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御史黄全在更始众人殷殷期盼之下带着使节团缓缓离开长安,向河北进发。
而与此同时,当年在反抗王莽暴乱中颇有功劳的赤眉义军因为更始政权的故步自封和拒不接纳彻底失望,在首领樊崇的带领下纷纷逃离洛阳,暗自汇合。这次,他们决定了把矛头指向败落不堪昏聩无能的更始政权。
赤眉军中,首领樊崇坐在帐内一脸的忧心忡忡,唉声叹气。
麾下将士见状,连忙开口安抚道:“魁首安心,雅姑娘天资聪颖,伶俐非常,虽然与魁首不幸失散,但凭借雅姑娘的心智,定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樊崇忍不住皱眉说道:“话虽如此,但雅儿毕竟是一个弱质女流。现如今天下大乱,四处征战,我只怕她遭遇了哪里的流寇败兵,安危不保罢了。”
说到这里,樊崇忍不住怒哼道:“若不是更始刘玄目光短浅,昏庸无道,多番钳制。我又怎么会错失接妹妹与我团圆的时机?我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如今只剩下这一个亲人。若是我妹妹无事也就罢了,若是我妹妹有一丁点事儿,我定要砍下刘玄的脑袋给我妹妹偿命。”
顿了顿,又道:“再派人马去四下打探,一定要寻到我妹妹的踪迹。”
众将士轰然应诺。
不提长安与赤眉方面如何安排筹谋。自此一役,刘秀终于在河北站稳了脚跟,不必再过往日那些狼狈逃窜的生活,离光复汉室的希望又进了一步,自然心里是非常高兴的。
不光如此,平复邯郸之后,刘秀收拢了王郎麾下所有兵马将士,实力又上一层。再加上真定王和各处归附的兵马,如今刘秀麾下兵多将广,兵力多达二十多万。甚至可以与长安兵力隐隐相较。刘秀心中开怀,依照旧例在邯郸太守府内筹备庆功宴犒赏各路人马。
邯郸城乃是上古赵国都城,比刘秀汉军之前攻克的所有城池加起来都要富裕。因此此番酒宴筹备的也更为丰盛,海陆八珍摆了满满的长几,名贵的酒水散发着浓浓的醇香。刘秀与众将士分了主次落座之后。立刻开宴畅饮,殿中将士不分官衔大小俱都推杯换盏,热络寒暄。从长安而来的尚书令谢躬却越发觉得不安起来。
毕竟,他此番前来河北,虽然是打着襄助刘秀攻击邯郸的名号,但真实目的却是为了辖制刘秀,让他不能在河北做大,威胁长安更始政权。
可是如今,刘秀势力已成,再也不是他能钳制的住的。
不知道长安那头听闻了这等消息,会有什么后手。
谢躬轻叹一声,有些聊赖的方向了酒杯。
上首的刘秀见状,立刻满怀关切的问道:“尚书令可是有什么困难,不妨直言。”
谢躬是心中有事方才坐立不安。只是他的心事断然不能同刘秀开口,只得勉强勾了勾嘴角,随意敷衍道:“下官奉更始帝之命襄助大司马平定河北,如今邯郸已破。大司马麾下兵马充足,粮草丰富。我长安兵马经此一役,却损失颇多,只怕谢某回去难以复命。”
刘秀闻言,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地说道:“哦,那尚书令有何高见?”
话已至此,谢躬只得起身说道:“谢某以为,长安汉军也该补充兵力才是。”
话未说完,不由得心中一动。觉得将刘秀麾下兵马拉拢过来也不失为上策。左右长安更始帝占着大义名声,又是刘秀的主上。谢躬不信刘秀还敢反对。
果然,刘秀听闻谢躬此言,虽然心中不愿,但面上却宽颜笑道:“尚书令所言甚是。倒是刘某考虑不周了。只是吏卒配属,全凭心愿,刘某虽然舔为大司马一职,但也不会胁迫吏卒作何决定。还请尚书令见谅。”
言外之意,人家兵卒就是冲着我来的,我也不好强行把人家撵走吧!
谢躬闻言,勾了勾嘴角,信誓旦旦的抱拳说道:“大司马放心,谢某并不会强人所难。只要大司马同意让谢某征兵便是。”
话说到这里,刘秀又岂会不同意。立刻拱手笑道:“尚书令但请自便,若有何吩咐也尽管遣人告知刘某。刘某定然全力配合。”
谢躬听到刘秀这么说,也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于是大家又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热闹起来。
酒宴正酣,真定王刘扬突然醉醺醺的扬声说道:“我说萧家小子,你是不是该娶我们家圣通了?”
一句话未尽,众人轰然起哄,立刻拉着萧哲灌酒笑道:“要做新郎官了,定要多喝两杯才是。”
萧哲猝不及防被邓禹灌了一口酒,呛得连连咳嗽。连忙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酒渍开口朗笑道:“这是自然,邓将军也不用着急。”
说着,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起身敬道:“不日便是我的大好日子,萧某心中喜不自胜,先敬一杯酒水聊表心意。”
言毕,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
众人见状,少不得陪了一杯杯的酒水。
刘秀见状,越发高兴,立刻吩咐歌舞齐备,霎时间钟磬敲响,鼓乐悠然。众位将士一同饮酒作乐,气氛越发和睦。
言笑晏晏之间,陡然听到外面传来阵阵吵嚷之声,刘秀微微皱眉,朗声问道:“外面是何人在吵闹?”
话音未落,刺奸将军祭遵不顾将士的阻拦强行走了进来,不但面色铁青,还浑身洋溢着令人十分不舒服的凛然杀气。刘秀狐疑的皱了皱眉,开口问道:“今日不是将军负责守备邯郸之事,怎地竟如此失态?”
祭遵走至堂前,硬邦邦的躬身跪拜,得了刘秀的示意后方才起身说道:“启奏大司马,微臣奉大司马之命整顿汉军纪律。如今长安军中稗将无视军纪,扰乱城中百姓,肆意桀虐,搜刮百姓家财,被我军巡城将士发现却拒不认罪,甚至还以长安兵马不属大司马管辖为由狡辩脱罪。他说他所行一切举动俱都是听了尚书令大人的吩咐。末将此番前来,正是要想尚书令大人讨问应对之法。”
疾言厉色的一番话逼得谢躬尴尬不已。也不由自主的阴沉了脸面。刘秀见状,立刻插言笑道:“尚书令大人为官向来清廉雅正,敬忠职守,又是奉了更始帝命前来襄助我军,更始爱惜羽毛。想必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谢躬为人清高自诩,目下无人,哪里受过这等质问。听了祭遵一番问对,又听了刘秀名为开脱实则暗含杀机的话,立刻沉声说道:“军法如山,岂是儿戏。那等无视军法违法乱纪之人,将军杀之即可,又何必前来问我?”
刘秀立刻一脸优柔的说道:“如此倒是不好。毕竟这将士乃是长安汉军营下,倘或——”
谢躬摆了摆手,硬邦邦的说道:“没什么倘或。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岂可徇私枉法。”
说着,起身抱拳说道:“谢某身体有些不适,先行告退。”
一场好好的酒宴如此这般不欢而散。刘秀看着谢躬匆匆离去的身影,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次日,谢躬便借口整顿兵马之事带着长安汉军离开邯郸,前往老邳城。刘秀苦留未果,只得将大军远远送出三十里外。分别在即,刘秀坐在马上看着一言不发的马武,开口笑道:“此番分别,竟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多想和子张再次并肩作战,不知可有机会?”
马武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我同为汉室效力,自然是有机会的。”
两人闲谈几句,随即分别。刘秀带领汉军诸将看着长安汉兵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唏嘘不已。
众人再次返还邯郸城太守府,忍了许久的祭遵开口哼道:“世人都言尚书令大人如何清高廉明,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长安更始政乱,如今已经大失民心。与之相反,我河北势力尽数归拢大司马帐下。虽然如今还有铜马、高湖等义军作乱,不过与大司马麾下兵力相较,也不过是土鸡瓦狗之势,难以抵抗。此消彼长之下,恐怕长安那边心生歹意,恐欲对大司马不利啊!”
一句话未完,陡然看见传令兵一脸慌张的进入大堂,通传道:“启禀大司马,长安派来天子使者,已经到了邯郸城外。”

第36章 圣者为王

帅帐之中一片寂静,诸位将帅面面相觑。萧哲突兀的轻笑出声,被郭圣通捶了一下,也默然不语。
刘秀沉声说道:“既如此,众位将士快快随我出城迎接,千万不要怠慢了天子使者。”
众人无奈,只得再次起身返还城外。彼时更始帝派遣而来的使节团已经在城下等了许久,正惶惶不可安然,陡然看见城门打开,钟磬乐声齐鸣,带头的黄全暗暗的松了一口气,骄傲的抬起头来,等着刘秀上前请安。
刘秀疾步上前,躬身见礼道:“不知天子使者驾到,刘某有失远迎,还请使者恕罪。”
黄全很是矜持的点了点头,翻身下马扶起刘秀,笑容满面的说道:“大司马这话怎生说得?你我都是为汉帝效力,又何必见外。此番陛下派遣我等前来,也是因为大司马平定河北劳苦功高,在下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前来犒赏大司马以及汉军将士的。”
刘秀心下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请道:“外面风大,使者还是进城再说吧!”
黄全欣然应从,带领身后使节团慢慢入城。
邓禹忍不住凑到刘秀跟前,轻声耳语道:“河北战乱之时,长安方面声响不闻,如今形势大好,谢躬黄全却先后而来。恐怕长安方面不安好心。”
刘秀细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满面笑容的跟在使节团后入了城门。再次吩咐下属摆好酒宴之后,刘秀给远道而来的黄全等人接风洗尘。却见皇权推脱道:“此番前来河北,乃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还请大司马容我宣完圣旨再行赴宴也不迟。”
刘秀闻言一滞,知道戏肉来了,只得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微臣接旨。”
说着,带领汉军所部在正殿摆设香案,面南而跪。
黄全高高在上,打量着底下跪着黑压压一地的人,面含自得。视线扫过依旧昂然在座的刘扬、刘蕃、郭圣通以及萧哲四人的时候,瞳孔一缩,不满的冷哼一声,开口说道:“大司马,尔帐下居然有不奉诏令者,聆听圣旨居然不下跪,这是何等作为?”
刘秀闻言一愣,不免回头打量再三,瞧见昂然而立的郭圣通几人,心下一阵苦笑,连忙开口介绍道:“这位乃是汉室皇族后裔真定王刘扬和他的世子刘蕃,另外两位是真定郡主郭圣通和她的夫君萧哲。”
黄全不满的皱了皱眉,冷声说道:“下官问的是他们为何接旨不下跪?”
刘秀被问的哑口无言,就听真定王刘扬怒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刘玄又是个什么东西?我乃是西汉皇室亲封的真定王,麾下封地战马无数,论辈分也是刘玄的叔长辈。如今他不过在长安一地偏安一隅,自封了一个什么更始帝,就让我这个正经的袭着汉室王位的长辈给他下跪。我倒要问一问,他哪来的脸面这么猖狂!”
黄全被刘扬一番话质问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不敢将矛头对准刘扬,只得冲着刘秀撒气道:“真定王所言所想,可否就是大司马心中之语?”
刘秀连连苦笑,只得躬身说道:“岂敢岂敢。”
黄全纵是心中怒火滔天,也绝不敢在此时与刘秀诸人翻脸。再又看到刘秀此刻谦卑惶恐的神情,黄全心中怒火也渐渐消了一些,当下也不再理会刘扬等人,径自宣读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司马刘秀不负朕望,执节河北,马到成功,可喜可贺。为示褒奖,特派遣御史黄全前往慰劳有功将士。诏封刘秀为萧王,有功将士另行封赏。姑念大司马长年征战在外,劳苦功高,加恩令其罢兵,与有功将士还朝休养,参与朝政。另派苗增为幽州牧,韦顺为上谷太守,蔡充为渔阳太守。令到之日,赴任之时。钦此。”
宣完圣旨,殿中诸将一片哗然。自己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的成就,单只因为这一封圣旨便要付诸东流,拱手让人。竟然连原本的职位权力都不能保有。自己还得领旨谢恩,感恩戴德的跟着黄全等人回到长安接受他人的监视和禁锢。
诸位将士怒极反笑,还是真定王刘扬率先嘲讽道:“好一个更始皇帝。怪道如今人心尽失,苟且偏安。我大军辛辛苦苦戮战河北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大军与王郎血肉厮杀几乎兵败被擒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现如今眼看河北平定,你们就来抢功劳来了?我呸,幸亏我这真定王是朝廷封赏,刘玄小儿没那个能耐将我罢免。不然的话,是不是还得派个人来接替我真定王的位子?”
刘扬这话说的简直太过难听也太过赤裸,一时间群臣激愤,将帅哗然,几欲兵变。黄全等人勃然变色,立刻冲着刘秀质问道:“大司马麾下将士如此不满朝廷,可是早有二心?”
刘秀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郭圣通淡然开口道:“早有二心如何?忠贞不二又如何?上位昏聩,下者自动。你们若是执意要逼反我等,那么大家就不妨摆明车马的大战一场?如今天下风云际会,你以为就你们家皇帝姓刘,这天下就再没有姓刘的了?”
黄全等人听了这话,登时吓得面如土色。真定杀神杀人不眨眼的传言已经轰动天下,一人敌万军,双人破一城,在绝对实力的震慑之下,没有人会忽略郭圣通的想法和意愿。如今她说这话,便是公然力挺刘秀上位…
正如郭圣通所说,这天下姓刘的人可不知刘玄一个,至少刘秀的名声可要比刘玄要好了很多。若是真的逼急了河北诸将…
当下,黄全不再有借机立威的奢想,立刻冲着刘秀质问道:“大司马是否接旨?”
刘秀早就知道长安一方不安好心,只是也没想到刘玄会做的这么绝。如今群臣激愤,扎眼之间便要有兵灾之祸,刘秀苦笑一声,为了平息形式,只得暂且求全接旨道:“微臣接旨,谢主隆恩。”
黄全勉强笑道:“自此以后,大司马尽可在长安城内享受风花雪月,富贵荣华,再也不必风餐露宿,戮战沙场那般辛苦了。”
刘秀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沉声说道:“多谢圣上体恤。”
顿了顿,又问:“不是说还有蔡充、韦顺、苗增几位大人吗?怎么不曾一见?”
黄全接口笑道:“圣旨上不是说令到之时,即刻赴任吗?三位大人到了河北之后立刻前往各郡县了。”
萧哲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吃相可真难看。就是不知道他们的肚子有没有这么大,这功夫撑死了没有。”
黄全闻言,脸色又是一变。
刘秀只得摇头说道:“圣旨已接,可否开始宴席?”
黄全苍白着脸色打量着殿下众臣,勉强笑道:“当然当然。”
于是钟磬齐鸣,鼓乐声响,歌姬清柔,舞姬婉转。
只可惜在座众人谁的心思也没放在宴席之上,气氛一时压抑的有些憋闷人心。
在这样的沉闷气氛之中,萧哲突兀的开口问道:“我听外面的消息说赤眉军已经逼近长安了,御史前来之时,不知长安可好?”
黄全正沉吟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并未听见萧哲的问话,还是坐在他旁边的刘秀温声重复了一遍,才恍然说道:“我来的时候,长安一切如旧,并未有任何宵小围攻之势。”
萧哲继续轻笑道:“这赤眉军可是当年围攻王莽暴乱的主力军,到了御史大人嘴里,竟然成了不成气候的宵小之类。御史大人口气果然很大。”
众将士闻言,哄堂大笑。萧哲那张利嘴在不对付自己的时候,通常是大家最喜欢看的饭后余兴节目。如今这萧哲自动自发的对上了黄全,众人看的越发开心了。
黄全听到萧哲赤裸裸的讥讽之言,气的脸色阴晴不定。沉吟半晌,方才有些生硬的说道:“赤眉鼠辈,早先也曾投靠长安。不过陛下看透了这些粗鄙之辈的本质,倒是未曾重用——”
“恐怕不止是未曾重用吧?”萧哲闲闲地说了一嘴,挑眉问道:“是不是和对付我们大司马一样?就是给人一个狗不理的虚职圈在长安城中,然后想用自己的势力替换人家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兵马属地?空手套白狼的手段玩儿的倒是挺纯熟,原来也不是一次了啊!”
“砰”的一声,黄全忽的将酒樽狠狠放在长几之上,起身说道:“萧将军此言何意,难不成是在说陛下心怀不轨,企图贪墨臣子的功劳?”
萧哲故作诧异的张了张嘴,惊异的说道:“原来御史大人也是心如明镜啊,我还以为你要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黄全怒哼一声,转身冲着刘秀抱拳说道:“大司马帐下兵士简直不可理喻——”
一句话未尽,陡然觉得头皮一凉。黄全面色惨白的看着自己飘悠悠掉在地上的发髻,又摸了摸已经光滑如镜的脑皮,噤若寒蝉的住了嘴。
大殿之下,郭圣通手持青霄宝刀冷然说道:“我夫君调笑你两句,那是看得起你。我奉劝大人还是老老实实的坐下听着便是。如若不然…”
郭圣通意味深长的摇了摇手中宝刀,森然说道:“这河北可不是长安。你们区区几百人马,不知能否逃得过我真定十万大军的狙杀。”
黄全被郭圣通吓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的摊在席上。他乃是一介文臣,平日里最瞧不起的便是这些粗鄙武夫,可是那些个武夫再是粗鄙,也没有郭圣通这般当庭威胁的。生命悬与人手的威胁让他陡然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立刻讪讪的住了嘴,再也不敢猖狂。
接风酒宴接到这等结局,再也没有继续的必要。刘秀也腻烦了与黄全等人的虚与委蛇,立刻开口笑道:“我观大人的神色疲乏劳累,向来是一路车马劳顿,太过辛苦。刘某已经吩咐下人准备了上好的客房,还请大人先去休息。”
黄全讪讪的点了点头,连话都不敢说,蹑手蹑脚的跟着前来引路的下人走出大殿。路过郭圣通身边的时候,还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仓皇逃离之态看得众人又是一笑。
待黄全的身影彻底离开大殿之后,刘秀脸上堆起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十分为难。

第37章 圣者为王

刘秀面带难色,忧愁不语。
下首一干将士却闹闹哄哄的说开了。
“这更始皇帝不在长安享受富贵,跑到咱们西北来搅合什么?”
“苦苦经营这么多年,方打下信都、上谷、渔阳等地,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拱手让人不成?”
“大家伙儿跟着大司马打天下,自是为了有朝一日功成名就,如今却被刘玄小儿构陷,竟想将我们一干人等禁锢于长安之中,这等闲气,岂能容忍?”
刘秀静静听了半晌,一直默然不语。
真定王刘扬有些不耐烦的开口问道:“我说大司马,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您倒是开口说话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伙儿去送死吧?“刘秀烦闷的叹了口气,揉着额角说道:“事到如今,不尊命令便是抗旨。长安刘玄乃是西汉宗室后裔,登基地位名正而言顺。况且我又是封了更始帝之命执节河北,若是此刻被加谋逆之罪,让我如何面对天下众人?”
“锦绣江山,有能者居之。”真定王起身,朗声说道:“如今长安更始政权派系凌乱,内斗不堪。刘玄小儿,鼠目寸光,且他势力微弱,如今恐怕早已被人辖制在手。威望薄弱,民心流失,大司马何不取而代之,如此方能光复汉室,泽披百姓。”
汉军诸位将士立刻上前说道:“自邯郸一役,大司马平定河北,兵强马壮,英名广播。正该趁此机会揭竿而起,断然自立。方不辜负我等抛弃妻子追寻之意。”
郭圣通懒得说那么多话,随意瞥了萧哲一眼,萧哲立刻屁颠儿屁颠儿的开口说道:“我娘子曾经说过,真定十万大军只依附于大司马麾下。若是大司马优柔寡断,愚忠愚孝,而不能替这些为你征战沙场的将士们考虑,那就太让人失望了。”
刘秀听闻诸位将士如此说来,立刻下定了决心,开口朗笑道:“多谢诸位兄弟如此信任刘某。刘某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请大家放心,刘某断不会让兄弟们失望。”
于是众人轰然应诺。缺席了长安使者的酒宴再一次热络起来。霎时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热闹喧嚣响彻九天,已经回房休息的黄全等人听闻殿上钟磬歌舞之音,不满的哼了两声。
直至月上中天,众人方才尽兴而归。
次日一早,穿戴整齐的黄全在侍卫的引领下趾高气扬的进了邯郸太守府,径自进入正厅,打断了刘秀与诸位将领的廷会,漫然问道:“敢问大司马可做好了启程的准备?”
刘秀环视一眼周围默然不语的将士们,淡笑道:“昨日接到更始帝的旨意,命刘某回转长安。刘某细细推敲,觉得颇为不妥。”
黄全越发不满的看着刘秀,脸上的凶煞之气一闪而过,却强自忍着胸中的愤恨,冷眼问道:“如何不妥?”
只听刘秀笑着答道:“王郎虽灭,但河北尚未平定。铜马,尤来,五校等部众上百万,依然纵横在河北各郡县处,为祸乡里,肆虐一方。刘某身领大司马一职,执节河北,专主一方。自然要将我汉家恩泽广施在河北百姓的身上。岂可因为一封不明不白的圣旨便将大业半途而废,一生辛苦付诸东流?”
黄全心下一惊,立刻脱口问道:“大司马此话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