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晋臣不由也笑道:“你怎么不懂?你是皇后之命,皇上选了谁配你,谁自然就是储君了。本来众皇子之中,除了宁王殿下就是三殿下了,如今皇上却越过三殿下选了四殿下,他岂会毫无反应?”
养真想了想,笑道:“哪一次我跟三殿下遇见,都要大吵一场,要么就会出点别的大事,如今岂不是正合了他的心愿?两下安稳倒好。他那人又是心高气傲的,每每说什么不在意我的命格,就算皇上把我许给别人,他又何必在意呢?只好好地做他自己便是,或许我真不是那什么皇后命……他自然就大有可为了。”
程晋臣笑说:“你这话也有些道理,只是毕竟在三殿下看来,皇上如此选择,就是并不看好器重他,所以他才失落呢,不过说来也怪,怎么皇上竟愿意把你许给四殿下呢,其实平心而论,的确是三殿下更胜一筹。”
养真啧道:“不要提这个人了,我实在不想多提他。上次在宫内见面,他几乎想动手打我了。”
程晋臣见她主动提起,便道:“我都不敢问的,果然这样?那你怎么还替他求情?”
养真叹道:“我倒不是怕他挨打,我只是明白皇上其实也是疼爱他的,若真打出个好歹来,皇上心里只怕连我都怪罪了。所以才主动求情,果然皇上高兴的很,还赏赐我很多东西呢。”
程晋臣这才明白,笑道:“到底是妹妹绝顶聪明。”
养真一笑,却又缓缓地敛笑低头,眼中透出忧色。
程晋臣问:“你是在担忧十三王爷?”
养真叹息道:“也不知十三叔好不好。我真很担心他。”
程晋臣道:“赐婚这样的大事,你也不放在心上,只一味担心十三王爷?”
养真漫不经心地说道:“不打紧,纵然皇上真的要赐婚,也得等十三叔回来再议。”
程晋臣听了,哑然失笑,原来他因为太过关心此事,竟然忘了这个,给养真一语点醒,当下大笑:“很是很是!”
养真却又凝眸看向桌上,半晌才问道:“从京城到倕州得走多久的路?”
程晋臣道:“我听说、快马加鞭的话至少也得一个多月,其中还有水路呢。你问这个做什么?”
养真不语。
程晋臣看着她凝眸思忖之态,心中隐隐冒出一个念头,但想想不太可能,便压下了。
见时候不早,他便告辞出府,打马竟往紫禁城而去。
原来赵曦知给禁足在宫中,憋闷异常,多亏程晋臣常常进宫探视。这日小公爷进了宫,前往承乾宫,才进门,就见赵曦知在门口上转来转去,跟个陀螺一般。
一看到程晋臣进门,赵曦知便一把攥住:“你总算来了,你可听说了……”他才要嚷嚷,又见周围都是宫人,便拉着程晋臣往旁边走开数步,才低声道:“我听说十三叔在南边病倒了。”
程晋臣本不知他着急要说什么,听了这句心头暗笑:“殿下也知道了?我才听说,本要告诉殿下的。”
赵曦知见他也得知了,便皱眉道:“你说这可如何是好?我的心突突乱跳,总觉着要出事。”
程晋臣一愣,忙啐了口:“大吉大利,殿下不要口没遮拦,十三爷好着呢。。”
赵曦知跺了跺脚:“当初就不该十三叔去!我才知道原来父皇当初想让我去的,可是母后不准,才换了十三叔,若是他有个什么,岂不是我害了他?我以后岂能心安?”
程晋臣咳嗽了声:“殿下倒也不必先往坏处想,兴许只是小病,不打紧的。”
“在那种疫病遍地的地方生病,怎额不叫人多想?”赵曦知仰头看天,“我恨不得赶到十三叔身旁,至少也可以为他分忧。”
程晋臣看着他认真忧虑的样子,鬼使神差地说道:“那殿下何不跟皇上请命?”
赵曦知一愣:“你说什么?”
程晋臣却自知失言:“我只是随口说的。殿下不要往心里去。”
赵曦知盯着他,却突然狠狠地一掌拍在了程晋臣的肩头,双眼放光地说道:“小程,你总算出了个好主意!”
程晋臣暗暗叫苦:“殿下莫非真的想请命前往,这可使不得。”
赵曦知目光灼灼,道:“怎么使不得,我是凤子龙孙,难道十三叔就不是了?他能去我如何不能去?何况……”三殿下顿了顿,才道:“何况父皇已经选定了尚奕,想必我去哪里都不打紧了吧。”
说到最后一句,赵曦知长长地叹了声,但他却又很快振奋起来:“既然都不看好我,我偏要证明给他们看!这倕州我是去定了!”
程晋臣见状,哑口无言。
正这几日赵曦知的禁足将解除了,他便亲去乾清宫请罪,又将自己想要前往倕州辅助赵芳敬的心意向宁宗禀明。
宁宗听了诧异:“你当真有此心?”
赵曦知正色道:“听说倕州的情形危急,百姓们都在水火之中,十三王叔又病倒了,同样是皇室子孙,孩儿如何能够安心躲在宫内?求父皇准许孩儿即刻前往!”
宁宗听了这一席话,眼中却透出激赏之色:“朕本来也想让你去历练历练,只是你母后不舍得,既然你有这种志气,朕如何不肯?”
宁宗竟是答应了。赵曦知大喜,磕头谢恩而出。
三皇子请命前往倕州的事情很快在宫内传开。
翊坤宫内,张皇后正在试穿尚衣局新做的宫装,听了这话魂不附体,忙问是否是真,又催着快把赵曦知叫来。
正赵曦知想要亲自告诉皇后此事,传命的人还没出门,三殿下已经亲临。
赵曦知入内请安,皇后顾不得别的,便问倕州之事。
“孩儿正是为此事而来。”赵曦知便说了自己像宁宗请命,皇帝也已经应允一事。
张皇后见他笑盈盈地,自觉眼前一黑。
这些日子来张皇后心中甚是欢悦。
因为王贵妃听闻皇帝想把养真许给赵能的消息后,便不依不饶,用尽百般手段想求宁宗改变主意。
大概是给贵妃缠的不耐烦,皇帝竟真的许了她。
王贵妃还以为是圣上开恩,又或者是因赵曦知的确闹的不像话惹了圣上不喜的缘故,当即遂了心意,春风飘然,到翊坤宫请安的时候,越发的目中无人了。
皇后却是心中有数的,见这蠢货步入死局而不自知,皇后心中得意非凡,只是苦于不能把这份自得宣之于口。
谁知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赵曦知突然又闹着要去倕州。
张皇后呼吸困难,几乎晕厥,旁边宫女忙上前给她抚胸顺气。
皇后缓过劲来,便命宫女都退了,才把赵曦知叫到跟前:“你快去给皇上说,你改变主意了,你不想去!”
赵曦知虽然不想把皇后气出个好歹,但毕竟这是自己的志向,何况怎能出尔反尔呢。
便道:“母后,父皇已经恩准了,岂有再更改的道理?”见皇后脸色又变,赵曦知忙又说道:“另外,孩儿因先前行差踏错的缘故,惹了父皇不喜,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重新让父皇对孩儿刮目相看。”
张皇后明白过来,她深深呼吸,苦笑道:“你以为你父皇想把乔养真许给尚奕,是因为觉着他强过你?”
赵曦知勉强一笑:“孩儿其实说过,并不相信那什么皇后命。”
张皇后捧着他的脸道:“我的傻儿子,你懂什么!你父皇不是不看重你,正是因为太看重你,才不选你的呢!”
张皇后赌一口气,把宁宗的真实用心告知了赵曦知。
赵曦知听了后自觉匪夷所思,可又有些惊心动魄:“这、这么说,若这是真的,那尚奕岂不是……”
张皇后道:“要不是贵妃死缠烂打,皇上怎会恩许?是她自寻死路!”
赵曦知想了半晌,拧眉又道:“孩儿虽然不信这些,但若是真的,这未免有些太残忍了,不管是对七弟,还是尚奕。”
张皇后见他如此说,便道:“不然呢?总要有个人顶上,总归不是你就好。”
皇后又道:“母后答应过你父皇绝不把此事泄露出去,只为了你才告诉你真相,你乖些,跟母后一起去求你父皇收回成命。”
不料赵曦知道:“既然如此,孩儿更该去了。”
张皇后瞪大双眼,惊恼交加:“你说什么?”
赵曦知道:“孩儿不想一辈子都在父皇的羽翼之下,上次也跟母后说过,十三叔在我这个年纪早就走遍天下,且在边疆扬威立身了,可孩儿……连京城都没出过。”
张皇后情急道:“你怎么能跟楚王比?”
赵曦知叫道:“母后!儿子毕竟也是男儿,也想志在四方,想要有所作为!”他一咬牙,端端正正跪地磕头:“求母后,就答应儿子这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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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三皇子赵曦知跟七皇子赵能领受皇命,带队出城往倕州而去。
晓行夜宿走了半月,便要改行水路,谁知因为山洪的缘故,这水路已经断了数日。当下只得在江边的小镇上歇息。
赵曦知是第一次出京,事事新鲜,他又是个精力旺盛的少年,所以并不觉着劳累,反而兴致勃勃。
当晚,正跟七皇子赵能商量出去看看这小镇风光,便听到楼下隐隐地有个熟悉的声音。
据他所知,说话的这人是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的。
赵曦知把窗户推开,往下看去。
当看见夜色朦胧中那一道独一无二的身影之时,赵曦知先是哑然,继而竟笑了起来:这可真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赵曦知一笑,冲着下面那人叫道:“喂,乔养真!”

☆、第 41 章

赵曦知俯身在窗户边上,猝不及防地叫了声。
底下那人听了他的声音, 微微一震, 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似的缓缓地抬头看来。
虽然是夜色之中,但一张小脸仍旧如白玉般的晶莹无暇,双眼清澈微光, 眉目如画, 果然正是养真无疑。
只是她如今并不是个小女孩子的打扮, 却是个利利落落简简单单的小公子的装束。
乍然一见, 却竟觉着比女装更加的清爽可人了。
只是跟养真说话的是个身材略比她高些的小少年,赵曦知并不认识。
相比较赵曦知遽然相逢的无奈而好笑, 养真仰头看见他的时候,眼中却只有满满地震惊跟一抹稍纵即逝的厌恶之色。
但虽然如此, 赵曦知却立刻捕捉到了。
从最初在宫内相遇的时候,他满心偏见, 认定养真为庄子上回来的小村姑,却痴心妄想地意图攀龙附凤, 同时却又吃惊于她锋利的口齿。
但此后几番相遇,就如同剥开一枚竹笋似的,除去外头那些厚实枯糙的外皮, 他渐渐地发现了意料之外的某些“收获”。
虽然两个人每次相见都要大吵一场或者另外生出些事情, 但是对赵曦知而言, 却仿佛成了习惯。
如今自己已经成了习惯,却发现养真非但不想要“投怀送抱”攀龙附凤之外,反而真实地讨厌着自己……
赵曦知向来虽并不自吹自擂, 却也是个自视甚高的人,且在他看来只有自己嫌弃别人的份儿,怎会落到被人讨厌的地步呢?
“你!”他指着养真,谁知还没说话,养真眨了眨眼,一句话也没说,伸手拉着那少年,竟是拔腿飞快地走了。
赵曦知睁大双眼,匪夷所思。
而底下巡查的侍卫听见动静也跑了来,见并无别的异样,便抬头看向赵曦知问道:“殿下,出了何事?”
赵曦知恨不得叫人快把那两个人抓回来,可转念一想,只狠狠地一拍窗台:“罢了,没事!”
***
养真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正跟赵曦知遇见呢?
原来自打上次程晋臣告诉她,赵芳敬在南边病倒后,养真日夜悬心,几乎是食不知味,寝不安枕。
有时候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却莫名地梦见赵芳敬在南边出事的场景,醒来后则心惊肉跳。
养真思来想去,终于还是决定亲自往南边走一趟。
她自然并非贸然行动,而是有所准备的,跟养真同行的除了薛典外,这陪伴身旁的小少年,却是钱仲春。
原来自从薛典受命去往钱家庄种蒜,一来二去自然也跟庄子上的人熟稔了。其中有钱家兄妹跟薛典最为亲近。
因为钱仲春跟钱丽月跟养真十分之好,听闻薛典是养真的人,他们便觉着如同见了养真般亲热。
薛典见两个孩子聪明烂漫,也知道他们是养真的朋友,自然也格外照拂,慢慢地每次前去庄上都会给他们带些小物件,或是吃食,或是玩器等,所以两个孩子更是喜欢他。
钱丽月是小女孩子,目前只知道吃吃喝喝,并没别的心思,钱仲春却不一样。
原来钱仲春慢慢地大了,但是乡下人出身贫苦,只知道做工而已,钱仲春更是没有读过书。
只在养真来到,大家相识后,养真自己爱看书,得闲也略教了他们兄妹一阵,钱仲春粗略认识几个字,但也是有限。
他心里明白,乡下似他这样年纪的男孩子,再过个一两年就只有下地干活一条出路,要么就是去城镇里找个打杂跑腿的营生。
钱仲春之前给送去京城,在乔家呆了一阵,乔家在京城里虽算不上什么,但是对钱仲春而言,却显然又是见了一番市面。
又见乔桀年纪小小,却已经学文习武,他心中很是羡慕。
如今见薛典常常往来钱家庄,仲春见薛典很是能干,有心要跟他学,恰好薛典因为近来所做的买卖越发大了,也缺少可靠的人才,又见仲春年纪虽小,却聪慧能干,且性子也十分的忠厚老实,当下便答应了将他留下,但凡有些生意安排之类也多带着仲春,权当是个小徒弟一般,果然十分的称心如意。
这次养真要去南边的事,薛典本是不肯答应的,但养真去意已决,按照她的说法,若是薛典不肯答应,那她就要自己去……薛典倒也明白她的性子,怕她真的撇下自己独自上路,只好顺着她。
因觉着危险,本不想带仲春,不料仲春竟并不怕,执意要跟从,薛典也只得带上。
算来,他们启程的时间比赵曦知要早个四天,本来两队是碰不上的,可偏偏遇到了山洪阻隔,这段时间内薛典忙着出去打听有没有别的路可行,却得知方圆数百里只这一条水路,若要绕弯,只怕要多走五六天,且路还难走。
这样一耽搁,便跟赵曦知这一队不期而遇。
今日他们沿河寻路,来到镇上,在客栈内入住后,薛典照例出去探听渡河的情形,仲春也在外头转悠,却无意中听说了朝廷派往南边的钦差也在此处的消息。
仲春不知真假,便忙回来跟养真说了。
之前养真在路上就听说是三皇子亲自带队,很觉错愕,这跟梦中所知也相差太多了,但横竖她是去找赵芳敬的,又比赵曦知早出发,按理说是井水不犯河水。
谁知耽搁行程在先,且这镇子不大,只有三四家客栈,因为渡口无法通行的缘故几乎都满了,赵曦知这行人又实在人数太多,无处安置,他们所落脚的客栈,正在养真的客栈对面。
给赵曦知撞个正着的时候,养真正在跟仲春商议,让他去找薛典回来,大家连夜赶路去下一个渡口就是了。
没想到她防备了左右无人,却忘了头顶还有个房间。
且说养真因跟赵曦知打了个照面,她惊慌之余心中暗骂数声,忙拉着仲春逃之夭夭。
钱仲春跟着她离开那是非之地,才气喘吁吁地问道:“妹妹,方才那是三皇子殿下吗?”
养真道:“可不正是他?”
钱仲春道:“咱们就这么跑了,也没有行礼,殿下会不会怪罪?”
养真嗤地一笑,然后说道:“他怪罪什么?天都黑了,难道他身上有灯,谁都得看清他的脸?要是他怪罪,咱们只说没看清、还以为是什么劫道的就是了。”
仲春无奈,却也知道养真避开赵曦知,自有缘故。
两人站在街头,不多时就见薛典带了个伙计从街上回来,见他们两人在此,便问为何不在客栈等候。
养真便把赵曦知一行人住在对面客栈的事说知了,又提议连夜离开此处。
薛典听后皱眉说道:“我方才去打听了渡口的人,再往前就是上游,越发的不好过,这里算是最近的一处渡口了,而且这两日水流有平缓的迹象,若是明日无风,倒是可以试着渡河。”
养真听了,半喜半忧,喜的是终于可以过河了,忧的是现在不能离开镇子,那就加大了跟赵曦知等人照面的可能。
薛典又看着她问道:“那位三殿下……是奉旨前往南边赈灾,听闻他年纪不大,却有如此的胆识倒也难得了,你想避开这一行人是为了什么?莫非是他认出了你、为难你了?”
养真忙道:“并没有为难,只是我、不太想跟皇室的人多有接触。”
薛典笑道:“我还以为他向你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呢,既然他是皇子,自然会自己尊重,且他是钦差,有要务在身,不至于理会别的,大不了过了这一夜,明儿咱们悄悄地提前启程,自然就错开他们了。”
养真听这倒也是个法子,当下便答应了,大家在外头随意找了一家面馆吃了晚饭,才一块儿回到客栈。
***
他们回客栈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薛典留神看对面,却见钦差队伍随行的侍卫们已经在客栈周围戒防起来,又有一些闲人远远地站着指指点点。
薛典陪着养真入了客栈中,却正好听到有几个客人在谈论这件事。
仔细一听,原来三皇子跟七皇子如今不在客栈里了,因为钦差的队伍人数太多,那客栈住不下,还把原先入住的客人都撵走了……幸而本地知县周旋,又有镇上几个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风闻,急忙来请,赵曦知跟赵能便带了人前去借住,只留下了几个人在客栈内看守队伍随行所带的器物等。
薛典听了,悄悄地对养真说道:“这下更好了。”
养真一笑,本来还担心赵曦知就在对面,又发现了自己,若是他心血来潮想要为难人呢?如今听说去了大户人家入住,这才放了心。
当夜各自安寝无话,次日绝早,薛典便来敲门,养真正在做梦跟赵曦知才吵架,听见敲门声下意识地一骨碌爬起来,匆匆地收拾打理。
早饭也没有吃,便赶往渡口,却见岸边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在等候,薛典先去打听,片刻后回来,对养真道:“不太妙,渡口的人说,昨儿保长来知会过了,今日要先让钦差一行过江,所有一应船只都聚集在这里了。”
养真心头一沉。
这会儿等候过河的人自然也听说了,一时大家群情激奋,又道:“钦差还不到,为何不让我们先过河?”
不料才嚷嚷两句,却听到一声铜锣响动。
大家猛然回头,却见身后火光点点,却是一条灯笼的长龙,前头鸣锣开道,中间太监举牌,再往后簇拥着的才是马上的赵曦知跟赵能两人。
大家见钦差到了,又知道是皇子亲自前往南边赈灾,当下不敢鼓噪,纷纷地后退跪地。
养真在人群中,不免也要随着跪拜,心中更加大声咒骂: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跪赵曦知竟是在这种情形下。
幸而现在天色不亮,乌压压的人群都跪在地上,低着头,赵曦知看不见自己,倒也无所谓丢人。
耳听着那马蹄声得得地从跟前经过,养真暗暗松了口气。
皇子经过,养真正要随着众人起身的时候,钦差的队伍中有一人翻身下马,竟向着养真这边走来。
养真正觉着不妙,等看清来人是谁,心中大喜:“小公爷!”
原来这队伍中跑出来的人正是程晋臣,因为他跟赵曦知最好,这次便也随着赵曦知跟赵能一块儿往南边去。
程晋臣笑道:“果然是……是你。”众目睽睽之下,他打量着养真的男装扮相,好不容易把那声“妹妹”咽了回去,道:“殿下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以为他是哄骗我的。怎么你竟这么大胆!也想去南边?”
养真低低道:“我实在不能放心十三叔。”
程晋臣这会儿也看见薛典跟钱仲春跟着,便含笑道:“是薛先生跟钱家小弟。”
两人忙向着程晋臣行礼,程晋臣道:“既然在这里遇上,不如你们跟我们一块儿走吧。路上好歹也有个照应。”
若没有赵曦知在,养真自会答应,但此刻只想拒绝,不料薛典抢先道:“若能如此,那就先多谢小公爷了。”
程晋臣道:“不妨事,反正大家都是要去倕州。”
旁边围观的百姓们听他们是认得的,又听说是去倕州,均都咋舌,忙自动让开路。
养真众人便随着程晋臣来至渡口,前头已经开始安排渡船了,当地的县官亲自赶来伺候,安排人护驾等等。
等上了船,养真才明白薛典答应程晋臣的原因,原来这钦差一行人数太多,虽然方圆几十里的渡船都调到了,但仍旧是将到了中午,才总算都过了江。
若他们不随着钦差一行人,挤在百姓们之中的话,恐怕要排到晚上也未必能登船了。
钦差的队伍登岸后只稍微休整,便又马不停蹄地往前赶路。
赶了半天路,队伍驻扎吃饭,养真便打算跟程晋臣说声,要跟他们分开而行。
不料还没有开口,程晋臣自己找了来,叮嘱说道:“妹妹你们只管随着队伍,千万不要自己走动,实话跟你说,因为倕州的疫情扩散,越往前走,流民越多,时常有些抢掠厮打之事,而且听说有许多山贼草寇拦路杀人抢劫,他们见了钦差的队伍自然会有所惧怕,你们跟着也能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