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闻言,开口笑道:“不独父亲,连我听了衍儿的形容,也有些馋了。”
太上皇道:“你如今怀着身子,合该多补一补才是。况且年下宫中事务繁多,也不要太劳累了。若实在忙不过来,可以叫些伶俐懂事的妃嫔辅佐你。”
皇后微微一笑,欠身道:“多谢父亲体恤。”
殿内众人又陪着太上皇聊了一回。太上皇到底年老朽迈,精神不济。平阳见状,开口笑道:“现在离晚膳还有一个多时辰,父亲不如小憩一回可好?”
太上皇却不同意。“太极宫好久没这么热闹了。我心里喜欢。况且我每日在太极宫,除了吃就是睡,也不差这一日。”
话音未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打哈欠。
见状,平阳长公主与皇后相视一笑。平阳长公主又劝道:“我瞧着外头下雪了。让孩子们去外面玩雪罢?我们陪着父亲坐在殿中闲聊,耳边听着孩子们吵闹的声音,也很热闹。”
太上皇便笑道:“那我们便挪去廊下坐着罢。我也好久没看过孩子们玩闹赏雪了。”
平阳长公主不好再劝,只能笑着答应。且吩咐殿中的宫俾太监将一应取暖的坐榻、大氅、火盆儿与遮挡风雪的屏风搬至廊下铺陈妥当,平阳长公主与皇后一左一右搀扶太上皇至廊下,长辈们临廊赏雪,负责被赏兼玩闹的,自然是太子、卫王、薛衍和魏子期等人。
说是玩闹戏雪,其实只有真正的小孩子太子和卫王对此感兴趣。两个小人儿握雪成团你打我我打你,最后还呼喝着叫上了一群年纪相仿的小太监。
薛衍和魏子期站在一旁,一脸的兴趣缺缺。
薛衍是前世在东北老家见过玩雪的“大场面”,因而对此兴趣缺缺。至于魏子期…他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基本就这一套表情。
肃冬寒风萧瑟,且刚刚下过一场雪,天气越发冷将上来。西北风夹杂着残雪呼号而过,园内枯枝簌簌作响。薛衍有些受不住的低头拢了拢大氅,一个不防便被雪团兜头砸在脑袋上。
卫王庄焘手握雪团站在雪地里哈哈大笑,指着形容狼狈的薛衍说道:“叫你在旁傻傻站着,被打了罢?”
真正的凶手太子庄熙却状若无事的撇开头去,只眼角偷偷瞄着薛衍。
看的薛衍心中暗笑,饶是金尊玉贵,到底是小孩儿心性。
蹲下身子装作被砸的很疼。实则借由大氅的遮掩在底下偷偷握雪团。太子与卫王不知所以,面面相视后有些担忧的走上前来。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便遭到了薛衍的接连重击——
少年时经常混迹于“战场”的薛衍非常有经验,男孩子们相约打雪仗,基本在“战前”就将弹药准备充足。谁还会打雪仗的时候现揉雪团,早被其他人砸蒙了好吧?
而且雪团也不能握的太实,避免砸伤人。况且实打实的雪团砸在身上也爆不了花,看起来不好看。
于是基本没啥经验的太子和卫王便遭了秧。一个又一个接连不断的松散雪球准确无误的砸在身上。新下的积雪很粘稠,砸在身上便是一团大花。没一会儿两人的大氅就跟印了团花似的,砸的两人抱头鼠窜。尖叫频频,毫无还手之力。只得强令周围站着的宫俾太监握雪团丢薛衍,以求分散火力。
霎时间四下乱战。
廊下众人见此形状,更是捧腹畅笑。
将脚下握好的雪团一气扔完,只觉畅快的薛衍转头看了眼没兴趣参战却扔被零星雪团击中的魏子期。斜睨着眼睛嫌弃道:“反应真慢。”
魏子期:“…”

第24章 夜谈

当晚,被尚书右丞拽到东宫显德殿议事的永安帝和两位国公没能按时回太极宫用晚膳。
不过永安帝却派遣一名小黄门送了一坛子好酒过来。
此酒气味甘冽,入口醇绵,进入腹腔时宛若烈火灼烧五内,呼吸之间,只觉周身都萦绕着一股清冽气息。正是薛衍在幽州时酿造出的蒸馏烈酒。
太上皇被辣的咧嘴轻嘶,一手持鐏,另外一只手忍不住拍案笑道:“好酒,好烈的酒。”
一语未落,又转头笑问皇后道:“这是哪里进贡的好酒。我从未喝过如此甘冽的酒水。与之相比,余半生所好杯中之物,皆糟粕矣。”
平阳长公主没等皇后接话,便一脸自豪的显摆道:“这便是衍儿在幽州所酿蒸馏酒。不过衍儿酿此酒之本意,是为伤患兵卒擦伤消毒,避免感染。后思及关中大旱,百姓饥馑无食,军中却用粮食酿酒太过奢靡,遂改用秸秆、稻草、麦皮等物酿制医用酒精…不过衍儿说过,那医用酒精却是不能饮用的,否则对身体有害。”
言毕,又不经意的笑道:“当初在幽州,衍儿只酿造了一缸烈酒,认真说来也就二十来坛。除庆功宴上吃了两坛子,余下的也都提纯成酒精了。回来的时候我还跟衍儿说,等过年闲暇的时候再酿造一些,除进贡陛下和父亲,余下的不拘自家留用还是送人都不错。没想到陛下先得了。”
皇后在旁轻笑道:“听说是河北道行军总管颜将军献给陛下的。统共是两坛,陛下自己留了一坛,另一坛便孝敬给父亲了。”
太上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欣然饭毕,众人趁着宫门关闭,长安宵禁之前,出宫返家。
立政殿内,操劳了一整日的魏皇后神情疲乏的宽衣洗漱,刚要就寝安歇,就听门外值夜的小黄门扬声通传道:“圣人到——”
魏皇后微微怔然,遂在宫俾的服侍下起身至殿中。口内笑称:“臣妾怀有身孕,恐怕不能服侍陛下,陛下何不去杨妃处,杨妃和煦儿也一定很想念陛下。”
永安帝轻笑,一面吩咐宫俾替自己宽衣卸冠,一面笑着说道:“我又没想做什么,只是陪你说说话。难道无忧不想二郎陪伴你吗?”
闻听永安帝称呼自己的闺名,魏皇后有些羞涩的轻垂臻首,悄然浅笑。摆手示意殿内伺候的宫俾都退下,自己上前亲自服侍永安帝宽衣。
永安帝伸平双臂任由魏皇后施为。顺口问道:“太极宫的晚膳如何,父亲还好吧?”
魏皇后轻启朱唇,开口应道:“父亲很开心。晚膳也比平常多吃了些。更是对陛下送去的一坛子烈酒称赞不绝。父亲的意思是…今后太极宫饮用的酒水,可否都换成这种烈酒?”
永安帝闻言皱眉,沉吟半日,说道:“听颜钧集说,酿制这种烈酒要耗费的粮食不在少数。今岁天下大旱,诸州颗粒无收,百姓饥荒难渡甚至卖儿卖女为生。之前幽州为了治疗伤患兵卒,人命关天奢侈些也还罢了。宫中却为了口腹之欲要酿造此等烈酒,恐怕…”
永安帝长叹一声,只觉十分厌烦。
皇后闻言亦是皱眉,半日,犹犹豫豫地道:“太上皇只一人,就算整日饮酒,也耗费不了多少。陛下刚刚登基,如今朝野上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太极宫呢。”
永安帝闻言更是头疼。想了半日摆手说道:“这酿酒的方子是薛衍献出来的。改日你问薛衍要一下酿酒配方,启内库为父亲酿制烈酒罢。三日一坛,开销就记在——”
“就记在立政殿罢。”魏皇后没等永安帝说完,抢先说道。
永安帝一愣,旋即笑道:“也好。那就辛苦你了。”
“为陛下分忧,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魏皇后说完,同永安帝相视一笑。两情缱绻间,只觉默契十足。
永安帝便笑道:“不过衍儿酿的烈酒果然很不错。别说父亲,就连我也眼馋不已。只可惜耗费粮食太多了。”
言谈之间,颇为遗憾。
魏皇后莞尔,开口劝道:“陛下节俭敦朴,励精图治,堪为天下之表率。”
永安帝哈哈朗笑,同魏皇后携手入榻。惋惜的道:“节俭之人也好口腹之欲啊。只可惜这酒只剩下半坛子。晚膳时都被无忌他们喝掉了。你说除了卫国公外,韦臻、许淹他们都是文臣,怎么酒量都这么好。朕也只喝了几杯而已。”
魏皇后听永安帝提及卫国公,不觉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因笑道:“我听说,这烈酒是颜将军献给陛下的。”
“是啊,颜钧集戍守幽州,这一年倒是很少同朕见面。不过有什么好东西还是没忘了我。跟从前一样。”
魏皇后轻笑,又说道:“颜将军是有心之人。”
永安帝狐疑的看了魏皇后一眼,轻皱眉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方才说,这酿酒的方子是衍儿献出来的。衍儿献出烈酒配方,是为了受伤的将士们。可是衍儿献出的配方,却是颜将军酿出了烈酒献给陛下…”
永安帝眉头皱的越发紧,翻身坐起,再次问道:“皇后这是话里有话?”
魏皇后轻笑,道:“臣妾只是不想衍儿受委屈。”
永安帝沉吟半日,笑道:“你不是说不干预朝政嘛。连朕要封无忌为右仆射,你都不同意。现在又来管衍儿和钧集的事情。”
魏皇后道:“那怎么一样。衍儿是卫国公和平阳的孩子,这么多年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卫国公和平阳必定视他如珍宝。况且平阳和卫国公这么多年征战沙场,为大褚立下汗马功劳,又救过陛下的性命。于公于私,都是我的恩人;于情于理,我更不能让衍儿受委屈。”
永安帝闻言更觉好笑,开口说道:“这会儿又分的明白了。那怎么朕想封无忌为右仆射,你又不同意。难道无忌不是从小跟在我的身边,不是自晋阳起兵后就随我征战沙场,为大褚平定立下汗马功劳?你因为无忌是你的哥哥,不同意他做右仆射。怎么忘了卫国公还是驸马呢?”
魏皇后摇头说道:“卫国公在迎娶平阳之前,就是威名赫赫掌控几万兵马的大将军。可是无忌呢?在陛下登基之前,无忌不过是擎王府的一名属臣,朝廷从五品的比部郎中。陛下登基后,先是封他做吏部尚书,后又提携他为右仆射,这是陛下对他的信任。可是于朝臣之中恐怕难以服众。无忌是我哥哥,他的性子我非常了解。他跟卫国公不一样。卫国公能做到的,他不一定能做到。况且他就算不做右仆射,也是一品的国公了。子期更是从三品的云麾将军。我魏家一后一相一将军,恐怕太过显赫。我只是不想让别人说陛下任人唯亲,更不想外人说我们魏家是外戚干政。我只想陛下和无忌都好好儿的,于愿足矣。”
永安帝静静听着魏皇后这一篇话,半晌没有言语。只在衾被下悄悄握住了魏皇后的手。喟然长叹道:“倘若所有人都如皇后一般替朕着想,那朕这皇帝就好做了。”
魏皇后闻言,忙开口问道:“陛下有烦恼?”
“还不是赈灾之事。”永安帝皱眉说道。虽然魏皇后轻易不参与朝政,但是永安帝却很喜欢跟魏皇后唠叨这些。只因这样的举动可以帮他舒缓压力。
“今年天下大旱,诸州颗粒无收。朝廷要赈济抚恤灾民,就得开仓济粮,免除各地的租赋。可是朝廷收不上租赋,国库便空虚。今天下午朕和诸位大臣商讨赈灾一事。钦差人选倒是好办,可钱粮一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魏皇后静静想了一会儿,起身跪坐在永安帝身侧,开口说道:“赈济灾民是大事,关乎我大褚社稷安稳。既然国库无银,不如…从后宫出银何如?”
永安帝闻言轻笑,拍了拍魏皇后的柔荑,哭笑不得的道:“后宫哪里来的钱粮去赈济灾民?”
“后宫是无冗余钱粮,可是臣妾和诸位妃嫔都有钗钏首饰,除此之外,还可以缩减用度。再者,宫中还有很多并不常用的金银玉器。白放着也是落灰,还要时刻提醒宫俾擦拭维护,不如典当了筹集成钱帛粮食赈济灾民,帮百姓赎回他们的子女,再好好过个年。也是陛下的仁德。”
永安帝闻言,略有迟疑。他半卧在床榻上,右腿曲起,右手食指弯曲,下意识的敲打着卧榻。
魏皇后见状,低眉敛目进言道:“陛下日理万机,日日夜夜都要操心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臣妾居于后宫,什么都不懂,只想尽绵薄之力辅佐陛下。”
“可是朕不能动用你的——”
“臣妾一己一身都是陛下的,陛下又为何要同臣妾分清你我?”
永安帝默然。看着昏黄烛光下发妻温婉娇媚的容颜,只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能倾身上前,将发妻拥入怀中。

第25章 安济坊(补全)

闻听皇后有意采用缩减后宫用度,典当金银玉器的办法来筹措赈灾钱粮。卫国公薛绩心下颇为感叹。闲暇时不免向平阳长公主说道:“虽然历朝历代都以后宫不能干政为安守本分。但是前朝的一举一动,必定都会牵扯到后宫。而后宫的种种事端,也必然会影响到前朝。真正贤德的皇后,就应该如同魏氏一般,视天下疾苦为己任,替陛下分忧。而并非一味的不闻不问,如枯朽槁木。”
薛衍则有些狐疑,开口问道:“朝廷真的艰难至此,连赈济灾民的钱粮都拿不出来,需要后宫缩减用度典当金银玉器支撑吗?”
平阳长公主闻言莞尔,开口笑道:“大褚立朝十载,父亲在位时亦是励精图治,劝课农桑。十余年下来,自然不会一点积蓄都没有。不过近两年接连旱涝,朝廷又是减免税赋,又是赈济灾民,又要鼓励农桑,拓展军备,还得年年向突厥献贡,着实有些紧衣缩食的意思。但要说真的到了缩减后宫用度来支撑朝廷运转的地步,倒也不至于。想必是皇后不忍见陛下为难,主动想出来的法子罢了。”
顿了顿,平阳长公主又不以为然的道:“太极宫本就是前朝建造的宫殿,前朝皇帝荒、淫、暴、虐,性喜豪奢,挥霍无度,在长安与洛阳两地大兴土木,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举凡天下奇珍异宝皆藏于其中,又广纳天下美女充没掖庭,宫中伺候的宫俾太监粗使杂役数不胜数。可是到了父亲坐天下的时候,连太极宫的柱子褪了漆,父亲都不叫将作监的人补上。父亲和陛下都是勤俭之人,早就觉着太极宫的用度太过奢靡不太妥当。只不过有些老臣认为天子威重,不能太过将就俭省。免得损害我大褚的威严。如今趁赈灾之机,削减一下用度或者削减一下人口,都是可以的。”
薛衍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俄而又笑道:“既是开源节流,那么一味的缩减后宫用度也不太妥当。毕竟后宫的奇珍异宝再是取之不尽,可金银玉器并不能当饭吃。仓促典当,恐怕也不能物尽其值。阿娘有没有想过…帮助皇后娘娘,组织一场募捐拍卖会?”
“募捐拍卖会?”卫国公薛绩与平阳长公主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薛衍见状浅笑,闲聊间又为两人科普了一下何谓“募捐拍卖会”,以及同“募捐拍卖会”相辅相成的“慈善基金会”的含义。
顺便也言辞浅白,通俗易懂的讲了讲成立“募捐拍卖会”和“慈善基金会”的基本流程和注意事项。
末了笑说道:“天下乃陛下之天下,亦是天下人之天下。倘若每逢天灾人祸,只靠朝廷拨款拨粮赈济灾民,终归是杯水车薪,扬汤止沸,并非长久之计。依衍之浅见,不若趁此机会摸索出一条可行的方案来,能叫全天下富有余力之人都参与进赈灾的过程中。有心者出钱出力,博名者亦可有其用武之地。皇后可以作为主持操办这件事的东道主,不过是费些心神,却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阿娘以为何如?”
平阳长公主早在太上皇晋阳起兵之时,就能凭借一己之力变卖家财,赈济灾民,招揽豪强,最后建起一支超过七万人的娘子军。还能让麾下将士心服口服唯其马首是瞻。其胆识气魄,城府手段以及政、治敏感度自然非比寻常。
因而在闻听薛衍这一番话后,平阳长公主立刻明白了这个“募捐拍卖会”以及“慈善基金会”的存在对于大褚受灾百姓和朝廷的重要性。也明白了薛衍为什么会说由皇后牵头,由她和其他诰命出面来组织“慈善基金会”,会比朝廷亲自操办更为妥当。
更加明白能够创建管理这么一个“募捐拍卖会”和“慈善基金会”,对于皇后和她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世人汲汲营营,皆为名利所累。平阳长公主一介女流之辈,却能在风起云涌、豪杰辈出的前朝末年打下如斯基业,虽是时事所迫,但要说平阳长公主只为随波逐流,半点争强好胜的心思都没有…这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心痒难耐间,平阳长公主恨不得立时入宫同魏皇后商议明白。
薛衍看着自家母亲一脸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气冲天,不觉莞尔。
作为一名剧组道具师,薛衍因为工作环境的关系,倒是比其他百姓更容易接触到这些募捐慈善的概念。不论圈子内的明星是为了塑造形象,新闻炒作,还是在功成名就有了一定的能力后真心要做慈善,反正娱乐圈内的人大多热衷于此。
比如薛衍曾经呆过的某个以留守儿童为拍摄素材的剧组,便有过影片上映后,将部分票房捐献出来,在拍摄地修建希望小学和希望中学的实例。
薛衍的父母也经常资助一些家境贫困但是品学兼优的学生上大学。每逢寒暑假时,也会带着年纪尚小的薛衍去乡下老家“体验生活”,甚至多次“恐吓”薛衍如果不孝敬父母好好学习的话,就把他留在乡下自生自灭。
除此之外,薛父薛母更是教导薛衍不要浪费挥霍,因为他每每嫌弃不要的衣食用品,在旁人眼中却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东西。于是薛衍从小便养成了不想要的东西立刻打包送人的习惯(?!)。比如有一次薛衍厌烦了日复一日的温书复习,他便将所有教材和辅导书打包邮寄给某个慈善基金会(…),结果却被对方以“只接受捐款不接受捐物”为由退了回来。
事情败露后,薛衍也理所当然的遭到了父亲竹板炒肉般“爱的教育”。
家长的言传身教是刻在骨子里的。所以薛衍才会在听闻皇后有意缩减用度,典当宫器赈济灾民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募捐和慈善这个概念。
现在看来,倒是无心插柳,哄得阿娘很开心。
而卫国公薛绩在看到娇妻兴致勃勃的样子后,则颇有些头疼。
他似乎看到了十多年前,他与平阳同处军中,聚少离多的日子。
一夜辗转反侧。
至次日五鼓,平阳长公主早早的便起身洗漱,按品服大妆。从演武场晨练归来的薛绩带着一身的肃冬寒气跪坐在火盆儿前烤手取暖。打量着发妻忙忙叨叨的模样,不觉莞尔笑道:“外头天还没亮呢,你起来这么早做什么。衍儿还睡着呢?”
“长安的晨鼓都敲起来了,衍儿再睡也睡不了多久。况且我躺在榻上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还不如起来了。哎呀你别管我了。”平阳长公主说罢,却从妆镜前转过身来,手里持着一支玉杆兔毫的眉笔,笑向薛绩道:“夫君这么空闲,过来帮我画眉罢?”
薛绩轻笑着摇了摇头,只好起身至平阳长公主面前,接过平阳手中的画笔,从妆台上一方极小巧的辟雍瓷砚中沾了沾墨,细细为平阳画眉。平阳长公主则仰着脸,美目欣然的看着自己的夫君,眼波流转,巧笑倩兮。
然后在薛绩画好后对镜自照,又嫌弃薛绩画的不好,把她的眉毛画粗了。
于是薛绩便说道:“你的眉毛本来就粗,不过显得英气。不像有些小娘,那眉毛细的都快断了。没有你的好看。”
平阳长公主闻言,又回头认真的照着铜镜端详了一番,口内说道:“是么,我也觉得其实挺好看的。”
正说话间,闻听外面伺候的女婢进来笑道:“小郎君来给国公和公主殿下请安了。”
平阳长公主立刻放下话头,起身笑道:“衍儿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薛衍笑道:“被鼓声吵起来的。”
平阳长公主便笑着接道:“长安城的晨鼓确实扰人清梦。不过你起便起了,呆会儿跟我进宫,咱们同皇后商议募捐之事。”
薛衍便看了看站在平阳身侧的薛绩。薛绩向薛衍眨了眨眼睛,但笑不语。
欣然饭毕,卫国公薛绩照常去书房研读兵书。平阳长公主则带着薛衍进宫拜见皇后。
因天色尚早,一时有些惫懒的永安帝仍在立政殿陪同魏皇后闲聊。闻听小黄门通报,不免狐疑的道:“不是昨儿刚来过?这么早,难道是有什么急事?”
魏皇后的想法同永安帝差不多,因笑吩咐道:“这么冷的天儿,快请长公主殿下和卫国公世子进来罢。”
俄而平阳长公主带着薛衍入殿。两人向帝后行过谒见之礼,有宫俾立刻摆上席位。见平阳与薛衍安然跪坐后,魏皇后又吩咐宫俾上点心茶汤,方开口问道:“妹妹带着衍儿这么早入宫,可是有什么事情?”
平阳长公主未语先笑,先是看了一眼跪坐在旁的薛衍,方开口说道:“闻听皇后有意缩减后宫用度,典卖宫器以筹集赈灾钱粮,我儿钦慕皇后贤德,遂于昨夜辗转反侧,苦苦思量,终想出一计,倘若能成,不但能解朝廷此时之忧,更可解除朝廷今后之患。平阳不敢藏掖,遂于今晨携子入宫,为皇后献策。”
“哦?”闻听平阳长公主所言,不但魏皇后,就连永安帝都颇为好奇。“敢问皇妹,计将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