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芳敬见她离开,这才转身往外走去。
等出了宫,要上马车之时,他习惯地要把养真抱上去,不料养真推他一把,后退一步道:“你真的要去赈灾吗?”
赵芳敬一怔之下笑道:“已经领了旨意了,我本想回去再跟你说,不料贵妃倒是多嘴。”
养真眨了眨眼,眼圈却红了起来:“若是我不要你去呢?”
此刻虽然出了宫,但宫门口仍有许多的侍卫,且王府车驾足有百人环绕,赵芳敬温声道:“咱们上了车再说。”
养真见他要来拉自己的手,便用力一撇想要挣脱。
赵芳敬见她任性起来,微微一笑,反手轻而易举地握住她的手腕,将养真腾空抱起,不由分说地送到车厢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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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养真连挣扎都来不及,腾云驾雾地就进了车厢里。
她心中气恼, 当下转过身去。
当赵芳敬进来的时候, 便见养真跟面壁似的对着车壁, 显然是不想面对自己。
只看背影, 就猜想出她气鼓鼓的样子。
赵芳敬忍不住笑了笑。
“你就想这样一路上面壁似的?”赵芳敬问。
养真虽然听见,却仍是置若罔闻。
赵芳敬含笑说道:“皇上已经开了口, 难道我还要缩着头不去吗?何况若我不去,难道真的让三殿下去?他才多大, 没经验没阅历的, 到了那种危险地方……”
养真听他说到这里,忍不住道:“你还知道危险?皇后娘娘因为知道危险所以不叫三殿下去, 你知道了还去?”
赵芳敬见她仍是面对着车壁, 便笑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呢,还是在跟这辆车说话?”
养真道:“我不是跟你说笑!”
赵芳敬本离她一人距离,听到这里,便靠近过来,拉了拉养真的衣袖。
养真把袖子往回一扯:“你既然要去就不要理我。”
赵芳敬眼中带笑, 道:“贵妃娘娘才把你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怎么这会儿就赌气起来了?”
养真哼道:“你也说过,我淘气起来也是很淘的。”
赵芳敬笑道:“原来你是在记恨十三叔说你坏话了?”
养真哼了声,握着手不言语。
赵芳敬见她始终不理自己,便不去拉扯她,只是倾身过来,从侧面探头看她。
养真察觉, 便把头扭了开去。
赵芳敬嗤地笑了声,想了想,便往后轻轻地靠在车壁上。
养真本以为他会百般地跟自己解释,没想到等了半天,只听见外间车轱辘的声音,赵芳敬竟没有开口。
养真大惑不解,忍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悄悄地转头想要看看他在做什么。
谁知一回头的功夫,就见他半架起右腿,右手搭在膝头,斜斜地靠在车壁上,微微仰着头,双眼却偏偏地正瞧着她。
养真没想到如此,不期然间对上他明澈如秋水的眸色,如给捉了现行一般,她的脸上顿时红了,才要再回过头去面壁,已经给赵芳敬捉着手拉到跟前。
养真恼羞成怒,叫道:“放开我!”
赵芳敬却并没有强迫,反而立刻松开了手。
养真坐定了,想了想,又觉着自己方才的反应太过激烈,可是目前又不想再跟他说什么。
当下只是假装整理衣襟袖口的,低着头不言语,却也没有再回身面壁了。
半晌,才听赵芳敬道:“我知道你是通情达理的孩子,你不叫我去,不过是担心我的安危罢了。”
养真闻言手势一停,眼睛慢慢地潮润了。
赵芳敬道:“但是你仔细想想,假如真的让别人去,比如曦儿,他毫无经验,自己顾不了自己还是其次,若是不能妥善处置,耽误了万千百姓才是大事。养真会忍心看着那千千万万的百姓们流离失所吗?”
养真咬了咬唇:“你不要跟我说这些。”她低低说了这句,却的确如赵芳敬所言,是不能忍心的,当下只道:“他们没有经验,难道你就有经验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养真说不下去,泪却冲出眼眶,啪啪地掉在自己的袖子上。
赵芳敬本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直到现在,才伸出手,在她的手腕上轻轻一握。
养真情不自禁,顺着往他身上倒过来,这一靠再也忍不住,便含着泪哽咽说道:“我不想十三叔有事。”
赵芳敬叹了声:“我知道。”他环抱着养真,手在她的背上轻轻地安抚般拍了拍,“你放心,十三叔跟你担保,我绝不会有事,毕竟你还在京里等着我呢。我自然不会让养真伤心。”
养真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意识到他是去定了的。
心头一颤,养真抬头道:“那我跟十三叔一块儿去!你带我一起去。”
“不行。”赵芳敬一改先前的温和,口吻有些严厉。
养真眼睁睁地看着他,泪竟流个不停,赵芳敬忙缓和了脸色,想了片刻道:“你是女孩子,年纪又小,跟十三叔不一样。要是你跟着,十三叔反而要分心照顾你,你若是不跟着我,我自然能全心应对。明白吗?”
道理她是懂,只是情感上不能接受而已,养真埋头在他怀中,只管流泪。
赵芳敬见她哭的发颤,却又不肯哭出声响,便道:“不许再哭了,回头叫人看见你的眼睛红肿,还以为宫里出了什么事呢。”
养真在他怀中趴了会儿,慢慢地缓过神来:“你什么时候去?”
赵芳敬道:“皇上说,两三天后。”
养真的身子一颤,又过了半晌才道:“我、我今晚上不回乔家了,去王府里住下。”
赵芳敬歪头看了她一会儿,笑道:“当真?”
养真点点头:“可不可以?”
赵芳敬见她眼角跟脸颊上都沾着泪,便举手给她拭去,又道:“这当然是好。只不过不许再掉眼泪,叫人看了又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养真听了这个忙爬起来,自己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把眼睛跟脸上的泪渍擦拭干净。
又把腰间垂着的香囊解下,沾了些许香粉覆在眼角跟脸颊上,把新鲜的泪痕遮住,回头问赵芳敬:“现在怎么样?”
赵芳敬仔细端详了片刻,养真本就天生丽质,肤白胜雪,晶莹如玉,先前给泪水一沾,更如新荷带露,清丽非常,这会儿涂了些粉,反而显得多余,很有些“却嫌胭脂污颜色”之感。
赵芳敬却笑着点头道:“这样好多了。以后时常也涂一涂就更好了。”
***
养真不是那种关心朝廷政事跟天下大事之人,在她梦里,南边大汛以及疫病爆发的时候,她也还在钱家庄上,更加如世外桃源了。
但就算如此,养真也听说过“倕州之疫”,有一段时间庄子上也曾人心惶惶,说是南边的疫情很是厉害,朝廷请了张天师做法赈压,并且派了宁王亲临督查,后又派了六皇子跟七皇子前往赈灾。
宁王还没到倕州就已经病倒了,两位皇子在后赶到,月余后,七皇子赵能突然也给疫病感染,医治无效,倒在了倕州,那一场大瘟疫,死的至少有数万人,倕州一带空了好几个城池。
那时候因为养真不在京中,赵芳敬便也“潜心向道”,正在天下各处的名胜之处寻仙觅友,自然不用在宫中领受差事了。
所以一提起南边的瘟疫,养真立刻想起了这些,在乾清宫门口听王贵妃说赵芳敬要去,简直如同五雷轰顶,无法接受。
王府自然有人往乔家走了一趟,告诉他们姑娘今晚上在王府歇息,乔家众人自也无话,只唯唯答应而已。
这边赵芳敬便陪着养真回了府内,又亲自送她回到昔日自己的住处。
养真才进院门,昔日的种种顿时涌上心头。
从偏僻的淮县给赵芳敬带到京内,安置在这属于自己的院落之中。
赵芳敬也不懂如何对待一个孩童,幸而王府里还有管事的女人,便命她们只管捡着极好的东西给养真放在房中,所以养真所用之物竟都是上好的。
养真并不知道公主是个什么样的待遇,但是毫无疑问,那一段时间她便是给赵芳敬宠在掌心里的公主了。
假如没有张天师那老家伙冲出来,节外生枝,闹出那许多事情……想必她的一辈子都能如此安逸罢。
此时此刻养真打量着屋内的陈设种种,竟跟记忆中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变。
养真定了定神,走到床边上,俯身把枕头掀起,却见枕头底下放着一个极小的玉坠子,像是一头玄鸟,却是极其简单粗拙的雕琢方式,形状也不大,只有人的拇指大小,上面系着一根红绳。
这只小小的玄鸟玉佩,是养真的生母留给她的唯一之物,当时伴随着襁褓中的她一并送到了乔家。
当初赵芳敬送她走的时候,本来要一并带着的,但是养真虽看似听话,心中却倔强的很,因为不喜赵芳敬送走自己,便把这只玄鸟留了下来。
她也说不清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大概是想让赵芳敬知道,自己曾在这里住过,把这对她来说最珍贵的东西留下……以后他发现了,大概就、不至于把她彻底的忘了。
恍若隔世,养真将这小小地玄鸟握在手中,回头看向赵芳敬:“这里的东西……一直都没有动过?”
赵芳敬笑道:“这是你的屋子,没有你的允许,怎么能随意乱动?”
养真的眼圈突然又无端地有些发红:“十三叔……”
赵芳敬却转身走到旁边靠墙的檀木桌子上,上面却放着一只耷拉着耳朵的手工做的披红挂绿的驴子,半只耳朵却开了线。
赵芳敬一笑道:“你看这个,是你那时候顽皮把驴子的耳朵扯坏了,本来想叫人修补的……”
只是那时候养真已经给他送走了,便也没有再叫人改变过。
养真在王府里一连住了两天。
赵芳敬却因为接了钦差的差使,朝廷里工部,户部等协同部门朝臣们要跟他交接等等,是以竟比平日里更忙碌许多。
而就在第二天的晚上,宫内紧急来人,原来南边果然八百里加急送了急奏,各处的雨竟都停了,时候正是在张天师离京的那日。
一切正如天师所料!
在赵芳敬领差使启程这日,养真一反常态,亲自给他伺候更衣。
赵芳敬反而有些不大自在,笑道:“干什么?叫他们来就是了。”
养真只是不许。
这次是作为钦差前往南边,所以并不能穿寻常的道袍,要着正经的王服。养真把那袍子展开,因为他生得身量高挑,养真却身量不足,那袍子竟垂了地。
养真竭力举高双手,才将袍子搭在他肩头。
赵芳敬看在眼里,心中叹了口气,便微微屈膝,单膝跪地,让养真给自己披在身上。
养真看着他这样的姿态,不知为何心里越发地有些酸楚。
无端竟想起他逼宫那天晚上,身着甲胄出现在自己的样子。
“十三叔……”养真低低地唤了声。
赵芳敬抬头看着她,却像是知道了她要说什么似的:“不用担心。”他微微一笑:“我会好好回来见你的,说到做到。”
养真强忍着要落泪的冲动,抬手进怀中把那只玄鸟掏了出来:“这个,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我知道。”
她吸吸鼻子,拈着玄鸟上的细细红线,给赵芳敬系在脖子上:“带着它,就像是我陪着十三叔一样。”
赵芳敬垂眸看着颈间的玄鸟,小心地掖在衣襟里面:“我……一定会好生珍藏。”
****
养真在送别了赵芳敬后,便自回到了乔家。
而就在赵芳敬离京后数日,忽然间有钱家的两兄妹,仲春跟丽月两个找了来,还是钱家庄里老陆亲自派人送过来的。
养真见了他们两个,喜欢非常,忙问他们怎么来了。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赵芳敬在临行之前,派人去钱家庄上跟老陆说了声,叫让两个孩子进京去陪着养真,免得她一个人无聊。
正好钱仲春跟丽月两个自打养真回京后,也是想念的了不得,只不过因为钱家父母知道养真身份非同一般,不敢叫孩子们去攀扯而已。
如今听陆老爷如此说,自然像是喜从天降一样,忙给孩子们收拾了几件衣裳,又叮嘱了许多话,才送他们上了车。
乔家虽然有乔英跟乔云两个女孩子,但毕竟分别了这样久,彼此心思都陌生了,何况这两个女孩子也忌惮养真的身份,不敢跟她十分玩闹,养真也不便跟他们多亲近。
幸而还有个谢氏,也算是整个府内唯一能亲近说话的人了,但是谢氏性格胆小怯懦,容易受惊吓,养真自然也只拿出那温和端庄的气度来同她相处。
如今突然多了钱仲春跟钱丽月,这才对了脾气,心胸开阔。
乔家众人对于两个小孩子的到来,自然也不便说什么,只有朱老夫人,本就对养真大有偏见,如今更多了两个乡下的孩子,她当然更加没有好话。
幸而仲春跟丽月都守着养真,大家一块儿玩闹,并不到她老人家跟前去打眼,朱老夫人也只能对着谢氏跟包氏等念叨抱怨个几句而已。
赵芳敬去后月余,乔家门口突然来了一个人,说是要找乔四姑娘。
京城里富贵官宦人家数不胜数,乔家这种门第自然是不上数的,本来乔家的这些下人们也似低人一等,可因为有个了不得女孩子,加上养真回京后又屡屡地进宫应酬,家门口时常见王爷、皇子等驾临,所以这些下人也膨胀起来,自封为皇亲国戚之家,逐渐地高人一等乃至数等。
眼见这来人衣着寒酸,相貌也有些憔悴,这些下人们哪里放在眼里,便冷嘲热讽,又赶他走开。
谁知这人并不走开,见下人们一再为难,便退到墙根边上站定。
又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恰好养真的小厮得善出门,不经意中看见墙角边之人,得善吓了一跳:“这不是薛先生吗?”忙上前询问薛典为何在此。
薛典垂着眼皮道:“你带我去见四姑娘。我有话要跟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虽是短暂离别,但依旧很甜啊~~
☆、第 33 章
得善忙引着薛典进了乔家大门,那些小厮们见状, 这才知道薛典并没骗人, 一个个暗自缩头咋舌, 不敢言语。
进了乔府往内宅而行, 正钱仲春跟钱丽月两个同养真一块儿在院子里围着一只肥猫摸头挠耳的。
谢氏站在廊下,面带笑容看着三个人玩耍, 突然间见得善引着个陌生的大汉走了进来,看着又不像是乔家的奴仆,不由吃了一惊。
正在诧异之时, 就见养真叫道:“薛叔叔!”起身迎了上去。
谢氏听养真如此称呼, 才知道是她认得的人,当下慢慢定神。院中钱仲春跟丽月两个也站起身来, 怔怔地看着两人。
这会儿薛典走到养真跟前, 点头道:“四姑娘。”
养真已经发现他的神情有些不对, 当下敛了笑容:“薛叔叔,你还好吗?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
薛典张了张口,垂眸低声道:“我是想来跟你说一声,我娘子已经不在了。是六天前去了的, 我已经给她忙完了后事。”
养真大惊,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这才明白为何薛典的神色看来有些不对。
她心中也觉着难过:“薛叔叔,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吗?”
薛典却又向着她一笑,道:“你已经帮了很多。多亏你叫他们送去的十两银子,我娘子去的甚是安详。”
养真睁大了双眼看着薛典。
原来薛典的妻子得了重病, 因为拖延太久,注定是药石无效了。
而薛典先前之所以带妻子来京城,便是因为京城繁华地方,兴许可以重新出人头地,没想到竟然落得如此地步。
幸而养真给的十两银子,在妻子剩下的这段时光里,薛典陪着她于京城之中四处走动,看过了先前没有看过的景致,也吃过了先前吃不到的各色美食,所以在薛娘子最后的这段时光里,也算是她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候了。
而在薛娘子去后,薛典又用剩下的钱,给她置办了棺椁等物、请了僧道念经,体体面面地安葬了,这才前来寻养真。
养真并不晓得这些,可听了薛典的话,却下意识地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多给他些银子。
薛典说完之后却又说道:“我虽然把你给的钱都花了,但从来不是讨人便宜白吃饭的人,所以今日特意来告诉你这件事,——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这条命也可以给你。”
养真听他说的严重,忙叫道:“薛叔叔!”
薛典眼圈泛红:“我是说到做到,决不食言,我还是住在西城那里,若有事,便叫人去寻我。”他说完之后,转身便要离开。
养真正要叫住,身后谢氏已经先叫道:“薛兄弟!”
薛典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谢氏,迟疑问道:“你……你是嫂子?”
谢氏眼中带泪,说道:“我方才竟也没有认出你来,怎么你来了京里,也不来乔家?”
先前乔白跟薛典是生死之间,带薛典回淮县的时候,曾跟谢氏照过面,只不过时光荏苒,彼此都大变了,方才照面竟都未曾认出。
听了谢氏的话,却让薛典想起方才在门上给小厮们拦阻一事,当下冷笑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乔家的门高,也不太好进了。”
谢氏擦了擦眼中的泪,说道:“你不用管别的,当初你哥哥在的时候,当你是亲兄弟一般,如今你哥哥虽然不在了,我却还在,你家里出了那样的大事,怎么竟然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我虽然没什么能耐,好歹也能帮上一把。”
薛典听了这话,又是感激,又是愧疚,他也是知道谢氏为人,最是和善没有坏心的,当下也含泪低头道:“我多谢嫂子了。”
谢氏又看看养真,问道:“可是……你又是怎么跟养真相见了的?”
养真便只说是自己在街头上闲逛,无意中遇见了薛典,只是见薛典不想人打扰,所以并没有把此事告诉谢氏。
谢氏百般感慨,又忙收敛心绪对薛典道:“一时情急竟忘了,只管站在这院子里说的什么,还是到屋里头。”
当下便请了薛典到了堂下,薛典犹豫片刻,便也跟着入内落座。
谢氏看着他,见他形容枯槁,心中难受。便问道:“弟妹既然已经入土为安,你也要为自己着想。你这次走了是去哪里?”
薛典道:“我在西城有个落脚的地方。”
谢氏正踌躇,外头有丫头来,道:“夫人,老太太那边传您呢。”谢氏闻言不敢怠慢,起身之时又嘱咐薛典多留些时候,才先去了。
目送谢氏出门,养真才道:“薛叔叔,我原本找你是有事的,你偏扔下一句话就要走,也不等我开口。”
薛典忙问何事。这会儿杏儿送了茶上来,养真亲自端了一杯放在他跟前。
养真才开口道:“我从庄子上回来,虽然身边有两个小厮,却也不算十分得力,如今薛叔叔又没有别的去处,所以我想托薛叔叔一件事。”
薛典正诧异,有齐嬷嬷走出来,把手中的一个布包放在桌上。
养真将布包推到薛典身前:“这里有五十两银子。”
薛典大惊,便站起身来,皱眉道:“这是做什么?”
养真道:“薛叔叔听我说完。”当下,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心中筹谋算计的事情跟薛典说了一遍。
薛典从头到尾听完了,脸色虽逐渐平静,却仍是诧异地问道:“你、你小小的年纪,为什么竟有这样的打算?”
养真微笑说道:“就如同薛叔叔方才所言,这乔家也不是当初的乔家了,毕竟我父亲也没了,这里除了太太,真正关心我的也没有几个,偏偏我也没有别的亲戚可以倚靠,所以我想……”
薛典对上她清澈的眸色,半晌叹道:“真不愧是老白的女儿,你的年纪这样小,行事却这样的周全老辣,连我都自愧不如了,我本来落魄潦草不值一提,你既然肯把我当作个倚仗,自是我的荣幸。”
养真道:“薛叔叔,我也是因为知道你其实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不然的话,爹当初怎么会跟您称兄道弟呢,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还叫过您干爹呢。”
薛典眼眶泛红,听到最后一句却又失笑:“那是你小时候的玩笑话,做不得数。”
养真道:“爹当时也允了的,有什么做不得的。”
“你现在毕竟……”薛典自然也知道张天师给她批的命,话到嘴边,却又停了下来,只道:“毕竟今非昔比。”
养真道:“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我都还是养真。”
薛典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老白泉下有知必然也是欣慰极了。”
养真垂头不语。
薛典定了定神,举手把桌上的银子收了起来:“既然这样,那我就照你说的做。倘若还有不明白、不能决断的,我再过来找你怎么样?”
养真含笑道:“那就有劳薛叔叔了。”
薛典也一笑道:“你要真的当我是你薛叔,就也不要跟我这样见外才好。”
薛典拿了银子,并不等谢氏,便果断地告辞而去。
等他离开之后,齐嬷嬷才忧心忡忡地对养真道:“姑娘,这个人可能相信吗?突然给了他这么一大笔银子,倘若他逃之夭夭了,又往哪里找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