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未落,又笑向吴皇后道:“听说这花蕊还是皇后的陪嫁丫头,从小儿跟着皇后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皇后入宫之后,对她也是十分倚重。每有劝谏,言听计从。今儿一见,果然是个极伶俐的丫头,皇后真是好福气。”
吴皇后闻言,勉强回笑道:“贵妃妹妹谬赞了。”
洪贵妃见状,不免得意的勾了勾嘴角。刻意的摸了摸凸起的肚子,另一只手故作乏累的抚了抚腰肢,笑向承启帝撒娇似的说道:“也不知怎么了,这几日身子骨儿倒是越发惫懒了,只出来逛了这么一会子,臣妾就有些累了呢。”
承启帝闻言,十分小心的扶住洪贵妃,开口说道:“你如今身子重,实在经不得乏累。既然累了,那便回罢。”
洪贵妃闻言,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吴皇后并跪在地上的花蕊。口中却道:“陛下才出来逛逛,因着臣妾的缘故,这会子便回了,臣妾十分过意不去。不若叫萱儿扶着臣妾回去,陛下陪着太后逛逛罢。”
孙太后闻言,也笑着应道:“哀家这把老身子骨儿也经不得走动。何况这会子也没了逛园子的闲心。哀家也回去罢。”
说着,又向孙家等人歉然说道:“只是难为了母亲和几位姑娘们,好容易来一回,也没得好好逛逛。”
孙老夫人等见状,忙躬身赔笑,口内说道:“能得幸入宫觐见,对于孙家来说,已然是天大的荣宠。实不敢当太后娘娘这一番话。”
承启帝瞧着孙家众人诚惶诚恐的模样,不觉朗笑出声,十分不在意的摆手说道:“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何至于如此。今儿没得逛园子,以后常来宫中陪着太后逛逛就是了。太后如今年岁大了,越发想念天伦之乐。你们既然回京,便时常想着进宫陪伴太后。说不定过些时日看着园子里的花儿草儿,都觉得腻歪。”
有了承启帝这一句话,今后孙家时常进宫便不会遭人非议。孙老夫人并一干子女又惊又喜的谢过隆恩。孙太后也十分满意的向承启帝笑道:“陛下英明仁孝,能体恤哀家期盼家人团聚,共享天伦之情,哀家十分感激。这人若是老了,什么名啊利啊,其实都不放在心上了,唯惦念着骨肉团聚罢了。哀家如此,想必周太后也是如此。陛下可不能厚此薄彼。”
这便是孙太后的精明之处。虽然打心底里,出身世家的孙太后未必把周太后,或者是周家放在心上。可周太后毕竟是承启帝的生母,血脉天性,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因而孙太后从不在承启帝面前说周太后如何不好,反而一味劝着承启帝同周太后亲近。如此一来,便是承启帝自己不愿同周家亲近,外人也无法指摘孙太后做的不对。
承启帝经孙太后这一番提醒,不觉心中微动。只是同诗书传世,名满天下的孙家不同,周太后的母家十分卑寒粗鄙,毫无半点儿书香之家的底蕴。且周家众人能力平庸又好利揽权,自承启帝登基之后,没少打着皇室的名义干混账事。向来为承启帝所不喜。为着周家这一脉不成器的外戚,承启帝也没少同周太后打饥荒,甚至连累的承启帝与周太后母子关系一度紧张。直到洪贵妃怀有身孕之后,周太监将全部精力放在了洪贵妃的肚子上,双方关系才略有缓和。
既然是好不容易才能得来相安无事,承启帝可不想因为这一时的心血来潮,再弄出什么波折来。因而听了孙太后这一番劝言之后,承启帝只是皱了皱眉,略微思忖一回,便在心底否决了叫周家人时常入宫陪伴太后的旨意——
饶是没有入宫的便宜,周家都能折腾的周太后与承启帝鸡飞狗跳的,倘若真允他们入了宫,叫他们时常在周太后身边撺掇着,岂不是要让他永无宁日?
承启帝心内想着,口中缓缓说道:“此事不急,且从长计议罢。倒是太后与芫儿,既然走的累了,不如叫宫人抬了轿辇过来可好?”
孙太后见问,颔首笑道:“陛下有心了。”
洪贵妃却笑意盈盈的看了承启帝一眼,口中说道:“陛下实在麻烦,臣妾哪儿就那么娇弱了呢?”
承启帝闻言一笑,伸手握着洪贵妃的手,柔声说道:“你如今不必以往,且是双身子的人了,可不许逞强。”
洪贵妃忍不住红脸一笑,缓缓说了句:“臣妾遵旨。”
人却顺势依靠在承启帝的怀中以示柔弱,唇边则勾出一抹炫耀至极的笑容向吴皇后示威。承启帝看在眼中,莞尔一笑。并不认为洪贵妃是仗着怀有龙裔便肆无忌惮,反倒觉得洪贵妃自怀了身孕之后,性子越发直率娇憨起来——
挺好!
心中得意之余,承启帝看向洪贵妃的神色越发柔和宠溺。
两人大秀恩爱的举动看得吴皇后五内俱焚,面上却还得维持端庄大度的表象,眼睁睁看着承启帝吩咐宫人抬来轿辇,与洪贵妃一同坐上龙辇,孙太后则坐上自己的太后凤辇,孙老夫人则坐在洪贵妃的轿辇上,其余人等跟在后面步行,一行人等翩然而去。
许久之后,回过神来的吴皇后十分憋屈的深吸了一口气,冷眼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花蕊,寒声说道:“陛下都已经没影儿了,你还跪着做什么。”
花蕊低眉敛目的说道:“未曾听见娘娘的吩咐,奴婢不敢起来。”
“你倒是听话。”吴皇后冷笑一声,看着行事举止越发规矩的花蕊,心中反觉没意思起来。当下丧气的摆了摆手,低声道:“起来罢。”
“谢皇后娘娘。”花蕊躬身跪拜,方才缓缓起身。
又转身扶起瘫跪在地上的吴夫人和吴清姝,只见吴清姝“啪”的一声拍掉花蕊的手臂,又狠狠的推了她一把。花蕊本跪的膝盖发痛腿发软,这会子被吴清姝大力推搡,一时站不稳竟坐了个仰八叉。花蕊不觉一愣,怔怔的看向吴清姝,却见吴清姝居高临下,满脸鄙薄的瞪着她,口里骂道:“不要脸的狐媚子,惯会在皇帝姐夫跟前儿讨好卖乖。真以为皇帝姐夫能看得上你吗?”
花蕊闻言,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向吴皇后表白道:“娘娘明鉴,奴婢对娘娘的忠心,天地可表,奴婢若是有半点儿不好的心思,便叫奴婢死无葬身之地。娘娘明鉴啊!”
吴皇后本想着弯腰扶起花蕊来,可听着花蕊这一番话。不知怎么便想起承启帝方才的那句评价来。不觉心里酸酸的说道:“你自然是忠心护主的,陛下金口玉言,怎么会有错呢。”
花蕊心下一凉,向吴皇后扣头表白的越发恳切可怜了。
吴清姝因着一些私密事,向来看不惯姐姐身边的这个丫头,只觉得花蕊年纪虽小,但生性阴沉,必定是心理藏奸的。只是从前她为难花蕊的时候,吴皇后必定为花蕊撑腰,甚至好几次都为了花蕊惩治与她。今日吴清姝一时情急,推了花蕊一把。原本还怕吴皇后出演教训,心里正忐忑着,却见吴皇后并未向往常一般为花蕊张目。不觉心下一喜,连忙说道:“姐姐明鉴,我看花蕊这丫头早有了攀高枝儿的想头,不过是从前没机会接触皇帝姐夫,所以才不得不老实。如若不然,怎么今儿一见了皇帝姐夫,就引得皇帝姐夫大加赞赏,可见她是早有准备的。没听那洪贵妃说的话,皇帝姐夫可是轻易不夸人的。”
吴皇后本就因着承启帝那一句赞扬对花蕊略有芥蒂。因听了吴清姝这一番话,不免惊疑不定的看向花蕊。
花蕊心中连连叫苦,有心辩白,可才刚因着口齿伶俐得了承启帝一番赞赏,方引得吴皇后心里不痛快。这会子她若再舌灿生花,岂不是叫吴皇后更有芥蒂了?因而花蕊放弃了一贯的巧舌,只在地上连连叩头,嘴里翻来覆去的只说“奴婢忠心于娘娘,不敢有别的想头,求娘娘明鉴…”
没一会子,额上便磕出碗大的红淤,甚至隐隐渗出血迹来。
花蕊到底是跟了吴皇后许多年的老人儿,没有功劳且有苦劳。吴皇后见着花蕊这一番惨状,也不落忍,遂轻叹了一声,开口说道:“罢了,终归是我自己不争气,怨你又做什么呢。你且起来罢。”
花蕊这才千恩万谢的爬了起来,扑扑自己身上的灰,低眉敛目的走到吴皇后身侧站好。
吴皇后看着花蕊头上的伤,开口说道:“前儿外头进上了几瓶上好的伤药,听说抹过之后不留疤痕的。回宫之后,你自己抹了罢。”
花蕊诚惶诚恐的躬身说道:“奴婢卑贱,怎么配用那么好的东西。娘娘不必为奴婢费心,奴婢自去找太医寻些膏药抹了便是。”
吴皇后闻言,沉默半日,也并未再说什么。只是看着行事越发莽撞的吴清姝皱了皱眉,沉吟半日,方开口说道:“母亲家去后,且寻两个教引嬷嬷好生教一教妹妹的规矩罢。瞧她如今这轻狂的样子,哪儿还像是咱们吴家出来的女儿?”
吴清姝闻言,愤愤不平的挑了挑眉,冲着吴皇后跺脚喊道:“姐,我是为你抱不平,你怎么反倒埋怨起我来了?”
吴夫人看着吴清姝这般天真烂漫,世事不知的模样。又想到今儿就因为吴清姝的一句话被洪萱抓到了漏洞,借引子翻身的那一番犀利果断,不免长叹了一声,开口说道:“怪道世人都说惯子如杀子,今儿我算是明白了。娘娘放心,便是为着咱们吴家的清誉名声,我和老爷也断然不会再放纵姝儿了。”
吴清姝闻言,不敢置信地看着吴夫人,惊愕的问道:“娘,你说什么呢?”
“你闭嘴。”吴夫人看着吴清姝这般只晓得吵嚷胡闹的模样,就一阵头疼。忍不住数落道:“你瞧瞧那洪家的鬼丫头,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还比你小两岁,少说得有一万个心眼子。你成天除了胡闹惹事,仗着你父亲的强肆意妄为,还会什么?从今儿家去起,你便跟着张嬷嬷李嬷嬷学习规矩。诗会赏花一概不许去,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再出门子罢。”
张嬷嬷李嬷嬷乃是吴家的教引嬷嬷,调教起人来十分严厉。吴皇后小时候便是跟着这两位嬷嬷习学规矩的。吴清姝因是吴夫人的老来女,颇得吴夫人的喜欢,从小儿就舍不得她受委屈,因而更舍不得让她跟着生性严厉的张嬷嬷李嬷嬷学习规矩。没想到反而养的女儿如此骄纵。若不是这回亲眼见了吴清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行事,恐怕吴夫人还舍不得对吴清姝严加管教。
当下吴清姝不觉又是满心委屈的想要吵闹。却被心绪烦闷的吴皇后喝令一声,吓的不敢轻狂了。她虽然骄纵,却也是察言观色上的一把好手,不然也不能哄的吴阁老和吴夫人对她溺爱至极。虽然不知今日自己错在哪里,可是看着母亲和姐姐面色铁青的模样,就知道两人心里窝着一股火儿呢。自诩伶俐的吴清姝当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找死。
只是她被家人宠惯了,一时也有些接受不了母亲姐姐的冷待。当即满心愤愤的看了一眼默默不语的花蕊,啪的打了她一巴掌,恨声说道:“看什么看,狐媚惑主的东西。别以为你骗得了姐姐就能骗得了我,倘若你在宫中敢不老实的话,小心你那当奴才的爹和弟弟。”
花蕊脸色一变,越发恭谨的道:“奴婢不敢。”
吴皇后早知今日乃孙家觐见之日,因想着要给孙家一个下马威,早吩咐了小太监守在寿康宫外打探动静。所以才能在孙太后众人前脚进了御花园,后脚便赶过来。原打算着凭借后宫大选之事扰乱洪贵妃的心神,却没想到横生波澜至此。又见着自己妹妹不知反思,一味拿旁人撒气的模样,越发不耐烦的道:“行了,这还是在御花园中,你便这么着,倘若叫旁人见了,还嫌咱们吴家的名声不够乱吗?”

第三十八章

不提吴家众人如何,只说洪萱一行人等陪着孙太后回至寿康宫,承启帝因惦念着前朝公务,只略坐了坐,便起驾回至乾清宫。孙老夫人等又陪着孙太后说了一会子话,见孙太后并洪贵妃均有些倦意,便识趣的起身告退。孙太后与洪贵妃见状,少不得嘱咐了一些“明儿得空便递牌子进来,今后的日子且长着”云云,孙家众人一一的答应了。孙太后这才吩咐宫中内侍引着他们去给周太后请安。
一时到了寿宁宫拜见过周太后。周太后因这几日季节交替,天气忽冷忽热,不慎染了风寒,这会子懒怠见人。只是看在周太后的面子上,又不好避而不见。因而只随意说了两句话,寒暄一阵。便推脱身上不好,略有些精力不济。孙老夫人闻言歌而知雅意,立刻起身告退。
这么一折腾下来,等众人被送出宫门各自家去时,已然是掌灯时分。不说别人,洪萱早已是饿的饥肠辘辘,恨不得吃下一只烤乳猪。
好在孙氏母女时常入宫觐见,理国公府厨房上的人已经习惯了在灶上备好热热的酒菜,等着她们家来后食用。
回至理国公府上,洪赋一家照例先到寿安堂省过杨老太君。彼时国公夫人冯氏并长媳陶氏人等正陪着杨老太君吃西瓜,一壁吃着,一壁商议中秋家宴之事。文姨娘与周姨娘皆立在一旁伺候着。
瞧见洪赋等进来问安,杨老太君不免笑道:“今儿孙家入宫觐见,想必太后娘娘与贵妃娘娘很是高兴罢?”
“才开始的时候倒是挺高兴的。陛下百忙之中,还带着大舅父二舅父一家到寿康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又赐了午膳。之后太后娘娘兴致很好,还带着我们去御花园子逛了逛。结果刚到了御花园没多久,又碰上吴皇后带着吴夫人和吴家二姑娘,说了那样一篇话。惹得陛下生气,太后不满,他们自己也没趣。好好儿的搅得大家都没了兴致。”洪萱一壁脱了外面的云锦披风,一壁向杨老太君笑道:“还好太后娘娘仁德,贵妃娘娘心宽,不跟她们计较。倘若换了别人,这么三番五次的闹腾,早就恼了。”
宫中吴皇后和洪贵妃为圣眷一事斗的跟乌眼鸡似的,外头的人早有所耳闻。这些年风言风语的传下来,始终都是洪贵妃占上风,吴皇后经常的偷鸡不成蚀把米。因而大家也都习惯了洪萱这一篇话。洪葵之妻陶氏笑眯眯的向洪萱递了一块儿西瓜,开口说道:“不拘她怎么闹腾,只要陛下心向着贵妃娘娘,那都不作数。何况贵妃娘娘如今还怀着小皇子,那可是陛下的头一个孩子,还怕什么呢。”
“我只是恶心吴家人那种自己不得好就要坏别人的作态。”洪萱到了声谢,随意坐在一旁的嵌螺钿的红木圆凳上,低头吃了口西瓜,方说道:“我听说这吴家也是诗书钟鼎之家,吴阁老更是朝廷器重的老臣,怎么他家的家教门风,竟是这么样儿?”
众人瞧着洪萱愤愤不平的模样,不觉莞尔一笑。孙氏忍不住摇头笑道:“行了,有道是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你知道什么不好,心里记着便是。何苦这么吵吵嚷嚷地让天下人都知道。没得叫人说咱们得理不让人。既家来了还这么气鼓鼓的,你现在的气性倒是越发大了。再者今儿原是你占了上风,你还这么着,倘若下一回叫你吃了亏去,还不得气的要杀人了?”
洪萱听着孙氏一番数落,静静思忖了一回,有些不甘心的撇了撇嘴,方才说道:“阿娘只管说我气性大,却不知她们那做派有多厌人。”
杨老太君见状,不免笑着说道:“好了好了,这事儿暂且不说了。你们刚从宫中回来,想必晚膳还没吃,饿了罢?今儿外头进上来几篓极大极肥的螃蟹,我知道萱儿爱吃,特给你留了好些,都在屉上热着呢。”
洪萱闻言,立时起身拜谢。杨老太君笑眯眯地应了一句,又吩咐小丫头子在寿安堂的小花厅摆膳。
如今乃是八月金秋,恰是秋蟹肥美的好季节。理国公府上的人又多半爱吃螃蟹,因而自家田上也都聘了养螃蟹的好手,每到秋蟹肥美的季节,按着府上的人头每日不断的送新鲜螃蟹来。因是府中的主子们要吃,每天挑着送来的螃蟹都是极大极好的,一斤只好称了两三个,真真是肉嫩黄香,十分新鲜。再陪着自家酿的桂花酒,以及用螃蟹各个部分的肉做出来的蟹肉羹,蟹黄饼之类的。这一顿全蟹宴,实在吃的洪萱等十分尽兴。
除洪赋这一房外,府内其他人都吃过了,因而并不吃饭,只在一旁陪着吃了回茶。寂然饭毕,洪赋与洪茅辞过杨老太君,则去前边儿书房考校功课,其余人等回至正堂上,商议起中秋家宴并给各家的节礼来。
洪萱与洪芷乃是没出嫁的小辈,这些礼尚往来,张罗筵席的事儿,原不与她们相干。因而坐在一旁听了没多久,便恹恹地走起神来。
孙氏瞧着洪萱的模样,知道她是在宫中折腾了一天也累了,便笑着回过杨老太君,叫洪萱回房洗漱休息。杨老太君自然无可无不可。洪萱这厢起身拜别,洪芷见状,也不免一脸希翼地看向自己的嫡母冯夫人。冯氏见状,因说道:“过两个月你便及笄了。到时候便不再是小孩子。这些管家上的事儿你也该学学,免得将来到了婆家,什么都不知道慌手慌脚的,叫你婆家说嘴。”
洪芷闻言,不觉脸颊一红,娇滴滴地坐在原位上,不言语了。
文姨娘在旁看着,手底下伺候的越发殷勤了。
不提堂上众人如何商议过中秋,且说洪萱这厢回至房中,向厨房要了热水,一时洗漱过后,因洗了头发湿漉漉的,不好上床睡觉。遂半靠在美人榻上,身上半搭着一张袷纱被,叫人在榻前放了只矮几,摆上灯烛,茶水并些瓜果点心,又拿了一本新出的话本看了起来。
才翻了没有两页,就听院儿外有人问道:“妹妹睡了么?”
洪萱听是哥哥洪茅的声音,不觉翻身下地,一壁向架子上拽了件家常衣裳穿好,一壁说道:“没睡呢,哥哥进来罢。”
洪茅方才掀帘子进屋。洪萱瞧他手里拿着一只巴掌大的小掐丝盒子,因笑道:“什么东西这么好,让哥哥这么晚了还巴巴儿的送来?”
洪茅回笑道:“倒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些红糖浸的姜糖块儿罢了。因想着你才吃了螃蟹,那东西属寒凉性,女孩儿家本不该多吃。偏你又贪嘴,今儿晚上吃了两三个,我怕你夜里难受,请你吃糖。”
洪萱闻言,不觉皱了皱眉,满是嫌弃地说道:“哥哥知道我不耐烦那些姜葱蒜的味道,我不吃。”
洪茅瞧见妹妹挑三拣四的模样,不觉笑道:“知道你不爱吃红糖姜茶,这姜糖块儿是我特特在城西的点心铺子里头买的。这是他们家特制的秘方,并没有寻常红糖姜块那种甜腻辛辣的味道。不信你尝尝。”
洪茅说着,将手上的小掐丝盒子放在洪萱身前,又说道:“我想着如今进了八月,正是秋蟹肥美的时候。你这么贪吃的丫头,必定管不住嘴。所以才特特买来的。你若不吃,白费了我的心。”
洪茅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洪萱也不好执意不吃。因而磨磨蹭蹭地掀开了小掐丝盒子,用手指捏出一小块儿糖来,犹犹豫豫地放到嘴边舔了舔。只觉得从舌尖传来一股子清甜的味道,叫洪萱不觉眼睛一亮。将整块儿糖放入口中细细品味了一回,不觉笑道:“这糖块儿真好吃,竟一点没有生姜红糖的味道。入口即化,且味道清清的凉凉的,吃到胃里又觉着暖暖的。这是怎么做的?”
洪茅见状,不觉莞尔笑道:“怎么做的我可不知道,那是人家好容易才研制出来的方子。保密着呢。不过你若是喜欢,等这一盒儿你吃完了,我再给你买回来就是了。”
洪萱听了,连忙道谢。又嬉皮笑脸的搂着洪茅的胳膊摇了摇,谄媚说道:“哥哥对我最好了。”
洪茅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洪萱半湿不干的头发,开口嘱咐道:“如今夜里凉了,得记得头发都干了才能上床睡觉。今儿晚上又吃了糖,记得要漱口,免得糖吃多了蛀牙。”
洪萱听着洪茅一句句的嘱咐,连连点头“嗯啊”的应了。洪茅瞧着洪萱点头利索,实不走心的模样儿,因担心洪萱阳奉阴违,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遂丢开即刻要回房休息的心思,坐在房里同洪萱东拉西扯的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只等到洪萱头发都干了,方才起身回房不提。
至次日一早,府中上上下下便开始打点中秋节宴。因大厨房上新换了点心厨子,冯氏则吩咐点心师傅新作了月饼来尝尝,好预备打点各府上的中秋节礼。洪萱因想到后世时常吃的一种冰皮月饼,不觉心思微动,向那点心厨子提了诸如此类的想法。那厨子此前虽然没做过冰皮月饼,然则一来洪萱讲的比较详细,二则这冰皮月饼又不是什么极难的手艺,因而点心师傅只试了几日,便琢磨出个八九不离十,甚至还触类旁通的折腾出不少新鲜馅料。叫洪萱一饱口福之余,且叫理国公府今年的中秋节礼也比旁人家多出了几分新意。
洪萱见众人皆如此赞不绝口,心下高兴之余,也叫人将冰皮月饼的制作方子递到宫中寿康宫寿宁宫并永宁宫。
因着宫里在饮食一事上的忌讳,洪萱向来都不会直接带食物入宫,偶尔有了些新鲜点子,也都是记成方子,求请太医审视无误之后,方交由宫中御膳房或者各宫小厨房的人做了给太后和贵妃娘娘吃。如此虽是麻烦了一些,却更是稳妥,既不会叫有心人利用了去,又不会生出什么嫌疑。双方皆能安心。
宫中御厨能者辈出,皆于厨艺上十分精湛,比冰皮月饼更好吃更精致的点心数不胜数。洪萱也不过是略有新意罢了。因而孙太后、周太后、陛下与贵妃娘娘吃过之后,也并不觉如何美味,只赞赏其新奇可巧,遂赏赐一些中秋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