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轻叹一声,开口说道:“柏人城城墙坚固,兵马充足,粮草丰富。守将张参又是个骁勇善战,沉稳机智的人。这一场仗,着实难打。”
顿了顿,又道:“要不是郡主带领三千大军押解了充足的粮草过来。我等恐怕也坚持不到如今了。”
说着,想到这几日攻城的惨重伤亡,黯然轻叹。“只是不知,就这么耗着,什么时候才能将城池攻下。我只怕天长日久攻不下来,气势衰败,军心涣散。实为不利啊!”
郭圣通回头看了刘秀一眼,淡然说道:“大司马暂且宽心。我看这几日攻城下来,虽然我军伤亡惨重,但是柏人城也未必好过多少。如今我军后援已到,粮草充足。而柏人城却是枯守城池,坐吃山空。想必他们的压力比我们要大多了。”
刘秀闻言,微微一笑。沉甸甸的心情竟然松快了很多。他也知道郭圣通一行人的到来在无形中鼓舞了汉军的士气。同时也隐隐的震慑了柏人城内的邯郸将士。可是这一切与郭圣通带来的丰足粮草关系不大。柏人城将士或者说张参更忌讳的,则是郭圣通这个人。
凭一己之力震慑万千兵马,河北一带,恐怕也只有真定杀神有如此威慑。想到这里,刘秀不由得感叹道:“信都一战,郡主威名更胜。以一介女儿之身,赚的如此赫赫声名,郡主之才,实在让刘秀汗颜不已。”
郭圣通微微挑眉,对于刘秀的话不以为然。“若说赫赫威名,昆阳一战,大司马以八千兵马大破王莽叛军四五十万。圣通以为,这才是真正的威名赫赫,响彻乾坤。”
“和大司马的辉煌战果相比,本座在信都一战的表现便如萤火之辉,岂敢与皓月争光。”
“郡主谬赞,倒叫刘某不知该如何是好。”刘秀白净的面容闪现出一丝薄薄的红晕,在黑夜的掩饰下倒也并不明显。他有些羞赧的干咳了两声,开口说道:“昆阳一战,在下不过是侥幸功成罢了。哪里能和郡主一人破一城的神迹相比。”
郭圣通微微一笑,也不辩驳,倒是认真的强调了一句,道:“还有我家夫君。”
我家夫君。
刘秀听到郭圣通这漫不经心却隐含笑意的字眼儿,突然一窒,只感觉刚刚融洽起来的氛围突兀的有了隔膜。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但是站在面前的郭圣通恍惚间变得模糊,变得有些心不在焉。她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勾勒出一抹清浅的弧度,在星光的映衬下显得那么刺眼。她的视线也不由自主的转回了营中,灼灼而视,仿佛穿透了虚空径自看到了帐篷中那个忙忙碌碌的身影。
一刹那间,那清浅的笑容便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
一刹那间,苍茫大地,四野低垂,却只剩下那个人和那个人心中的那个人,陪伴在那人身边的刘秀,仿佛被一只无影的大手从那人的生命中摘除,只剩下旁观的资格。
刘秀渐渐觉得心中弥漫起了一丝苦涩。这样的期待,这样的骄傲,这样的自得,这样的凝视,本该是自己的。如果当初…
又是当初。刘秀不由得默默叹息一声。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默默关注着郭圣通的一举一动。行军路上,帅帐之中,战场之上,他总是不着痕迹的向周围众人打探着郭圣通的消息。总是想知道郭圣通带领的大军走到哪儿了?他们与谁交战了?他们又发生什么事儿了?郭圣通可是在战场厮杀的时候受了伤痛?
众人并无疑心,只以为他是在关注信都方面的消息,遂也不以为然。邓禹等人还几次三番的宽慰道:大司马宽心,真定杀神武艺精湛,是不会轻易受伤的。即便是真的受伤,刀枪无眼,真定王也不会怪罪于你的。
众人以为他是怕郭圣通因他而伤,不好和真定王交代。所以纷纷劝说,排解他的担忧。可是没人知道,在那些个没有见面的日日夜夜里,他是真的在为那人担心。
害怕她受伤,害怕她出事,害怕她明媚淡然的眸光不再闪亮,害怕她那淡然出尘的身姿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每一个午夜梦回,他总是会梦见那个阳光和煦的午后,郭圣通站在面前笑得风轻云淡,明媚潋滟的模样。就仿佛是潺潺流逝的春水,一点一点的流入他的内心。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他甚至在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里,都在思讨着。如果当初,他接受了真定王的提议,求娶郭圣通为妻。这种仿佛被猫爪挠了的心痒难耐是否会消失无踪?然而没等他想明白,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郭圣通,她消瘦的肩膀边儿上却站了另一个风流温润的男人。
她说那是他的夫君,她说那是他在战场厮杀路上抢到手的美貌少年,她说他们已经私定终身…
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她竟然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了和他共度一生。
刘秀轻叹一声,忍不住问道:“那个萧先生…”
话说了一半儿,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才好,只得讪讪的住了嘴。
郭圣通回头,看着刘秀有些默然,有些懊恼,误以为他是在问那两车硝石硫磺的事情,立刻轻笑道:“为了给大司马送上礼物,连觉都不肯睡了。熬夜在帐篷里鼓捣那两车硝石硫磺。还嫌我在身边碍他的眼,竟把我给撵了出来。”
郭圣通说着,忍不住加深了唇角的弧度。前世今生两辈子,她还头一次瞧见萧哲如此认真的模样。想到他之前承诺过的,“定不会因为自己让众人看轻了她”…
郭圣通心中柔情四起,突兀的觉察出几分缠绵来。
刘秀看着浑身散发出温暖恬然气息的郭圣通,愣神半日,突然轻笑道:“虽然没见到郡主和萧先生两人是如何认识的。但是酒宴上也听营中将士细细说起过。这萧先生还真是个特别的人。”
“大司马所言甚是。”郭圣通想到萧哲那不靠谱的一出出举动,心照不宣的颔首说道:“他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一个人了。”
因为特别,所以情不自禁的注意上了?因为注意,所以不由自主的喜欢上了?
刘秀苦笑,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和萧哲的幸运不同,自己还未来得及揣测明白,便丧失了继续关注的机会。而郭圣通与萧哲两人,却是可以慢慢地走下去,慢慢地磨合相处,慢慢地发现,她究竟有多少秘密,是自己从不知道的。
刘秀轻叹一声,由衷的说道:“虽然这话迟了一些,但依旧祝福郡主夫妇喜结连理,花开并蒂。”
郭圣通第一次在人前笑出声来,她目光柔和的看着刘秀,颔首笑道:“多谢。”
顿了顿,又补充道:“也嘱咐大司马和令夫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刘秀微微一愣,看着面前首次笑的开怀笑的满足的郭圣通,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嘴角,学着郭圣通的模样,也颔首笑道:“多谢。”
第16章 火药之威(上)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瑟瑟的晚风吹打着帐篷,发出烈烈声响。埋头伏案的萧哲疲乏的挺直了脊背,伸手敲了敲因为长时间低头而显得愈发酸涩的脖颈,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扭腰摆臂的在帐篷里走来走去,萧哲还颇有闲心的做了一下第八套广播体操,放松身体。这才扭过头来,神情得意的打量着面前的土炸药。
明天是否能一举攻破柏人城,就看这些火药的威力了。
萧哲手舞足蹈的耸了耸肩膀,倒在榻上,抱着圆枕在榻上滚了两圈,直将被褥都滚的凌乱了。这才得意的哼出歌曲来。恨不得立刻将成果捧到郭圣通面前献媚。
虽然他此番制作出来的只是上辈子小孩子才玩儿的土掉渣的土火药,但是在这种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治安基本靠狗的古代,其威力应该是毋庸置疑的。毕竟,土火药再怎么土,他也是热兵器。靠的上“先进科技”的边儿的。
想到这里,萧哲越发的得意起来。刚要开口在郭圣通面前得瑟两句,找了一圈儿却没看到人。这才后知后觉的记起方才将郭圣通撵出帐篷的场景——
那如刀锋一般犀利的眸光在自己身上游走半晌,最后冷哼一声掀帘而出的某人。
萧哲不安的缩了缩脖子,立刻坐起身来。愣神半晌,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个算盘方方正正的摆在地中央。然后又顺手拿起一个锦云斗篷走出营帐。
带着青草气息的晚风迎面吹来,将萧哲的疲乏一扫而空。夜幕低垂,繁星点点,仿佛伸手可摘星一般。这样美丽的夜空在后世尘嚣遍布的城市中几乎是看不到的。
萧哲有些痴迷的仰望着星空,半日,才恍惚的叹息一声。随手拉住身前路过的巡逻将士,三言两语问出了郭圣通的行踪。顺着当时郭圣通离开的方向出了汉军大营。
万籁无声的夜里,树影婆娑,草木摇曳,郭圣通和刘秀两个并肩站在星野之下,随意闲谈。转头便瞧见了默默走来的萧哲。他的脸上扬起一抹灿烂到炫目的笑容,一口雪白的牙齿在黑色的夜里显得愈发醒目。他步履从容,身形款款,瞧见郭圣通回望的身影,刻意扬了扬手中搭着的锦云斗篷。
郭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嘴角,郭圣通迎上前去,轻声问道:“事情办好了?”
萧哲讪然的点了点头,张开手中的斗篷,狗腿的给郭圣通披上。一面还谄笑着说道:“夜里风冷,娘子多加一件衣裳,免得着凉。”
郭圣通似笑非笑的看了萧哲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若着凉,也是某人为了鼓捣火药,将我赶出帐篷之功。”
说着,十分刻意的拢了拢斗篷,做出一副畏寒的模样。
萧哲脸上的笑容越发心虚,立刻伸手将郭圣通搂入怀中,一面摩挲着她的脊背,一面柔声说道:“都是为夫的错,娘子罚我跪算盘吧!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郭圣通闻言,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伸手推开萧哲,她有些无奈的轻声斥道:“总也没个正型。”
“正型是什么,可以用来吃吗?”萧哲歪着脑袋,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刻意卖萌。
“你别闹。”郭圣通说着,伸手拍了拍萧哲的肩膀,轻笑道:“我又没有怪你。”
萧哲立刻用力拍着胸膛,装模作样的说道:“娘子没生气就好,吓死为夫了。”
落在后面的刘秀看着萧哲两人的互动,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一样的旁若无人。幸福的恣意飞扬。
他有些艳羡的站在一旁观望。直到理清了心中思绪,这才举步上前,微微笑道:“郡主和萧先生的感情真好。”
萧哲回头,表示出一幅才看到刘秀的模样。一脸惊讶的说道:“原来大司马也在这里?”
顿了顿,又故作娇羞的将脑袋靠在了郭圣通的肩膀上,伸手将人圈禁怀中,“娇声”说道:“哎呦,人家眼中只有娘子,不是故意没瞧见大司马的。”
最后一个的字,婉转出阵阵妖娆荡漾。
刘秀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后退一步。然后离开察觉到自己举止的不当,尴尬的轻咳两声,又上前一步,笑容可掬的说道:“适才听郡主说起,萧先生忙碌一夜,是在帐篷里炼制丹药。恕刘某见识浅薄。敢问先生,您炼制的丹药与明日汉军攻打柏人城有何联系?”
萧哲闻言,一脸茫然的看向郭圣通。
郭圣通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刘秀,轻声更正道:“我说的是火药。”
萧哲:“…”
刘秀:“?”
竭力克制唇角的抽搐,萧哲看着刘秀一脸迷茫的神情,还是忍不住的勾了勾嘴角。他熟读历史,自然晓得火药最主要的成分之一便是秦汉以来热衷于炼丹的道家方士们所使用的硝石硫磺。因此刘秀误会他在炼丹,也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
想到刘秀一脸郑重的询问他的模样,萧哲还是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清朗的笑声在漆黑的夜里飘荡在荒野之上,刘秀禁不住的又通红了脸面,尴尬的询问道:“可是刘某说错了什么?”
“没有没有。”萧哲连忙摆手,冲着刘秀解释道:“大司马的理解也不算错。我确实是用硝石硫磺为主料鼓捣的土火药。这不过这种火药并不是丹药,而是用来伤人的利器。只要用力投掷击在硬处便会爆裂开来。杀伤力极强,而且范围较广,用于战场厮杀,倒是比寻常刀剑更为快速一些。”
刘秀恍然,立刻想到了之前任光写给他的密信。轻声说道:“先生指的是霹雳弹?”
萧哲一愣,立刻点头说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不过土火药的制作比霹雳弹简单多了。”
刘秀想到任光描述的霹雳弹的威力,立刻有些欣喜的说道:“既如此,相比明日的攻城,汉军要轻松多了。”
萧哲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若无例外的话,明天只要能将这些土炸药扔进柏人城内,我们定然能攻下柏人城。”
刘秀闻言,心情越发激动了。
第17章 火药之威(下)
次日,天光未明。整个柏人城还处于一片寂静的酣睡之中。无论是城中的百姓还是驻守在城楼上的邯郸将士,俱都神思昏沉,睡得正香。
而城外汉军大营中,无数的汉军将士在刘秀等几位将领的指挥下,却悄悄地握紧刀兵,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一队队人马在漆黑的战场上悄然行动,将一批批土炸药搬到了城门前。一座座投石车也被静悄悄的拉了过来,一字排开,将柏人城围了起来。
萧哲轻摇折扇,打量着酣睡之中的柏人城,勾了勾嘴角,笑得十分得意。
刘秀慢步走到萧哲跟前,轻声询问道:“先生,请问何时攻城为妙?”
萧哲扭过头去凑到刘秀的耳边笑言。“如今便是攻城的最好时刻。天光未明,丑时过半,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我们一通火药送他们直接去西天,也算是仁义之举了。”
“西天?”刘秀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萧哲,若有所思的说道:“没想到萧先生还是礼佛之人。这在我中原倒是非常少见的。”
佛教虽然在西汉武帝之时便有了行踪,但真正昌盛起来,却是东汉明帝之后。现如今民间广为流传的,还是道教。
萧哲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折扇,随口笑道:“我对满脑袋包的神仙没什么信仰,随口说说罢了。”
刘秀闻言哑然,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虽然并未和萧哲倾心详谈,却也看出这人的恣意随性。心中想着只要是天才必定有不同寻常之处,刘秀宽厚的摇了摇头。冲着萧哲说道:“火药一事,军中将士从未用过。还请先生费心指导了。”
萧哲指着面前的火药和投石车道:“倒也没什么麻烦的。只要让将士们小心,不要弄碎了装火药的瓦罐。放到投石车上的动作轻巧一些,这些土炸药落在城头上,自然会触击而炸。届时爆炸的火药和当中的铁片瓦砾飞溅,就像箭矢一般刺入人的身体。杀伤面积极大。”
刘秀点了点头,看着夜色中显得越发安静坚固的柏人城,轻声说道:“如此,可攻城否?”
萧哲举手礼让,轻声笑道:“但凭大司马吩咐。”
于是刘秀深深做了一个呼吸,挥手朗声道:“放——”
蓄势待发的投石车将一罐罐土火药扔进城中,只见刹那间,声响震天,火药爆炸时发出的火光将漆黑的夜渲染的亮如白昼。固守在柏人城头的邯郸将士们,上一秒还沉浸在酣睡的美梦中,下一秒,只感觉到周围一热,无数的细碎铁片和沙砾飞奔到自己的身上,然后轻而易举的刺入了血肉。将士们脑中一空,立刻感到浑身被撕裂的剧痛,他们不由自主的惊叫出声。片刻间,宁静的城池被一片喊杀惊叫声包围。
汉军将士在城下列阵,虽然因为天色的关系看不见城头上的具体情况,但是只听这振聋发聩的炸药声和闻之丧胆的惨叫声,便也知道城头的情况绝对好不了。长久以来被邯郸将士压着打的憋闷在这一刻发泄出来,随着刘秀等将领一句又一句的“放”,无数的土炸药燃烧弹被投石车送上城楼,将坚固的柏人城慢慢炸裂。
威力强大的火药在身边爆裂,藏在其中的无数铁片和沙砾惊醒了柏人城内的所有将士。在经过最初的慌乱和无措之后,爬上城头的张参很快将惊惶的将士们聚集起来。城头已经成为了炸药的聚集地,短短几息的功夫,已经有近千的将士伤亡。张参无法,只得带着人退下了城楼。
汉军这边,萧哲不知在何时拿出了一个简易版的望远镜观察城头,发现人影憧憧的城头渐渐空落下来,不时有黑魆魆的人影鱼贯下了城楼。心知张参定然带着人躲了下去,立刻走到刘秀身边建议道:“张参已经带着邯郸将士退下城楼,如今正是我军将士登云梯进城的时候。”
刘秀一脸诧异的看着萧哲,出声问道:“先生怎么知道?”
萧哲没有说话,却是将自己的望远镜递给了刘秀,并指导他如何使用之后,刘秀拿着望远镜看着柏人城空无一人——准确的说是空无一个活人的墙头,有些诧异于这东西的妙用。
他惊异的看着仿佛就在眼前的景象,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望远镜说道:“这真是天家妙物。居然观千里之外的景物犹在眼前。先生之才,非同凡人尔。”
一旁的邓禹、李忠等将士听闻此话好奇不已,频频将视线放到望远镜的身上。
刘秀淡然微笑,随手将望远镜递给身边的邓禹。
萧哲看在眼中,摆手笑道:“不过是随意鼓捣的东西罢了。大司马喜欢,就赠与大司马便是。”
刘秀一脸惊喜的看着萧哲,虽然有心推脱,但是着实舍不得这样希贵的东西,沉吟片刻,还是欣喜的颔首谢道:“多谢先生。”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柏人城头已然是空无一人。萧哲再次建议道:“还请大司马令将士登云梯进城。”
刘秀自然不会反对,立刻将这个命令传到军中。
汉军将士早已做好了登云梯的准备。听见传令兵的传下的命令,立刻抬着云梯往城下跑去,一面架云梯,一面趁着夜色和炮火的掩护登上城楼。
而后面三十几辆云车呈半月形扇状均匀排列。云车高达几十丈,直插入天,正对着柏人城城墙。汉军中的弓箭手用最快的速度爬上云车,张开弩箭,伺机掩护着登上城墙的将士们。
而另一方退到城楼之下的张参再也听不见头顶爆裂的炸药声,心知有诈,连忙指挥将士再次登上城楼,却被早有准备的汉军弓箭手们当成了靶子,一排排密如箭雨的弓箭射向城头,刚刚登上城楼的邯郸将士们如下饺子一般纷纷倒下。
锋锐的箭头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光泽,划破已经微微放白的天空,直直飞向柏人城头上的邯郸将士们。
邯郸将士们耳边只听到一声破风声响,然后一只只箭矢划破面前的空气刺入体内,瞬息间,挡在最前面的将士们便成了一个个箭插的刺猬。后面的将士们继续冲上,用血肉之躯拼杀出一寸寸空隙来。他们顶着箭雨终于冲到了城头,挥舞着兵器冲向将刚刚登上城楼的汉军将士们,试图将他们再次赶下去。
脚步还未站稳的汉军将士们也立刻抽出武器迎上前去,拼杀着,抵挡着,企图将迎上来的邯郸将士逼退,让后面跟上来的自家兄弟们更为安全一些。
而云车上的汉军弓箭手们也不要命的射出箭矢,一面屠杀着敌人的性命,一面保护着自己的兄弟。
登上云梯随后赶上的汉军将士们也立刻抽出腰间或者口中咬着的兵器,挥舞着向前面的敌人砍去。
霎时间,两方人马交战在一起。血肉厮杀,残酷的战场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绞肉机,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屠宰殆尽。温热鲜红的血液散漫了城墙,敌人的,自己的,用生命织就着血的残章。
此刻,天光已经大亮。蓄势一夜的骄阳冉冉升空,将最闪耀的光芒倾洒在大地上。柏人城被这夺目的光芒镀上一层金色的色彩。杀喊声震天,刀兵相撞击的声音清脆,土炸药爆炸的声音振聋发聩,箭矢呼啸的声音摄人心魄…
这一切的声音,都是战场的声音,都是乱世的声音。
柏人城下,经过火药的连番轰炸,坚固的城门也终于被炸得粉碎,迸裂的火药和铁门的残骸四下飞溅,将固守城门的邯郸将士们彻底撕裂。霎时间,残肢与沙砾齐飞,血水共残阳一色。刘秀抽出宝刀,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冲进柏人城,口中呼喊着:“将士们,随我冲杀。”
身后汉军将士一阵呼喊声,跟随在刘秀身后杀向柏人城。
而郭圣通也带着三千真定大军奔向了战场。和刚刚同张参带领的邯郸将士们交战就立刻陷入胶着状态的刘秀大军不同,真定大军在郭圣通这个有着超高武力值的将领带动下,杀入敌军的势态就仿佛一只锋利的刀尖插入了砧板上的鱼肉,以一股摧枯拉朽一往无前的势态杀了过去。
郭圣通所经之处,横挡在面前的大军就仿佛纸片一般被轻易摧毁,层层叠叠的敌军抵挡不住郭圣通的一个持刀横扫。几乎瞬息之间,郭圣通便穿过了层层的大军,直奔柏人城内。
然而郭圣通却在柏人城城门口勒马回转,挥舞着宝刀再次杀向敌军。于是战场厮杀的敌我两方人马亲眼见着郭圣通仿佛放羊的牧人一般,挥舞着手中宝刀在敌军的阵营里来回奔跑,所过之处杀人无数,那势态就仿佛猛虎下山,饿狼入羊群,不过盏茶功夫,她的周围便再无敌军的身影。甚至郭圣通纵马奔向哪里,哪里的人便如潮水一般散开,势不与郭圣通正面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