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僵持之间,突然后方一阵喧哗,有人喊了一声:“老太君到。”成王望过去,白老太君被人簇拥着走进了人群,虽已年迈,但看得出来,身子骨却是硬朗,抿着嘴唇,身上有股不怒而威的气质,连成王都升起一股敬意。她先是看了一眼被挟持着的两个曾孙女,接着朝成王行礼:“老身见过成王殿下。”
老太君是先帝所封的超一品诰命,那龙头拐杖亦是先帝当年所赐,连见到当今圣上都不必行跪拜礼,见到成王自然也不用,只要俯身一礼便可。对这个老太君,成王是尊敬的,不只是因为她超一品的诰命身份,更是因为当年已故老国公的英雄事迹,还有老太君当年不止一次救过先帝的性命。
“老太君怎么来了?”成王的本意是不想惊动了这位老太君,故而把这些把风从前院逼到了后院,只是还是错估了,被反贼挟持了震国公府的两位小姐。
“我的两个曾孙在这里,老身怎能不来。”
成王哑口无言,他可以做到面对两位国公府的小姐能无动于衷,但是面对老太君时,他却无法做到。老太君不只是身份上的重要,更因为她在国人心目中的地位也不是谁都能撼动得了的。他抱手一揖:“老太君放心,本王会给震国公府一个交待。”
“老身不是这个意思。老身知道,这些人于朝廷不利,他们是想利用震国公府来要挟朝廷。震国公府一门忠烈,殿下尽管大胆行事,梅儿和杏儿虽是老身的曾孙女儿,但是忠孝不两全,为国尽忠,震国公府义不容辞。”此话一出,惊呆了所有人。
反贼是没有想到这老太君竟会舍了自家孙女,难道真的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成王听到这一番言论,对老太君自是更加的敬佩,如此忠心,如果他真的舍了这两位震国公府的孙小姐,那他才是真正于心不忍。
白梅却冷静得想了老祖宗这一番话的意思,她脑子转得飞快,马上就明白了老祖宗的意思了。她可以断定,老祖宗不会放弃她们,但也不想给朝廷压力,更不想让成王因此背上压力的包袱。谁都看得出来,成王不想放了萧三,萧三一旦放虎归山,那是一大祸害,势必会给朝廷造成压力,但是如果不放了萧三,这些反贼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既然已经挟持了她们,自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朝廷放了萧三。
他会怎么做?
白梅在等待他的选择,脑子里也在盘算着,如何才能够自救。等着别人来救自己,或是让别人选择把握自己的性命,这不是白梅的风格,无论如何,她的性命都应该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老祖宗,救我。”见到老太君,杏姐儿突然就哭出了声,这让老太君不禁皱起了眉头,喝斥:“不许哭。你是震国公府的小姐,别丢了府里的脸,哪怕是死,也要站着,那才是我老白家的家风。”
杏姐儿一听,就知道老祖宗要放弃她们了,哪还敢止住哭,心里头越发地害怕起来,哭得一抽一抽的,我见犹怜。
白梅也微微皱了眉头,这杏姐儿平时冷静得很有小大人的风范,如今竟是禁不得吓,哭成了泪人儿。此时哭又有什么用,反倒会激怒了反贼,指不定小命就没了。再望向那成王,此时亦是蹙着眉头,似乎难倒了他,这微蹙着眉头的样子,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让她更加多看了他两眼。
“赶紧放了这两位小姐,滚吧。”成王似有不耐烦。
在老太君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反贼心里就已经不再抱希望,连老太君都说了震国公府一门忠烈,不会任由别人挟持着来威胁朝廷。哪怕她们杀了这两位孙小姐,对于成王也是没有半点损失,只是…她们不甘心。她们谋划了这么久,甚至打听了震国公府女眷的行动,为的就是救出自家主子,可是如今看来,别说主子救不成,甚至连她们自己的命很难保住。那反贼首领咬了咬唇,还是不愿意就此放弃,她将刀再次逼近了白梅的脖子,如果她没有猜错,她手上的这名人质,可是老太君心尖上的孙女儿,她决定赌上一赌:
“既然成王视世族于无视,那我就拉一个垫背,正好给我家主子服侍。”说着,那刀已经重重划下。
白梅的心跳了一下,感觉到了脖子传来的痛觉,她知道自己的命要断送于此了。前世活到二十,今世竟然提前了,这该是命。
“不可。”
声音响起,白梅看到了成王身边那朝云青眼中闪过了一丝心疼,那喊声自然是出自他的。她一怔,他这眼神是什么意思?随即,她便看到眼前一花,一道光闪过,她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闷吭,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却已经躺在了一个怀里,愣愣地抬头,却看到了双星子般闪亮的眼睛。
地上躺着那两个女反贼,眉心处插着一片叶子,拿叶子当暗器,还能入肉三分,这得多少功力?
第17章后续
回到白府,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白梅心里一直在想着昨个儿桃花林中的事情。当时那女反贼的刀子就架在自己和四妹的脖子上,如果不是当时朝云青出手挥出了那两片叶子,只怕自己和四妹早见了阎王了。当时的情景,她也没有看清楚,那速度只是眨眼之间,那两个反贼就躺在地上了,谁出的手自己也没有看清楚,只看到朝云青当时身子往前倾了倾,那两人就躺地上了,所以她就认定,是朝云青出的手。只是,当时她被成王殿下抱在了怀里,那男子特有的气息扑在鼻尖,饶是她前世嫁过人,也是惊得惹了一脸的通红。她是未出嫁的女子,被人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抱了个满怀,名声怕也没了。哪怕当时情景特殊,哪怕当时成王封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嘴,也架不住被人说漏嘴出去,她在心里禁不住叹了一声。她可没有忘记当时老祖宗看到这场景的时候,那眉头已经微微皱起。
听说,当晚老太君就进了宫,至于进宫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回到家的时候,眼睛儿明显弯弯的,嘴角也带着笑儿。白梅却不愿去管这些事儿,她的心思却都不在这里。这段时间她倒也安静了,皇后娘娘的百花节剩下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老祖宗是一定要她进宫赏花的,她也知道老祖宗的心思,怕是想把她嫁入皇宫去,虽然她没有这个心思,前世逃过了一次,结果遇到了那个朝大郎,今世怕想逃也逃不过,跟朝大郎比起来,嫁入皇宫也不是不行。
还记得那天回来之后,老祖宗对她道:“一晃眼,我家梅姐儿该议亲的年龄了。”别的没有说什么,但是当时老祖宗看她的眼神,白梅瞧出味儿来了,要换作以前她可能会反抗,但如今重活了一世,她也想明白了,家里如果要为她议亲,其实也会为她着想,老祖宗她不会卖了她。
“孙儿还小,还想多陪老祖宗几年。”尽管心里已经想明白,但是她确实不想太早议亲,前世让老祖宗伤心了,今世她想要多弥补弥补。
“傻丫头,你能陪得了老太婆多久?十二岁了,该议亲了,等到你及笄,就可以成亲了。”
“老祖宗。”看着眼前那白发苍苍的老人,白梅突然哽咽了。
记得前世的时候,她喜欢上了朝大郎,持意要下嫁,当年老祖宗气得几乎拿那龙头拐杖打她,但最后还是没下得了手,只说了一句:“既然你喜欢,那老婆子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但是你要记住,你是侯府的千金,若是受了委曲,就别藏在心里。”当年自己性子软得跟小白花似的,偏偏又犟的很,认为自己看上的人绝不会欺负自己,直到后来自己被休弃回家,却也没有脸面去见老祖宗。有一句话说的对,姜还是老得辣,老祖宗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看人极准,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朝大郎是个什么货色?只自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认为自己看上的人是好的,最后为自己种下的苦果负责。
“我知道老祖宗最疼我。”
老太君只是叹了一声:“进宫,也未尝不好。”
杏姐儿到的时候,老太君已经出了院子,看到自个的大姐站在窗前发呆,她的顽皮劲儿也上来了。在人前,她很淑女,谁也看不出来其实她的骨子里也是有些儿俏皮的,因为跟大堂姐相处久了,她也就放下了那淑女的架子,蹑手蹑脚地走了上去,突然就蒙住了白梅的眼睛,怪里怪声地说道:“猜猜我是谁?”白梅本就心神不宁,心中极度烦躁,被人这么一蒙眼,心中更加烦躁,伸手拉下了那双手,喊了一声:“三妹,别闹。”
“大姐姐,你怎么知道是我?”杏姐儿绕到了白梅面前,却见她柳眉轻蹙,神情不对,这才放下戏耍的心,关怀道,“大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老祖宗想要我进宫。”白梅吐了一口气,却也没有看她,只是坐了下来,随即丝竹就端了茶水上来,先给了白梅,又给了一杯于杏姐儿,白梅只是挥了手,端着茶水却并不入口,那眉依然蹙着,并没有松开。
但杏姐儿并没有如白梅一般端着茶欲饮,而是将茶水搁在了案间:“大姐姐,这晚间不宜饮茶。”若是别处,她也不会如此老实相告,但此处是她的大堂姐处,故道出了心间的想法。见白梅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也没有了之前那般玩笑的心态,整个人也凝重起来,“姐姐不想进宫么?”
“家族需要,非我愿与不愿。”白梅抬首看了她一眼,杏姐儿还小,才十岁的她再早熟也还稚嫩,不像自己那样外表稚嫩内心已经沧桑。
”若是姐姐不愿,老祖宗也会体谅,断不会真把姐姐送入皇宫。”
白梅却是摇头,杏姐儿终是太年轻,想得太过简单。也许在之前老祖宗没有想过把她送入皇宫,但是从流云庵回来之后,老祖宗却突然有了这心思,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老祖宗有了这改变,可能跟慧云师太有关。早先老祖宗突然进宫,只怕也是为了她进宫的事情在做准备,但是老人家想要做什么?
如今,适龄的皇子总共才三位,除了成王,另两位皇子一位是德妃所出,一位是宜妃所出,一个性情暴躁一个却是性子太过纯良,都不是良配。其实除了这三位皇子,还有一个六皇子,只可惜这位皇子母亲地位低微,是一名宫女所出,生了五皇子之后才被抬为贵人,从小由良贵嫔抚养,可惜这贵嫔娘娘也不得宠,在皇子十岁时便已去世,所有皇子中,也便是这位皇子已到了婚娶却没有封王,传说脑子有些问题。而至于这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良配的成王,在她的印象里却是个早逝的王爷,不管嫁给哪个皇子,都是悲剧,这也是她不想嫁入皇室的原因。如果不嫁给皇子,家族若是持意让她进宫,也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进入后宫,成为皇帝的女人。但这也是白梅极度不愿意的。
“姐姐觉得成王殿下如何?”
“成王?”白梅喃喃,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天神一般神采的少年,眼如星子,还有他身上那古涎香,无不让她心神荡漾。她还记得,他曾经将她救下,将她抱在了怀里,虽然只是一刹那的时间,但足以让人产生联想。她毕竟不是真的十二岁,早就过了可以浪漫的年龄,只不过微秒愣了愣神,她就已经回过神来。她想到了成王的早逝,这个男人再如何优秀,也不是她能驾驭得了的,她还记得他是薇姐儿以后要嫁的丈夫。笑了笑:“成王殿下不是池中之物。”如果成王没有早逝,迟早可以名扬天下,权倾朝野,可惜一切都没有假设。
“我就觉得成王挺好的。”杏姐儿露齿一笑,她本就美丽,这一笑脸上露出两个梨涡,顾盼生辉,熬是好看。
白梅也被杏姐儿这份美丽吸引,她终是年幼,如若再长大些,定是倾国倾城一般美貌。她想到杏姐儿之后嫁的丈夫,一生都幸福若新婚,平南侯世子一生不纳妾,只爱杏姐儿一人,这对于女人来说,却是最幸福的。杏姐儿这般性情,确实不适合进宫,不管是嫁给哪个皇子,都不太适合,她理应得到最好的婚姻。但因为她的重生,却让她和杏姐儿的情谊发生了改变,让她去流云庵,难道杏姐儿在不知不觉中,对成王有了情愫?虽然杏姐儿才十岁,但对于早熟的她来说,未尝不可能。
“你喜欢成王?”白梅问得小心,她不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因为对杏姐儿的心思是不一样的,她断然不希望杏姐儿将来成为寡妇。她谁都可以喜欢,唯独这个成王殿下不行。
“哪有,成王殿下虽好,却不是我能奢望的,我只是觉得,他和姐姐极配。”
“我?和成王?”白梅突然笑了,她嫁给谁都有可能,唯独这个成王不可能,她还记得前世里成王的王妃可是薇姐儿。
“是啊,我觉得只有成王这样人中龙凤的男人,才能配得上我的大姐姐。”杏姐儿发自内心,“而且我看得出来,成王殿下对姐姐的心思是不一样的。”
白梅却是摇头:“不…你小小年纪,懂什么情与爱。”
“谁说我不懂,我已经十岁,再过几年也该议亲了。”杏姐儿皱皱眉头。
“鬼机灵,大家都被你的外表给骗了,谁能想到淑女的三姑娘,竟是这般的古灵精怪。”她不也是差点被她的外表给骗了,一直以为杏姐儿性子温吞,不急不躁。
“在震国公府,谁又是真正表面看起来那般?”杏姐儿突然沉默了,良久方道,“我和姐姐不同,父亲只是个闲散之职,母亲又非大族,虽是侯府小姐,其实如履薄冰。我若是不把自己的性子养得如此,只怕祖母更加不喜,更会平白遭了人嫉妒。只怕我这一生,父亲母亲为我择一门户相当的世家之子,已是造化,可是…”
白梅静静地听着,却没有说话。她知道杏姐儿想要表达什么,二房在这震国公府,确实是一个尴尬的存在。虽然同为嫡子,但却是父不亲母不爱,想起前世杏姐儿之所以下嫁给平南侯府世子,却也是这个原因。平南侯府,听着光鲜亮丽,实则只是一个空架子,空有爵位实则已是外强中干,后来皇帝摘了他们的爵位,降为伯爵,听起来无不让人惋惜。
“可是身为侯府千金,我命不由我。”似在感叹,又似在自语。
白梅怔怔地望着她,谁说眼前这妹妹只有十岁,她这思想只怕已经超过了当年十二岁的自己。自己那个年龄的时候,还只一味地玩乐,眼里只有风花雪月,一心想着找一个与自己情义相通之人,不论身份不论门第,只要对方真心对自己便可,结果她却葬送在这可笑的爱情里。如今,身子依然是十二岁,心却已千疮百孔,爱情在她眼里只怕只是昙花而已。嫁与谁不是嫁,爱情又是如何,只不过是烟花而已,看着美丽,瞬间消失,落下的只是感叹还有回忆,不如这烟花从来没有过,换取一个充实实在的生活,如果能为家族换来什么,那也不枉身为侯府贵女,这是身为家族嫡孙女的责任。
“有时候觉得,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是那么奢望的事情。”少年老成,杏姐儿说这话的时候,眼前却仿佛出现了一个少年,摇摇头,却觉得自己有些贪心。
第18章外祖父
“贤婿请慢。”
白鸿哲刚下了早朝,正欲往家里而去,忽听得身后一声高喊,那熟悉的声音让他浑身一怔,回身一看,果真是那内阁辅臣杨大人。这杨大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岳丈。对这个岳丈,他向来尊重,不只是因为他是自己亡妻的父亲,更因为他为人正直。自从亡妻走了之后,他娶了现在的妻子钟氏,这位泰山大人就跟自己不再如从前那般亲近,如今叫住自己,他心里也甚是诧异。
“岳父大人。”白鸿哲向前一礼,态度是毕恭毕敬的。
杨阁老点了点头,对这个女婿,他是满意的,当年女儿嫁给他也是自己的主意,只怪女儿福薄,撒手西去,虽然与白家淡了情面,但是依然还是满意的。“梅儿可好?”已有好些时日不曾见到外孙女儿了,心里甚是想念得紧。
“梅儿甚好。”
对于女儿进宫赏花的事情,白鸿哲是向来不大赞成的。震国公府虽是武贵,但是大爷白鸿哲却是个文人,身为御史大夫,他一向视那些靠女儿博功名的事情为俗流,自然是不希望自己女儿作为自己走向政治的牺牲品。他和元配妻子杨氏情比多坚,妻子过世之后,虽然娶了续弦又纳了妾室,但是在他的心里一直是念着自己妻子的,心里的位子也一直只有元配妻子。如今看着女儿越来越大,越发地像极了那过世的妻子,心里对女儿除了愧疚还是愧疚。
想当初,他纳了裴氏,惹得女儿生了气,与自己生了间隙,当时虽然气得甩了女儿一巴掌,还险些闹出人命,事后却悔得不行。女儿醒来后,却也没有再怪他,他这才放下心来,对这个女儿只是更加疼爱。他知道自己女儿的才情,性子又像极了他的亡妻,也似他这般视富贵如浮动,如果女儿不愿嫁入皇室,他就是拼着不孝,也会随了她的意愿。
自从亡妻走了之后,梅儿也鲜少杨家走动,不知道的人以为是她年少无知,但是他却知道,其中的功劳与钟氏有关。只是内宅之事,他一个男人也管不了多少,何况女儿与他也不太亲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对他娶妻纳妾的惩罚。他心里有诸多无奈,好在女儿清醒之后,倒也对他有了好脸色,他也乐得与女儿亲近,修复那被伤得没有多少的父女之情。
如今听到岳丈打听女儿的事情,白鸿哲感叹万千,心中也柔了几分,道:“梅儿也甚是想念岳父大人,赶明儿我带她过来拜见岳父。”
“好,甚好。”一提到自己那外孙女儿,杨阁老不禁眼角湿润,“梅儿该有十二了吧?”
“是的,过了生辰便有十三了。”
杨阁老一听,心中更是想念,感叹道:“一晃眼,梅儿都该议亲了,柔儿…柔儿若是在,定然欢喜…”
柔儿是杨氏的闺名,白鸿哲听了也多少有些感伤。元配已逝,若换作别人,最多也就缅怀一下,但是白鸿哲极爱杨氏,此时听到岳父提到亡妻,眼圈儿也红了。
早些时候,柔儿刚亡故没两年,白鸿哲续了弦,当时杨阁老也怨过这个女婿,说是极爱重自己的女儿,这人一走转身就娶了妻子,但后来他也想开了。白鸿哲是震国公府的长子,就算他不愿意续弦,家中二老也不会任他胡来,这娶妻生子不是他说了算,这关系子嗣的事情,本就是家中的大事。想开了,对这个女婿的脸色也好了许多,但一想到自己命薄的女儿,他心里又放不下这个架子,这么多年自然也是平淡。何况这些年,外孙女儿也不亲近杨家,他自然认为这是白鸿哲的主意,尽管心里不怨他续娶,但是也是对他失望,自然不会对他怎样亲热。
如今为着这唯一的外孙女儿,他的脸色也缓了许多。不管白家怎样,这外孙女儿却是柔儿唯一的牵挂。
“听说早些时候梅儿在流云庵被歹人挟持,险些伤了,可有此事?”虽然那事被成王压下了,但是杨阁老是何人?他是当今世上的恩师,当朝的太师,什么事情能瞒过他的眼睛。
“梅儿已经无碍了。”白鸿哲有些尴尬,他自然知道岳父说的事情,身为震国公府的嫡长子,竟然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爱女,还险些让女儿丧了性命,这事说到天边去,也是他无能,丢脸都丢到外边去了。他以为这事定然瞒得严实,不曾想自己的岳父竟然知道了,想想也是,当时流云庵的劫持事件闹得这般大,再怎么瞒也是有风声的。他想到了自己女儿的名声,又觉得头疼了些。
“你若是护不了梅儿,就将梅儿送到杨家,我的外孙女儿可不是让人欺负的。”杨阁老向来是个护短的人,何况这是他最亲的外孙女儿,只捧作眼珠子一般地爱,一听到白梅受伤的事儿,早就窝火了,若不是看在两家的情面,只怕早就上门要人了。
“岳父教训得是。”
若不是长辈去看望小辈没有这样的理儿,杨阁老早就上门了,毕竟白梅是白家的孙女,他这样上门打脸传出去失了规矩,这才忍着心疼将这事压下,但却也对这外孙女儿想念得紧,便道:“记得自己说的话儿,赶明儿让梅儿来家里小住几日,她外祖母可是想念得紧。”
白鸿哲是何等人,在朝堂上打滚了这许多年,如何能不知道自己的岳父想要去看望梅儿却又不敢明着说,早已心灵神会,笑道:“小婿前些日子得了几幅旧画,正想让岳父帮忙相看相看,不知岳父可有时间?”
杨阁老如何能不知这女婿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故作深思,方道:“好吧。”
杨阁老原本是想要去家里换了衣衫再来,可是却又等不及看到自己的外孙女儿,便随着女婿一同到了白府。自从柔儿去世后,他便不好再上白府,毕竟白鸿哲现在的岳丈是钟家人,这还是女儿的丧事之后他第一次上门。看到白府中的一草一木,触景生情,他又不禁想起了女儿来,暗暗叹了一声。这一切都看在了白鸿哲的眼里,他朝小厮道:“去叫大姑娘来书房。”
白梅那日从流云庵回来,又听了老祖宗那一番话之后,也只是郁闷了半日,跟杏姐儿吐了心事之后,心里倒也想开了。不管她嫁给谁,只要不嫁给朝大郎便好,其他的事她也不便放在心上了,丈夫这个词对她而言,也只是一个名词而已。前世她好风花雪月,为了爱情可以放弃家族的荣誉,此生她却不会再让自己深陷那爱情之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