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全冷笑一声,干脆问道:“大司马莫非是要抗旨不尊?”
刘秀但笑不语。
黄全还要开口问对,已经失了耐心的郭圣通索性抽出青霄宝刀压在黄全的脖颈之上,阴测测的说道:“既然大司马对这旨意心有疑虑,御史大人不妨转回长安,亲自问问更始皇帝的旨意,何如?”
黄全倒是真怕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当即磕磕巴巴的说道:“郡主之意,下官明白。下官即刻返回长安,将大司马所言所行禀奏圣上。”
郭圣通懒得理他,随手抽回宝刀,立刻有两个在门外站着的侍卫走了进来,将黄全压出大殿。包括刘秀在内的汉军诸将相视而笑。心情骤然轻松很多。
身负重任的御史大人黄全未能完成圣命,却带着一队使节团灰溜溜的转回长安,兵将刘秀在河北自立的消息传了回去,天下霎时为之哗然。
与此同时,去往幽州、上谷、渔阳赴任的苗增、韦顺、蔡充三人也被驻守当地的汉军将领们以冒充更始钦差为名当众斩首。消息传到长安、邯郸两地。刘玄自然是气的怒发冲冠,直欲跳脚,刘秀也是一脸的复杂感慨。
太守府中——
刘秀手持邸报端坐上首,一脸感慨的看着郭圣通,轻声谢道:“任太守等已经传来邸报,此番能如此轻易的解决苗增等人夺权之祸,全赖于郡主殿下的未雨绸缪。在下先行谢过。”
要不是萧哲有历史为鉴,曾经暗地里嘱咐过留守在各地的真定将士们,若是看到苗增等人的身影不由分说,立刻先将人拿下,弄死再说。恐怕毫无防备的任光等人真要着了刘玄的道儿。届时城池兵马拱手让人,再想夺回来恐怕就不容易了。
想到此处,刘秀的感激之情更甚。
郭圣通见状,只得硬邦邦的点头说道:“大司马不必如此,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忧。此乃在下分内之事,不敢当大司马如此感激。”
话虽这么说,不过若是没有萧哲夫妇的出手,恐怕刘秀此刻就要焦头烂额的应对上谷三地合击之兵了,哪里还有闲心坐在这里讨论几日之后的大婚盛典?
想到这里,刘秀心中一动,立刻笑问道:“不知几日之后的大婚盛典,萧将军一方究竟是由谁来出任长辈?”
此言一出,诸位将士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就连一直不怎么出言应对仿佛隐形人的萧枫夫妇也露出虎视眈眈的神情来。
萧哲哑然而笑,开口说道:“自然是我的师叔了。早就已经派人去请他老人家了。难不成事到临头,还能反悔不成?”
话音未落,萧枫夫妇两人的面上闪过了赤。裸裸的失望神色。刘秀轻叹一声,有心开口劝慰两句,奈何清官难断家务事,又怕一个言语不妨头再得罪了郭圣通一家,哪多哪少?遂也忍住话头不再往下问。
他不问了,真定王刘扬却没忘了之前的提议,立刻粗声粗气的追问道:“大司马考虑的怎么样,要不要凑个热闹,也给阴夫人补办一个婚礼?”
此话一出,跪在刘秀身后侍奉茶水的阴丽华立刻目光灼灼的看着刘秀的后背,感受到自家夫人的热切目光,刘秀苦笑一声,开口说道:“本是郡主夫妇的新婚大典,刘某何德何能,岂敢夺人之美?”
“热闹热闹,凑热闹的人越多便是越热闹。”萧哲截口说道:“若是大司马不嫌弃的话,就和我们夫妻一道热闹也好。等到有朝一日大司马功成名就之时,就说不准是谁沾谁的光了。”
一句隐晦的马屁拍的刘秀哈哈大笑,心情甚好的应承道:“既如此,那刘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真定王顺势说道:“既然如此,那大司马的长辈自然是由老夫人出面。阴夫人这边…”
真定王迟疑片刻,略皱了皱眉,开口建议道:“不若小王派人再去新野一次,将阴夫人的家人也接来可好?”
刘秀回头打量着阴丽华,阴丽华忙开口说道:“如今丽华只身在夫君身边侍奉,弱质女流,已经给诸位将领添了很多麻烦——”
“唉,夫人何必自谦。依我看自从夫人来了之后,大司马倒是越加方便了才是。”真定王说笑着,看着满面红光的刘秀开口说道:“观大司马气色好像比之前又白皙了好多。”
于是众位将领哄堂大笑。刘秀也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半日,开口说道:“我看真定王的建议也很好。将丽华的家人一同接过来,也省得丽华有后顾之忧。再者,刘某也曾听闻过阴识之名,若是有他襄助,想来刘某麾下又添一员谋士也。”
阴丽华见状,只得点头应道:“既如此,但凭夫君吩咐。”
于是派人将阴丽华家人接过来的提议就这么商定了。
巧合的是,此番派人再去新野接人,刘秀用的依旧是校尉傅俊领头,弄得萧哲十分怀疑,恐怕傅俊五次三番去新野,并不是其对阴丽华如何敬重,而是因为他和她哥哥…
郭圣通轻轻锤了萧哲一下,细不可查的说道:“不要浮想联翩,仔细大司马尴尬。”
萧哲立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一脸“我明白我懂得”的看着刘秀,看得刘秀莫名其妙。
余下来的时间众位将士又商讨了一番河北的形势,最终决定下一战要攻打邬城铜马军。众人又商议了半个时辰,将具体的攻打步骤定下来之后,刘秀方才出言罢会,于是众人鱼贯出了太守府的正堂。
外头风高云淡,天色明媚。郭圣通和萧哲并肩而行,准备反转房中,陡然听到身后有人叫道:“郡主殿下请留步。”
郭圣通停步回头,一色粉嫩曲裾的张雅姑娘袅袅而来。她的容色妍丽,气质娴雅,神色落落大方,唯有眉宇间带了一丝的轻愁哀怨。翩然走至郭圣通跟前站定,张雅温婉的勾了勾唇角,柔声问道:“张雅已经在此等待郡主殿下许久。不知殿下可否拨冗相见。”
郭圣通和萧哲面面相觑,半日,沉声问道:“你待如何?”
第38章 圣者为王
张雅闻言,莲步上前,轻柔笑道:“还是先给郡主夫妇道喜为是。想来真定王殿下不日便要为郡主夫妇张罗婚宴,届时必然豪杰云集,众富响应。雅只要想想便觉得热闹非常了。雅一介民女,届时恐怕难登大雅之堂。只得在此时先行祝贺郡主夫妇喜结连理,百年好合。”
郭圣通心中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敷衍道:“呈张雅的姑娘的吉言。希望我们两个永世修好。”
张雅听着郭圣通如此理直气壮的话,一时间有些难堪的闪了闪神,随即勾唇笑问道:“只不知郡主夫妇大婚之日,都会邀请何方宾客?“郭圣通和萧哲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一丝兴味来。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郭圣通开口回道:“这个都是舅父在操办,我倒是真的不太清楚。不过想来舅父会和大司马仔细商讨,断然不会失礼于人。”
张雅沉吟片刻,继续笑道:“我倒是觉得以大司马以及郡主殿下今日的威势,恐怕婚礼上要宴请的宾客不止于河北一地的豪强大户。届时恐怕真定王殿下会广邀天下豪杰,共同热闹一番呢!”
郭圣通听到此处,心中一动。抬头细细打量着面前言笑晏晏的张雅,沉吟片刻,突兀笑了一声。
张雅该不会以为,此番邯郸大婚,张雅便能顺理成章的将她是樊崇妹妹的事情说出来,然后就能借此要挟刘秀如何了吧?
张雅心中一颤,面上却故作不知的问道:“郡主殿下笑什么?”
“我笑天下可笑之人。”郭圣通摇了摇头,淡然问道:“你如此机关算计,百般筹谋,值得呢?”
张雅微微一笑,丝毫不在意郭圣通言语之间透露出的些微鄙夷,反而转口说道:“我已经听军中的将士们说过了,将阴夫人以及大司马的家眷接到河北来的决定是郡主殿下率先提议的。并且郡主殿下还瞒着大司马,自作主张的将人给接了过来。给汉军上下添了不少的麻烦,大司马虽然并未怪罪郡主,可是我并不明白,郡主殿下为何一定要与我为难?”
“我不太明白张雅姑娘这话的意思。”郭圣通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张雅。她的面容依旧如往昔般清秀甜美,不过今日刻意的修饰过,虽然只是淡妆浅浅,但也越发显出其人的青嫩温婉来。
这样一个女子,有着不俗的容貌,有着丰厚的家世,为什么非得要插入别人的婚姻,为什么一定要做小三儿?
张雅准确无误的解读出了郭圣通眼中的轻视和不屑,心中的怨怼却是越发的浓重。她有些不甘心的咬了咬下唇,开口问道:“当日在真定府上,郡主殿下感念大司马对阴夫人情深意重,或者是恐惧自己没那个本事令大司马为您倾心,方才十分果断的拒绝了大司马与殿下的联姻。之后又心甘情愿投效大司马,在其帐下任其驱使。是否因为郡主殿下对于大司马还有情意,如今瞧见大司马对我动心,所以心有不甘,才行此举动,就是为了要坏我的好事?”
此言一出,郭圣通依旧无动于衷,勃然变色的却是在一旁淡定围观的萧哲。只见他陡然阴沉了脸面,开口斥道:“张雅姑娘说话谨慎,不要平白玷污了我家娘子的清誉。”
张雅见状,自悔失言,立刻躬身道歉。
“雅儿适才心绪大乱,一时间口出无状,得罪了郡主殿下和萧将军,还望二位大人有大量,不要和雅儿一个弱质女流计较。”
郭圣通看着面前楚楚可怜的张雅,眼中闪过一抹厌烦,突兀的开口说道:“我就是讨厌你这副楚楚可怜的白莲花模样。”
“啊?”张雅一时间没听清郭圣通的话,不由得出口问道:“郡主殿下在说什么?”
“我是说…”郭圣通开口,刻意压低了嗓音,凑到张雅耳边低语道:“你既然有那个能耐勾引男人,为什么不找个家世清白,与你匹配的良家男子,反而却一门心思的纠缠着大司马这样的有妇之夫,你不觉得你特别无聊吗?”
“还是因为…你本身就犯贱,必要行此贱人之举?”
张雅被郭圣通充满恶意的话说的一愣。瞠目结舌的默然半晌,突兀的红了眼圈儿,一脸委屈的问道:“郡主殿下是生雅儿的气了吗?雅儿已经说过了我并不是有心冲撞殿下的。郡主殿下千万不要同雅儿计较…雅儿给郡主殿下下跪赔罪就是。只求郡主殿下不要为了雅儿的举动与大司马生出嫌隙,不然的话雅儿真是万死难以赎罪。”
说着,哀哀切切的屈身就要下跪。郭圣通和萧哲两口子还没反应过来,陡然听见身后有人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郭圣通两个回头,瞧见刘秀陪着阴夫人,身后还跟着刘秀的母亲以及姊妹几个缓缓走来。
刘秀一脸狐疑的打量着这边的情景,有些莫名的开口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可是义妹言语唐突,冲撞了郡主?”
郭圣通冷淡着一张脸面,也不否认。很是轻蔑的看了张雅一眼,寒声说道:“大司马的义妹实在是口出妄言,言语无状。想来也是这么多年流离颠沛,混迹军营,从而无人教养的缘故。还希望大司马有空闲的时候替张雅姑娘请一位教引嬷嬷,免得将来丢了大司马的颜面。”
说完,也不看刘秀一眼,拉着萧哲径自转身离去。
身后的刘秀被郭圣通没缘由的损了一顿,不由有些茫然无措。
在他的记忆中,这位真定郡主一直淡然悠远,可不像是寻常女子一般,会为了些许小事就耿耿于怀,斤斤计较的。
刘秀身后,刘母樊娴都和他的一双女儿也颇为尴尬的站在原地。此番夜游,她们原本是想对着郡主殿下当面感谢一番的。毕竟这兵荒马乱的念头,郡主殿下还惦记着他们的安危,不远千里将他们接了过来。虽说是为人下属的忠义之举,但放在他们身上,却必须要郑重道谢一番的。
岂料刚刚打了个照面,连话都没正经说一顿,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樊娴都等几位女子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放在了张雅的身上。就见跪在地上的张雅眼圈儿一红,颗颗泪珠子滚落下来,一脸自责的说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过鲁钝粗俗,惹郡主殿下生气了。郡主殿下那样高贵的人,是不会和我一般计较的吧?”
说着,泪眼朦胧,满脸希翼的盯着刘秀。楚楚可怜,娇花照水的小模样看得刘秀心下一荡,情不自禁的软了几分,语气柔和的安慰道:“雅儿放心,郡主殿下虽然表面看上去冰冷威严,其实却是个再好不过的人。心地纯善,心肠又软,不会同你一般计较的。不过你往日里混迹在军营之中,对于汉朝皇室的规矩制度确实不甚了解。想来方才也是言语不慎冲撞了郡主。这样的事情可一不可二,免得营中将士说我的家人慢待功臣。今后我会让丽华慢慢教导你,以后会好的。”
张雅听这刘秀的话,脸上的表情不由得一滞。立刻惶惶不安的垂下了臻首,低头之间一截雪白的脖颈暴露在月光之下,越发显出细腻的肌肤,白皙光泽。几缕凌乱的发丝落在这雪白纤细的脖颈上,荡漾出一丝旖旎气氛。刘秀不由得又是一个晃神,立刻有些心疼的走上前去,准备扶起地上的张雅。
刘母樊娴都见状,细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开口说道:“天寒地冻,张雅姑娘还是快些起来吧!不要冻坏了身体,来日传出去,大家不说是你自己言语无状冲突了郡主,反倒是以为郡主殿下仗势欺人,欺压你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似的。”
但见张雅执意不从,反而慌张的避让开了刘秀的手臂,娇娇怯怯的说道:“都是奴家不好。粗鄙不堪,才让郡主殿下生气。奴家会去郡主殿下的房里给她赔罪的。”
说着,再也忍不住委屈似的,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
樊娴都见状,越发的有些不耐烦了。不知怎么,她自看到张雅的第一眼就有些不太喜欢这个太过娇柔的女子。总是觉得她有些娇柔过度,反而有些矫揉造作的感觉。
当下冷淡了颜面,沉声说道:“张雅姑娘,既然阿秀已经认了你为义妹。那么老身便权当你是我们刘家的女儿。那么老身自然就是你的长辈。你如今的举止言行,老身不去分说。但只是一条,自此以后,阿秀身边来往的人俱都是身份非凡的豪杰,你如今是阿秀的义妹,一举一动自然也代表着阿秀的体面。我会让丽华好好教导你礼仪规矩,免得将来大家认为我樊娴都教女无方。”
张雅被樊娴都一番话挤兑的哑口无言。闹不明白哥哥喜欢的女子不都是这般柔弱温婉的吗?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被众人嫌弃?
思讨之间却也不敢冷落了樊娴都,立刻柔声应道:“雅儿知道了。雅儿一定好好学习规矩,不让母亲和秀哥失望。”
口中虽然这么说着,被阴影遮挡住的眼眸之中却猛然爆出一道精光。
是了。郭圣通不喜欢她,是因为她适才失言冲撞了郭圣通,可如今刘家众人对她也百般挑剔,横加指责,定然是认为她只是个没有身份没有背景的穷苦女子罢了。所以才以为自己的温婉是穷酸,娇柔是上不得台面。等到他们知晓自己身世的那一天,一定会觉得自己温顺贤良,堪当人妻。
张雅这般想着,眼中闪过一抹信誓旦旦。若说礼仪规矩风仪气度,她确实比不上出身皇室又手握重权的郭圣通,甚至连仕宦大家的阴丽华也比她更懂礼知仪。但是这些没有实用虚头巴脑的礼仪又有什么用?荒灾的年份恐怕连一个粗面馍馍都不值。
早几年刘秀一家人也不过是被王莽暴君逼得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犬罢了。当时天下诛杀刘姓,天下诸多刘氏恨不得改头换面,再也不姓这个。如今一朝得势,便又觉得自己是皇族后裔,瞧不起这些“泥腿子穷百姓”了?
果然,什么礼仪规矩都不重要。郡主殿下说得对,枪杆子里头出实权。若是没本事,再好的品质都会让人挑出不好的。
张雅眼中闪过一抹讥讽,恨恨的握紧了双手,暗自想道:“早晚有一日,我会让你知道什么破礼仪规矩…哪里抵得上千军万马来的重要。”
众人跟前,阴丽华高高在上看着径自跪在地上装模作样的张雅,眼中不屑一闪而过,片刻后又满脸心疼的走上前去,扶起张雅柔声劝道:“妹妹不要伤心。郡主天潢贵胄,气度非凡,自然与你我是云泥之别。像郡主这样的人,是最重视规矩礼仪的。妹妹不知,方才言语无状得罪了人。只要以后改了便是。姐姐一定会倾力教导妹妹熟知礼仪的。”
张雅抬头,眼睛通红,容色娇羞的应道:“雅儿全听姐姐的。”
第39章 圣者为王
邯郸城破,真定王决定实现自己对于侄女儿夫妇两人的承诺,为两人办一场盛大空前的婚礼。于是便决定下名帖广邀天下诸强豪杰,一则是为了自家侄女儿的婚事充场面,二则,如今天下大乱,豪强割据,正是合纵连横的好机会。真定王也想借此时机,帮助大司马与天下间有志者皆为同盟,共享盛举。
刘秀对于此等好处自然积极配合,于是几日间的功夫,天下豪杰诸强全部受到了河北快马送来的喜帖,这当中自然有赤眉军统帅樊崇在内。
彼时樊崇率领大军刚刚到了湖阳境内。这湖阳乃是刘秀舅父樊宏的故乡,当日刘演被害身亡,樊宏心灰意冷之下带着刘演的灵柩归乡,自此后读书练剑,悠闲度日,再也不理会天下形势。
而樊崇集结赤眉军去讨伐长安,途中恰好经过樊宏。他极为仰慕刘演的为人,便也便服前去祭拜了一番。正在和樊宏闲聊的时候,便接到了大司马刘秀不远千里送来的喜帖。同时接到请帖的自然还有刘秀的舅父樊宏。
两人一时间大为惊诧,樊宏宽颜笑道:“没想到时隔多年,阿秀竟然也有此番机遇。”
说着,唏嘘叹道:“当日刘家的几个兄弟中,刘演喜好交结豪杰壮士,颇有侠义心肠。阿秀倒是整日间务农下地,老实的紧。谁承想时光荏苒,时过境迁,倒也是物是人非了。”
樊崇心中一动,立刻开口说道:“贤外甥大司徒刘演反莽诛暴,一代英豪。本事当世人杰,岂料功高震主,反被更始君臣所害,导致客死异乡。樊某因此事极为不耻更始帝为人。此番前去河北庆贺大司马夫妇与真定郡主伉俪喜结连理,倒是可以好好商讨一番,为大司徒大人报仇。”
樊宏心下一动,面上却愈发笑容可掬的邀请道:“既如此,樊统领倒是可与老朽一道去往河北,你我两相结伴,途中自可以闲聊比剑,倒也不会寂寞。”
樊崇立刻哈哈笑道:“这是自然的。”
而与此同时,在汉军营中老老实实学习规矩的张雅也接到了自家哥哥即将北上的消息。强自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和期盼,张雅最近的举动却是越发的谦顺有礼,甚至不惜放低姿态去讨好樊娴都和刘黄刘元两姊妹。人心都是肉长的,时日长久之后,刘家诸位女子对于张雅的态度也不那么排斥了。
张雅的惺惺作态看在阴丽华眼中,只是微微一笑,不做置喙。
这段时日她打着道谢的名号时常前往郭圣通的营帐与郭圣通闲聊说话,郭圣通虽然态度依旧淡淡的,倒也能时常与她说两句话。这几日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虽然淡漠,但到底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阴丽华敬佩郭圣通的武艺高强,心性坚韧。而郭圣通也觉得阴丽华虽然心疾阴沉,智谋颇多,但到底也不是个丧心病狂,心狠手辣的人。何况这汉军营中只有阴丽华、张雅、樊娴都等几个女人,郭圣通十分不理解张雅的白莲花脑回路,和张雅几乎是没话说。而樊娴都年岁太大,又身份特殊,郭圣通也不怎么前去请安。至于刘黄和刘元两姊妹,见识心胸又远不如阴丽华那般恢弘契阔。所以郭圣通闲极无聊之下也只能和阴丽华闲谈消遣了。
这日,依旧是阴丽华带着针线千万郭圣通的房内聊天。彼时郭圣通正捧着一本竹简躺在矮榻上慢看,萧哲则去了前厅与真定王等人商讨婚礼的事情。
阴丽华敲门进房,瞧见郭圣通悠然淡漠的模样,不由得掩口笑道:“瞧郡主殿下淡定的样子,真不像是个待嫁的闺阁女子。”
郭圣通放下手中的竹简,随意坐起身来,挑眉问道:“以阴夫人之见,这待嫁的闺阁女子是该怎么样的?”
阴丽华淡然微笑,随意坐在郭圣通身下的褥子上,开口说道:“怎么也该是羞涩娇怯,忐忑难安的吧?”
郭圣通哑然摇头,随口问道:“当日阴夫人嫁给大司马的时候,是否是羞涩娇怯,忐忑难安?”
阴丽华一愣,有些恍惚的叹了口气。
她十四岁的时候认识刘秀,嫁给刘秀的时候,已经是十九了。当时更始帝因为忌惮功臣杀掉了阿秀的哥哥,对于阿秀也是猜忌防范。阿秀是为了打消更始帝的怀疑才迫不及待的娶了自己。而自己当时因为心悬阿秀的安危,自然是寝食难安,日夜忐忑,忧心活命还来不及,哪里还有什么新嫁娘的娇羞怯怯?
郭圣通见自己一时言语不察勾起了阴丽华的伤心黯然,不由得有些讪然,立刻开口说道:“你还说我如何淡然,过几日不也是大司马与夫人的婚礼,怎么看你也是这般的古井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