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纷纭,每日变幻自不必细说。且说转眼间又到了冬底,朝廷方面开始进入年终清算之期。因上林苑原本就清闲无事,每日风花雪月,既不靠政治也不靠经济,此番天寒地冻时节,又很不必再撰写经史。于是连日以来,更是越发的休闲自在。每日里无所事事的赖瑾除了上班点卯,间或奉圣上之命陪着下棋说话,便是翘班归家,或是同冯紫英、卫若兰等一干好友结庐吃酒,或是与沈轩等人校场骑射,日子过的是越发有滋有味。
圣上察觉之后,倒也并不曾怪罪如何,反而隐隐有鼓动之意。赖瑾知道乾元帝是想借着他与冯紫英等人交好的缘故,慢慢拉拢这些功勋世家。遂也不以为意,只是翘班的活计做的越发卖力起来。看在外人眼中,活脱脱就是个恃宠生娇的少年才俊。
好在他年岁最小,平日里又注重交好上峰同僚,大部分人对此不过是一笑了之,并不曾放在心上。唯有当年略起了嫌隙的梅翰林瞧见这些个,每每拈酸生事。赖瑾也懒得理他,只是视若罔闻罢了。
如此又到了腊月,朝廷封笔休假。从扬州而来的林如海的书信直接寄到荣国府贾母的手中。却为身染重疾,写信特来接林黛玉回去。赖瑾听闻此信,立刻起身进了荣府去探视林黛玉。照例先行醒过贾母,却见林黛玉也在荣庆堂中,哭的满脸泪痕,越发娇怯可怜。贾母也是满脸的忧闷,一众姊妹们都在厅上争相劝慰着林黛玉。宝玉在旁也是唏嘘感叹。
“半个月前不是才接到了林姑父的信件,那信上还说林姑爷的身体好好儿的,如今精神头也越发足了。怎么转眼之间,竟病重了呢?”贾宝玉皱眉问道:“我觉得这事情蹊跷,当中必有缘故。”
林黛玉听了,哭的越发伤心。
贾宝玉见状,亦如五内俱焚。连忙上前劝慰道:“林妹妹别担心。兴许只是风寒之症,也许你到了扬州之后林姑父的病就好了呢!”
贾母这边看着,也开口说道:“我让你琏二哥哥亲自送你回去。一路上有他打点周全,定不会委屈了你。你去了扬州好好侍奉你父亲,兴许没两日他便好了。”
林黛玉默默点头,起身说道:“多谢老祖宗体恤。”
贾母微微一笑,将林黛玉搂入怀中又是一顿好言安慰。又嘱咐贾琏此番去了要精心照料黛玉,不论如何,定要将人再带回来云云。
这厢赖瑾见林黛玉此番情景,不免也担忧自己的父亲,遂开口说道:“左右我这边也有了假期,倒也想去扬州瞧瞧我的父母双亲。不如跟着林姑娘一块儿下扬州,相互也有个照应。”
贾母见了,越发应允。于是又安排一应土仪盘缠,作速择了日期,去往扬州不提。
众姊妹们又闲话半晌,尽心劝慰了哀伤悲恸的林黛玉,又吩咐紫鹃等尽心打点南下的东西,方才各自散了不提。
这厢赖瑾归家,却见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正在厅上等着。因赖家其余人等身份卑微,竟不敢上前。唯有骠骑将军沈轩和赖嬷嬷、赖大以长辈的身份在厅上陪坐。其余赖家人等都在偏厅守着。天寒地冻的腊月,虽然里头也有地龙,众人身上穿的也都厚重,但依旧显得寒薄。赖瑾瞧见此景,心下一酸。连忙走入厅中,给众人见礼。
戴权笑眯眯说道:“小探花可算是回来了。圣上传旨,叫你进宫一趟。”
赖瑾闻言,心下狐疑,不免问道:“戴公公可知圣上宣赖瑾有何要事?”
戴权依旧笑容可掬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圣心莫测,奴婢怎晓得圣上心里头在想什么。只是见着圣上的神色和缓,想来心情也不错。”
赖瑾闻言,心下微放。这厢赖嬷嬷赶紧派人娶了一封何必亲自交给戴公公,口中说道:“天寒地冻的,劳累戴公公跑这一趟,公公辛苦了。”
戴权接过那荷包,笑意越发深邃。开口说道:“咱们做臣子的别让圣上久等,小探花还是快遂杂家入宫罢。”
赖瑾应诺,随着戴权入宫觐见不提。
大明宫中,乾元帝瞧着身量微章,愈发显出丰神隽秀的少年郎,勾唇微笑,开口说道:“听说扬州的林如海出事儿了。”
乾元帝用的是陈述语句,赖瑾听了不免心下一惊,躬身说道:“荣国府刚刚接到了扬州林大人的书信,说是身染重疾。”
乾元帝颔首应了一声,继续说道:“林如海也算是一个清流名官,倘或因身染重疾而死在任上,真是太叫人可惜了。”
赖瑾有些摸不透乾元帝的意思,只好闭口不语。
乾元帝又道:“听说你想陪着林如海的女儿回扬州,顺道探望你父亲?”
赖瑾只得又应是,心中却越发惧怕乾元帝的无孔不入。想来这荣宁二府也定然有乾元帝的眼线罢。只不晓得会是哪个。不过荣宁二府的下人本就爱嚼口舌是非,也许是乾元帝在别处听到了也未可知。只是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
这厢赖瑾暗自想入非非,乾元帝开口说道:“朕拨两个医术好的御医给你带去扬州。瞧瞧林大人的病可否能治。倘或治得了,便是他的造化。倘或真的不行,朕也无能为力了。”
赖瑾闻言,立刻叩头谢恩道:“圣上仁慈,臣等感激莫名。”
乾元帝摆了摆手,示意赖瑾起身。又从桌案上拿出一封圣旨和一封密旨交到赖瑾的手上,沉声说道:“倘或林如海没死,你便将那圣旨当众交给林如海,将这封密旨毁掉。倘或林如海死了,你便将这封密旨交到你父亲手上。”
赖瑾心下震惊,面上不免露出两分惊诧来。只是口中依旧乖乖说道:“微臣遵旨。”
乾元帝点头说道:“你性子沉稳,思虑周密,这一点朕放心。此番前去扬州,朕依旧赐你个钦差印鉴。只是你记得,倘或林如海没死,你便是钦差。倘或林如海死了,你只是个借着年假去扬州探望父亲的晚辈。你明白吗?”
赖瑾心中略有迷惘,却乖乖点头说道:“微臣明白。”
乾元帝又道:“此番你下扬州,未必是一帆风顺。朕特意指派骠骑将军沈轩一路护送你到扬州。依旧是如先前一般,倘或林如海没死,沈将军也是钦差之一,倘或林如海死了,你们两个全都是晚辈去见长辈。”
赖瑾心中狐疑更深,口中却依旧应道:“微臣遵旨。”
乾元帝也不想给赖瑾解释,当下挥手说道:“你下去罢。”
赖瑾收好乾元帝交予他的圣旨、密旨与钦差印鉴,躬身告退。
回到家后不免碰见沈轩。两人到书房里嘀嘀咕咕说了一阵,依旧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赖瑾只好将心中疑虑暂且放下,全心全意准备着南下事宜。
因赖瑜从小在京城长大,对于赖尚荣夫妇的印象十分单薄。此番得知赖瑾要下扬州,便也吵着闹着要跟过去。只是赖瑾私底下得了乾元帝的示意,明知道此番前去扬州恐怕波折重重,自然不肯带着赖瑜去涉险。只好百般安慰哄劝,签订了无数条不平等条约,赖瑜方才惺惺作罢。
这厢赖家众人虽不晓得赖瑾身负密旨,但知晓林如海上个月还没什么问题,这个月就突然身染重病,心中也忖度扬州的局势危险。当下嘱咐了赖瑾好些话,又特意寻了好多个手脚功夫扎实的仆从跟着赖瑾前去扬州。又见沈轩也带着不少亲兵跟在赖瑾身旁,心中不安方才稍稍减了。
这厢冯紫英等人也得知了林如海病重的消息。为了示好于林家,冯紫英特地请了他家的先生张友士随同赖瑾一起南下,次后得到圣上也派了两个御医随同赖瑾的消息,心中得意之情更胜。
这厢与赖瑾交好的众位友人得知赖瑾南下的消息,少不得要摆酒请宴给赖瑾践行。吃过三五回酒宴过后,贾母定下的动身日子就在眼前。
是日,赖瑾、沈轩并贾琏与林黛玉辞别了众人,带了御医随扈,登舟南下。一路舟车劳顿,人疲马乏,心中又有多少牵挂担忧自不必细说。且说这日终于到了扬州境内。众人弃舟登岸,早有林家人打发了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久候。不光如此,赖瑾还在岸上瞧见了鲜衣怒马的薛蟠薛霸王。
两个好友多日未见,自然有好一番别情可叙。言谈之间,赖瑾不免问到了林如海的病情。
“文起兄这段时日一直在扬州林姑老爷身边,可晓得林姑老爷究竟是得了什么病,怎地如此凶煞?”
薛蟠闻言,摇头叹道:“别提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好好儿的,一早上起来竟然连地都下不了了。也找了好些大夫给看了,不论是杏林名医还是游方郎中,一个个支支吾吾的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看着林姑老爷身子骨越发孱弱,都急死我了。”
薛蟠说着,气急的挥了挥马鞭。他从小父亲死得早,无人教养他。如今见了林如海和赖尚荣两人,虽然位高权重,但并没有看不起他。反而耐心说教,给他讲了好些道理。薛蟠只是性子骄纵,脾气蛮横,但绝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当日前来扬州襄助林大人和赖大人,虽然心中看在赖瑾的份儿上。可是这么多日子下来,两人是真心待他。薛蟠也早把两人看做了可亲可敬的长辈。如今林如海一病不起,薛蟠只能在边儿上眼看着干着急,却什么都做不了。心中别提有多憋屈了。
赖瑾向来知道薛蟠的真情实意,见此情况,少不得安慰道:“你不必担心,此番前来扬州,我得圣命带了两个医术高明的御医来。同时还带了冯大哥的先生张友士,这位先是也精通医道。这么多人共同出手,定能治好林姑老爷的病。”
薛蟠听了,一脸高兴的点点头。
一时众人到了林家宅院,只见正堂上熙熙攘攘坐了好些人。赖瑾心中狐疑,就听薛蟠满口不屑的说道:“这些都是林家的远房族人,大概是听到了林姑老爷不好的消息,都想着跑过来占便宜。当初还想闹腾到林姑老爷的床前,我们岂能容他们如此放肆。最后赖伯父以官威压着,我又大闹敲打他们好一顿,这才老实了。不过依旧每日等在这里,看看能捞到什么好处。”
薛蟠说着,往地上啐了一口,大声骂道:“还书香世家呢!瞧瞧这一副副嘴脸,还不赶着我们皇商之家。当初我父亲死了,我各位叔叔伯伯兄弟们也没像他们似的。”
薛蟠说着,赖瑾想到薛蟠那兄弟薛蝌,果然也是个品格端方之人。不免点了点头。
林家远方族人们被薛蟠大声喝骂一番,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刚要起身辩驳,薛蟠眼珠子一瞪,吓得那儒生模样的青年又坐下了。
薛蟠不屑的哼了一声,带着众人前往后面探视林如海。
彼时林黛玉已经直接进了内院儿林如海的卧房,正扑在他的床榻上呜咽不止,口中不断说着“女儿不孝,不能侍奉床前”等语。赖尚荣坐在外面客厅上不言不语。赖瑾上前,立刻躬身见礼道:“见过父亲。”
赖尚荣抬眼一看,真的是自己的儿子赖瑾,心下狂喜,立刻拉过赖瑾问道:“你怎地也来了?”
“如今朝中放了年假,我也没有别的事情。又想着与父亲多年未见,更是想念。便借此机会也南下扬州,一来护送林姑娘,二来也是奉圣命来瞧瞧林姑老爷。”说着,将乾元帝赐下两位御医给林如海治病的消息说了。只是人多口杂,其余的事情赖瑾半点儿没有提起。
这厢赖尚荣听赖瑾说完,不免起身,冲着京城的方向拜道:“圣上仁德,臣等铭感五内。”
这厢赖瑾立刻说道:“事不宜迟,这便让两位御医并张先生给林姑老爷诊脉罢。”
赖尚荣点了点头,先是吩咐一旁伺候的丫鬟将林黛玉引走,这才带着众位御医进入室内替林如海把脉。彼时林如海已经卧榻缠绵多日,一张清隽的脸瘦的皮包骨似的,但依旧难掩其龙质凤章,儒雅淡然。
那姓王的御医端坐在榻前的圆凳上,伸手搭在林如海的腕上,细细诊了片刻,突然惊疑的叫出声来。
众人忙问道:“御医可是发现了什么?”
那王御医捋着胡须沉吟半日,缓缓说道:“兴许老朽看得不准,还请张御医诊脉。”
说毕,起身将位子让了出来。
张御医瞧了瞧王御医,沉下身子坐在林如海跟前也细细诊了一回。皱眉说道:“事关重大,还请前面说话。”
于是众人鱼贯来至小偏厅,赖尚荣先吩咐人在周围把守,不让闲杂人等进入。方才开口说道:“二位御医有话直说。”
那张御医先看了王御医一眼,王御医颔首说道:“若是老朽没有诊断错误,这位林大人根本不是生病。”
那张御医接口说道:“林大人是中了毒。”
众人心下一惊,赖尚荣脱口问道:“中了什么毒?”
张御医说道:“这种毒乃是千日醉。中毒之后并无明显症状,只是身体虚弱,不思饮食,慢慢的便衰弱致死。这毒原本是前朝时候,后宫妃嫔为了争宠而惯会使用的招数。我们两个要不是家学渊源,恐怕也未必懂得这个。”
赖瑾心下一惊,联想到乾元帝的种种举动,难不成从一开始,乾元帝就晓得林如海是中了毒而不是生病?
这厢赖尚荣已经问道:“敢问二位御医大人,中了这种毒的人是否可以解救?”
张御医颔首说道:“若是别人,也还罢了。只是我家祖上原本就是前朝宫里的御医,对于这等手段也算有些解决之道。这解药并不难配,难得是里头一味药引很是珍贵。”
薛蟠立刻接口说道:“不拘什么珍贵药材,我都能想办法。”
张御医开口说道:“龙蜒草。”
“啊”薛蟠听得一阵迷糊,开口说道:“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听说过?”
“龙蜒草,它能使垂死之人不死,但却不能活人。因此是种十分冷僻的草药。”赖瑾说毕,看着两位御医道:“可是林大人目下还未死啊?”
“中了千日醉的人,即便是没死,也不算是活人了。”王御医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因这种毒太过刁钻生僻,倘或没有龙蜒草的话,我等束手无策。”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阴云密布。薛蟠咬牙说道:“就算我们铺子上没有,可总有人会有的。我这便重金悬赏,立刻求药。”
张御医摇头说道:“希望不大。千日醉虽然名为千日醉,但中了这种毒药的人撑死能活半年。目下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倘或届时还找不到龙蜒草,林大人必死无疑。”
众人闻言,霎时间如五雷轰顶,默然不语。薛蟠依旧固执的说道:“有没有用我总得叫人把悬赏宣扬出去,兴许就有人来送药了呢?”
说着,便立刻起身出去张罗悬赏之事不提。
这厢薛蟠刚刚出去,张友士迈着四方步子走了进来。却原来,当时大家都忙着听两位太医的见解,竟无人注意这张友士。张友士倒也不在意,自己上前替林如海把了脉,又写了方子,这才过来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位林大人乃是中了千日醉,我已经开了方子。只是当中有一味药引龙蜒草十分难得。好在我在扬州认得一位隐士。此人偏爱种植奇珍药材,我记得他的药圃当中便种了几株龙蜒草。我这便出去寻他,至晚能归。”
众人闻言,心中狂喜不已。赖尚荣立刻上前一步,拉着张友士的手感谢道:“多谢张先生援手相助,倘或真能救林大人一命,在下感激不尽。”
张友士哈哈笑道:“赖大人不必如此。我此番前来,便是应瑾儿之邀来替林大人诊病。如此这般,也是尽我所能而已。”
说着,便拱了拱手,径自出门去寻他那位隐士好友去了。
至晚间过来,果然拿了几株龙蜒草归来。张友士写了方子吩咐林家下人去厨房熬药,林黛玉为了侍奉父亲,且因林如海中毒一事颇为阴晦复杂,自然是信不过林家下人。亲自前往厨房看着熬药且不必细说。
一时汤药熬好,林黛玉亲自服侍林如海服下。彼时林如海依旧身体虚弱未曾醒转。张王两位御医上前把脉过后,开口说道:“毒性已经在缓解,想必明日一早就能醒转过来了。”
林黛玉自是感激不尽,千恩万谢。
张王两位御医自然推辞不已,只说自己于此事上并无功劳,全赖张友士出手襄助。又问道:“我观张先生精通医道,非比寻常医生。可是家学渊源,也有缘故?”
张友士淡然微笑,开口说道:“祖上亦在前朝当过太医院院正。”
张王两位御医悚然而惊,沉吟片刻,开口问道:“不知前朝有国之圣手之称的神医张慧华与先生是何关系?”
张友士微微笑道:“正是家祖。”
“果然是家学渊源。”张王两位御医顿时敬佩非常。拉着张友士的手讨教不提。
这厢赖瑾等人则因为一路风尘,车马劳顿之故,颇有些精力不济。恰好此时林家管家前来禀报说已经给众位贵客收拾好了客房,也备好了热汤沐浴,请众人前去歇息。
于是众人各自散了不提。
至次日一早,众人洗漱后前往林如海的卧室探望。果然林如海已经醒转过来,正靠在榻上与林黛玉说话。瞧见众人过来,不免谢道:“多谢诸位救命之恩。”
赖瑾开口笑道:“呈赖皇恩,都是圣上细心,特地派遣两位御医为大人医治,又有张先生家学渊源,知交甚广,大人方才得以痊愈。”
林如海少不得又遥拜京城叩领皇恩。这会子贾琏也过来了,给林如海请安,顺道将贾母等人的慰问寒暄之语悉数告诉。
林如海颔首笑道:“小女在京城多载,全赖府上悉心照料。”
贾琏开口笑道:“都是自家亲戚,应该的。”
他也是瞧见了圣上对待林如海的荣宠和重视,因此心中略起计较。竟然将贾母私底下嘱咐之话弃之一旁。只字不提。句句只担心林如海身体如何,贾家待林黛玉如何悉心,自家媳妇王熙凤在内宅时又是如何照料。又说府上年轻的姑娘小姐们都很喜欢林姑娘,大家彼此相处其乐融融,情真意切。说贾母走时还一味的嘱咐等林姑老爷病好了,定要还将林黛玉接回京中。她老人家如今疼爱外孙女,竟是不忍离开半刻。
林如海听了,微微一笑,也不附和贾琏的话,倒也不说如何安置林黛玉,只一味说贾家众人辛苦了,叫贾琏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次后便是新年辞旧,赖瑾多年未见赖尚荣夫妇,此番虽然只有一家三口相聚,并不比往年赖家众人齐聚热闹。但因为三人聚少离多,竟也别有一番情意。又加上林如海父女,沈轩,薛蟠等人,这一个年过的也算热闹。
眨眼正月已过,二月春寒。这厢林如海经过两位御医和一位名医的调养,身子骨慢慢恢复。将养到如今,竟能下地活动,行走如常。三位医生各自诊脉过后,纷纷说道:“如今体内余毒已经全部剔除,身子骨儿也好了泰半。只好细细将养月余,定能痊愈。”
众人闻言喜不自胜。提了许久的心终于能安安稳稳的放回肚子里。赖瑾方有闲暇问道:“只是林姑老爷究竟是怎么中毒的?”
一句话问的众人哑口无言,立刻压抑起来。事发当日,林如海不过是在自家房中吃罢晚膳,与平日原无二样。至次日起便突然重病加身。当时在他身边的唯有管家林伯以及家中各位下人。林如海御下甚严,况且这些奴仆也都是时代跟着林家的,想必忠诚上应该没什么问题。可就是这样,林如海竟也中毒了。更叫人稀奇的是,他连自己怎么中毒的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是谁要下毒害他。整件事情扑朔迷离,众人一时也摸不到头绪。
林如海脸色阴晴不定的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此事扑朔迷离,恐怕背后牵扯更深。暂且还是不要透露出去为妙。只说是几位医生医术高妙,将如海救了回来。至于中毒之事,切莫多言。”
众人立刻点头。唯有薛蟠皱眉说道:“可是我当日吩咐下人悬赏龙蜒草,此事已在扬州传的沸沸扬扬。”
赖尚荣开口笑道:“你有说为何要悬赏龙蜒草吗?”
薛蟠一愣,摇头说道:“那倒没有。我只告诉他们将重金悬赏龙蜒草的消息传出去,也用不着提原因啊?”
林如海颔首笑道:“如此甚好。下毒一事,自然是敌我双方心知肚明。不告诉旁人,不过是怕众人担忧惊恐,反而又出什么事故罢了。”
薛蟠听得迷迷糊糊地,开口问道:“我们不说,不代表他们也不说?”
赖尚荣接口说道:“他们不敢宣扬出去。要知道谋害朝廷命官,可是祸及家族的死罪。”
如若不然,他们也不会选了千日醉这样叫人迷惑的毒药。
薛蟠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于是众人定计,下毒之事须得慢慢查访,左右离不了那些害死林如海反而能得到巨大利益的人去。
又过了几日,林如海的身子已经越发好了。竟也能前往衙门巡视办差。赖瑾不免想到了离京之前乾元帝的秘密旨意,当下将那一封密旨与那一封圣旨共同摆在案前,细细思量半晌。最终轻叹一声,将火折子点燃,将那封密旨凑近火舌烧成灰烬,又冲了一碗茶水将灰烬也全部冲干净。
这才起身换了钦差官服,手里拿着钦差印鉴并皇上交给他的圣旨,前去寻找沈轩。沈轩瞧见他的形容打扮,不免一愣。寻思片刻,开口说道:“你这是打算去衙门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