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典在旁道:“小公爷说的很是,早在渡口的时候我就听人说起过,再往南有一座大屏山,山上就有一伙强贼,不知杀了多少人了,地方官剿灭了几次都奈何他们不得。”
养真到底没经历过这种,听他们都这样说,便道:“情形真的这样差了?那十三叔那里呢?”
程晋臣道:“王爷坐镇倕州,大局自然是稳的,只是周围的那些心怀叵测的贼徒,他们哪里知道什么朝廷危难,百姓疾苦,自然恨不得天下大乱,他们可以趁机抢掠一番,这叫做趁火打劫。那些流民被逼到绝境,衣食无着被迫抢掠,倒还情有可原。”
养真又问道:“如果那些贼人来犯,可能抵御?”
程晋臣笑道:“不慌,先前三殿下跟七殿下为了这件事,高兴的睡不着觉呢,只想着要有贼徒来犯,可以先拿他们练手打仗了。”
养真听了皱眉。
薛典也忍不住道:“打仗不是小孩子闹着玩的……一个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薛典本不想多嘴,但知道程晋臣跟养真关系很好,所以便实话实说了。
程晋臣也知道他的底细,便道:“薛叔,您是最有经验的,要真的遇上山贼,只怕还要烦劳您呢。”
薛典才苦笑道:“小公爷说笑,我早就给革除了军职了,而且带队的自有各位将军统领,哪里用得上我这个废人。”
程晋臣又交代了一番让养真他们紧紧随着队伍而行,才自去了。
因此养真也暂时打消了跟他们分别的念头,只不过有一件事养真觉着有些稀奇——自己在钦差队伍中,赵曦知没有可能不知道的,本来养真以为他必然不会错过这个冷嘲热讽大肆评议踩踏自己的机会,但他居然一次也没有来跟自己照面,不过如此倒也好,大家相安无事。
当夜,队伍到达了遂州,知府大人亲自迎接,安置了住所,次日又亲自送出城去,因知道前方不远就是大屏山地界,知府生恐皇子在自己管辖区内有所闪失,便又命本城的守备带兵护送。
渐渐地大屏山在望,养真在马车里探头看去,见山势连绵起伏,果然险峻非常。
钦差的队伍虽然精简过,但总也有四五百人,加上遂州守备带的士兵,足有近千人,如此浩浩荡荡,按理说就算是再不可一世的贼徒也该望而生畏,退避三舍。
但是这大屏山的贼寇却显然非同一般,他们因知道朝廷钦差前去倕州是赈灾的,队伍中带了无数的金银、粮米,以及各色草药物品等等,若是劫下自然可以供给山寨几年的花销。
他们又仗着山高皇帝远,又是地头蛇,地方官都屡次败在自己手上,自然不把钦差放在眼里。
赵曦知也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些草寇的能耐。
先行队伍往前行进之时,两侧树林中悄然无声,众人仗着是朝廷钦差,都以为那些山贼都吓得逃走了,大摇大摆地往前而行。
赵能甚至对赵曦知笑说:“三哥,看样子今儿的热闹是看不成了,这些贼果然都是无胆匪类,怕早吓得躲得远远的了。”
赵曦知看着那郁郁葱葱的林子,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便没搭腔。
正在这时,程晋臣打马飞奔而来:“殿下!”
赵曦知回头,程晋臣道:“殿下快叫队伍停下!”
“出什么事了?”赵曦知问。
程晋臣低低道:“恐怕贼人在树林中有埋伏!”
“埋伏?”赵曦知心头一惊,往前扫了一眼,“谁说的?可发现了贼人踪迹?”
程晋臣迟疑道:“是、是跟随乔妹妹的薛叔叔说的。谨慎起见,请殿下立刻下令!”
赵曦知一愣,旁边赵能因听见了,便笑道:“小程,我还以为是谁发现了贼踪呢,原来只是个仆人说的话,你却还当了真,啧啧,没想到你居然这样胆小。”
程晋臣拧眉道:“殿下,当地的贼寇狡猾多端,咱们所带的辎重又多,不可大意才是!”
赵曦知犹豫片刻,赵能道:“什么不可大意,要真的有不妥,遂州护送的屈守备难道就看不出来?可知我还愁那些贼缩了头不敢来呢。”
程晋臣不便跟他辩驳,就只看着赵曦知。
赵曦知抬眸往队伍后面看去,养真在马车里他自然看不到,可却瞧见了在人群中的薛典,却见薛典敛着浓眉,满面凝重地看向前方的林子。
薛典的为人,程晋臣知道,赵曦知却也打听的很清楚。
知道他当初也是军伍出身,本也算是个能征善战甚是勇武的将才,只是在乔白遇难之后他也很快遭到贬斥。
赵曦知犹豫之时,赵能不以为然道:“三哥,你莫不是也跟小公爷一样害怕了吧?这哪里有半个贼人?不信我叫给你看。”
赵能说着,竟拍马往前奔去,且走且高声道:“听说这里埋伏着强贼,贼在哪里?出来给本殿下见识见识!”
赵曦知见他行事这样放诞,心头一紧:“七弟!”
赵能性格本就粗鲁,加上又是皇子,从来没有经过事,更加不曾临阵打仗过,所知所觉竟都是从戏台上看来的,自然不晓得其中的厉害。
赵能连叫了两声,两侧林中却鸦雀无声,宛若一片死寂。
赵能见状越发得意,竟哈哈大笑起来。
赵曦知虽然也毫无经验,但是这会儿却本能地嗅到了一股不祥之感。
他突然感觉这山林实在是太安静了,竟然、竟然……连一声鸟鸣都没有!
“后退!”赵曦知来不及细想,本能地扬声断喝!
但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只听“嗤”地一声,原本宛若死水似的林子里突然飞出了一支箭!
赵曦知一眼看见,还反应不过来,就听到身后有个声音暴喝道:“七殿下躲开!”
赵能因听见赵曦知说后退,正呆愣回看,还想着取笑他几句,竟是丝毫也没看见有一支箭射了出来。
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躲开,他下意识地一抖马缰绳,但毕竟晚了。
那马儿才起步,赵能突然觉着胸口一凉,有什么东西猛地穿刺过来,起初竟觉察不到疼。
赵能低头之时,才发现身上竟插着一支箭,他无法相信地看着那支箭,还是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却已经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那暴喝的声音再度叫道:“大家快躲!贼人要放箭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嗖嗖”,令人头皮发麻的响动在瞬间响起。
程晋臣反应最快,早一把拉住赵曦知,两个人翻身下马,找掩身之所。
但更多的是没来得及躲藏的士兵跟随行人众,这极短的一瞬间,只听得放箭声响不绝于耳,同时伴随响起的,却是无数人的惨叫声响。
赵曦知睁大双眼,眼睁睁地看到身旁不远处有一名内侍,给箭射中了脸颊,鲜血四溅,那人惨呼着倒地,却一时没死,疼的翻滚。
程晋臣想回头看看养真的方向,但是方才连声示警的人正是薛典,有薛典护着,养真的情形应该会好些,何况养真所在的是队伍的末尾,如今遭受攻击的是队伍的前锋跟中段。
程晋臣道:“贼人果然胆大包天,殿下……”
话音未落,赵曦知已经站起身来,程晋臣吓了一跳:“殿下!”
赵曦知左顾右盼,从地上捡起一把士兵遗落的刀:“不能坐以待毙!”他虽如此说,手却隐隐战栗,竟是无法自控的抖,突然间他又想起来:“七弟呢?!”
还好这会儿敌人的箭已经射的差不多了,耳畔又响起排山倒海似的“杀啊”,原本寂如死水的林子里,冲出了无数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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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典是所有人之中最清醒,也是最先发现不妥的。
遂州城的那守备大人本就是个草包,今日虽给知府派来护送,但他愚昧无知地认定了这是朝廷的钦差,又有两位皇子坐镇,试想那些草贼哪里敢对皇家的人动手?
所以他也乐得随着耀武扬威。
要不是薛典看出不妥,先叫程晋臣向着赵曦知报信,及时地拦住了队伍,若等到这一行人再痴痴地继续往前,那就彻底的落入贼寇的圈套之中,给人像是包围在布袋里打一般了。
原先赵能那一嗓子,把林子里的贼徒其实也吓得不轻,他们虽然狗胆包天,但也担心朝廷的兵马不是吃素的,还以为是真的发现了自己的踪迹,一时有些不敢如何。
所以才先射了那一支箭试探,谁知轻而易举就射中了赵能。
当下才肆无忌惮地开始发动攻势。
乱箭齐发的时候,薛典已经飞身上前把养真从车内抱了出来,拉着她往回,躲在了那些结实的箱柜之后。
幸而这里不是贼人的攻击范围,一时倒也没什么危险,只有那些随行的人众,因为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不知所措,一个个吓得抱头鼠窜,尖叫连连。
薛典从地上捡起一把朴刀,护着养真,一边张望前头的情形。
他早看出情形不妙,便皱眉道:“没想到那个什么守备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还以为他能顶点用……现在看来只是在送人头!”
养真问道:“薛叔叔,现在该怎么办?”
薛典道:“现在逃还来得及。”毕竟山贼们围困的是前方队伍,一时顾不上这里,要立刻策马转身,自然可以第一时间逃之夭夭。
养真往前看了一眼,这么短的时间内,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倒了许多人。
“那他们呢”养真问道。
薛典道:“这些人太无知了!以为自己是钦差便无人敢碰,实在可笑,偏两个皇子又毫无经验……唉!”
养真看见赵曦知不知从哪里站起来,手中握着刀,满面怒色,有几支冷箭从他身边擦过,还好有些随身侍卫护着。
养真屏住呼吸,突然道:“薛叔叔,你、你是极有经验的,你能不能帮帮他们?”
薛典诧异:这种场面对他而言虽然是司空见惯,可他最主要的任务自然是保护养真,且此刻不逃,只怕就错失良机了。
养真却似乎看出他心中的犹豫,便道:“如果这些辎重给山贼夺去,倕州那边自然就更加失了照应,情形会更糟的,薛叔叔,你快去吧!”
薛典道:“你……”
养真道:“只要把前头的山贼击退,这里他们自然波及不到。”
薛典听了,倒也是这个道理,便吩咐两名伙计跟仲春道:“照看好姑娘!”
他起身之时又犹豫地看了养真一眼,终于叹道:“你真是……跟你父亲一个样。”
纵然情形危难,却毫无利己自保之心,只管奋不顾身而已。
薛典红着眼,拔腿往前奔去,他打量着那箭势,且走且大声喊道:“快些布防,贼人马上要进攻了!”
就在薛典说罢,林子里埋伏的山贼便现形了。
薛典冲到赵曦知身前,来不及看对方反应:“殿下快叫侍卫们振奋起来抗敌,若是还不反击,这许多人就是待宰的猪羊了!”
程晋臣叫道:“你怎么不照看妹妹?”
薛典眼神锐利,此刻早没了昔日落拓沉晦的气质,脸上隐隐地透出了一股杀机,他咬牙道:“是养真让我来帮忙的!”
赵曦知的手本在发抖,直到听见薛典这句话。
心头突然像是有一把火烧了起来:自己这样无能,居然需要一个小丫头叫人来帮忙了。
赵曦知牙关紧咬,方才的战栗早就不知抛到哪里去了,他想也不想,翻身上马,将手中的长刀一挥,厉声叫道:“御林军听令,跟着本殿下杀贼!”
程晋臣拦都拦不及,赵曦知已经打马向着前方乌压压的山贼冲了过去。
薛典本有些瞧不起这不经事的小殿下,此刻见他竟如此勇武,倒是有些意外,便笑道:“好,到底还是有些血性的!”
而原本惊慌失措的御林军跟随行的士兵们,惊见三皇子一马当先,也都纷纷振奋起来,一瞬间喊杀声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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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典去后,养真跟仲春等人躲在箱柜之后,突然见赵曦知奋起,心中也微微地觉着意外。
正在观战,突然身边有人道:“不好,有贼人过来了!”
大家忙回头,果然见林子里又窜出了不少人影,竟是往这里奔来。
原来这些山贼的确狡猾,一面派人交战拖住了士兵,一边派人来夺去辎重。
这里的护送士兵本就少,之前又去了大半往前支援,前方的战事已经然他们自顾不暇,这里剩下的只有些负责运送辎重的仆役以及随行太监们,敌人到了此处,自然如探囊取物般。
仲春微微发抖,却还握紧养真的手道:“妹妹别怕!”
此刻有两个贼人已经冲到了近前,原本负责运送辎重的仆役慌忙逃窜,却心慌意乱,竟给砍翻在地。
那仆役捂着伤口苦苦哀求,山贼却毫不迟疑,上前想要再补上一刀。
正欲动手之时,背后突然一凉复一疼,惊惧地回头看时,却见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小少年。
养真握着刀,因为毕竟力气太小,只伤到了贼人的后背,并没有结果了他的性命,养真深深呼吸,大声叫道:“大家不要慌,他们没有几个人,跟他们拼了就是!不反抗的话就死定了!”
众人正在忙着逃,听了这话不由怔住。
那山贼意外之余道:“好小子,你既然想找死,那就先杀了你!”他盯着养真,慢慢地举起刀。
正欲挥落,旁边仲春闷声不响地跳起来,张手将山贼拦腰抱住,往前一扑:“不许伤妹妹!”
山贼猝不及防,揪着仲春的脖子要将他甩开,谁知还没捏到他的颈子,后心突然剧痛。
动手的正是薛典留下的那两个伙计之一,他杀了山贼,将仲春拉开,另一个伙计则护着养真。
这两个人是薛典招募到的,一个说叫孙大,一个说叫李二,原本看着老实巴交的,此刻不知怎么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出手如电地杀了人,却仍是满面镇定。
仲春见有一名山贼从他身后冲来,才要大叫提醒,孙大不慌不忙地反手一刀,竟正中对方心口,那贼人悄然无声地跌倒死了。
养真看着这一幕,突然心有所动,便看向身旁的李二:“你们……”
李二低头向着她一笑:“姑娘不用怕,会没事的。”
就如同要证明他的话一样,正厮杀的前方队伍之后,突然又响起了一阵排山倒海似的呼喝声,马蹄声如同奔雷一样!
养真吓了一跳,心想贼人难道无穷无尽了吗?若再来这样一批,只怕真的要抵不住了。
那边孙大又杀了一名山贼,揪着仲春靠了过来,望着那边儿,不禁面露微笑:“是王爷!”
养真愣神,忙踮起脚尖往那边瞧去,却见人影错杂之中,果然有一面极大的旗帜烈烈扬起,上面是个龙飞凤舞的“楚”字。
“十三叔?”养真无法置信,心跟马蹄声响似的突突乱跳。
她凝神再看,果然见队伍之中,最首处有一道身着甲胄的挺拔身影,他人在马背上,身形微微起伏,如腾龙跃蛟,炫目之极。
作者有话要说:十三叔表示不能让赵老三独美~~嗯嗯
曦儿:都改叫赵老三了还能美到哪里去,这难道是乡村爱情咩(哭泣)

☆、第 42 章

赵芳敬带兵赶到的时候, 赵曦知等众钦差兵马正跟山贼打的难解难分。
本来听见马蹄声如奔雷般响起, 赵曦知众人也以为是山贼的人马, 本来好不容易凝聚了勇气跟敌人苦战, 此刻不禁心头一震, 隐隐胆寒。
不料程晋臣眼尖, 指着叫道:“是楚王……是十三殿下的人!”
他这般大叫,其他众人定睛细看, 也认出是赵芳敬的旗号, 一时之间, 官兵人人精神振奋,本来手软力弱的,突然间有了气力,本来就拼死力战的,此刻也更加的勇猛无匹!
反观山贼们, 因为见到楚王的旗号,瞬间开始自乱阵脚, 这一下子, 两方的胜败很快的一目了然了。
战事扭转都在一瞬间,而那边上, 电光火石中,赵芳敬已经亲自带人冲入战团。
有两个山贼头目不知死活地冲上来, 还没有靠前,就给赵芳敬左右护卫手起刀落,斩于马下.
赵芳敬胯/下白马很通人性, 长嘶了声,猛然一蹄甩出,竟把前方拦路的一个小喽啰踩在地上。
刹那间,十三王爷一马当先,竟是毫无阻隔地冲入战团,白马银甲,背后的披风随风招摇,像是一把极为锋利的刀把本来乱成一团的战场切成了两半似的。
赵曦知因看见是赵芳敬来到,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感动,又见赵芳敬所向披靡地跃马而来,不由双眼中泛起泪光,大声叫道:“十三叔!”
赵芳敬人在马上,向着他一点头,却丝毫也不停顿,仍是纵马往前奔去。
赵曦知本以为赵芳敬跟在自己跟前停下,见状不由诧异,竟不知他要去哪里。
此刻程晋臣跟几个御林军护在赵曦知身边,心头一动便道:“十三王爷应该是知道妹妹也跟着来了!”
赵曦知心头猛然一颤,定睛看时,果然见在队伍的末尾处,是一道小小地身影跳起来,向着赵芳敬笑面如花地雀跃招手:“十三叔!”
一眨眼的功夫,赵芳敬策马到了养真的跟前,却并不下马,他一手握着缰绳,一边略略倾身,右臂单手一揽,竟把地上的养真抄入怀中,电光火石间抱在了马背上。
赵曦知把这一幕从头到尾看的明明白白,瞬间心中竟有些许怅然若失之意。
程晋臣笑道:“我果然没说错,想来妹妹的所作所为是瞒不过楚王殿下眼睛的。”
正在此刻,一名山贼给逼的踉跄后退,因后退无路,又知道赵曦知是个皇子,索性垂死挣扎跳起冲来。
程晋臣才要替赵曦知挡住,赵曦知却毫无预兆地将他一把推开,他将手中带血的腰刀一挥,迎着那山贼冲了上去。
程晋臣跟其他人愣神的功夫,赵曦知却出手果断狠厉,步步紧逼,加上那山贼本就有些力气不支,不过三五招,竟给赵曦知一刀砍中了肩膀,鲜血四溅。
旁边的几名御林军见状大声叫好,程晋臣本以为赵曦知得手便会打住,谁知三殿下像是疯了一般,在对方踉跄倒地的瞬间又上前一步,又狠又快的一刀直直地刺入了对方的胸口,将那贼人竟钉死在地上!
程晋臣看的呆住了。
按理说这些山贼本就该死,且果断斩杀毫不留情这也才是两军对战生死立决的时候该有的行为,但是此刻……程晋臣下意识地觉着赵曦知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
就在赵芳敬的援军赶到那一刻,双方已分胜负,楚王所带的军马冲上来,几乎大多数人还没来得及出手,战事就一面倒了,大家所做的只有迅速追赶清理残敌,又顺势攻上山寨,把整个大屏山的匪贼一网打尽了。
也是这匪贼们合该作死,原先他们劫掠来往过路之人的时候,往往只派一小队就能得手,从没有过倾巢而出的时候,但因这次要劫掠的辎重太多,加上先前又探出了这队伍的虚实,觉着这队伍看似煊赫,实则是个绣花枕头,很好拿捏,所以竟一反常态地调用了山寨一多半的人马。
在赵芳敬带人赶到后,有几个聪明的山寨头目见势不妙,慌忙撤退。
山上虽还有留守的匪贼,重重关卡,设有滚石檑木等物,本来可以抵挡几天的,但因为官兵追的太急,几乎跟自己人搅在了一块,这些贼人投鼠忌器,竟不敢动那些东西,犹豫之中官兵已经杀进来了,众匪贼见状,只能投降。
赵芳敬并没有理会战事如何,因为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做了详尽的布置,比如如何破局,如何追敌,如何的斩草除根,各个队伍分工鲜明,进退有序。
等赵曦知脸上带着血前来见赵芳敬的时候,却见十三王爷正低着头,在跟怀中的养真不知说什么,罕见的,身着甲胄的赵芳敬面上并没有昔日那种温和的笑意,反而有些令人望而生畏的冷肃。
赵曦知怔怔地看着他,从没见过赵芳敬这般打扮,当初听闻他在边关的威名,还以为只是众人夸大之词,但是现在亲眼目睹……纵然手上未曾沾一滴血,却是指挥若定,玉面含威,大将之风,不言而喻。
赵曦知在慑服之余,竟有些莫名的心慌:“十三叔……”
赵芳敬抬头看他,目光在他脸颊的血渍上停了停:“受伤没有?”
赵曦知低低说道:“没有。可是、七弟他……”忽地哽咽。
方才赵曦知杀了那山贼后,程晋臣上前拦住他,而御林军也将重伤的赵能抬了过来,因为伤势过重,赵能已是奄奄一息。
赵芳敬往旁边瞥了一眼,这会儿早有他随军的大夫上前,给七皇子检查伤势。
养真在赵芳敬的怀中也跟着探着头看,两道细细地眉毛紧紧皱起,心跟着怦怦乱跳。
本来赵能是会作为钦差前去倕州,在倕州感染疫病而亡的,原先她还以为这一次七殿下的命运不会跟她梦中所见一样,但是又哪里想到在半道还会生事?
如果赵能在这里死了,那可真是……这命数叫人无法预测,心惊肉跳。
养真满心担忧地看着,突然又想起来:“薛叔叔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薛典的声音响起道:“我在这里。”
养真扭头看去,却瞧见薛典满身血迹斑斑,她惊叫了声,挣扎着要下地查看。
薛典忙道:“这是贼人的血,我无事。”
养真心头一动,目光扫向周围,却见地上横七竖八的,有官兵也有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