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清不理她,忍住剧痛,扶着墙壁往下人房而去。
后院,小姝正在清洗衣物。见了全身伤痕的苏玉清,惊得跳起来。她擦净手,连忙过来扶住受重伤的女子,“姐姐,你怎么从庄主房里出来了?”
苏玉清撇撇嘴,咬着牙,让小姝扶着躺上自己的榻。
“姐姐,昨晚庄主他…”小姝紧紧看着榻上的女子,小心翼翼的问了。
如何不能明白这个小丫头的心思,苏玉清嫣然一笑,道:“庄主只是帮我运功疗伤,小姝你有没有怎么样?记住,昨天在雪榕林发生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恩,小姝不会告诉别人的,小姝没事。可是姐姐,那个人想杀你,我怕…”
“我没事,我得向容大娘请假才成,今日怕是干不了活。”那个黑衣人实在是手下不留情,虽没杀她,这一掌倒是去了她半条命。
“姐姐大可放心养伤,庄主早吩咐下来,这段时日,姐姐的活让我做。”小姝说着,一脸甜蜜。能为心爱的人洗衣物,是一种幸福不是吗。
“恩,谢谢小姝。”苏玉清闭上眼,静静养息。能活,是她幸;不能活,是她命。何必想太多。
小姝担忧看一眼床上的女子,轻轻退出房。房里,顿时静谧起来。
稍后却又有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苏玉清痛苦的睁眼,是哪个家伙不肯让她安静歇息?
进门的是个银袍高大身影,一进门,他狭长邪佞的眼便定定看着床上的女子。
随后他简略打量四周,讥道;“这里可是比本庄主的房间舒服?”
苏玉清不仅身子骨疼,连头也痛起来。
瞧这个目中无人的男人说的是什么话,除了那张面皮和高大身形稍有看头,他口中吐出的话语可是不敢恭维。
不理会这个比孔雀还要高傲几分的男人,她重新闭上眼歇息。
“昨晚那个黑衣人为什么要对你下毒手?”男人不肯放过她。
苏玉清用手掩住双耳,闭眼不语。
“呵--”男人大笑,调侃道:“本庄主这张俊脸有那么招人讨厌吗?难道你的爹娘没有教你,对救命恩人要说谢谢吗?”
“…”仍是不语。他救了她,她自是感激,但哪有人像他这样厚颜无耻向人讨要回报的?这个男人的嘴太讨厌。
“听说硕亲王府的侧王妃离家出走了…”男人仍不死心。
苏玉清心头一惊,睁开盈盈水眸看着风流倜傥的男人,这个男人是知道什么了吗?
秦慕风看着终于睁开眼的女子,随性笑了,这个女人果然跟硕亲王府有关啊。
“焦玉卿带着她的女儿没有回丞相府…”
苏玉清脸上闪过几条黑线,他试探她?威胁她?
于是她高声吼:“那又怎样?跟我苏玉清有何关系?”
男人定定看着她黑白分明的水眸,似是无意道:“我落叶山庄不知何故突然多了一个三个月大的小婴孩,而焦玉卿的眉心也有一颗与你一模一样的美人痣呢。”他的利眸锁定她眉心那颗美人痣,继续道:“听说硕亲王爷正派人捉拿他的侧妃…”
捉拿?苏玉清的水眸就要跳出两团火焰,她是逃犯吗?说的这么难听。
她继续嘴硬:“这些都跟我无关,请庄主移驾,奴婢受了重伤,需要休息。”
她这个下人顶撞他这个主子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要罚要杀,都随他,反正她苏玉清借来的这条命也是时时命悬一线,她豁出去了!
秦慕风玩味的看着她倔强的眸和紧抿的小嘴,放声大笑起来,逗弄着她,实在是让他开心不少。可是如果她果真是焦玉卿,为何前后却有这么大的区别?焦玉清除了跋扈耍心计,实在是跟可爱扯不上关系。而现在他眼前这个跟焦玉清有同样面貌的女子,却有着率直的性情,和纯净的水眸。
但是律也说过焦玉卿带着她的女儿失踪了…
他静静看着榻上的女子,心头复杂起来。他该将她交给律吗?
苏玉清看着慢慢沉静下来的男人,闭了眼不再理他。小姝说过这个秦慕风跟皇甫律有很深的交情,昨天她也看到他们一前一后进了红楼。
哎,看来等养好伤,她又得带着小玉儿开始她的逃跑生涯了。
男人看着她紧闭的双眼,不再戏弄她,放下一瓶上好金疮药,无声离去。
[正文:018认亲及逃离]
容凤娘着那张熟悉的容颜,脑海里闪过一张柔静的脸庞,特别是苏玉清那双黑亮的凤眸,简直跟她那死去的妹妹一个模样。所以对这个女子,她自是特意关爱。
可是她入庄两个月不足,今日就来告知她,她要请辞。这实在是坏了庄里的规矩,按落叶山庄规定,凡入庄为婢者,最短时日是半年。当初也是念在她带着孩子,孤独无助,所以一时心软收留了她。可是她也不能坏了庄里的规矩。
看着那双乞求的眼,容凤娘仿佛又看到妹妹的乞求。她饱经沧桑的眼闪过一丝伤痛,当初如果她能狠下心不让妹妹跟那个男人走,也许不会造成今天的结局。那一日,也是因为她经不住妹妹的哀求,所以放了她走…而眼前这个女子,虽然长得跟纭娘极像,却不是纭娘的孩儿。因为纭娘的孩儿,眉心没有美人痣。
“为什么要走?”她问。
“对不起,大娘。玉清因为急着回玉峰山,所以必须离开落叶山庄。”苏玉清抱着熟睡的小玉儿,满脸歉意。她也实在是对不住容大娘,可是她回玉峰山已是迫在眉睫,再不走,她又要被关进硕亲王府那座牢笼了。
“你可是自小在玉峰山长大?”据说纭娘生前,和那个男人去了玉峰山隐居。
“恩,玉清自小在玉峰山长大。这次是因为找不到回玉峰山的路,所以…”
容凤娘静静看着她,掂量着她话里的真实性。随后她又问:“可告知你娘亲的姓名?”
苏玉清一头雾水,不是说她要离庄的问题吗?怎么变成探究她家世的问题了?
但是她仍是恭敬的答道:“容纭娘。不过娘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容凤娘大惊,她紧紧盯着苏玉清,急声再问:“你的娘亲果真是容纭娘吗?”
苏玉清愈加迷惑了,她的娘亲的名她还会记错吗?
她不解看着陡然激动起来的老妇人,重重点头,“我娘亲确实是容纭娘没错,请问大娘问这个有何意?”
老妇人猛然将女子和她怀里的小婴孩搂进怀里,颤声起来:“你果真是纭娘的孩儿,我总算找到你了。我是你的姨娘容凤娘,你娘亲的亲姐姐。”说着,老泪纵横满面。
苏玉清亦是震惊起来,老天,居然让她遇到了姨娘,那个娘亲相依为命的姐姐。她总算在这陌生之地遇到了一个亲人,总算,她不再是孤独一人。
末了,容凤娘放开苏玉清,轻轻抹去她的泪,慈祥道:“好孩子,快告诉姨娘发生了什么事?”
苏玉清轻轻摇着被惊醒的小玉儿,慢慢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向老妇人娓娓道来…
“原来是发生了这么奇特的事,这么说这个孩子不是你的?”容凤娘一脸的惊奇与恍然大悟。这或许是玉清这孩子命不该绝,所以上天才赐予了她另一条生命。
“恩。玉清也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我现在必须急着回玉峰山。”
“你所说的硕亲王爷,他的生母可是窦太后?”
“听王府的下人说,当今窦太后便是皇甫律的生母。”
“原来是那个女人生的孩子。”容凤娘若有所思起来,原来她们之间又有了这样的牵扯!
苏玉清对一脸沉重的姨娘轻道:“我现在必须带着小玉儿回玉峰山,玉清不能跟皇甫律有任何瓜葛。”而后她心疼的看着小玉儿熟睡的脸蛋,“虽然这个孩子是他的亲生骨肉,却得不到他的丁点疼爱。所以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个无辜的孩子。”
容凤娘看着她的坚定,亦是动容了一些。怎么说,这个孩子算不得是玉清的,玉清却对她有怜惜之情。纭娘生的孩儿果然是善良的,只是玉清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个孩子岂不是对她的名誉不怎么好。如果玉清要做回自己的话,这个孩子是万万留不得。
“傻孩子,你没有想过以后要嫁人吗?”
玉清的脸黯然下来,她本已是一个死去之人,现在借用了别人的身子,该是她死不足惜。既然上天这样安排,她也得接受这个身子主人的身世。她想着做回她苏玉清已是奢求了些,照顾这个孩子是她的责任。如果没有她,她不能想象这个孩子在王府的处境。
而爱她至深的师兄,也一定会接受这个孩子吧。
想到这里,她的心坚定起来。既然这么决定了,她就要坚持走下去,
她看向一脸担忧的姨娘,坚定地道:“玉清最后定是要嫁给师兄的,所以照顾这个孩子算是我对这个身子主人的回报,感谢她让玉清又有了一次重生的机会。”
容凤娘看着玉清坚决的脸庞,无奈起来:“既然清儿下了决心,那姨娘定会安全送你回玉峰山。你今夜且歇息下,明日姨娘再送你走。”
“恩。”
一辆朴素的马车在官道上辘轳而去,车头坐着一个憨厚的小伙子,他正用长鞭驾驶着骏马,车轮碾过,扬起一片漫天尘土。
苏玉清抱着小玉儿坐在车内,望着渐行渐远的景致,心头涌上一丝不舍。她终于可以回玉峰山,却是要离开刚刚相认的姨娘和唯一的好姐妹小姝。旁边的包袱,是姨娘和小姝为她准备的行装和盘缠,而车头的小伙子,是姨娘收留的养子宗大哥。算来,她该称他一声宗表哥。
宗表哥便是送她回玉峰山的人,比起之前的迷茫,这次有了宗表哥的陪伴,她回玉峰山轻松了许多。
马车愈行愈远,四处也愈见荒凉。
高耸嶙峋山峰,黑压压的密林,官道上不见一人,只闻响亮马蹄声。
苏玉清掀起帘子,心头不禁涌过寒碜。
荒郊野外,偏僻之地,不免让人感到无助。
看着车头宽厚的身影,她心里才踏实了些许。
总算,有个人保护着她。
飞奔的马车渐渐缓了下来,骏马在一片密林前停了下来。任容名宗如何鞭策,马儿都不肯再前进半步。
容名宗蹙了浓眉,朝车里说了一句:“表妹,我且下去看看。”便跳下马车,探测前面的情形去。
苏玉清坐在车内,虽没下车,倒也从窗口感受到这片树林的诡异。
盘根错节的大树,寸土寸生的野草,煞是疯狂纠结。放眼望去,林中深处一片白茫茫的浓雾缭绕。似是一个幽深的旋涡,一旦被吸附进去,便再也走不出来。满林的诡秘静谧,偶尔有着飞禽的扑腾,却是愈加叫人胆颤心惊。
而这个时候,马儿也有了警觉,不再前进。这前方,很明显是个龙潭虎穴。
容名宗稍微朝树林走进了一些,憨直的脸上有着担忧。去玉峰山,必要经过这片密林。这条道,也是去玉峰山的唯一之路。他们已是沿着玉帛河往下,到了玉帛河的尽头,便是他们天泽国的边缘。而玉峰山,便在天泽国国境之边。那里偏僻险恶,远在天边,天泽国的国民甚少前往。
所以这一路的荒凉,可想而知。
容名宗无奈折回马车,准备另做打算。却见车内的女子已从车内走了出来,素衣飘飘,青丝飞舞,犹如仙子般站在他面前。
这个美若天仙的表妹,从天而降。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孤儿,十岁那年,干娘收养了沦为乞丐的他。而干娘没有爹娘,没有夫君,也没有孩子,所以他和干娘相依为命十五载。却不曾想,三天前,干娘突然带了一个抱着奶娃的女子至他面前,说是他的表妹。
第一眼,他惊她为天人。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他不是没有见过美艳的女子,却被这个表妹的美折服。她的美,不是庸俗的美艳方物,却是一种风华绝代,犹如湘竹上的玉露,晶莹剔透,充满灵气。特别是那双盈盈水眸,比之珍珠更温润,比之露水更澄澈,看着他时,水波荡动,欲说还休,煞是迷人。
所以,他一直不敢看她的凤眼。
于是他看着她眉心那颗鲜艳美人痣,轻道:“表妹,我们歇息一下。这片树林太诡异,我们从长计议。”
苏玉清看看诡异的树林,再看看天色,愁上眉头。
“天不早了,我们这样耽搁好吗?”这片林子,只怕夜里会更恐怖。
她看着这个还算得上陌生的表哥,看着他脸上的那缕忧虑,心头更是冷却几分。回玉峰山,她注定要坎坷多难吗?如果果真只有这条路能回玉峰山,就是冒着生命危险,她也要去闯一闯。
于是她对男人道:“我们还是闯一闯吧,趁天黑之前,我们争取走出这片树林。”
容名宗深深看一眼女子,不再多言,轻轻扶了她上马车,拉好布帘。
然后他稳稳坐在车头,拿起鞭对着马儿就是一阵狠狠的鞭策,马儿吃痛,这才肯往前行进。
入了树林,一阵湿气迎面而来。在草里蛰伏的鸟儿,亦扑腾起来。
车内,苏玉清紧紧抱着小玉儿,将一颗心吊到嗓子眼。但愿这片树林没有看起来那么恐怖。
一路剧烈颠簸,马车慢慢陷入那片迷雾。霎时,眼前迷茫起来,下一刻便分不清方向。
马车只是凭着直觉前进着,在一片雾茫茫中辘轳向前。眼前一片迷雾,耳中只有飞禽的惊蛰声和车轮颠簸声,而身子骨,亦是要被摇散了开。不知走了多久,眼前仍是一片迷茫,身下仍是颠簸着…就在苏玉清差点被摇晕的那一刻,马车嘎然而止。
布帘被人掀了开,容名宗一脸急色钻入车内,他二话不说,抱了苏玉清和小玉儿,便往车下跳去。
下一刻,连车带马,已不见踪影。只有那看似平地的泥潭在冒着几个微弱的气泡。
清醒过来的苏玉清吓出一身冷汗,原来他们刚刚误踩了沼泽地,如果不是表哥反应快,他们可能已命丧泥潭!
哄着大声哭闹的小玉儿,苏玉清急上心头。这一次,他们能安全走出这个树林吗?
[正文:019逃离(二)]
容名宗扶着苏玉清挨着一颗大树坐下,漫天迷雾湿了三人的发和衣,也让人嗅到浓浓的窒息。他取出随身携带的水壶,递到一脸疲累的女子面前。刚刚他们的行装和食物都随马车沉落潭底了,只剩下这壶凉水。
苏玉清歉意的接过,细心喂给小玉儿充饥。
“对不起,这次没能好好保护你。”憨直的容名宗自责起来,若不是他的粗心大意,也不会导致现在的场面。没有马车,没有食物,也没有盘缠。
素衣女子嫣然一笑,安慰男子:“我们莫要说这些,趁现在还有力气,得先找到出口才好。只是玉清要连累表哥了。”
说着,她轻轻站起身,摸索着向较为平坦的地势而去。没有草的地方,就是人或兽走过的地方。汲取刚才的教训,她不敢再盲目踏上太平坦的地面,而是先用脚尖试探好了再踏上去。
容名宗拣了一根较为粗壮的树枝,扶着抱着婴孩的女子,以枝代脚向前摸索着。
一路走得很是艰难,茂密的草丛,也绊住前行的脚步,而且还要时刻注意着草丛中会不会钻出什么毒蛇猛兽。
走了一段路,却发现身边仍是熟悉的草木,湿软的地面还留下他们刚刚走过的脚印。
糟糕,他们在原地打转!
林里飞禽扑腾的声音,更是让两人心慌意乱起来。
“我们先歇息一会。”
两人找了个相对干燥的地方就地而坐,看着这片诡异的白雾,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走。再这样原地转圈,他们只会饿死在这树林里。
苏玉清依靠在树背上,轻轻闭了眼,不让旁边的男人看到她眼中的哀痛。她苏玉清在十五年前摔下玉峰山命悬一刻,十五年后的大婚之日她却因为心疾香销玉殒,她用另一个身子复活了,却在回玉峰山的途中,即将困死密林。
老天是在跟她开玩笑吗?还是觉得她的生活太与世无争?所以要这般惩罚她。
她苏玉清死不足昔,却是连累了小玉儿和宗表哥。
睁开眼,看着久久不散的雾气,心头突然安静下来。
那一日,是她的大婚之日。
她穿着大红嫁衣,满心欢喜的将自己的手交给师兄。
以为从此,可以和师兄就这样携手直到老去。
犹记得那天,天是那般明媚,爹爹的笑脸亦是那般满足。
她却在拜天地的时刻,突然倒在了地面。
一夕,她的天地变了色。
当再醒来,她已换了一个身子,也多了一个夫君和一个孩子。
这就是老天跟她开的玩笑么?她苏玉清何德何能?
那个男人的脸,在她的脑海愈加清晰起来。只因他眼里的那抹憎恨,刺痛了她。
从此,她将他放在了心里。
她逃离他的王府,除了因为她必须回玉峰山,还有她知道她不能和这个男人有任何牵扯。
惹了他,便是灰飞湮灭,她直觉。
所以她怕他,逃离他。
可是她,还是不能逃脱死神的掌控。
这一次,她苏玉清是注定要命丧于此了。
她侧首看向身边的男人,一双水眸含满泪水,却不语。
如果他们果真走不出这个树林,他对她的恩情就让她来生来报。
男人看着她,憨直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随她进这个树林,他便知会有这样的结局。
他答应过干娘,会誓死保护玉清回玉峰山。
如果他果真和她困死在这个树林,他不悔。
“我…”正要开口,却猛然听到一阵声响。
容名宗连忙拉了苏玉清起来,将她藏在自己的身后,防备的盯着声音来源处。
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似是巨鸟划过草面,又似群鸟飞翔,随后便听到一阵刀剑声。
原来这林里,还有其他人!
他连忙扶了苏玉清小心翼翼往声源而去,只见白色雾气中几个拿刀黑衣人正在追杀一个受伤男子。男子似是体力透支,被敌人围在中间艰难抵抗。却是,渐渐处于弱势。
苏玉清在片刻震惊于这林里还有其他人后,却是白了一张脸。那个受伤的男子分明是皇甫律,这个化成灰她也认识的男人。他怎么也来了这密林?还遭人追杀?
几个人朝他们这边慢慢而来,凌厉的杀气震人心魄,这几个黑衣人似是非要致皇甫律于死地不可了!
皇甫律艰难的和他们缠斗,在看清女子的容颜后,亦是一愣。这小小的分神却让他后背挨上一刀,他咬紧牙关,举剑奋力抵抗,不再让敌人有下手的机会。
几个黑衣人看到一边的苏玉清和容名宗,其中两人毫不客气拿刀刺向他们。容名宗立即将女子藏于身后,以树干代剑回击。却是双拳难敌四手,被两个狠戾黑衣人紧逼后退。他只好接过苏玉清手上的婴孩,拉着她的手,小心躲藏敌人的追击。
正当众人打得难分难舍,林中突然安静下来。黑衣人停下攻势,面罩下的双眼警惕地巡视着四周,人人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陡然,浓密草丛中一阵抖动,窜出数条似有生命的树藤来,它们来势汹汹,直直向众人缠去。
两个黑衣人躲闪不及,狠狠让树藤勾了去,顷刻,隐入草丛不见踪影,只听得一声凄惨的哀号。其他黑衣人惶恐起来,顾不得有任务在身,提了刀就要飞遁,却被碗口粗的树藤苦苦追缠。
下一刻,只听得一声声凄厉的叫声。草丛中传来浓浓的血腥味,和着雾气,钻入剩下来的三个人的鼻。
这个时候,林中却再次安静下来。
容名宗连忙蹲下身子,捡起黑衣人掉落的大刀,将一把交到苏玉清手上。皇甫律则是用剑插在土里,倚着他受重伤的身子。他俊脸上冒着冷汗,薄唇紧抿,似是在压抑着巨大的痛苦。
苏玉清看着他难受的模样,想起那一夜他碰她前的那副痛苦神情,心头顿时明白了几分。这个男人是毒发了,因为今日是月末。她的脸亦冒着冷汗,不明白为何他每次发病,她都会撞上他?
转过嗪首,顾不得想那么多,她握着沉重的大刀,警觉得盯着四周。
四周一片雾茫茫,什么也看不清。而这种窒息的寂静,让她全身发冷。冥冥中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将他们当作猎物狠狠的盯着。而他们,却看不到那双眼的所在。
皇甫律忍着体内的剧烈骚动,全身冒着冷汗,再加上背上的刀伤,他几乎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他也没料到会有人知道他的行踪,去尼姑庵的事,除了知会过慕风,没有任何人知晓。虽然三日前他派程峻回了京都,但程峻是个谨慎之人,也绝不会泄露他的行踪。除非,有人在暗中监视着他。
而这个人,除了那个人,他不做第二人想。他看向旁边的女子,咬牙切齿起来。
派人四处去查寻她的行踪,却不曾想在这里遇到她。如果不是那群黑衣人苦苦相逼,如果不是他毒发被迫躲进这个诡异树林,那么他可能又要跟这个女人多玩几个月的“猫捉老鼠”了。这对父女,可真是存心不让他好过啊。
体内又是一阵剧烈的骚动,噬心的痛楚快速蔓延着。他倚着剑身的高大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剑眉亦是深深拢起。紧抿着泛白的薄唇,他如鹰利眸仍是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太过安静,并不是好兆头。
果然,草丛一阵沙沙作响,又是数条树藤朝他们游窜,直直向他们伸出藤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