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世人虽闻名,但能亲临其境的却并不多,极为神秘。在前年才传出这院子的主人已经是张制锦张大人。
裴宣且走且打量,心中也不由暗暗赞叹。然而七宝越看,越觉着惊心。
“三姐夫!”七宝拉了拉裴宣的衣袖,“这里是什么地方?”
裴宣诧异:“这孩子怎么了,不是你央求着来的吗?这里自是张大人的别邸。”
“不是叫紫藤别院吗?可还有别的名字?”七宝问,脸色惘然。
裴宣低头打量着她,笑吟吟说道:“越发会胡思乱想了,人人都知道这里是紫藤别院,又有什么别的名字了?”
七宝听他否认,心里略微放松,又偷偷地问道:“那么,这位张大人可还有什么牡丹别院……海棠别院之类的?”
裴宣大笑:“傻丫头,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以为张大人是那种贪花爱柳之徒吗?”
“那是,那是……”七宝连连附和,“我只是随口问问。”
裴宣笑看着七宝,微微摇头,觉着这孩子实在是有些精灵古怪。
然而正笑着,却觉着有一道略带寒意的目光从身前射了过来。
裴宣回头,却见有个人站在前方的厅门口,身量高挑,轩昂修挺,星眸剑眉,气质温雅里带一丝冷清疏离,正是传说中的张大人本尊了。
裴宣同七宝上前,拱手行礼,张制锦也随着回礼,裴宣道:“多谢大人不吝召见。”
张制锦道:“难得永宁侯大驾光临,岂敢不见?”
裴宣道:“今日能有幸一睹这紫藤别院风采,以及当面谒见大人,也是裴宣的荣幸。”
张制锦道:“哪里,我也一向钦慕永宁侯的人品风采,有缘相见自是欢喜,请里面说话。”
七宝在旁边,望着他们两个人拱手寒暄,微笑对答,一本正经的气氛,她觉着自己给踢开了,忙小声道:“三姐夫!”
又道:“大人,我来了!”
两个人这才转过头来,却并没有开口,气氛在刹那间有点诡异。
进了厅内,裴宣说道:“还请大人莫怪裴宣唐突,我这位小弟像是有什么急事要见大人,我才陪她前来。”
张制锦道:“我跟她之间,的确有一点私事。”
裴宣道:“她年纪小,不太懂事,若是有什么触犯大人的地方,我替她向大人赔礼了。”
张制锦道:“永宁侯误会了,我同她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裴宣几乎有些坐不住了。
七宝虽是男孩子打扮,但是只要有点阅历的人,自然会看出她只是个娇弱女子。
何况是张制锦这种混迹朝堂,曾经也萍踪浪迹游遍世间的呢,他是最擅长窥视人心,洞察明白的。
明知道七宝是女子,也知道她的身份,却说什么“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这底下的意味简直不堪。
裴宣敛了心中怒意,微微一笑道:“敢问张大人,该知道我这位小弟的身份吧?”
张制锦还没回答,七宝总算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忙道:“知道的,三姐夫,我们见了好几次了。”
裴宣差点给自己的怒气逼的一口气上不来。
他扫一眼七宝,又呵呵地笑了两声,才看着张制锦道:“既然如此,张大人,我便直说了吧。”
张制锦淡淡道:“请。”
裴宣道:“七宝是个闺阁少女,性情烂漫,不知规禁也是有的,大人您却不同,难道不知男女有别?怎能叫她私自前来这种别邸,跟您相会?”
张制锦道:“听说永宁侯跟威国公府三小姐订了亲,永宁侯是在关心七宝,还是怕七宝惹出事来,连累了府内小姐的闺誉,从而也影响到永宁侯府的名声?”
裴宣蹙眉,眼中带愠:“张大人,你没有回答我的问话。”
张制锦道:“我想我说的很清楚了。”他目光轻转,问道:“七宝,你告诉你的三姐夫,你今日来,可是我仗势逼迫?”
七宝站在旁边,还有些弄不清现在的情形,明明两个人前一刻还言笑晏晏,融洽的风和日丽,怎么突然间就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听了张制锦问,七宝忙道:“当然没有!我、我是心甘情愿来的。”
裴宣心中动怒,脸上却只有一点淡色冷笑:“以张大人的身份,怎会做那种仗势欺人的下作勾当,只不过,七宝天真无知,只怕您说一句话,就足以左右她的心意了。”
裴宣毕竟公侯府邸的子弟,虽然并不出任官职,但心思细腻,通晓世事。
又知道七宝的性子,见她对张制锦的态度里竟有一种似畏怯又似恭敬的意味,便早就揣测出来了几分。
张制锦缓缓站起身来,对着永宁侯微微点头道:“永宁侯正气凛然,倒是让我自惭形秽,既然如此,你们且请回。以后我也再不跟她相见了就是。”他说着转身要走。
裴宣虽然仍没有解气,但碍于对方的身份,又涉及七宝的名声,也宁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他正要起身告辞,七宝已经跑过去拉住张制锦的衣袖:“大人,大人!你答应我的!”
张制锦淡淡道:“我答应你什么?”
七宝道:“你……”突然想起“帮我做静王妃”这种话,实在不好出口,便低下头。
张制锦道:“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了。不如请永宁侯帮忙,免得他疑心我歹人藏奸。”
七宝费尽心思才跑到这里来跟他相见,突然间仿佛一切落空,心也像是落入悬崖之中。一时急得眼中冒泪,她抽噎着说道:“你、你怎么说话不算数,你骗我没日没夜的忙了两天,你看,我的手腕都要断了……”
张制锦才要走,见她哭了,便回过头来,果然见她手腕上贴着一剂膏药。
裴宣也早站了起来,看见七宝手腕的膏药,又听她这样说,一时难掩心中惊怒。
“七宝,放手!”裴宣握住七宝的手,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又冷笑道:“张大人,亏你是堂堂的四品官,世家子弟,名声卓著,居然……欺负一个小女孩儿,你可真令人刮目相看。”


第22章
被裴宣如此指控,张制锦微微挑了挑眉。
他一笑之余,瞥了旁边的七宝一眼:“七宝,我欺负你了?是怎么欺负你的?你不妨跟永宁侯说一说。”
七宝本是要诉苦顺便博取点同情,别叫张制锦这样翻脸无情的。
却想不到反而更添了裴宣的误会,听他口吻严厉地质问张制锦,瞬间呆了。
若是这话放在她的梦中,七宝一定要拍掌盛赞裴宣说的对,最好还要再说的狠一些。
但是现在自个儿有求于人,如何使得?又听张制锦问自己,她忙道:“三姐夫你误会了!是我心甘情愿的,张大人没有欺负我,正相反,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前两句话裴宣可以不听,但听到最后一句,不禁愣住了:“救命恩人?”
“也没什么,不过是我自个儿多事而已。”张制锦扫了两人一眼,淡淡道:“失陪了。”
竟不再多言,云淡风轻地负手往内去了。
“大人!”七宝大惊,拔腿便要追过去,却被裴宣一把拉住。
七宝挣扎:“三姐夫,你快放手啊。”
这会子,张制锦已不疾不徐地踱入内堂,七宝眼睁睁看着,无可奈何,泪珠不由滚滚而落。
裴宣握着她的手腕,拉着她出了内厅,一路往外而行。
七宝急得抽噎:“三姐夫!你、你干吗啊!”
裴宣硬下心来不理,直到出正厅的时候,迎面来了一人,却正是洛尘。
七宝泪眼朦胧里看见洛尘,不由带着哭腔叫道:“洛尘哥哥!”
洛尘正看见两人拉拉扯扯的有些古怪,又听七宝叫自己,他便嫌弃地皱眉:“怎么又是你呀。”
裴宣看看七宝,诧异她竟然跟着小厮如此熟络。
七宝道:“我来见你们大人的。”
洛尘却大为惊讶,一副匪夷所思的口吻:“是你?我们大人推了尚书大人的饮宴邀请,马不停蹄跑回来,难道是为了见你?”
七宝一愣:“什么?”
裴宣听的明明白白的,心中冷笑:怪不得,怎么偏偏这么凑巧张大人就在这别邸里,原来是早有准备啊。
推了尚书大人的邀请回来见七宝……
什么谦谦君子,什么公私分明,什么贵宦子弟教养极佳,什么文武双全诗书传世,真是人不可貌相,传闻不可尽听啊。
裴宣又见洛尘是那副挑剔的嘴脸,心中暗恼:“咱们走。”拉着七宝的手,出门去了。
背后洛尘目送两人离开,回想七宝泪汪汪可怜兮兮的小脸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好好的小公子,跟个女孩儿似的哭唧唧软绵绵,简直是投错了胎,”洛尘喃喃地自言自语,又道:“真是的,可千万别再来了,我们大人那么矜贵的人,怎么能好这一口儿呢。”
他嘀咕了几句,往内厅走去,远远地看到厅内没有人。
“大人回书房去了吗?”洛尘探头看了眼,却发现里头的椅子上放着个小小地包袱,“这是什么?”
他走进去拿起来,捏了捏,里头刷啦啦的,有些软。
洛尘忖度:“难道是刚才那两个人拿来的?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干脆给他扔了。”
打算妥当才要走,却见门口处张制锦突然慢慢走了出来,瞟着他道:“你拿的是什么?”
洛尘忙道:“这、这是遗留在这儿的,多半是刚才走的那两人的,我才想着给他们送回去。”
张制锦道:“不用了,给我就行了。”
洛尘虽不情愿,却也不敢违抗,忙上前躬身双手奉上。
张制锦提着包袱,这才又走了。
洛尘在背后望着他挺拔端直的背影,摸摸下巴,忧心忡忡:“我们大人一表人才,风华绝代,前途无量,万人仰慕……唉!可千万别走歪路啊。”
——
且说裴宣带了七宝,同她一块儿上了马车。
裴宣才说道:“七宝,你跟这位张侍郎到底有何交际,快一五一十告诉我。”
七宝嘟着嘴,委屈的了不得,只顾掉眼泪。
裴宣看着她小可怜儿似的,怕自己吓着她,便忙先掏出一块儿帕子给她擦泪,又道:“姐夫……咳,我也是担心七宝被人骗了,你别怕,有什么就告诉我,我若明白了,或许还能帮你呢。”
七宝本不要理他,可听到他温声软语,又听到最后说帮自己,这才回心转意:“真的吗?”
裴宣笑道:“当然了,难道我不肯为了七宝好吗?只要是为了你好的事儿,我一定义无反顾。”
七宝最不耐吓,却最受哄,此刻含着泪,却破涕为笑。
于是定了定神,就把在康王府里给世子逼迫,自己跟承沐去静王府遇险又给张制锦救了的话,捡着那些好听点的说给了裴宣。
裴宣听到世子对她无礼,又联想到先前自己亲眼所见赵琝在马车里半晌没有出来,早就气的脸色发黑了。
七宝忙捉住他的衣襟道:“三姐夫,我不是要惹你生气的。只是康王殿下……势力太大了,所以我想……”
“所以你想向静王殿下靠拢,得到静王殿下的助力是吗?”裴宣静静地回答。
裴宣人虽不在朝中任职,但对现在的朝局一清二楚。七宝虽然没说自己为何去静王府,但裴宣一想便已经猜到了其中的关键。
七宝忙点头:“三姐夫,你是不是也觉着靠静王没有用啊?”
裴宣微笑道:“恰恰相反,虽然现在康王才是众望所归,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觉着静王殿下倒是有可能出奇制胜呢。”
七宝很震惊:“三姐夫,你怎么这么圣明?你怎么知道……”
差点把不该说的说出来,七宝急忙住口。
“嗯?”裴宣望着七宝瞪得圆圆的眼睛,眸子里的泪还没有干呢,可爱的无法言说。
七宝本就绝色,心思又无邪,这样一个人跑出来委实太惊世骇俗,没有出事已经算是神佛庇佑了。
裴宣笑道:“快别说什么圣明,大概是我不在局中,置身事外反而看的更清楚一些。”
七宝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只道:“三姐夫,既然你也这么认为,我们一起去巴结静王殿下好不好?”
“巴结?”裴宣笑了出声,他含笑望着七宝,调侃般道:“你这小丫头,心里想什么呢?你想怎么巴结静王?”
“我想当他的王妃!”七宝在心中大声叫道,面上却不敢多流露出来,免得裴宣会笑话自己。
七宝期期艾艾道:“总之要让静王殿下喜欢我们。本来我想让三哥哥去的,只是三哥哥办事太拖沓了,好几天都没见到静王殿下的面儿,我才忍不住去王府的。”
裴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小丫头有些懊恼的神色,心下盘算了会儿,问道:“所以今日你来找张侍郎,也跟静王殿下的事有关?你想他帮你?”
七宝瞅着他的脸色,“嗯”了声。
裴宣眼神略暗了几分,问:“这位张侍郎大人,答应过要帮你吗?”
七宝咽了口唾沫:“嗯。”
裴宣叹了声:“你这丫头,背着家里人,跟外头的不知什么人交往……他那种人,也是你能应酬的吗?怕是你给人卖了还替他数钱,给他吃……”
七宝认真地听着他的话,明眸清澈无尘,令人心悸。
裴宣对上她的目光,咳嗽了声,笑笑:“罢了,不说这个了。总之以后,不许你再偷跑出府,也不许你再私下里来见他了。知道吗?”
七宝眨眨眼:“三姐夫,我们今天是不是得罪了他了?”
裴宣说:“不打紧,要得罪也是我得罪,他再怎么样,也是个有声望的人,不至于怪罪到你小丫头的身上。”
七宝说道:“三姐夫,你也别得罪他呀。”
裴宣笑道:“怎么,担心起姐夫来了?”他失口又以“姐夫”自称,颇有些不大好意思,便转开头去。
突然七宝叫起来:“啊,不好!”
“怎么了?”裴宣吓了一跳。
七宝拍拍身上,又低头四看:“我的那个包袱呢?”
裴宣也才想起来:“那个包袱多半是丢在那紫藤别邸里了,怎么,里头是什么要紧东西?”
七宝摇了摇自己的手腕,嘀咕道:“那可是我抄了两天的诗词啊。”
裴宣挑眉,又问究竟。
于是七宝便也只得把自己乱涂张制锦的诗集,他罚自己抄写的事告诉了。
裴宣诧异之余,略微宽心,又笑道:“真真想不到,这位张侍郎,居然跟你这个小姑娘认真起来。”
心中像是有一片阴云,隐隐地觉着不妥。
马车正疾驰之中,突然听到外头有人说道:“怎么顺天府的人马都出动了,是干什么?”
裴宣撩起车帘往外看了眼,恰另一个人说:“听说是什么国公府的小姐……给什么贼人掳走了之类的,已经在顺天府报了官了。如今正四处搜寻呢。”
裴宣听个正着,心头一震。
七宝也听见了,便也屈膝趴在窗口上往外看,她满面震惊地叹道:“天啊天啊,这是哪个府里的小姐出事了?光天化日之下,京城里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贼?”
裴宣无语地望着她。
“但愿不是我认得的姐姐们,”七宝皱着眉,心有余悸地回头道:“多亏有三姐夫你送我,不然的话,我真的要吓死啦。”
裴宣原本想把七宝送到威国公府,就让她怎么出来的,便怎会回去。
谁知马车才道了荣威街,随行的侍从就说道:“侯爷,前头好像出事了,威国公府门口上好多人。”
七宝探头看去,果然见乌压压一堆人在那里站着,有几个竟是公差服色。
裴宣早在路上听说那两句后,心中就猜到不好了,这会儿便道:“停车,你再速去国公府内看看周三公子在不在,若是在,即刻叫他过来。”
那随从领命而去。
七宝还在探头探脑,猜测是有何事。
裴宣知道那些公差眼尖,当下把她拉回来。
“你这闯祸不知大小的丫头,这下到底要怎么收场。”裴宣心想。
永宁侯心知肚明发生什么事,却不想在这会儿告诉七宝,生怕她又受惊吓,横竖等周承沐来了再做商议。


第23章
裴宣虽然猜到了那什么“国公府的女孩子被贼人掳走”之事,说的正是七宝,但其中的曲折,却超出了他的估计。
半刻钟后,周承沐自国公府门口快步而出。
永宁侯的随从往马车处指了指,承沐飞快地奔上前来,还没到马车边儿上就已经说道:“裴大哥,您怎么这会儿来了?可是有事?”
裴宣向着七宝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撩起车帘:“有件要紧的事,请三公子进来说话。”
承沐心急如焚,虽然不愿在此耽搁时间,但拂不开这位小侯爷的面子,于是只得一撩衣摆跳了上车。
“到底……”承沐口中问着,才进车厢内,抬头却见七宝赫然正坐在裴宣身旁。
承沐惊的几乎又跌了出去:“七宝!”他圆睁双眼冲了过来,紧紧地握着七宝的肩头:“你……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她衣着整齐,且脸上也完全没有受惊的表情,承沐便知道事出有因。
七宝却给承沐的反常吓了一跳:“哥哥!”她还以为承沐是恼了她偷偷跑出门,于是辩解说:“谁让你不带我出去的?我也是没有办法……”
话没说完,却见承沐两只眼睛瞪的极大,七宝忙缩起脖子,小声地示弱道:“下次不敢了。”
承沐知道跟她说不清楚,便转头看向旁边的裴宣。
裴宣笑道:“你放心,她好好的没有什么事,我倒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外头说国公府的女孩子被掳走?还闹到顺天府这样严重?是你们府内发现她不见了,所以才报官吗?这很不像是府内的作风啊。”
七宝在旁边听着,慢慢地终于明白了裴宣指的是什么。
“三姐夫,他们说的那个,是说我?”七宝目瞪口呆。
承沐又爱又恨地瞪了她一眼:“满府里都给你弄得人仰马翻,老太太都厥过去了,你居然还跟没事人一样!”
七宝叫道:“老太太怎么了?”她最挂念谢老夫人,即刻便要下车,却给裴宣跟周承沐双双拉住。
裴宣道:“别急,听三公子说完。”
承沐咬牙道:“老太太没大碍,只是年纪大了禁不住惊吓,偏这个小混蛋是她老人家的心头肉。”
七宝被骂,泪氤氤氲氲地又冒了出来。
承沐原本担心她的安危,恨不得自己一头撞死赎罪,如今见她竟好端端地,虽然恨她自己胡作非为,但心里始终还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又见她眼圈发红,承沐即刻心软,便道:“好了,你人没事儿,自然是万事大吉,待会儿带你回去,老太太一看见你,自然百病全消。只是不许哭,若是哭红了眼睛,老太太只疑心你受了委屈,又要害病了。”
七宝听了这话,忙把泪甩去,又道:“哥哥,快带我回去嘛。”
承沐道:“稍等片刻,我先跟裴大哥说两句话。你往里点,好好把脸上的泪渍擦擦干净。”
七宝果然乖乖答应,退到车内仔细地收拾自己的衣着,小心拭泪。
这边承沐见她没留意自己,就悄悄地放低声音对裴宣道:“我原本也觉着这件事有些古怪。裴兄你以为是怎么样?报官的虽是我们家的人,但背后主使的,是康王世子殿下。”
这句话,对裴宣来说,并不如何意外。
原来,先前承沐听王驸马说起在南音大街看过七宝后,知道事情不妥,忙回家探头,果然人不在暖香楼里,一问同春,却是自个儿跑出去了。
承沐知道她必是去找张制锦了,刚要出门寻人,外间突然来了两个苗夫人房内的嬷嬷,着急找七宝。
同春按照之前约好的说辞,只说七宝今天发奋作画不许人打扰,因仗着阖家的宠爱,只要她的话自然无人敢不听,谁知今日却不管用了。
两个嬷嬷进门后见无人,便厉声质问同春,同春不知如何回答,却不敢承认。
承沐看出不妥,仔细一问,嬷嬷才说道:“之前有个门上的小厮跑回来,说是咱们家七姑娘在街头上给人掳走了,外头的人不信便报了进来,是夫人先得知消息的,怕是有人胡说乱传的,所以并没有敢惊动老太太,只叫我们先来看看。”
说着又喝问同春:“你这丫头,还不老实招认,如果姑娘真的出去了又出了事,你也是要死的!”
正在这会儿,外头却又闹了出来,原来是顺天府的公差上门来询问七姑娘给当街掳走之事,说是有人在衙门内报了案了,特意来核实有无此事。
这一番闹腾,老太太那边自然瞒不住了。老人家不顾年老体衰,扶着丫头亲自过来暖香楼瞧,果不其然七宝不在,问同春,同春一边哭着,一边说了七宝是偷偷跑出去了。老太太一听,即刻便晕了过去。
所以事情才闹了出去,一时间,周蔚跟周承吉都各自从衙门内返回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