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是青鸟回答:“方才看了一眼,还没有醒。”
“这会儿也该醒了,是不是酒力没散?”养真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句,“我去看看。”
赵芳敬闻言忙又倒回去,闭上眼睛装睡。
不多时,听到那轻微的脚步声靠近,一直来到床边,然后微风拂面,是她举手撩起床帐往内看来。
赵芳敬半闭眼睛,隐隐约约看见她担忧凝视的眼神,如果每个清早都有她这样照看着起身,日子该是何其珍贵。
嘴角忍不住上扬,赵芳敬睁开双眼。
养真正抬手试向他的额头,生恐昨晚他给风扑害了凉。
谁知才碰到他的脸,手腕已经给他轻轻握住。
对上赵芳敬含笑的眸子,养真才知道他早就醒了。
“我以为……”养真才要解释,却又停了下来,“十三叔怎么也学小孩子的把戏,吓唬人好玩么?”
赵芳敬看着她半是无奈半是纵容的脸色,刹那间竟情不自禁,心念才动,腕子便悄然一抖。
养真只觉着一股大力将自己往前扯去,她低呼了声,身不由己地往前扑了过去,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撞入了赵芳敬的怀中。
这个极为踏实温暖的怀抱对养真而言已经是久违了。
不期然的将他抱住,意外之余,耳畔嗡地一声,脸上早就红了。
养真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却给他的手在脖颈后面轻轻地一揽。
“别动。”赵芳敬低低地说,才醒来的他,声音里带着一抹慵懒的惺忪之意,他的声音本就好听,如今更是扣人心弦。
“十三叔!”养真着急,心慌意乱。
身后就是青鸟,还有齐嬷嬷跟杏儿,叫人看见成什么体统,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别动,”赵芳敬叹息了声,耳语似的温柔:“乖乖的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
桑家。
送走了晋王赵曦知,桑岺回到内宅。
来到桑落房中,正要入内,就见桑落的丫鬟宝莲出来迎着,低声道:“二爷,姑娘说她不舒服,不见人。”
桑岺一怔,旋即道:“知道了。”简单的三个字,却向着宝莲使了个眼色。
宝莲会意,悄然退往一边,桑岺则迈步进了房中,转到里间,却见床帐半垂,是桑落靠床而坐。
桑岺道:“妹妹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请大夫来看看?”
听见他的声音,桑落才坐直了起身:“我哪里不舒服,哥哥难道不知道吗?”
她踩着床踏板缓步下地,淡淡地看着桑岺。
桑岺一笑:“你是因为我安排你去见晋王殿下的缘故,心里不受用了?”
桑落已经来到桌边,闻言扫了桑岺一眼,落座道:“哥哥这是多此一举!你那些话对三殿下而言已经足够打消他心中的异念,你又何必再画蛇添足安排这一出?要知道殿下不是蠢人,若是给他察觉,亦或者……让他觉着我是很不自爱之人,岂不是弄巧成拙,功亏一篑了?”
桑岺在她对面落座,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口才说道:“虽然那些话已让殿下回心转意,但是……妹妹,说句不中听的话,毕竟只有男人才最了解男人。三殿下性情冲动,一旦认定了的人或者事极少回头,但是也要适当的给他一些好东西,才能让他越发的铭心刻骨,念念不忘。”
桑落皱眉,目光转向别处:“是吗。”
桑岺扫了她一眼,道:“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种不知后果的畜生。我知道你的性子是不会从的,我也知道殿下毕竟是尊贵的性情,你要反抗,他毕竟不会强迫,我要的也只是如此而已。你瞧,经过今日的事,对殿下而言你便更是求而不得的人,而且他心中对你的敬重反而会更上一层,毕竟……妹妹是这样的贞节烈女。没有男人经得住这个。”
“别说了。”桑落闭上双眼,不悦地说。
桑岺道:“你虽然不高兴,但你心里也知道我这样做是对的。是不是?你明白,元宵那夜给三殿下听见那些话,如今虽描补过了,但若他静心细想,未必不会生疑,所以只有再做这一场,才足以让他忘记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以后的大计着想。”
他语重心长的,像是在说什么了不得的正经大事。
桑落对上桑岺的眼神,不由一笑。
其实自打正月后,桑落就隐隐察觉赵曦知对自己有些不同了,比如不再急切地隔三岔五跑来见自己。
起初她以为是因为已经把她定给了晋王的缘故,所以赵曦知是在避嫌。
直到前日在街头遇见他的王驾,他竟连一面儿也没有露,桑落才惊觉事情不对了。
她是个极为聪慧玲珑的人,立刻回想起来,她自忖自己行事精细谨慎,并没有什么破格逾矩惹人不喜的地方,那么是哪里出了错?
直到她无意中想起了正月之中看花灯,自己跟宝莲无意中对答多说的那几句话。
桑落其实本来不会当街说那些话的,可是……那夜她无意中偶遇了养真跟赵芳敬,看着灯影下伟岸卓然、风姿殊绝的十三王爷,她的心突然怦然乱跳。
人人都说赵曦知文武兼备,很有赵芳敬年少时候的风采,本来赵曦知也的确出色而夺目,就像是匣中宝剑,锋芒暗露。但是在桑落亲眼见过赵芳敬后,才明白什么是真真的雅贵名士,皇室贵胄。
也许是因为那天在宫中赵芳敬及时相助的缘故让她无法淡忘,此刻再见面,竟有种无法按捺的悸动。
只可惜对方的眼神却处处都落在他旁边的那个人身上。
乔养真……
对桑落而言,这三个字简直是她的命中克星。
本来若不是乔养真,以赵曦知对她的迷恋程度,身为晋王王妃自然不是太艰难的一件事。
可是因为乔养真的缘故,自己至多只能位列侧妃。
如今,面对可望而不可即的这位楚王殿下,乔养真却理所当然地拥有了他所有的深宠密爱。
赵芳敬甚至吝于将目光投向别处。
所以想来谨慎内敛如桑落,那夜忍不住也在言语中带了锋芒。
以至于后来离开,听宝莲口口声声地说那些话,她才一时气不忿,出声评议了起来。
其实在说完之后桑落也有些后悔,心里总是不踏实,觉着自己做错了。
但当时她特意四处打量过,并没有发现异样。
直到终于确认了赵曦知冷落自己,她才又想起了此事。
那也是她所做过的唯一一件让她不安的出格错事。
此时,桑落忖度了会儿,突然说道:“哥哥,我隐隐听说,之前似乎有人想对乔养真不利,是不是真的?”
桑岺不动声色道:“好像确有其事,怎么了?”
“你说为什么有人要对她不利?”
“这个我如何知道,毕竟她是那样的身份,暗中不知多少眼神盯着呢。比如先前有流言说是三殿下要娶,那贵妃娘娘如何心服?后来又说四殿下要娶,那皇后娘娘一脉自然不能愿意。毕竟,与其给了别人,倒不如毁了了事。”桑岺满脸理所当然。
桑落若有所思道:“说的有理,怪不得当时天师批了她的命格后,十三王爷就悄悄把她送走藏起来了……可现在扑朔迷离的,圣上迟迟不下旨意,倒不知让人如何是好了。”
“却也未必是宫内的人,”桑岺深看桑落一眼,跟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最近顺天府跟五城兵马司在搜捕一名悍匪,按照那贼人的作案手法,兴许是他呢?”
桑落对上桑岺的目光:“听说这贼徒至今没有落网,那么……乔姑娘会不会有危险?”
四目相对,半晌,桑岺轻描淡写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又说的准呢。”说到最后一句,嘴角便多了一抹阴柔的笑意。
正在此刻,只听外头“当啷”一声,是有什么给打翻落在地上。

☆、第 61 章

这日, 赵芳敬进宫, 在乾清宫内面圣过后,才要出宫, 翊坤宫却又有小太监来请,说是皇后娘娘召见。
来至翊坤宫入内,却见定国公府的张嫣姑娘也在, 见了赵芳敬,面上便有些局促不安之色。
张皇后请赵芳敬落座说话, 问起他在乾清宫面圣之事,知道是为了西疆的战事情形,这些朝政战况等等皇后自然是不感兴趣的, 何况西疆那地方又远, 皇后自觉跟自己不相干。
当即只道:“本宫也隐约听曦儿说起了几句,但想西人不过是一帮蛮横粗野之辈, 当然无法跟我们在西疆的精锐之师相提并论。”
赵芳敬早知皇后不懂,却也并不跟她计较,只是一笑低头。
不料张嫣在旁边说道:“我听说皇上最近有意派钦差往西疆去……可跟王爷说过此事?不知道要派谁前往呢?”
毕竟众所周知赵芳敬少年时候是曾在西疆纵横叱咤过的,这张嫣关心情切,生恐又派了他前往。
赵芳敬道:“皇上的确有此意,只是还没有择定人选。”
皇后看看张嫣,又看向赵芳敬,笑道:“嫣儿是在担心十三爷呢。”
张嫣满面绯红,低下头去。
赵芳敬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张皇后便又对张嫣说道:“你去看看, 那件东西他们拿来了没有。”说着使了个眼色。
张嫣会意,应声行礼而去。
张皇后将张嫣支开了,才笑看赵芳敬:“我听说,十三弟之前去国公府里饮宴,还喝醉了呢?”
赵芳敬道:“是一时多喝了几杯,有些失礼了。”
皇后轻笑了数声,道:“本宫也听国公说了几句,好像是你跟嫣儿……”她故意的欲言又止,笑吟吟地看着赵芳敬,“怪不得方才嫣儿来见本宫的时候,脸上很有些不好意思呢。”
赵芳敬眉峰微蹙,继而淡淡地说道:“娘娘怕是有些误会了,当日我的确喝多了些,但也不至于醉的太糊涂,自忖并没有做什么逾矩的事,不知国公爷向皇后娘娘到底说了什么?”
皇后见他表明的如此清楚,一点儿含糊暧昧都无,她微微一顿,才又道:“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提起那天你醉了,同嫣儿有些……纠缠拉扯而已。”
赵芳敬皱眉:“娘娘容禀,当时我喝多了些,本欲休息会儿再走。是嫣姑娘担心我如何前往探望,我以为是什么不轨之徒,但发现是姑娘后便即刻放了手。如此而已,岂能用纠缠二字形容?”
赵芳敬这样说其实已经是保全张嫣的名声了。
事实上,那日他醉了后本要在国公府休息片刻,谁知张嫣却贸然而来。
赵芳敬虽然醉中,心里明白,依稀瞧见了她本已经站起身来,他知道不对,立刻就要起身离开,不料张嫣却顺势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身上那脂粉气息也是在那时候沾染留下的。
这种事情涉及张嫣的名声,且他又不想让养真沾染这种,故而那天面对养真只字不提。
没想到定国公居然还把此事告诉了皇后,也是,张家因为觉着他要娶贵妃族的人为王妃,自然不甘示弱,到底要送一个本族的女孩子到楚王府才能放心。
只是堂堂的一个公族,居然连这种手段也用上,却实在让赵芳敬不知如何说了。
虽然赵芳敬的表述已算婉转,但对皇后而言,却仍是如同一记耳光当面掴来。
张皇后本来也想索性就借着这件事,顺水推舟地将张嫣送到赵芳敬身边,谁知道事到如今,赵芳敬却仍是丝毫的情面都不留。
皇后的脸色微变,索性道:“十三弟……你莫非就这么嫌弃嫣儿吗?不是我说,那孩子对你……可是芳心暗许的呀,何必如此无情?你又是个王爷,有了王妃,自也得有侧妃,有侍妾众人,她堂堂的一个国公府的正经嫡出小姐,愿意做你的侧妃,莫非也是辱没了你吗?”
赵芳敬淡然道:“娘娘误会了,此事自然绝谈不上什么辱没,恰恰相反,我如此做,正是不想误了嫣姑娘的终身。”
皇后正欲再说,赵芳敬道:“至于别的事情,我想娘娘其实应该放心的,我本就是闲云野鹤,从来无心朝政,不然至今也不至于在朝中没有个正经的一官半职了,连曦儿跟尚奕如今都有了官职,我却依旧的游手好闲大不成器。其实我知道娘娘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担心我娶了王家的人,朝堂上会有什么变数,索性我在这里跟娘娘说明白,这门亲事也是皇上亲口应允的,皇兄从来圣明非常,他既然都答应了,皇后娘娘又何必再担心别的?如果皇后连皇上也信任不过,以为他有意偏向贵妃或者如何……要真的是这样,那不管娘娘送多少张家的人在我身边儿,也是无用徒劳的。”
这番话说的辛辣而清楚,虽然很不好听,但却字字正理。
张皇后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一面是羞惭,一面又是因为赵芳敬惊心动魄这些话,隐隐地也点醒了她。
不错,她如今最大的倚仗自然是皇帝,从来皇后都觉着皇帝是偏向自己的,只是最近皇上的布局让她有些看不明白,甚至暗中怀疑起来。
如今听赵芳敬这一番不留情面的话,才蓦地惊觉:的确如此,若皇上真的撇弃了张家,那就算把张家整个儿都给了赵芳敬,又有什么用呢?所以倒是不必这样着急。
皇后好不容易才稳定心神,却又假意笑说:“你却是多心了,我怎么会想的那样深远?我也不过是跟皇上一样,为了你的终身操心而已,又因为嫣儿品貌过人,谨慎体贴,想着她要是在你身边,自然是照料妥帖,我们作为兄嫂的也自然放心。你又何必说那些有的没的,倒是辱没了本宫跟皇上的一片怜恤之心。”
赵芳敬闻听才点头道:“的确是我失言了,请娘娘恕罪。不过,正如我在皇兄面前回过的,于我而言,姻缘命本极浅薄,如今能有一人相伴已经是意料之外了,再也不期许还有别的,若娘娘真心为了臣弟好,那就从此不必再提此事。”
张皇后先是给他送了一颗定心丸,如今又听他说的如此,料想强求是不成的了,当下只得叹道:“罢了。既然你这样铁心石肠,还说什么?总是算我跟皇上多事操心而已。”
皇后才说完,就听到内殿里传出了一声隐忍的啜泣。原来是张嫣并未离开,只是躲在内殿偷听,如今听两人如此说,自然是伤心失望之极。
张皇后满面黯然,但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不便再说什么。
赵芳敬则起身告退,离开了翊坤宫。
且说赵芳敬一路往外而行,青鸟跟在身后,因为大约也猜到了皇后召赵芳敬的用意,只不过人在殿外,所以竟不知内情。便壮胆问道:“王爷,跟皇后娘娘说的如何?奴婢听翊坤宫的公公们说,那位嫣姑娘可也在呢。”
赵芳敬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青鸟见他不言语,便又大胆嘀咕说道:“其实照奴婢看,这位嫣姑娘也着实不错,出身又高贵,简直比王家的那位姑娘还高贵许多呢。听说她跟乔姑娘也有交际,自然更不是外人了。”
赵芳敬听到这里才说:“不是外人?”
青鸟道:“奴婢就是觉着,嫣姑娘跟乔姑娘常来常往的,自然更上一层了……我想乔姑娘大概也是宁肯她到王爷身边儿伺候的吧,对了王爷,乔姑娘没跟您说过吗?”
“说过什么?”赵芳敬问。
青鸟抓抓头:“没、没什么……”
赵芳敬见他吞吞吐吐,便道:“你背着我又做了什么?”
青鸟见他察觉,便将那日跟养真的话告诉了,又说道:“我也是为了王爷跟乔姑娘着想嘛,身边多一个知根知底的,总比多一个面都没见到的强的多。以后嫣姑娘做了侧妃,当然也仍旧会对乔姑娘好,要是多了个不怎么贤惠的……奴婢也怕王爷、王爷就跟乔姑娘不那么亲近了呢。奴婢想乔姑娘该明白这个意思的,怎么她也不对王爷提呢?”
赵芳敬听他多嘴,本想踹他一脚,可听到最后几句,这家伙的心倒也是为了养真着想。倒也罢了。
赵芳敬似笑非笑道:“还好她没有提,她要是提了,看我怎么打断你的腿。”
青鸟睁大双眼,不懂为什么赵芳敬要如此对待自己。
两人正说着,却见前方有几道身影走来,当中一个相貌堂堂,神采飞扬,自然正是赵曦知。
赵芳敬见了他,脸上笑容收敛了几分。那边赵曦知快步上前,向赵芳敬行礼请安,又问:“我才打听说十三叔去了母后宫内,生恐跟你错过了,还好正好遇上。”
赵芳敬问:“怎么,是有事吗?”
赵曦知见身后都是人,便请赵芳敬往旁边走开一步,才认真地说道:“十三叔,我还是那个主意没变,我想主动向着父皇请缨去西疆。可是十三叔说的也有道理,恐怕父皇不许,所以我想……十三叔能不能帮着我劝劝父皇?毕竟父皇最听您的话,若是见您同意我去,只怕就也改变主意了。”
赵芳敬有些诧异:“你……还是这样想去?你想清楚,那不是好玩的地方。”
赵曦知道:“我想的很清楚了,十三叔,我是一定要去的!你是最了解我的,你帮我这个忙好不好?”
两人目光相对,赵芳敬看着少年急切的眼神,片刻问道:“那,你是为何下定决心要去?有什么缘故?”
“我……”赵曦知还未回答,心底突然想起元宵节所听见的桑落的话,虽然后来桑岺描补了几句,赵曦知解开了心结不再跟桑落隔阂,但那几句话却仍像是种子般在心里扎根,是一种桀骜少年本身的不服气,“我想历练历练。就像是十三叔以前一样。”
赵芳敬哑然。
赵曦知的眼睛闪闪发光,有一种赵芳敬曾十分熟悉的炽热,但对他而言这种不顾一切的炽热光芒,却已经是久违了的。
不知为什么,此刻赵芳敬竟有些羡慕眼前的赵曦知:这样不计一切,不顾后果,一定要去做一件事的冲动。
他早已经没有了,因为他得到了惨烈的代价,那些代价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不能肆意,也不能放纵。
但是面对少年的眼神,赵芳敬的心微微松动。
终于赵芳敬道:“你……若真的要去,那么我可以帮忙。”
喜悦在瞬间从赵曦知的双眸中跳了出来:“真的?多谢十三叔!”他喜欢的叫道。
赵芳敬看着满面欢悦的少年,就像是实现了梦想般的欢喜。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负手走开。
走了两步,赵芳敬回头看向赵曦知,他轻声说道:“只盼你以后……不会后悔今日之决定。”
赵曦知一愣,然后笑道:“绝不后悔!”
看着他意气飞扬的脸,赵芳敬的面前突然出现了曾经少年时候的自己,那时候的他,岂不也跟此刻的赵曦知一模一样?
赵芳敬一笑:“好。”他负手往外而行,风撩着他的衣袍,京城的风到底是和软的,不像是西疆的风烈。
眼见宫门在望,却有个小太监豕突狼奔地跑了来,一见他,忙单膝跪地:“王、王爷!”
赵芳敬道:“怎么了?”
小太监满脸惶恐,望着赵芳敬道:“方才外头有人来急寻王爷、说是、说是乔姑娘在长安街上遇袭!”
****
正如养真所料,虽然她并没有插手乔家的事情,但是顺天府秉公处置,把乔家所占的旁人的宅邸田产尽数发还后,又将乔松跟乔安禁押了数日,便放了他们出来。
除了在牢房中吃的要差些,其实也并没有受皮肉之苦,只不过乔松因为年纪大了,一则是气不顺,二则体弱,竟在里头染了病,出狱后便立刻请了大夫前去给诊治调养。
这不幸中的大幸,其实是姓周的富商见好就收,只是把商铺要了回来,并没有跟乔家讨要这些年来的盈利收入等等,要不然的话乔家就算卖了这处御赐的宅邸,只怕也不够赔的。
就算如此,此刻家中也已经溜光水滑,很有一穷二白之势头了。
因为这个,且又受了惊吓,朱老夫人惊怒之下,自然也病倒了,一时之间侯府上下愁云惨雾。
养真本想让薛典派人送点银两过去救急,先前她不肯去官府里疏通是怕更纵容了乔家众人,可如今乔家已经得了教训,此刻又是落难危急的时候,她毕竟也是乔白的女儿,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侯府上下人等饿死。
不料谢氏听说老太太病了,却很不放心,便想回去探望。
养真想到朱老夫人那张脸,自然有些不愿意,何况只要给银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谢氏却语重心长地对养真说道:“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祖母,你父亲不在了,自然要你替你父亲尽孝。她先前那样对你自然是有些不对,可是如今她病倒了,要是再有个好歹,咱们却不闻不问的,外头的人自然会说咱们的不是,毕竟还得去看一看才是正理。”
这话的确有理,毕竟如今圣上讲究贤孝,之前养真所做种种已经破格了,但因为有明理人知道朱老夫人性子以及个中情由,这才不予追究,如今长辈病了,若一眼也不去瞧,以后老夫人真有个三长两短,莫说是别人看不过眼,自己心里也毕竟有些过意不去。
到底不是那种冷心冷肺的人,养真便答应了谢氏,又叫准备了一百两银子带着。
两个人坐车来到了乔府,却见昔日车水马龙的门前,如今戚戚冷冷,门可罗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