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姑娘。”对于这个平时话不多,总是和蔼可亲的姑娘,春竹是打心眼里敬畏,一旦触到她的底线,姑娘发起火来,那是天崩地裂的。
如今的兰院,已非当年的兰院,更换了许多人,加上丝竹带领的四竹,还有向妈妈与沈嬷嬷,那是铁桶一般,谁想要往里插人,那都是不可能的。就算粗使下人中有别院的眼线,此时也近不得白梅身,就是想要探听点什么,也是徒劳无功。但还是会有人想要千方百计地混进兰院,目的是不难猜到的,就是想搅混大房的水。
“我爹可有去看过裴姨?”白梅问的是秋竹,也就是妮儿。
“晚膳就是大爷陪的裴姨娘。”秋竹的回答,让白梅很不满意,不是对秋竹不满意,而是对自己的父亲。
白梅对自己的父亲,其实失望多于希望的。她的这个父亲,说是多情,实则冷情。不说现在的两个女人,单说当年的母亲,母亲嫁给父亲,虽说是门当户对,但是母亲的才情,却是京都里出了名的,甚至超过当年状元及第的父亲。听外祖母说过,当年母亲差一点就被选入宫,是外祖父极力阻挠的结果,这才没有进宫。当年母亲如果进宫,至少四妃之首,这是当年圣上亲许了的,但最后却被杨阁老回绝了。白梅是能理解外祖父当年力阻母亲入宫的原因,一入宫门深似海,外祖父疼爱母亲,所以不愿意她在宫里受苦,在刀光剑影中挣扎,埋没了自己的个性。母亲嫁给父亲,实则是外祖父对父亲才情的认可,只是…在白梅认为,自己的父亲是配不上母亲的。父亲看似专情,其实多情得很。当年母亲是出了名的才女,容貌又出众得很,父亲爱上了,都在情理之中。两人郎才女貌,诗情画意,当年被传为一段佳话。但是母亲过世未满一年,就娶了现在的妻子钟氏,却是让白梅很是失望。父亲的理由是,迫于双亲的压力,若是三年之后再另娶,白梅也不会去责怪于他,但是他却偏偏急不可耐,没有女人这一生难道就没法过了?想到尺骨未寒的母亲,她都为母亲叫不平。要知道,父亲再婚那头几年,是真心宠爱钟氏这个女人的,虽然钟氏的才情比不上自己的母亲,或许父亲有过失望,但是钟氏的容貌却是优胜于母亲的,爱重美色的父亲却也是食之如髓,直到后来纳了裴姨,这才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裴姨娘容貌虽然不及钟氏,但胜在柔弱,又对父亲了解之至,很快便掌握住了父亲,让他一头扎进了温柔乡里。
有时候,他真的是绝情到极点。就说今日之事,自己的女人见红险些小产,这是他亲眼所见,竟然可以扔下她独自一人在书房,便是真是公务繁忙,也不是这样处理,何况后来被钟氏邀到了主房。这是怎样狠心的人,才能做得出来。
母亲,当年你真的错付了人,你可曾想到你的真情付之东流?她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你们随我一起去裴姨院中。”白梅想了想,又道,“叫上胡大夫,在偏院候着。”
丝竹因为在外院,管着私库,所以白梅带着四竹去了裴姨娘的房中,此时那偏院冷清清的,只一盏昏黄的烛火,显得那样的孤单。白梅进去的时候,裴姨正在灯下绣着一个小肚兜,一看便是给肚中的孩子准备的。旁边也没有丫环侍候着,如今虽然天不是很冷,但已有秋意,晚上还是有些凉意的,可是她的衣衫却有些单薄。
这让白梅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房中的丫头去了哪里?难道一天时间,就让这些下人们趋炎附势了?世态炎凉到这种程度?她将眉一挑,沉声问道:“侍候的人呢?”
“大姑娘来了。”白梅刚进屋那会她并不知道,一门心思沉浸在刺绣中,想着将来孩子出生穿上衣服的样子,就心里禁不住甜蜜。听到声音,才知道姑娘来了,裴姨娘忙放下东西起身相迎。白梅只是看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女红,道:“裴姨还没歇息?”这时间,按理说她该睡下了,自己过来也不过是看看这边的情况。
裴姨娘却道:“睡不着,便想着为孩子做些衣衫。”
白梅是知道她为何睡不着,无非就是在等着父亲的到来。只是,这一夜她只怕等不到了。父亲此时只怕已经在钟氏的房中,与钟氏亲热着呢。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傻,明知道等是等不来的,却偏偏要去等待,何苦呢?她又想到了自己,也许将来自己也是这无数的可怜女人中的一位。前世,朝如生这样看似老实的男人,最后也还是变了心,再想到成王本是皇室中人,不可能只有她一位王妃,以后的日子必然是会与那些侧妃庶妃相处,一想到这个她就禁不住头疼不已。她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人,前世如此软弱可欺之时她都不允许朝如生纳妾,能够想象,将来她嫁给成王之后,又将如何自处?所以,一开始就冷情,也许就不会在乎了。
裴姨娘显然也想到了自己这个理由无法信服人,便笑道:“姑娘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就过来看看。”不放心什么,不用明说裴姨娘也知道。裴姨娘为大姑娘的关心而欣慰,心里滚烫滚烫,道:“已无碍,让姑娘费心了。”
白梅却道:“如今你已不是一个人,你肚子里怀着白家的子嗣,我怎能不上心。裴姨可觉得如何?”此时裴氏怀孕已有六个月,但肚子却大得出奇,看着就像八个月的样子,若不是早知道她会生下儿子,都要以为怀的是双胞胎。
“就是晚膳时有些见红,后来胡大夫来了便没事了。”说这话的时候,裴姨娘的脸色不甚好看。
见红如何是小事,特别是如今这六个月,一不小心便可能小产。如若真的小产,大房的希望便没有了。再想到前世那个行事虽然鲁莽实则个性乖巧的弟弟,白梅的心里就一阵发疼。再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她无法原谅自己。在脑海里搜索,前世的这个时候,裴姨可有出现过小产的迹象,却毫无所获,这才想到,自己前世对裴姨关心不够,对大弟也关心不够,这才有了后面的灾难。
“还说无事,脸都苍白了。你快躺下,有了身子,还不注意,那么凉的天也多加些衣衫。”白梅扶着她坐下,又冲四竹喊,“胡大夫呢?”
此时的胡大夫正往偏院赶呢。胡大夫住的地方最北端,而偏院却是最相反的地方,他赶过来却是需要一段时间,只走得满头大汗,却依然没有到。
白梅却不管这些,在她认为,在最需要大夫的时候,却不见他踪影,这便是失职,心里在盘算着要不要换掉这胡大夫。
裴姨娘也看出了白梅心情不佳,声音里透着小心翼翼:“姑娘不用担心,奴婢真的没事了。”
“你现在这模样是没事的样子么?别说脸色差得很,连冷汗都下来了,你现在可不是普通人,怀里还揣着一个呢,怎可大意了。”在白梅心里,谁也比不上这没有出世的弟弟重要。
“春竹,你去看看,胡大夫怎么还没赶过来?如果一盏茶的时间我看不到他,就让他滚出震国公府,这样的人也没必要再留在白府了,另行找人。”
裴姨娘心里惊了一下,她何曾知道,原来那个软弱可欺的大姑娘,竟然如此雷厉风行,这是幸事还是祸事?她在心里叹息,姑娘终于长大了,再不是以前那个迷糊的小女孩了。
她这一惊,换在平常人倒是没事,但是她肚子里怀着孩子,早些时候又食了红花见了红,如今这一惊之下,她只觉得肚子里就跟翻江倒海似的,立马就不行了,疼得她冷汗直冒,嘴角抽搐。
“怎么了?”白梅也发现了她的异样,急忙探了过去。
此时的裴姨娘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手一直捂着肚子,喊着:“肚子…疼…”如果说原先是装的,此时却是真实地疼了。
白梅也慌了,她再是活了两世,年龄也是不大,再加上前世自己怀孕中被人暗算而死,本就对孩子特别敏感,此时见裴姨娘疼得不行,自然也就手足无措了,喊着:“胡大夫怎么还不过来?快,快去叫…”此时裴姨娘喊了一声,止住了她后面要说的话,她扑了过去,扶住裴氏问道:“打不打紧?”这话其实是废话,单看她那脸色便知道,事态很严重。
“血…”四竹中的夏竹喊道。
夏竹是四竹中性子最软,胆子最小的一个,此时看到被子下涌出来的血,顿时吓坏了。
此时的裴姨娘悔恨得几乎要咬断牙齿。早前胡大夫便与她说过,她身子弱,又食了少许红花,虽然暂时安住了胎,但切忌情绪波动太大。之前因为大爷去了书房,并没有陪着她,她心里已十分难过,焦虑、不安,还有伤心,如今又因为大姑娘的举动,心里大惊大怔,情绪能不波动?
在大家的惊慌中,胡大夫终于姗姗来迟,一看到整张脸板着的大姑娘,胡大夫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时候。这大姑娘什么时候如此威严了?真正是不怒而威。
“还愣着作什么?还不快去看看裴姨怎么样了?”白梅声音里透着不愤怒。
整个东院都沸腾了,别说南院那边的震国公,就连听风苑的老太君都惊动了。大爷白鸿哲自然也不例外地,被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不满是自然的。之前裴姨娘派人过来请他,被他打发走了,没想到过不了多久,又有人过来请他。如果请人的是裴姨娘,他定然发怒,但是来的却是白梅院中的人,他所有的怒火都压了下去。钟氏更不用说了,心里恨得只差没喷血,这梅姐儿果然与她八字不合,好不容易将人留在房中,竟然硬生生又被请走了,两人行房刚行到一半,就焉了。
白鸿哲虽然恼火,但是还是过去了,到了偏院才知道,裴姨娘确实出了大事了,连老太君都到了偏院,更别说自己的父亲震国公了。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白梅更是绷着一张脸,那神情是严肃到了极点。
白梅其实不是生气,而是在害怕。尽管她知道裴姨娘不会有事,前世里的庶弟就是平安出生的,但是随着她的重生,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先不说她自己成了成王的未婚妻,那本该是薇姐儿的,就说自己的祖母,在前世里直到她死的那一刻,她老人家还是活得好好的,但如今却是疯了。还有梦竹,虽然她最想处罚的人就是这个丫头,但是她却突然死了,身首异处。如今,裴姨娘突然见红,尽管前世可能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只是她不知道而已,但是此时那一滩血,还是吓得她不知所措了。这个事情让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也是这样倒在血泊里,最后孩子没了,她也没了。
“怎么回事?阿哲,你在正院,都这个点赶过来,你在做什么?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孩子,可有保护好了?”老太君一向最关心大爷白鸿哲,比任何人都期待这个曾孙的降生,如今出了这事,这让她如何能放心?
“祖母,我…”白鸿哲一下蒙了,虽然晚膳的时候裴氏出了些血,但是当时胡大夫说没有问题,怎么现在突然那么严重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钟氏却是一副柔顺的表情,虽然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还是得装作关心的样子:“胡大夫,妹妹怎样了?孩子…?”
她这一问,大家的目光全投向了胡大夫,此时胡大夫不停地擦着汗,结结巴巴道:“孩子…孩子…没能保住…”后面的话,他几乎是咽在喉咙里,但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一下子,炸锅了。
所有的人,表情各异,但是都禁不住诧异,特别是白梅,她在心里不停地问着,怎么可能?前世这个孩子是出生的,今世怎么会?重生后,怎么事情都变了?
“不——!”一声尖叫,发自裴姨娘,她苍白着脸,几乎是嘶喊出声的。
钟氏心里其实是五味交集的,裴姨娘孩子没了,她是开心的,但同时想到大房这边的子嗣问题,她又担心,毕竟这不只是关于庶长子的问题,而是自己的夫君以后世子问题。
“她本来就没有怀孕,你们都被这女人给骗了。”突然一声震天的喊声,打断了所有人的议论,就像一颗炸药一般,在每个人的心里炸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不想写裴姨娘的孩子掉了,但是后来大纲调整了一下,至于原因,大家猜猜。裴姨娘的为人,绝对不如表面那么简单,大家觉得呢?今天我会三更奉上,大家不要着急,会一章一章送上的。至于红包,某星也会送的哦。
第46章
大家都处在孩子掉了的震撼之中,特别是白鸿哲,这个孩子是他期待已久的,那有可能是个儿子,现如今说没就没了,他整个人都没了。可是却有人告诉他,这孩子本就不存在的,那是一个谎言,美丽的谎言,是一个女人为了骗取他的信任,为了得到他的宠爱,为了姨娘的份子,故意编造出来的假象,这如何能让他接受?他就如同一头沉睡的狮子被唤醒,双眼通红,几乎发作。
这个声音所产生的冲击,是可想而知的。在大房每个人都在期望着这个孩子的出生,特别是白鸿哲,对子嗣的渴望,超过了所有的人,这个时候有人告诉他,这个孩子是不存在的,是有人在欺骗他,这让他心里如何承受得起。其实真正对此有异议的,除了白鸿哲本人,无非是三个人,那便是老太君、震国公还有白梅。老太君和震国公,出发点很简单,那便是只有子嗣才能继承震国公府的一切,而立为世子的关键就在于有无子嗣,要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还未立嗣,世子之位才会那么扑朔迷离。如今倒好,孩子是假的,怀孕根本没有的事,是平空捏造的,这个事情的冲击力度,这换在谁的身上,都没办法接受。
白梅的心里期待这个弟弟降生,倒不在于他能给大房带来多少利益,而是真真切切期盼着这个弟弟的出生。因为前世她的孩子死在了她的腹中,她比任何人都能理解当一个孩子死在腹中母亲的感受,但结果有人告诉她,这个孩子本就不存在,那前世那个出生的弟弟又作何解释?
反射性的,她跟所有人一样,在脑海里出现了这个疑问,进而去望向那个说出惊天秘密的人。却原来,是她的祖母——震国公府的国公夫人王氏。接着,她的脑中同时出现了疑问,她的祖母不是疯了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看她的眼神,不像一个疯子该有的,难道…她在装疯?太多的疑惑,太多的不解,都需要有人去解答。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扶夫人回房去。”震国公第一个回过神来,恢复了冷静,沉下脸喝斥。
这种事情,就算要处理,也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些时候,是需要悄悄处理的。如今被王氏这么大嚷嚷着喊了出来,哪怕以后查出此事非属实,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你们谁敢!”王氏瞪向那些朝她涌来的丫环嬷嬷。她这一喊,那些嬷嬷及丫环就不敢动了,毕竟眼前的是她们的主母,谁知道以后能不能再重新撑了中馈。王氏又道:“这关系震国公的颜面,如何能草率了事?这贱人,竟然想混淆白家的血脉,该发卖了去。”
裴姨娘闻此,惊得几乎瘫在床上,那张美丽的脸已是惨白,汗水随着发迹淌了下来,嘴里不停地喊着:“不…妾身没有…”
此时的白鸿哲几乎要咬断了牙根,如果这件事属实,那这裴氏将置他的颜面于何地?当真该发卖了去。他可以说是直扑了过去,抓住裴姨娘的衣领质问:“此事可当真?你当真欺骗了我?”他一直以为裴氏是个极柔顺的女子,谁都可能欺骗他,唯独裴氏不会,却原来他当真蠢得似猪!被心爱的女人欺骗了去,把他当作傻瓜一般,他有多傻才会相信这女子的谎言?
“大爷,我没有…”裴氏已经傻了一般,只能重复着这句话。
“没有?那你的意思,是我的母亲冤枉了你?”白鸿哲的眼珠子几乎瞪了出来,额上青筋直暴,恨不得当场劈了这该死的女人。
裴氏无言以对,他的质问她如何回答?难道说是国公府的主母冤枉了她,是因为当年自家小姐的原因?这些话,她能说么?这个秘密,她只能咽在肚子里,哪怕带进棺材里,她都不能吐露出来。否则,震国公府的颜面,才是真正荡然无存,那大姑娘更将无法在震国公府立足,甚至将威胁到她将来在成王府中的威严。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都促使她不能将心中的那个秘密说出来,她可以去死,但是不能毁了整个震国公府,甚至是已故的小姐,还有大姑娘的未来,更还有自家大爷的前程与官运。她的眼泪一直流着,喃喃在心间的话,却是怎么也无法说出口的,她在心里呐喊:“小姐,当年你的救命之恩,奴婢只有此时得报了。”
“说话!”白鸿哲死死地瞪着眼前的女人,双手向前微伸,恨不得掐死在床上。但是他又下不得手,忍着心中的痛,他捏紧了拳头,缓缓地放下,闭上了眼睛,眼角竟然淌下了泪来。
这一切看在钟氏的眼里,只恨得咬牙切齿。她如何看不出来,自己的男人是真对那贱人动了真的感情,何时见过他如此的痛苦?真是因为没能生下孩子的原因?鬼才信。她和他成亲十来年,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心思,如何能瞒得过她的眼睛,她对他的了解只怕连那已故的杨氏都比不得。他对那裴氏动了真感情,那自己呢?虽然心里恨得滴血,脸上却一直保持着温和的表情,维持得很好。
“大爷,妾身只能说,这一生妾身从未欺骗过大爷,可以以死明志。”裴氏的心口疼得发狂,不只是因为失子之痛,更是因为自己的夫君不相信自己。她知道自己一个低贱的身份,再如何辩解,也没人会为她主持公道,如此,只能以死明志了。拖着虚弱不堪的身子,她推开他就要往那柱子撞去,心里喊着:“小姐,奴婢来了,再不能替你照顾大爷了。”
但是她的脑袋并没有撞在那柱子上,而是撞在一柔软之处,抬头,却是被白梅拦住了。在场之人,如果说还有些理智的话,除了老奸巨猾的震国公之外,便是她和老太君二人了。老太君毕竟阅历比她足,早年经历过的事情何止这些后宅丑事,朝廷之中的刀光剑影也是见得多了,心里再惊讶,头脑还是清醒的。再有就是白梅了,她毕竟经历过两世,不管前世里裴姨娘如何能产下那庶长子,如今这假孕之事是真是假,她头脑都是清醒的。在她认为,不管裴氏是否有心机,孩子是否为白家骨血,在这后宅中要想生存,没些城府心机,只会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所以她并不介意裴氏的心机手段,她在乎的无外乎她对这个家庭的心。只要她是真心为大房着想,哪怕真是利用假孕事件来博得父亲的爱护,但是大房需要一个子嗣确实是至头重要的。只要有了子嗣,一切都好说,虽然裴氏的手段极其恶劣。但是,她心底里还是希望这事不是真的,如果说一定要去相信一个人,那么她会选择相信裴氏,而非她的祖母王氏。至少在前世,在她最落魄最危难的时候,帮她的人是裴氏,而落井下石的人却是她的祖母。
从她记事起,王氏对大房的态度就不像是母亲对儿子,反倒像极了仇人一般。再细想,王氏突然发疯又为何因?既已发疯,为何又突然好了,前后一点预兆也没有,好像她从来没有发病过,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传言?
裴姨娘抬头望着拦住她的大姑娘,泪水就这样滑下面颊,将一张好看的脸衬托得更加地楚楚可怜,她轻泣道:“大姑娘为何拦我?”
白梅却是瞪着一双眼睛道:“你觉得死能解决问题?”
裴姨娘怔了怔,抽泣道:“奴婢没别的办法,只能以死明志了。”那哭泣着的样子,任谁见了都会为之心疼。
“有那么多种方法可以证明你自己,你却唯独选择了最愚蠢的方法。”白梅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都二十好几的人了,竟还这么天真,是天性如此,还是心机太重,装得太真?
“那我该怎么办?”裴氏泪眼婆娑地望着眼前这位怒目而瞪的大姑娘,甚至她有些错觉,眼前站着的是她的主子小姐,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孤傲冷情,一样的聪明才情,曾经的小姐也是这样的质问着她,怒其不争。如今再见到相同的容颜,她几乎以为是主子小姐,眼泪唰地疯狂地流了下来,哽咽着痛哭了起来。
白梅便不再去看她,其实要想弄明白这件事很简单,有现成的证据在那里,只要问上一问便行了,那便是胡大夫。就算他被裴氏收买了,她也一样有办法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来。
但是显然,有人不想她去整明白,她还没有开问,王氏就在那喊道:“梅姐儿,你还拦着这贱人做什么?这样无耻的贱人,死了还是轻的。”
“哦,祖母的意思便是,即便是冤枉,她一个奴才也合该被发卖甚至打杀?”白梅挑了挑眉头,质问。
“放肆!这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王氏被白梅语气中的质问惹毛了,端起了她的主母架子,“果真是她的种,连这目无长辈的习性都学得九成九。”
一句话说得,把白梅堵在了当场,换谁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禁不住胸口气涌翻飞。尽管白梅知道自己的祖母不待见自己,此时她也气得一口气憋在了喉咙口。她可以说她,但是为何还要带上自己的母亲?母亲与她有何深仇大恨,她要如此作贱于人?连死了都不愿意放过,口头上再侮辱一把。