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风静静看着车外的素衣女子,眼中的光芒更甚。这个苏玉清倒是个有趣的丫头,他就喜欢看她脸上明明气得牙痒痒却拼命忍住的模样。每次见到她,真是让他心情开朗不少。
他道:“尽管上来,要知道能上本庄主的马车,可是一种荣幸。”
听到这话,苏玉清心头“腾”的一下,怒火燃烧起来。
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他以为每个女人都想坐他的马车吗?她还不屑于坐呢。
于是她定定看进他戏谑的眼,冷道:“奴婢身份低贱,只配步行!”
说着,也不再管那些礼节,拉了一脸呆楞的小姝就往前走。
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她就看不得他那一脸得意!
小姝慌了,她反拉住苏玉清的身子,“姐姐,庄主他…”怎么说他也是庄主吧。她们这样嚣张的走在庄主的前面,会有失礼节。
苏玉清现在可不管这些,呆会她还要在采买的香料中放药,让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尝尝全身搔痒难耐的滋味!
秦慕风的马车赶上来,却不再拉起窗上的帘子。
“你们两个小婢可也真是大胆啊,居然不把我这个庄主放在眼里!”
戏谑却带些薄怒的声音从车内传出,马车并未停下,而是在两个女子面前渐行渐远。
“姐姐,怎么办?庄主生气了。”小姝吓得一脸哆嗦。
苏玉清冷静的往前走,轻道:“不管他,他要罚就罚我好了,姐姐会全部承担今日的事,小姝莫担心。”
“姐姐…”
“我们快些,容大娘规定回府的时间不多了。”
城里,一片繁华之色。
吆喝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戏耍欢呼声,酒楼茶座的食客络绎不绝,布庄当铺珠宝店的宾客满盈…
繁华着,却也嘈杂着。
走在热闹的街头,只见两个女子一脸的好奇与兴奋,对街上的每一样小玩意都爱不释手。
走至一个饰品摊旁,小姝一眼就看中了一朵碧绿珠花。而苏玉清却被一条精致的细手链吸引,那是一款银制细链,纤细小巧的链身,很适合婴孩的小手。她二话不说,拿了自己攒下的少许积蓄买下。
“姐姐你看,庄主的马车。”买下珠花的小姝突然激动起来,急拉着苏玉清,要她回头看。
苏玉清回首,果见那华丽马车停在一红楼前,一个花姑娘正妖娆的拉着秦慕风进门。
“原来今日庄主又是来这烟花之地啊。”旁边传来小姝失望的声音。
苏玉清脸上闪过几条黑线,这个姓秦的庄主做什么事关她何事?他爱风流,她可管不着。她只能说,天下男人都一个样。
这天下,有哪个男人不爱红楼?
这不,拥挤的人群也散了开,只见两匹骏马疾速亦往这红楼而来。
当瞧见马上的人,苏玉清吓出一身冷汗来。
马背上那个穿石青长袍的高大男人,居然是硕亲王府的皇甫律,那个让她忘不掉也躲不掉的男人!
苏玉清连忙将身子缩到看热闹的人群后面,小心翼翼看着马背上的男人往红楼而去。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穿黑衣的男人,两人下了马,将马交给小厮,便大步走进那片烟花之地。
躲在人群后的苏玉清在大大抒出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多了一分不快。原来这个男人不仅在府里娶了多个老婆,还爱流连这烟花之地!亏她还为她现在这个身子的前主人拆散他和他的正妃感到同情呢,这个男人真是可恶!
“呀,姐姐,我们差点把正事忘了。我们的香料和香皂还未采买呢。容大娘规定我们在日落之前回庄的。”
小姝的声音拉回苏玉清的神智,可不是,她还未买药整整那个嚣张的秦庄主呢。
她立刻随小姝赶到脂宝斋,因为是老主顾,她们不必开口,掌柜的便将她们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帐单记在簿上,等月底,落叶山庄会派人来结清。
提着香料和香皂,还有一堆女儿家用的东西,两个女子疾步往落叶山庄赶去。
经过红楼,那辆华丽马车还在,而那两匹骏马也还在悠闲吃草料。
苏玉清的心头,不知为何,蓦然涌上一阵难受。
眼见天色暗了下来,也顾不得那么多,苏玉清深深看一眼暮霭中的红楼,跟小姝快步离去。
漪红楼。
只见一间雅房里,两个出色的男子坐在八仙桌旁,银袍男人一脸邪佞,旁边倚着一个娇媚无骨的花娘。石青长袍的男人冷俊的脸上则稍有急色,而他的身后亦站着一个冰冷的黑衣男子。
“律,我还以为你这次是请我喝酒来着。”秦慕风将皇甫律俊脸上的焦急尽收眼底,却是说出这句调侃的语。谁叫这个男人老是一张冰山脸呢,今日他总算看到他的错乱。
“风,我今日要赶去一个地方。”皇甫律不看秦慕风那一脸调侃,俊脸严肃起来,他此刻简直就是心急如焚了。他只想尽快去那座尼姑庵,找他的素月。
秦慕风遣退旁边的花娘,邪气的眼恢复正经,他静静看着好友,道:“律,可是有素月的消息了?”
皇甫律俊脸上涌上一缕沉痛,沉声道:“程峻找到素月的绣花鞋。”却不再多语,只是默默喝着酒。
秦慕风心中大致猜出了几分,他拍拍皇甫律厚实的肩头, “律,你尽管去找素月。京都还有我。”他落叶山庄虽然经营的是兵器生意,却在江湖和朝廷也有一定地位。
皇甫律放下玉杯,看向这位好兄弟,对风,他自是放心。今日来,也是为了给风知会一声。他道:“我即刻启程,风你要好好监督那个老狐狸。今日这一去,我不知…”他的眼眸沉痛起来,声音亦是布满挣扎与痛苦,“我不知等待我的该是一种怎样的结局。”
如果素月真的是去了,他该怎么办?说着,他站起身来,快步往门口走去。
“律!”秦慕风猛然喊住他。
皇甫律转过身子,静静等着他的下一句。
“焦玉清那个女人,这段时日可有在你府里闹出什么事?”秦慕风始终不相信这个世上居然还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人。就连眉心的美人痣,都是一模一样!
皇甫律的俊脸更是难看起来,这个女人跟他结下的梁子可大了!他派人去找,只知她已出城不知去向。不过,现在他已顾不得这个女人,他的素月才是最重要!
于是他简单答复一句:“她已离开我的硕亲王府,不知去向。”
说着,匆匆出了漪红楼,跨上骏马,往玉帛河方向绝尘而去。
秦慕风站在雅房的窗前,看着渐渐消失在夕阳中的伟岸身影,双眉深深拢起。
难道那个苏玉清果真是焦玉卿不成?
这可奇了!
[正文:016密林惊魂]
秦慕风踱下楼去,花厅里走出一个老鸨打扮的女子来。女子见了他,一脸娇笑。
“秦庄主,你可终于来了。”娇俏的声音甜得出蜜糖来。
他恢复一脸邪佞,一把握住女子娇柔的小手放在鼻间轻嗅,调笑道:“我不是天天来报到,可是蓝妈妈想本庄主想得紧?”
女子凤眼稍顿,似是被说中心事,她抽回自己的柔荑,嗔道:“什么妈妈,秦庄主可是把奴家说得太老,奴家双十芳华。”
秦慕风稍微恢复些正经,轻道:“以我和蓝妈妈的交情,这些自是知晓。今日陪本庄主饮几杯可好?”
蓝心媚嗔一眼银袍男子,露出小女儿娇态,“风大哥你还取笑人家。”
秦慕风也不再跟她闹,举步往后厅而去。
吩咐小丫头准备酒水,蓝心媚亦随男人走进后厅一间雅致的厢房。
房里,一床一桌一柜,简约却不显寒酸,雅致不落俗套。
男人走至窗边,静静看着窗外。
蓝心媚走进门来,看着他高大背影的水眸,深情而期盼。
三年前,这个男人从人贩手中买下了差点沦为妓女的她,那一眼,她便将他记在了心底。
这三年来,他教她习武,关心她,帮助她,欣赏她,却,不爱她。
这些,她怎能不明白。这个男人就像一阵风,感受得到却永远抓不到。
她蓝心媚,用了三年的时间仍未走进他的心底,所以她只能以妹妹的身份默默守侯。
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她就足够。
她轻轻放下酒水,将玉杯斟满,走至男人身后,轻柔道:“风大哥,这是我亲自酿制的‘贵妃醉’,今日风大哥你定要多饮几杯。”
秦慕风收回望向窗外的眼神,转过身子,对女子轻轻一笑。然后走至圆桌旁,撩起长袍一角,潇洒坐下。
“真不愧是心媚的巧手,只闻这酒香便让人醉了不是。”说着,将玉杯里的酒一口饮尽,那干醇在舌尖一点一点漾开,醉人心房。
当初救下心媚,就知道她定是个不简单的女子。
琴棋书画,她虽不会,却是一点就通。
他教她防身武艺,她只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学会了万般招式,而且还会举一反三研究一些自己的招式。虽然浅薄,倒也可以防身,毕竟她并没有武功基底。
她长相娇媚,而且很懂得在男人间周旋,交际应酬更是难不倒她。
会酿酒,会女红,会厨艺…
这样一个优秀能干的女子,所以他才放心将漪红楼交由她打理。
而她,果然不负他所托,不仅将漪红楼打理得有条不紊,更是成为他忠诚的心腹。
她给他提供的情报,及时,准确,且万般重要。
这样一个女子,简直就是让他如虎添翼了。
他激赏地看向对面的女子,只见她遮袖饮了一杯酒,娇媚的脸蛋在夕阳中酡红非常。那看着他的水眸,亦是柔情满溢。
秦慕风的心头陡然一愣,心媚看他的眼神跟以往那些爱慕他的女人一样,难道心媚对他…
他的心头突然烦乱起来,活了二十七个年头,从没有哪个女人能让他动心。心媚是个好妹妹,也是他的得力助手,他不想因为这而伤害了她啊。
他的脑海猛然呈现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来,那是个敢做敢当不畏强权的女子,她有一双澄清黑亮的水眸,似毫无瑕疵的黑珍珠,散发着迷人光彩。还有那倔强的小嘴,挺翘的鼻,白皙如凝脂的玉肤,鲜艳欲滴的美人痣…
噢,等等。这张一模一样的脸蛋,为什么在以前他看着就讨厌,现在却越看越顺眼?
她到底是焦玉卿?还是一个跟她长得十分相似的女子?
还有几个时辰前,她对他好意的不领情。此刻,他真是迫不及待想回庄逗逗她了。
蓝心媚感受到对面男子的目光,一颗芳心蛊动起来。
他是终于发现她的好了吗?那看她的眼神认真而绵远,一刻也不曾松开过。
她娇羞低下头,却被男子的一声轻笑拉回神智。
她抬首,终于发现男人虽然是看着她,眼神却没有焦距,似是穿越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而那微微上弯的嘴角,明明是想起某些开心事的回味无穷!
蓝心媚的心猛然冷却下来,且多了份慌张,难道风大哥的心中终于进驻了某个女子吗?
她慌乱起来,这个男人一旦对某个女人动了心,那可是她一辈子也无法挽回的绝望。她能一直以妹妹的身份守侯着他,就是因为她知道一直没有女子走进他的心房。可是今日,她感受到风大哥的开心,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的心中有了人!
秦慕风打住笑,看着一脸若有所思的蓝心媚,再看看窗外的夕阳,站起身来。他该回去了,那个女子此刻说不定还在回庄的路上呢。
他道:“此时时辰不早,我该回庄了,下次再来品尝心媚的美酒可好?”
蓝心媚轻拉住他的衣,柔声道:“今日风大哥留下好吗?这里本是风大哥的天地。”往常只要太阳落了山,风大哥定会留在漪红楼歇息。
秦慕风邪气笑了,调侃着:“心媚妹妹定不是舍不得我这个大哥了不是,蓝妹莫急,风大哥我这段时日定会天天来漪红楼品酒。”说着,潇洒走出厢房。女子的脚程实在是抵不过太阳落山的速度,苏玉清和小姝刚走进密林,夕阳便失了踪影。
天色即刻暗了下来,在夜风飞禽的渲染下,密林里的夜色更是阴森起来。
两个女子相互扶持着前行,任何声音都会让她们吓得头皮发麻。
眼见天色愈加黑暗,苏玉清真有些后悔不该和小姝在大街上贪玩。如果她遇到了什么不测,小玉儿怎么办?玉峰山上的爹和师兄怎么办?
还有那个该死的秦姓男人,没事干嘛把落叶山庄建在这荒郊野外?
虽然她自小在玉峰山长大,但她晚上从不出门,或是让师兄陪同。
这片密林实在是阴森恐怖,而她的眼皮直跳,似是将有事发生。
果然,道旁的密林里突然跳出一个黑影,直直挡在她们面前。
黑影不说话,眼睛狠狠盯着苏玉清,手中的大刀在月光下闪着刺眼的寒光。
苏玉清冷汗直流,这个神秘黑衣人似乎是冲着她来的。
“姐姐,怎么办?我好怕。”旁边的小姝已抖成一团。
“别怕,有姐姐在。”苏玉清紧紧握着小姝的手,给她安慰。
然后她定定看着黑衣人,用平稳的口吻道:“阁下是要财物吗?我们留下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就是,请你放我们走。”
黑衣人冷笑一声,厉声道:“我不要钱,我要你的命!”说着,大刀快速向苏玉清砍过来。
眼见这一幕,胆小的小姝直接吓得昏死过去。
苏玉清则是用轻功躲闪着黑衣人凌厉的招式,黑衣人紧咬不放,紧追不舍,大刀舞得呼呼作响。
苏玉清一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居然有人要杀她!难道今日她要命丧于此吗?谁来救救她?
黑衣人飞身至她面前,冷寒大刀就要朝她门面落下。苏玉清闭紧眼,等着那凌厉一刀。却是,大刀并未如期落下,反而是肩头承受狠厉一掌。她娇柔的身子狠狠朝后飞去,砸在地面,痛了一身的骨。
吐出一口鲜血,苏玉清躺在地面不解看着黑衣人,他并不想杀她,为什么?
黑衣人走至她面前,声音冷得犹如厉鬼:“这只是对你不服从命令的小惩罚,现在圣主已经非常不高兴了。如果还有下次,等着你的定是人头落地!”
苏玉清身上的骨头似乎都散了架,特别是听到这黑衣人一番莫名狠厉的话,她更是不舒服起来。撑着虚弱的身子,她无力反抗。什么圣主圣女,她现在已经被牵扯进一个很深的泥潭。难道真是她苏玉清死不足惜,先是心疾发作让她去鬼门关绕了一圈,现在将魂魄依附在这个侧王妃身上,又得承受这被追杀之苦!
渐渐的,她的神智开始陷入一片迷蒙,心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
黑衣人冷眼看着地上的女子,知是目的达到了。正要飞身离去,突听到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一辆马车辘轳而来。
车内的人未到,却见一排飞刀快速朝他飞过来。
黑衣人利索躲闪,用大刀阻挡,只听“哐当”一声,刀锋应声分成几段。而那飞刀似是有意识,直追着他不放。
九叶飞刀?
怎么连落叶山庄的人也管起他们红衣圣的事来?
稍一分心,一把飞刀狠狠刺进黑衣人的臂膀。黑衣人吃痛,不再恋战,快速摆脱飞刀,仓皇钻进密林,隐遁无踪。
马车缓缓而来,一个银袍颀长男子走出车来。看到地上已经昏迷过去的女子,剑眉紧锁。
随后他毫不犹豫抱起地上的女子,放入马车内。
[正文:017素月之死]
沿着玉帛河下游,快马加鞭赶了一夜的路。皇甫律终于看到了程峻所说的尼姑庵。
那是一座很小的寺院,隐在树林里,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上。
皇甫律激动起来,他下马快步走至庵门前,用力扣响大门上的铜环。
稍后便有一个年轻女尼走出门来,见到眼前的两个男子,一脸惊讶。
皇甫律没有赘言,而是直接问了:“一年前你们可有从玉帛河发现一个叫素月的女子?”
女尼脸色大惊,却是快速掩住,她双掌合十,轻道:“施主请稍等,贫尼这就去请出师父。”
语毕,便轻身退进寺内,掩上门。
皇甫律深深看着紧闭的门扉,剑眉锁紧。
刚才女尼的表情告诉他,素月确实来过这座尼姑庵。
他的心,吊到嗓子眼。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须臾,一个灰衣老尼从门里走出来,后面跟着刚才那位年轻女尼。
“请问施主是素月施主的什么人?”灰衣老尼轻声问。
“素月是我的夫人。”原来她们果真见过素月!皇甫律的心更是急切起来。
“那施主请随老尼来。”老尼深深看一眼面前一脸风尘的男人,不再多言,带了两个男人往庵内而去。
很小的一座尼姑庵,寥寥几间厢房,一院静谧清简。
老尼姑将皇甫律带往一间静谧禅室,拿出一个小包裹。
“这是素月施主留下的,请您拿走吧。”
打开包裹,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碧玉钗,一双美玉耳环,和一套碎花儒裙。
皇甫律全身的血液冰冷了起来,他沉痛着一双眼问老尼:“素月,她现在在哪里?”
老尼姑亦是静静看着悲伤的男人,轻轻说了声“阿弥陀佛”,便转身往后山而去。
皇甫律快步跟上去。
一座不高的山头,静静立着一个孤坟,墓碑上并未署名。老尼带他至此,便静立一边默默念诵经词。
看着那墓碑,皇甫律的心狠狠痛了,素月她果然狠心离他而去了!一年多的苦苦寻找,他仍是失去了她,那个能用柔情融化他刚硬心房的女子。为什么等着他的,最终还是这样的结局?素月她,为什么能如此忍心抛下他和煜儿?
他们本该是对逍遥爱侣,他本该可以给她幸福与永远,他本该可以和心爱的她白头偕老,可因为那个可恶女人的掺合,一切都变了模样!要不是她的强行闯入,素月也不会想不开,他也不会失去那份温情,煜儿也不会失去娘亲!那个可恶的女人从一开始就不该闯进他的生活!
末了,他转向老尼姑,沉声道:“我想带我夫人的骨灰回去。”
老尼看着他,轻摇头:“阿弥陀佛,素月施主生前说过只愿将尸骨埋没于此。”
皇甫律暴怒了一双利眼,凄声道:“我不相信,素月她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好你个老尼,再欺骗本王,本王定会灭了你尼姑庵。”素月是如此爱他,她怎么会想呆在此处?定是这个老尼骗了他!
面对男人的怒气,灰衣老尼脸上并没有一丝畏惧之色。她静静从袖里掏出一封信,递到男人面前。而后双掌合十,嘴里不停念着“罪过,罪过”。
皇甫律接过,打开。一纸娟秀的字体,果然是素月的字迹,却是说,要他忘了她,从此不再相见。
心冷着,也怒着。他一把狠狠抓住老尼的衣襟,吼道:“我不相信,我的素月绝不会如此决绝的话!是你骗我的对不对?你好大的胆!”
老尼姑仍是面不改色,垂着首,默念着“阿弥陀佛”。倒是一旁的年轻女尼吓得脸色大变,她焦急看着暴怒中的男人,急声道:“师父的话都是真的,请施主放过师父,素月施主确实已在一年前过世,当初我们救起她的时候,她已经…”
皇甫律终于无力放下老尼姑,他深深看着这座孤坟,痛苦地道:“素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还在恨我吗?素月!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为什么?”
灰衣老尼和年轻女尼看着男人伤痛的高大身影,沉静的眼里有着几许歉然。她们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但愿她们这样做,不会伤害到这个冷漠却痴情的男人!
一觉醒来,苏玉清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宽大的床杨上,而她的全身,撕裂般的痛。
欲起身,却使不出一丁点力。再看身上的衣,只剩薄薄的亵衣。
她大惊,是哪个帮她退了衣?
室内萦绕着熟悉的檀香味,简单深色寝具,没有梳妆台,一室的阳刚与静谧,这间房明显属于男人。
她记得在昏迷前,听到一阵响亮的马蹄与车轮声,然后她被一双紧实有力的臂膀抱上马车。那个人身上有着房里的檀香味,而这种香味,很是熟悉。
下一刻,门被人从外推了开,走进来一个黄衣丫头。她端着精致的膳食轻轻走进来,看到床上睁着眼的苏玉清,脸上闪过一丝漠然。
“这是庄主吩咐端来给苏姑娘的饮食。”女子冷道。
苏玉清听出话里对她的不满,霎时明白自己目前的状况,原来她是被那个欠揍的男人救了来,而且还在他的房里睡了一夜。
忽略女子对她的刻意冷漠,她问:“我的衣物是你给我退下的吗?”
女子放下手中的饮食,声线仍是没有一丝温度:“可不是我帮苏姑娘换下的,不过是庄主吩咐的,庄主为了用内力给苏姑娘你疗伤。”
‘苏姑娘’三个字说得可是万分讽刺。
苏玉清蹙了眉,若不是此时她全身无力,她早起身离开这个男人的房间,哪容得这个小丫头在这里对她冷嘲热讽。于是她好声好气对女子道:“麻烦你扶我回下人房。”
女子冷冷看她一眼,仍是没有好声的回答:“庄主吩咐了,定要让苏姑娘在庄主房里好好歇息养伤。”
不再理会这个无理的丫头,苏玉清挣扎着坐起身来,也顾不得全身的剧痛,使了全身的力便往门外走去。扶着桌椅,她一步步往外面挪动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