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五日,便是一年一度的上元佳节。是日,整个扬州城都被花灯彩绸装点的一片喜庆。赖家宅子也都挂上了各种晶莹剔透的彩灯,外头一阵的鞭炮锣鼓喧天,到了晚间,整座扬州城都被彩灯渲染的宛如白昼。灯光星星点点,恍若一条长龙蜿蜒盘旋在整座扬州城,又好像是一条落了地的银河,璀璨浩瀚。
至掌灯十分,赖家众人整装待发准备出门逛灯市。因为每年都有在佳节会上走丢的孩童,为了避免悲剧发生,赖瑾交给沈轩一个十分艰巨的任务——就是从头至尾抱着赖瑜不能撒手。
沈轩每日都背着一支净重八十斤的巨剑当街摇晃,此时抱着一个小小的赖瑜自然不在话下。索性一只手托着赖瑜,一只手牵着赖瑾,跟在赖尚荣夫妇后头闲逛,那情形倒比旁人家的一家三口还要和谐多了。
彼时街上已经人山人海,比肩继踵。街道两旁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彩灯,到处都有猜灯谜的摊子,走街窜巷的小商贩们来回叫卖吆喝。平日里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们也都被家丁仆从围绕着观看花灯。
当真可称得上是灯月交辉,游人如织。
赖瑜小包子趴在沈轩的肩膀上摇头晃脑的观看,见到什么要什么,一会儿要兔子彩灯,一会儿要冰糖葫芦,一会儿又要看耍戏的,忙的不亦乐乎。
赖瑾站在沈轩身边,随着小包子的指挥便自动上前去买花灯和各色吃食,一时间也忙的脚不沾地。赖尚荣夫妇两个看着赖瑜小包子如此精力充沛的模样,不免笑意盈盈的看着。旁边都有猜灯谜的摊子,沈轩开口问道:“你不猜灯谜?”
赖瑾笑着摇头,这几年在京中过节,因为他少年神童的名声远播在外,每到佳节之时便有种种同窗同僚借机考校他的学识,赖瑾早就不耐烦了。如今好容易有一次清闲的机会,赖瑾宁可跟着家人在下头看着,也不想出这个风头。
赖尚荣对此莞尔一笑,不免想到当初小大人似的大儿子,如今也长成玉树临风,君子翩然的模样。一时间有些唏嘘时光匆匆,白驹过隙,颇为惋惜自己再不能抱着小小的赖瑾在京城的各个集市上闲逛游走。
这么想着,赖尚荣不免叹息一声,走上前来向沈轩笑道:“将瑜儿给我抱一会儿罢,你也歇歇。”
这是想要“重温旧梦”。孙氏意有所指的看了赖尚荣一眼,也开口劝道:“是啊,你都抱了这么长时间了,也该放松放松。将瑜儿给你伯父抱一会子,他眼馋的了不得了。”
沈轩赧然一笑,开口说道:“我不累。”
看着赖尚荣张开双臂一脸欣然的模样,复回头瞧了赖瑾一眼,到底还是把小包子送到他父亲怀里。
赖瑜长到六七岁,印象中父亲抱他的记忆很少。此刻呆在赖尚荣怀中越发兴奋,就连说话的嗓音都比先前大了一些。到底还是小孩子,喜欢父母亲的安慰搂抱,众人相视一笑。
此时天空骤然放出无数烟花,炫彩辉煌的各色烟花在漆黑的天幕肆意绽放,将黑夜照的亮如白昼。地上是琉璃晶莹的各色花灯,天上是美到虚幻的五彩烟花,当中明月高悬,人生鼎沸,歌舞升平。赖家众人就这么站在当地举头观望,一直看到烟花燃尽,方才随着人流各自归家。
孙氏又吩咐下人煮元宵,往年都是夫妻二人独自过节,今年虽然也算不上全家齐聚,但好歹一双儿子都在身边。赖尚荣夫妇觉得分外满足。
一时间众人吃过元宵,依旧不舍得散去,便留在厅上各自闲话。双方各诉多年际遇,一直到三更天,夜深寒凉,众人都有些撑不住了方才归房睡觉。
元宵过后,赖瑾收拾行装准备回京。赖瑜小包子刚刚和父母相处熟悉,根本舍不得走。拽着赖尚荣和孙氏的衣裳哭了一场又一场,哭的大家都心酸不舍。要不是顾忌到江南形势还有待整肃,赖尚荣真想开口让赖瑜留下。最后还是赖瑾使出了杀手锏,哄骗赖瑜小包子跟他乖乖回了京城。
扬州码头上,远远离开的赖瑾等人站在船上,瞧见岸边身影越来越小的赖尚荣夫妇,一股子离别悲情突然袭来。赖瑜小包子搂着哥哥的腰肢哭的稀里哗啦的。赖瑾一边拍打着赖瑜的后背,一边安慰说道:“别伤心,等明年过节依旧带你来扬州看望父母。”
赖瑜小包子抽抽噎噎的说道:“那我还要让爹爹陪我在宅子里寻宝。”
赖瑾点头应了。
“还要吃冰糖葫芦。”
赖瑾点头应了。
“还要去杭州去苏州顽耍。”
赖瑾点头应了。
“还要让沈轩哥哥抱着看花灯。”
赖瑾点头应了
“…”
沈轩抱着肩膀站在船头看着赖瑾耐心十足的应对赖瑜小包子,眼中闪过一抹温暖的笑意。

第50章 闻香菱事薛家筹谋

为前程计合家和乐,闻香菱事薛家筹谋
赖瑾三人回到京城那日,正是刮着西北风下着小清雪。赖大亲自领着一群下人在码头接应。大雪纷纷,赖瑾站在船头远远瞧着岸上穿着大毛衣裳正同他们挥手的赖大,心里暖暖的。赖瑜更是撒了欢儿似的喊道:“大爷爷,大爷爷,我们在这儿呢!”
一时弃舟登岸,赖瑾带着沈轩和赖瑜两个上前给赖大请安,口内说道:“这大冷的天儿,大爷爷在家里等着便是了。竟然还亲自过来接我,真是折杀瑾儿了。”
赖大笑眯眯的说道:“自家人,哪来那么多的虚虚客套。我也是在家里呆的骨头都酥了,想出来走动走动,顺便来接你们回家。”
说着,又指着一旁的青色小轿道:“天气冷,快进轿子里头避避风雪。”
赖瑾点了点头,回头看着远远站在一旁不敢过来的甄家娘子主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又给赖大介绍道:“这是我在姑苏偶遇的一对主仆,和咱们家也有些缘故,等回家了我再细细和大爷爷讲明。”
码头上人来人往,确实也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赖大点了点头,略有为难的打量着甄家娘子。他前来接人的时候只预备了瑾儿、瑜儿、沈轩和他自己的车马,没想到赖瑾还会多带两个人,且又是两个女人,也不好叫他们在下头跟着。
赖大想了想,开口张罗道:“瑾儿你抱着你弟弟做一乘轿子,轩儿照旧骑马,腾出来的轿子给这位娘子一乘。至于另一位姑娘…就委屈你跟着拉行李的车辆一道回去罢。”
甄家娘子瞧见赖大眨眼之间就将事情安排的如此妥当,当即感恩戴德的谢过。那甄家旧仆原以为自己是要跟在众人后头步行的,却没想到赖大竟然也替她安排了车辆,虽然要跟着行李一块进府,但也比她自己想的要好多了。没想到赖小大人心地善良,他们家的人行事都如此周全,叫人看着就心里暖暖的。老话讲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赖家众人待人如此和煦有礼,他们家又和薛家交好,想必薛家也不是传言中那样不讲道理的人家吧?自己想要上门讨回女儿的机会,应该很大。
甄家娘子这么想着,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半寸。
赖大这厢可不知道自己随意一个举动就把人心给收买了。京中但凡有点体面的大户人家都不会让自家女眷抛头露面,哪怕是丫鬟都不行。赖大在国公府打点惯了,到了自家也成了习惯。无心之举竟然哄的惴惴不安的甄家主仆略放下心中忐忑,当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赖家下人用不着赖大吩咐,早已轻车熟路的将所有行李装好。赖大的轿子在前头引路,众车马跟随在其后。走到西鼓楼大街的时候一行人转了弯往东行进,赖瑾心下诧异,掀开轿帘子问道:“怎么转弯了,这也不是回家的路?”
外头抬轿子的小厮连忙回道:“回瑾大爷的话,咱们已经搬家了。现如今住在早先侍郎府的宅子上,边儿上就是沈将军的宅邸。这回离得可近了。”
骑在马上的沈轩闻言,心情甚好的勾了勾嘴角。
赖瑾倒是有些惊异的问道:“怎么大正月里的就搬了家,老话不是说正月里动土不好吗?”
那抬轿子的小厮笑嘻嘻的回道:“这是老太太的吩咐,说是新年新气象。左右荣宁二府这一年也都忙着给贵妃娘娘省亲,老太太就说索性趁着这个热闹劲咱们也搬了家,算是沾沾皇家的贵气。”
旁边沈轩难得接口说道:“如此甚好。今后我们两家离得更近,上朝下朝也都方便了。”
赖瑾抬眼看了沈轩一眼,沈轩低头定定的看着他。赖瑾从沈轩清亮的眼眸中几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略有些不自在的干咳一声,撂手放下了青色软帘。
沈轩微微一笑,操纵着马匹离赖瑾的轿子更近了。
一路无话直到家中。赖瑾坐在轿子里,撩起帘子打量着已经修葺过的侍郎府。
门上的匾额已经换了新做的“赖府”字样,整座门脸也都按照朝廷规格修葺过了,很符合赖家如今的身份。朱色大门两边站着一流身穿青衣小帽的小厮们,各个精气饱满,干净利落。迎面扑来一股子生机勃勃,叫人看着心里就舒坦。
管家赖富就站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赖瑾抱着赖瑜下轿,上前笑道:“富叔过年好,祝您新年新气象,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赖富笑不拢嘴的应道:“承大少爷吉言,小的一定过得越来越好。”
赖瑾微微一笑,抱着死活不下地的赖瑜,跟在赖大身后进了府门。整座府邸大体东西都没有变动,只是在前院各处移植了许多松柏,在寒风大雪之中,翠绿的颜色越发显出一抹苍劲大气,边上也重新开阔出一片演武场来,比赖家原本的练武场还要大了一圈儿。青色石板打扫的干干净净,两旁的武器架上摆满了十八班武器。如此恢弘契阔的场景和后头小桥流水似的清丽景致截然相反,却诡异的融合在一起,也不突兀,越发衬出一股子精神气来。
一路逶迤行至后院内堂,园中的景致大环境没有变化,一些细节方面却做了改动。或多栽了几株树,或多种了几丛野花,或多了几块山石,引了一路活水。不显山不露水的,却比早先那种精致到阴柔的景色多了两分大气。人行走在其中,也觉得舒服自在多了。至少有了一种住家的随意平和。
如此融合,不光是赖瑾和赖瑜,就连沈轩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奇和满意。
赖瑾瞧着自家儿孙们的惊奇欢喜,颇为自得的笑道:“给府上修了一次园子倒也没有白干,至少也弄明白一点儿布置之道。刚买下宅子的时候我就觉得这里头的景致有点儿软绵绵的,就好像精心保养的瓷器一般,人要是久住其中,恐怕心里头的拼劲儿狠劲儿都住没了。虽然是个养情怡性的好地方,但咱们家目下还用不着。因此我便讨了山子野老先生的意思,略改了一改,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赖瑾更是马匹不绝的称赞道:“不愧是大爷爷,出手就是不一般。”
赖大越发满意的哼了两声,带着人进了内堂。赖嬷嬷和赖大媳妇、赖升媳妇都在家里等着了。边上还站着赖尚宁的媳妇陈氏和赖从荣的媳妇张氏,如今家里园子大了,众人又都从府上放出来了,且家中男丁外走的外走,上任的上任,也没几个人了。赖嬷嬷索性发话把两房的人都聚到一起住着,人多了也热闹一点。
这话年前就和赖瑾商量过的。毕竟这园子乃是赖瑾自己个儿花钱买的,且两房如今业已分家了。赖嬷嬷只是想人多热闹,可从不想人多闹事儿。索性在年前把大家都聚到一起商议了商议,二房的人住在这府里没问题,可是不该想的不要想。两家早就在赖嬷嬷她老伴儿死的时候就分家了,如今账上名目清晰,赖嬷嬷只想人团圆,可没想过把定了的东西推翻重来。
这种解释赖升一家的自然能够接受。毕竟做人做到赖家那程度的,虽然在乎钱,可是更在乎的却是进身之道。赖升一家子在大房这里得到的实惠是多少银钱都买不来的,何况赖升两口子门下也有产业,犯不着眼馋别人家的东西。想要随着老太太一起搬到新赖府,一来是不想自己留在宁荣街住着尴尬,二来也是想和大房的人更为亲近。毕竟从容和从宁两个如今也算是入朝为官了,有大房的父子提携着,将来官路才能顺畅。可是人家大房的父子两个凭什么提携二房的人,虽然一笔写不出两个赖字,可从古到今兄弟反目的事情多了去了。二房的人要是不能和大房的人处好了,恐怕今后也难。
这种人情账赖升做了一辈子管家,自然能算的明白。因此赖嬷嬷话一出口,赖升两口子便乐颠颠的同意了。不仅同意了,赖升两口子还主动拿出来一万两银子给公中使费。只说赖家如今花销大,二房也不少人,不能住着大房的房子还花大房的钱。且大房的人为了给从容和从宁两个安排前程,也没少请客吃饭。赖升决定每年给公中一万两银子的使费,算是赖升一家人这一年的花销。
这种事情赖瑾自然是不好接受的。他随便种种花草一株就上万两银子,自然也不想为了这点小钱和二房算计。赖升虽然不是他的亲爷爷,但是这么多年也没少疼他。毕竟他是赖家第五代嫡长孙,老人爱孙辈的老话是不错的。赖升两口子对赖瑾兄弟比对他自己儿子还好。
礼尚往来,赖瑾又怎么会和二爷爷算计这些个小钱。但是赖瑾不在乎这点小钱,赖升两口子又岂会在乎。不过是一万两银子罢了,当初在宁府的时候随便漏漏指头都减省出来了。就算如今赖升两口子不在宁府当差了,光是门下产业一年也能净胜个四五万,花掉每年不过五分之一的开销,保一个长久的出路,赖升两口子觉得划算。倘或赖瑾执意不收,赖升两口子反倒心里不安。毕竟情分那种事儿,早晚有一天会淡的。还是真金白银比较实惠一些,要不老人怎么总主张“亲兄弟明算账”呢?
对于赖升两口子的坚持,整个大房都不好说什么。倒是赖嬷嬷十分赞同。这个自幼陪着贾母挣扎一辈子的老太太心里也精明着呢。能从贾母的奴婢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到如今也算是正经的老太太,赖嬷嬷的心智手段可要比贾母还厉害两分的。毕竟两人的情况调转过来,赖嬷嬷很可能做到贾母的程度,可是贾母却未必能做到赖嬷嬷的程度。要不然荣国府目下也不会鸡飞狗跳乱成一团了。
赖嬷嬷心里头精明,自然不会做出那种寻常老人自以为是的偏帮举动。她不会因为大房有出息了便认为大房应该无条件的帮助二房。也不会因为大房出息了就认为二房应该无条件的支持大房。毕竟大房跟二房是亲兄弟,又不是亲父子,做兄弟的有义务在关键时刻拉兄弟一把,但谁也没说做兄弟的就应该为了帮兄弟将自己都搭进去。赖嬷嬷一直注意保持着赖家两房的平衡,她从来不会主动要求这两房为对方做什么。也不会具体插手两房的决定,充其量也只是多言建议罢了。
就如当年赖嬷嬷去求了老太太将赖家第四代的人外放读书,是赖升两口子自己担忧读不出个名目来反而耽误前程,非要拽着从容和从宁两个在府里帮工,只说以后读书不行也有条好出路。后来瞧见赖尚荣科举出息了,赖升虽然也有些眼馋心酸,但当初让赖从荣赖从宁兄弟两个进府里当差的是他自己个儿,如今也只能怨他自己个儿见识浅薄,赖不着赖嬷嬷。
就比如大房的赖尚宁,当初也是赖大自己担心赖尚荣读书不出息,又没在府里占个肥美的差事,这才让赖尚宁一边读书识字一边在府里打点。想着就算以后赖尚荣不行,也有人帮衬着。赖嬷嬷眼里见着了,也没反对。何况赖尚宁兄弟三个也确实不是个读书的料子,读了那么多年连个四书五经都背不下来,更别提科考做文章了,好在身子骨强健,有一把子力气。如今被沈轩塞到西北战场上,也算是因缘际会。
后来赖瑾主动要求帮着二房两兄弟打点关系入朝为官,赖升两口子感恩戴德的谢了,赖嬷嬷也没有吱声,只是光明正大的从她的嫁妆单子里取了一千两给赖瑾打点。虽然钱不多,但也表明了赖嬷嬷不会偏袒哪一房的心思。正因为赖嬷嬷做事永远光明正大,所以赖大赖升两兄弟才会这么敬重老太太。
如今赖大和赖升两个因为一万两银子的事儿纠缠不休,赖嬷嬷看在眼里,出声说道:“老二想着每年给公中一万两银子,那是他的心意。你做哥哥的,也要顾及弟弟的心思。既然觉得家中使费不必要一万两,那就多做一些事儿对得起这一万两银子就是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为了些许银钱折腾的眼红脖子粗的,传出去了岂不笑话?
一席话,立刻稳住了两兄弟。听得赖升一家子心里踏实,也听得大房的人两个心里舒坦,赖尚荣父子两个更是暗下决心要全力襄助二房的两位兄弟(小叔)。这些都是赖嬷嬷一碗水尽力端平的缘故,不必再提。
只说如今赖嬷嬷瞧着一去就是两个多月的赖瑾兄弟,打量半日,有些心疼的说道:“好好过了一个年,反而瘦了。你们去扬州也不比家里头招待贵妃娘娘,怎么也消瘦了这么多?”
赖瑜立刻将赖尚荣领着众人在大年节的逛了苏州杭州的事情说出来。听得众人哑然失笑,直叹赖尚荣真能折腾。
赖大还不忘从码头带回来的一对主仆,此刻开口问道:“瑾儿说说你从姑苏带回来的那一对主仆,倒是是个什么来路,和我们家又有什么关系?”
众人听得狐疑,赖瑾微微一笑,立刻将甄家娘子与薛家府上的丫头香菱的关系说了出来。
众人听书似的听了半日,方才开口叹道:“这也是个可怜见的。好好一个官家姑娘,平白就被人给折腾成被人使唤的丫头。好在你此番机缘,遇见了她们娘两个。倘或不然,恐怕这辈子都没再见的机会了。”
赖升想的却更深了一层。
“薛家人为了这个丫头可是打死了人的,如今为了平事也没少花钱,其所付出的已经远远不是买一个丫头的价了。何况薛大爷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要纳这丫头为妾。你做事的时候可谨慎着点儿,别因为这点子小事惹了薛家人的误会。”
赖瑾摇头笑道:“二爷爷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先寻薛蟠商量,倘或薛大哥哥没意见,我再将人引见给薛姨太太和薛姑娘。”
赖升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赖瑾的手段心机他还是知道的,应该不会为了这种小事与薛家起嫌隙。
一时间到了午饭时候,众人张罗着吃了饭食。赖瑾便起身去薛家宅子寻找薛蟠。自从荣国府建了省亲园子,薛家也顺势从贾家搬出来了,目下正住在早先的老宅子里。离新赖府也不远,隔三条街就到了。
赖瑾骑马一路到了薛家,守门的小厮自然认得赖瑾,立刻上前招呼道:“给瑾大爷请安,瑾大爷有阵子没来我们家了。”
赖瑾微微笑道:“年节时候去了趟扬州。这不是刚刚回来就来见薛大哥吗?”
又问道:“薛大哥哥在家吗?”
那小厮立刻应道:“在家在家,大正月里不在家能去哪儿?”
说着,立刻指了个小子去后头通报,自己则引着赖瑾往前头厅上坐着,又张罗丫头倒茶。薛蟠很快就过来了,依旧穿的金气十足,趾高气扬。看见赖瑾,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嘴巴张的几乎能看到喉咙。
“我刚听家下人说你今儿到京城了,没想到下午就来我们家瞧我。好兄弟,果然够意思。”
赖瑾微微一笑,向薛蟠说道:“今天找你,原是有件事儿要同你说的。”
薛蟠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随口说道:“兄弟有话直说,你薛大哥哥能帮忙的,绝不含糊。”
赖瑾就将路过姑苏遇见甄家娘子的事情说了。
薛蟠的脸色微沉,有些迟疑的说道:“这个香菱吧,长的不错,性格也不错,我挺喜欢的。还和母亲商量着年后摆酒唱戏,明公正道的纳了做妾的。”
赖瑾翻了翻白眼,脱口说道:“还没成亲呢你纳什么妾,想不想找个好夫人了?”
薛蟠嘿嘿一笑,他从不认为男人的身价该和女人的娘家牵连在一起。皇商薛家起起伏伏这么多年,他刚进京的时候狼狈的犹如丧家之犬,也没人瞧得起他,也没人看得上他。自家舅父都避他如蛇蝎,何况外人。如今薛家渐渐有了起色,恢复点儿资本了,前来找薛姨妈喝茶的人家也多了。薛蟠也算是看透了。不过是娶媳妇罢了,找个性子好的,颜色整齐的也就罢了。至于娘家…也就那么回事。
不过他是这么以为的,但是赖瑾的面子还得给。薛蟠的理念中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他虽然喜欢香菱,但也不会为了一个丫头跟自己兄弟闹掰了。何况他和赖瑾相识这么多年,赖瑾主动找他说情还是第一回。薛蟠再怎么混账也不能一句话就给人否了。
薛蟠想着,开口商量道:“这香菱我是真的喜欢,她在我们家这么多年了,我母亲和我妹妹也早把她当成自家人。我不在家的时候,我母亲经常和香菱一个床上睡,几乎当她是半个女儿。一时间就这么让人领走了,我们家还觉得闪了一下。”
顿了顿,又道:“何况她们家的情况你也和我说了。她爹跟个和尚道士跑了,她家也败了,只有一个老娘在娘家寄人篱下,大正月的还得做针线过活,恐怕在姑苏的日子也过得不好。要不你看这么着吧,我们薛家也不差钱,不缺两口饭吃。你就让香菱她娘住在我们薛家,我们薛家养着她们母女两个。等过了年我腾出空来纳了香菱,就把她娘当成正经老丈母娘似的养着。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