宝吐舌:“所以才没说实情,只叫他们说我受了点寒凉嘛。”
周蘋在她额头上轻轻地点了点:“你呀,孝心是有的,也算机灵,只不过这心大糊涂的行事何时了得。”
七宝只是听着,并未如何,倒是周绮笑道:“是啊,以后可千万别再跟着安宁侯往外跑了。”
七宝这才回过味来:“三姐姐,你怎么又提起这件事来了?可是怪我连累了三姐夫吗?”
“什么三姐夫!”周蘋皱皱眉,却又笑说:“别这么着口没遮拦的,也不怕叫人听了笑话,只是定亲而已又没有成亲。以后可不许再混叫了!若真的都这么叫起来,难道这会儿,你要称呼你四姐姐为世子妃了吗?”
七宝愣了愣,周绮笑道:“姊妹之间,又说什么世子妃不世子妃的,照三姐姐的说法,那我们该叫你侯夫人才是。”
周蘋回头瞧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我只是教导七宝,你怎么句句驳我?”
周绮也忙笑着回答:“说笑而已,姐姐别恼。”
七宝似察觉两人间的微妙,便摇了摇周蘋的手。
周蘋才又转头,叹了口气:“你这傻丫头,我怎么会怪你连累他?我只是觉着他毕竟是大人,又是个束发戴冠在外行走的男子,怎么竟不知体统到这种地步。虽然好好地送了回来,但毕竟事情闹出来,老太太跟太太虽不至于责怪,外头父亲那里,却恼恨着呢。”
七宝立刻认真道:“姐姐别担心,三姐夫……我是说裴大哥是很好的人,这次全亏了他,而且他是大好心。”
周蘋笑道:“看得出他哄着你玩的很好,不然你怎会一提到他,就漫天的夸奖。”
七宝道:“人是真的好,我才夸的啊。”
周蘋心头一动,想到她上次说“比世子好百倍”的话,于是抿嘴笑问:“那康王世子殿下呢?”
“他?!”七宝叫起来,大不以为然。
突然又意识到周绮在,转头看去,果然对上周绮凝视的眼神。
七宝忙抓抓头,搪塞道:“那是皇族的世子,身份是尊贵的,咱们就不说了。”
她不大擅长说谎,这样遮掩,两个姑娘自然看出了几分。
倘若赵琝是个好的,七宝这般心直口快,自然立即也夸了起来,如今竟然缄口不语。
周蘋心里得意,便笑道:“难得,你这素来的口无遮拦的丫头,也有忌惮谨慎的时候。”
周绮只淡淡地笑了笑:“三姐姐,你走不走,是时候该回去准备了。”
周蘋说道:“你先回去吧,今儿好歹你是主角。我们都是众星捧月的。”
于是周绮先去了,剩下周蘋又仔细看了七宝的伤,叮嘱道:“幸好没伤了筋骨,你的皮肉娇嫩,本该多留心些,偏这样……”
七宝心里也百般懊恼,都怪那个该死的梦。
周蘋握着她的手:“还有一件事,上回永宁侯带你出去,真是为了给我挑礼物?”
七宝本不想瞒着周蘋,但是若说出来,势必要把赵琝也牵出来,如今看周蘋跟周绮相处不大融洽,若如此的话,倒像是自己在搬弄是非,于是只点头。
周蘋望着她雪腻的肌肤,娇柔的唇色,亮晶晶的眼神,真是怎么看怎么惹人喜欢。
周蘋叹道:“以后不管是谁叫你出去,或者是你自己贪玩也好,绝不许再偷跑出这个门,听见了吗?”
七宝急忙点头:“知道了姐姐,再不乱跑了。”
周蘋突然嗤地笑了出来。
七宝忙问她是不是不信自己,周蘋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就算把你拘谨在这屋里头,你自个儿也能闹出事来,你看看你这身上,简直比在外头跑还伤的厉害呢。说出去谁人能信?”
七宝抚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周蘋把她在怀里抱了一抱,不忍心再责怪她,又回头对同春说:“也怪这些丫头伺候的不尽心,又是放你出门,又是害你受伤。”
同春知道这府里除了七宝是个绵软无害的,不管是三姑娘还是四姑娘,都是表面温和,实则自有主张见识的女孩子。
尤其是三姑娘,从小给夫人养着,嬷嬷教导着,察言观色,料理事情是大有能耐的,经常还帮着夫人处置些家事,所以上下都怕她。
当下同春忙跪地道:“我只是见那熏蚊子的香没了,想叫人又怕惊醒了姑娘,所以起身去唤了个小丫头,没想到就是这一回身的功夫,人就掉到地上了。”
当时见七宝给拍苍蝇似的拍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同春也是吓得魂都没了。
周蘋正色道:“以后但凡伺候,身边多站两个人,七宝平时不约束底下的人,你是这屋里最大的,你也不管?这屋里上上下下,不带那些老婆子跟促使的丫头,精用的除了你,至少还有四五个,难道都偷懒去了?你要驳不开面子,就说是我的话,让她们警醒些,若再出事,我替太太打她们,或发落她们,若还不管用,我只能回了太太,把连你在内的这些,都换了!”
这会儿外间的几个丫头也都偷听着呢,一时吓得脸白。
同春也忙答应,保证再不犯了,又加上七宝求情,周蘋才笑道:“好了,我也该去前头看光景了。你爱吃什么,告诉丫头们叫人去拿,不许亏着自己,知道吗?”
七宝又撒娇:“知道了,姐姐对我真好。”
周蘋哼道:“我的心跟老太太和太太是一样的,恨不得把你栓在身上,时时刻刻盯着才好呢。”
于是同春送周蘋到楼边,又有两个小丫头送着她跟她的贴身丫鬟,出院门去了。
同春回来后,出了一头汗。便叹口气对七宝道:“姑娘,以后咱们行事可要小心了,如今招惹了三姑娘,但凡不合眼,我就真的遭殃了呢。”
七宝道:“没事儿,有我呢。”
同春说:“我可不听你哄人的话了,上回多亏是永宁侯爷给您挡了,要不然,我真的要给活活打死了。”她也不敢十分抱怨,就又说:“只是三姑娘说的也对,这屋里的人我平日里不大教训他们,她们都懒懒的不上心,那晚上本该是秀儿跟巧儿站在旁边的,她们都偷懒睡去,让姑娘白受了这场伤,实在可恨。”
七宝说:“不关你们都事,是我自己……”
同春问:“是又做噩梦了?”
七宝低下头,过了会儿,才问:“同春,我大概是有病。”
“有什么病?”同春马上紧张起来。
七宝挠挠头说:“明明有个人,看起来很好,人家也都说很好,甚至对我有恩的,可是我做梦的时候,总是梦见他对我……对我……很凶。这可怎么办,你说这是不是病呢?”
同春不禁笑道:“姑娘,你难道没听说过梦都是相反的?只要梦里的事,跟事实上发生的,都是相反的。”
七宝嘟嘟嘴,涉及张制锦跟她自个儿私下的那些事,或许可以是相反的。但其他的有关康王府跟威国公府的,只怕未必。
但是该怎么是好?才对张大人的感观变好了些,偏偏昨晚上又梦见那些情形。
七宝说:“有没有叫人不做梦的药?”
同春摇头:“从没听说过。”
正在这会儿,秀儿跟巧儿送客回来,收拾桌上的茶杯点心等。同春看她两人脸上畏惧之色没退,便笑道:“怎么,三姑娘说什么了?”
两个小丫头忐忑地点头,同春笑道:“她说的有道理,也是为了咱们好。姑娘这次伤着,若给老太太知道了,我们的一顿打是饶不了的,你回头也告诉樱儿跟棠儿,以后务必打起精神,若还偷懒就使不得了。”
七宝笑说:“好了,她们都知道了。”只是听见“棠儿”,便抬头看一眼外头那海棠树,喃喃自语地说道:“树其实是无辜的,作怪的是人,不过,还是先把棠儿的名字改了罢。”
同春扶着她换了个姿势坐了,又看看是否需要给伤上药:“今儿外头热闹的很,听说来了许多诰命夫人,国公夫人,这还只是定亲,要是成亲,只怕几位王妃都会出席呢。”
七宝问道:“男宾有吗?永宁侯来不来?”
同春说:“那自然也少不了,永宁侯爷更是得来了,他毕竟是咱们三姑爷。”
——
不知不觉到了晌午,七宝毕竟闷得很,便扶着同春,缓缓地上到了二楼看风景。
巧儿搬了个凳子放在窗户边上,又端了些茶点上来。
偏偏那海棠如锦,簇簇拥拥地在屋檐底下探头,被风一吹,摇摇摆摆,撩人似的。
七宝低头就看见了,耳畔又响起那句“几经夜雨香犹在,燃尽胭脂画不成”,瞬间身上阵阵发热,一时恼道:“快把她折了去吧。”
同春笑道:“姑娘怎么无端端就恨上这海棠了,你看她开的多好,特意跑过来讨姑娘欢心,就像是二房那边五小姐养的那叭儿狗,见了人就颠颠地跑来撒欢,本是好意,怎么却要折她呢。”
七宝给她说的心软,于是只得罢了,只尽量将目光放的长远些,想看到院子外面老太太房中的热闹,但毕竟只是二楼,且府内绿荫簇拥,楼阁重叠,隐隐只听见吹拉弹唱的鼓乐声响,以及廊下偶尔闪过的人影,仔细热闹却看不见的。
幸而这风还是很好的,柔柔和和吹的人昏昏欲睡。七宝趴在窗口上睡眼惺忪,同春忙劝:“若是睡觉,还是到楼下,这儿风大,留神吹久了头疼。”
七宝贪图这风好,不愿下楼,正在这会儿,院门口走进一个人来。
七宝一眼看见,喜欢的叫道:“三哥哥!”
来人正是周承沐,抬头一看七宝竟在二楼,不由也笑着招手。
承沐看看台阶边儿的海棠,又看看楼上的七宝,海棠花簇拥着那张娇容,虽然花好,但却始终不如活色生香,人比花娇。
周承沐便撩起袍子,快快地上了二楼,就在七宝旁边坐了,问道:“听说你感了风寒,却怎么跑到这楼上来了?”
七宝道:“我好了呀。三哥哥不在外头招待亲戚,跑上来做什么?”
周承沐满脸喜色,笑道:“自然是有事才来的。你猜,今儿是谁来了?”
七宝道:“我怎么能猜得到,只知道三姐夫来了。咦,他没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